沈乔这次过来也没带电脑,所以沈望让她去他的书房里。
一节课上的昏昏欲睡，她打着哈欠做笔记。偶尔被点到名了，一道题支支吾吾好半天,才勉强能说出正确答案来。
专业课她名列前茅，但文化课实在不是她的强项。
偶尔她会抬眸往沈望那边看一眼。被霸占了电脑，他也没有继续工作，而是拿了本书在看。
一本法语原版书，沈乔看不懂。
小的时候,妈妈经常拿沈望给她举例子。
说他有多优秀，不过比她大五岁。
高中满打满算只读了一年,就和其他高三生一起参加高考。
“沈望，是希望的望。”
妈妈是这么告诉沈乔的。
那个时候的沈乔才四岁，她看到沈望一个人坐在梨花树下发呆。
沈家的院子里，以前种着一棵粗粗大大的梨花树。
开花的时候，很美。
但沈乔没有注意到绽放的梨花，她只看到那个坐在树下，一言不发的小叔叔。
他还那么小,可是却总一个人。
后来她去问了妈妈：“小叔叔是不是被遗弃了？”
妈妈蹲下身，摸摸她的脸,笑容温柔：“怎么会。”
她说,“沈望,是希望的望。他是很多人的希望，不会被遗弃的。”
是吗。
可为什么直到现在，沈乔都觉得,沈望其实早在很多年前。
在她看到他坐在梨花树下更久之前,就已经被遗弃了。
书房内安静,沈乔为了不打扰他看书,特意戴上了耳机。
两个人就以这样的方式，互不打扰的相处着。
直到网课结束，沈乔见他看的专注，也不忍心惊扰了他。
便随意点开一段录像。
是周圆发给她的。这次演出的录像。
她因为那天要去医院复查，所以没能去看到现场版。
演出很完美，并没有因为缺少了她而少了些什么。
她安静的欣赏完整场演出。
等她摘下耳机的时候，却发现沈望不知何时过来了。
此时正在她身后，那本看到一半的书也被放在沙发上。
“在难过？”
很平静的三个字，分辨不清他是好奇，还是在关心她。抑或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沈乔点了点头，又摇头。
“算不上难过，我只是觉得有点遗憾。”
但她也是发自内心的替她们感到高兴，正是因为，她曾经是她们其中的一员，所以才更清楚的知道，为了这次的演出，她们做了多大的努力。
没有因为她的意外而影响演出，已经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了。
沈乔很快就从自己的情绪中走出来了，靠在椅背上叹气：“你说我这样躺上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开软度，肯定又得疼上三个月。”
看到她这副不正经的模样，沈望知道，她只是怕自己替她担心。
便也不再多说，继续看自己的书。
沈乔头歪了歪，从电脑屏幕后探出来，问他：“沈望哥哥，我可以用你的电脑玩会游戏吗？”
他头也没抬，视线仍旧落在手里的书上：“自便。”
沈乔打开浏览器，开始下载游戏。
但下载以后忘记保存在哪个盘里了，于是她点开文件。
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文件名。
她试着在心里读了一遍，是她名字的拼音。
电脑是别人的，不能乱动别人的隐私。
这样的话反复在她脑子里响起，但好奇心在此刻远大于从小养成的良好家教。
她还是犹豫的移动鼠标，点开了——
沈乔的反常是从下午开始的，持续了很长时间。
从书房离开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说自己还有作业要写。
明明白天就已经在他的监督下写完了。
撒谎也不知道找个好点的理由。
沈望不知道她怎么了。但知道她不想说，也就没问。
饭做好后，喊她下楼吃饭。
她也半天没应声。
沈望收回正欲敲门的手，拿出手机给她打了一通电话。
响了很多声以后，那边才接通。
她说话的声音支支吾吾，有心虚，也有逃避。
沈望懂她一些细微的习惯。
她只有在撒谎的时候，才会这样。
漏洞百出，一眼就能看穿。
“我还不饿。”
她说。
沈望看了眼时间，算上中午那顿，她已经一天都没吃饭了。
于是也懒得顾虑到她到底在反常些什么，他语调算得上强硬：“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先出来把饭吃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挂断了电话。
不给她继续找理由的机会。
沈望走回饭厅，没有动筷，而是在等她。
大概磨蹭了十来分钟，沈乔才迟疑的从楼上下来。
衣服换过了。
她现在也逐渐能适应用一条腿走路。
手扶着楼梯扶手，慢慢的往下蹭。
从她走出房门的那一瞬间，沈望的眼神始终都在她身上。
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她每次往下走一级台阶时，他的眉头都会微微皱起。
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毛毛躁躁。
不过她还是平安走下来，在他面前坐下。
今天的晚饭就是很普通的家常菜。
沈乔始终不敢抬头看他，端起碗大口的扒起了白米饭。
被噎住了也不知道喝水，沈望站起身，去到厨房，倒了杯水放在她手边。
“说说看，我怎么你了。”
他抱臂靠着一侧中岛台，眼神平静的看着她。
沈乔抿了下唇，怎么平时别扭的人，这会倒这么直接。
那她该怎么说呢。
难道直接告诉他，我是看到你电脑里的那些东西以后，才
沈望和她告白过，她记得的。
可她从小就喊他小叔叔，十八岁那年才在他的反复纠正下改了口。
文件里其实也没什么。
都是一些记录着有关她的数字。
譬如她中考的分数，高中的成人礼，还有第一次舞蹈比赛得奖的日期。
下面都配了照片。
模糊的，像是别人发给他的。
她小的时候比现在还调皮，身上总是有伤。
额头青了一块，抱着花，笑容灿烂的看着镜头。
照片一侧有拍摄日期。
是她十五岁那年。
甚至连她上次演出的日期以及照片都有。
往下翻，是一些机器人的设计稿，看画工和稿子旁边的字迹，应该是出自于沈望之手。
他们公司开发过人工智能，于是那几年的生日，沈乔每年都会收到这些来自大洋彼岸的礼物。
在她还算稚嫩的年纪里，这些东西无疑给她留下了极大的新奇感。
想不到这些居然都是沈望亲手设计的。
所以，他还喜欢着她——
沈乔的逃避不是她不想面对这些，而是她一直有种不解。
那她呢，她对沈望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如果说十八岁能心安理得的叫一声小叔叔，可是现在再让她叫，她却已经叫不出口了。
她把那种奇怪的感觉，称之为，不愿意。
不愿意叫他小叔叔。
可是，为什么不愿意呢？
太多的情绪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沈乔干脆想着让自己的大脑放空几天，留下空间去处理一件事情。
好在，那些天课多，她有更多的时间留在学校里。
周圆前些天看上一个大四的学长，跳国标的。
“他那身材，绝了。”
周圆夸张的咽了咽口水，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让沈乔明白，他的身材到底有多绝。
沈乔明白不了，就算明白了，她也不会感兴趣。
想清楚这点后，周圆为她的不争气叹息一声：“我们的青春没几年了，不抓紧点趁青春还在，多体验下恋爱的乐趣，等到以后老了可就体会不到了。”
沈乔不以为然：“我爸妈十年如一日的恩爱。”
周圆说：“你爸那样的男人世界上又有几个呢？”
沈乔想，应该就一个吧。
两个人缓慢的走到校门，准备去外面打包一份拉面回宿舍。
却在拐角处看到一男一女恩爱的抱在一起。
旁边还停着一辆红色的兰博基尼。
周圆也没想到自己刚说出口的话，这么快就能被打脸。
看着面前那个保养得当，但明显比她们大上一两轮的女人，周圆感叹道：“看来还是得有钱，只要有钱，青春一直在。”
她的话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好奇的抬眸去看身侧的人。
却见沈乔的目光落在远处相拥热吻的男女身上。
周圆见她脸色不太好看，迟疑了几秒：“不是吧？”
沈乔回过神来：“想什么呢。”
周圆耸耸肩：“还不是你刚才的眼神太有误导性了，我还以为你对那个学长有兴趣。”
沈乔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沈望的母亲。
更加没想到，面对自己亲生儿子面目可憎，口出恶言的女人。在面对和她儿子年龄相差不了几岁的男人时，会表现的如此温柔。
周圆大概是被刚才的画面刺激到了，说她从今天开始，也要努力赚钱。
什么情情爱爱的，留着以后功成名就了再说。
“女人，就是得拥有自己的事业。”
当然，她的兴致不过持续了半个小时候。
吃面花掉二十分钟，看书看了十分钟，最后宣布放弃。
“什么赚钱不赚钱的，还是睡觉更重要。”
沈乔却毫无困意，明天早起有课，再加上她因为之前的事情还处在一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望的状态。
所以她提前给他打了电话，今天不用来接她了。
但她怎么都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那天看到的场景，以及今天的画面。
他被取名为沈望，带着希望出生。
可他到底是谁的希望呢，又有人拿他当希望吗。
她在心里骂了一句，明明都是一些生完就不管的王八蛋。
第二十二章
沈乔躲了沈望五天,还是没想明白自己的心思。
这也导致她最近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周圆是个恋爱脑，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她是受了爱情的苦。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们才不要为了他们难过。”
沈乔笑她：“你昨天不是还说没了男人你活不了吗。”
周圆才不管：“不管是谁,让我姐妹难过了，那就都不是好东西，都该死。”
沈乔感动的被她抱在怀里安慰，思绪却无端飘远。
沈望哥哥才不是坏男人。
他很好，很好很好——
赵雪明是下午到的,正好是公开课。她溜进来蹭了一节。
还带上特地在剧组顺来的糕点。
“春芳斋的师傅做的，剧组特地重金聘请的,我尝了一个，味道绝了。专门带来给你们尝尝。”
周圆一口一个女菩萨的喊着她。
赵雪明问沈乔：“你腿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沈乔开始拄拐了，比起之前的笨手笨脚，现在已经能拄着拐蹦蹦跳跳了。
她说她要是再多瘸几个月，说不定能钻研出一套用她的名字命名的拄拐舞。
她的乐观在外人眼里，总是显得有些无厘头。
但对熟识她的赵雪明来说,这样的沈乔才是难能可贵的。
“我前段时间去芝加哥拍了个MV，你猜我听到什么八卦了？”
这种古法制作的糕点都比较噎,沈乔喝了口水才将它顺下去。
“什么八卦？”
赵雪明靠近她耳朵,神神秘秘的开口：“事先声明啊,我不确定是不是同名同姓。但芝加哥的华人圈子本来就小，中文名和英文名都是同一个的，我觉得能全部撞上的几率还是挺小的。”
所以前情提要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进入正题。
周圆是个急性子,催促她快点讲重点。
八卦好像就分两种,因为钱,因为情。
容易和沈望挂上钩的，似乎就是后者了。
老土的玩弄别人感情，搞大了对方肚子不肯负责，结果女方一个人去黑诊所打胎，差点一尸两命。
周圆听后久久不能平复，骂了沈望很久。
当初对他有好感真是瞎了眼。
赵雪明早就骂过了，现在反而表现的很平静。
她所接触的那个圈子，见不得人的事比这个恶劣上千百倍。
不过她也确实有些惊讶，对于沈望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感到意想不到。
旁边的沈乔安静了很久，两个人后知后觉的察觉到。
“乔乔，你还好吗？”
沈乔摇头，没说自己好与不好，只是说：“我不相信他是这样的人，所以这件事，肯定和他无关。”
她很坚定，一点也不动摇，哪怕知道，赵雪明无论如何都不会骗她。
赵雪明欲言又止：“其实我一开始也不信，后来还特地问了毕业院校和长相”
“不是沈望。”
沈乔打断了她的话，“不会是他的。”——
下了好几天的雨终于停了。
王婶也休完假，从老家回来，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沈乔正和几个室友在宿舍下飞行棋。
王婶说给她带了点自己做的泡菜，放在家里有一阵子了，可她一直不过来，就想着亲自送到她学校。
沈乔连忙拒绝：“从家里过来一趟最少也得一个多小时，您不是晕车吗，来回也麻烦。”
像是料到她会这么说，王婶笑着接过话茬：“那我们乔乔什么时候过来呢。”
手机是开的免提，放在旁边。
周圆听到了，冲她使了个眼色，张了张嘴，无声道：“你这个婶婶，在甄嬛传里最起码能活到大结局。”
沈乔最后还是答应了过去。
毕竟是老人家的一番心意，总不能浪费。
可是想到沈望，她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他。
再像以前那样？
肯定是做不到了。
其实两年前的那次告白，她并没有太放在心里。可能也是与他说完以后没多久就出国有关。
包括她那个时候心态还算得上稚嫩。
久而久之就把这事儿给淡忘了。
哪怕后来再遇到，将这件事重新唤醒，她也没太在意。
但现在不一样了。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回去之前，她把衣柜里的衣服都试了一遍，还让周圆给她参考参考。
“哪套好看？”
周圆捧了本神鬼小说正在认真阅读：“你说你回去拿个泡菜而已，至于穿的这么隆重吗。怎么着，领传国玉玺回宫啊？”
沈乔被她戳中肺管子了。
对哦，不过是回去拿个泡菜而已，至于弄的这么隆重吗。
算了。
她最后还是随便穿了件舒适点的卫衣。
原本以为调整好了心态，结果在看到沈望的那一瞬间还是瞬间就崩塌了。
他应该是准备出门，衣服都穿戴整齐了。
开门的瞬间，看到了刚举起手，准备敲门的沈乔。
今天天气不错，大太阳。
于是，四目相对。
沈乔抿了抿唇，放下高举的手，为了掩盖情绪，故意咳嗽了几下。
相比她的尴尬，沈望显得平静很多。
甚至还主动侧开身子，让她先进去。
大约是觉得自己表现的太刻意了点，于是沈乔尽可能的让自己看上去更自然一些。
一边换鞋子，一边说：“今天天气不错。”
沈望并没有回应她这句敷衍的话，非常直接的询问：“我电脑里的文件，你是不是动过？”
沈乔愣在那。
没想到他会发现，也没想到他会问的这么直白。
“我”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后和他道歉，“我不是故意看的。”
安静持续了很久，或许是得到了回答，沈望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点了点头，然后离开——
王婶回来有几天了，泡菜是早就腌制好的。
“本来前段时间的味道最好，但你一直没过来。我怕再多等几天，味道就更酸了，这才擅作主张给你打了个电话，没打扰到你上课吧？”
沈乔说：“不打扰，本来也没什么课。”
王婶笑道：“没打扰就好。”
她把泡菜重新装了一罐，说厨房里在煲汤，让她今天晚上就留在家里吃饭。
“你和小望，是不是闹别扭了？”
沈乔：“没有啊。”
王婶见她不愿意说，也不多加深问，只是说沈望这些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看着有些魂不守舍的。
他本身就不是会被外界影响到的性格，能让他这样的，恐怕也只有沈乔一个人。
但自己好歹也只是一个外人，再深入些的，她也不方便多问。
晚上那顿饭沈乔本来想推迟掉的，但因为沈望的中途折返，那句话还未说出口的话哽在喉头。
王婶接过他臂间的外套，抚平后挂好：“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眼神淡漠的看了眼沈乔一眼，很快就收回，仿佛只是不经意的扫到。
抬手扯松了领带：“那边临时有事，取消了饭局。”
王婶听他还没吃饭，立马让厨房快一点。
原以为沈望会先上楼洗个澡，却不想他却舍掉了平日里的洁癖，此时就坐在她一侧的沙发上。
拿起遥控打开了电视。
二人中间虽然隔了足够坐下两个人的空间，但沈乔还是觉得各种别扭。
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怎么坐都不舒服。
如果这会说走的话，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要不让周圆给她打个电话，就说临时有课。
可不等她拿出手机，沈望低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沙发上有刺？”
沈乔立马乖乖坐着不动了：“没有。”
坐姿乖巧到像小学生，脊背挺直，手放在腿上。
沈乔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很复杂。一面怕他提起那件事，一面又希望他提起来。
怕他提起，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可为什么她会希望他提起来呢？
这样复杂的心情持续了很久，一直持续到吃饭，他都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来。
还是最后，沈乔亲自把沉默打破的。
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的有些诡异。
“你以前在芝加哥留学的时候，有得罪过谁吗？”
或许在沈望听来，这是一句没头没尾，又莫名其妙的话。
他微挑了眉，示意她把话讲完。
沈乔当然是相信沈望的，但是她不希望别人误解他。
包括赵雪明和周圆。
她把事情简单的讲了一遍，还特别补充一句：“我和她们说了，你肯定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他轻扯了唇角，冷笑反问：“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沈乔被他这句话给问愣住了：“啊？”
他语气冷漠：“你不是也怕，我对你做出这些龌龊的事来？”
沈乔急忙反驳：“我没有！”
沈望似乎懒得和她继续深究，她到底有没有。
他的眸色过于深邃，所以时常让人瞧不出他在当下到底是何种情绪。
现下推开椅子起身。
“你不妨去问问你那个朋友，她听说的关于我的传闻，应该不止这一件。”
他好像是他为数不多的，一句话说出这么多个字来。
沈乔看着他的眼睛，他却避开了，转身上楼。
有那么几秒钟，沈乔觉得自己好像看透了他。
原来他也不是一直将自己装在密封的瓶子里，他偶尔，也向这个世界展露过自己的真实感受。
只是可惜，很少有人去认真的观察过。
他们并不在意。
沈乔觉得自己最近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就像此刻，她不顾沈望将书房门反锁，下楼找了钥匙，擅自开门进去。
因为她知道，沈望刚才的话，不是发自内心的。
他是一个嘴硬到需要别人哄的别扭小孩。
第二十三章
他应该是在工作,可看上去却并不专心，眼神虚无定点。
沈乔过去，被他看见,他移开了眼，视若无睹。
沈乔便直接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还动作粗鲁的把阻挡视线的电脑给推开。
很无礼的举动。
以沈望乖戾的性格，把她赶出去，都算是最好的处理结果。
哪怕是做出这一举动的沈乔心里也有些没底,自然是害怕的。
但这是让他的注意力落在自己身上最好的办法了。
好在，沈望没有将她赶出去,也没有用阴冷的眼神去看她。
他只是，沉默的同她对视。
目的达到了，沈乔主动开口：“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有其他的？”
大抵是把他最后一点耐心也给耗尽，他冷笑反问：“是我最近对你太好了？”
沈乔现在不怕他了。
如果说刚才只是在试探他对自己的底线在哪，那现在就是确信，他对自己,没有任何底线。
所以她又有了足够的底气。
“你对我一直都很好啊。”
少女眉眼，总是真挚且诚恳的。
比及窗外日光也不逊色半分。
许是被晃花了眼,沈望反而先败下阵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乔说：“我是来开导你的。”
被他冷冰冰的拒绝了：“不需要。”
她肯定：“男人的不要就是要。”
沈望皱眉。
沈乔摆出一副人生导师的架势来,让他好好给自己讲讲。
沈望显然不想再和她多说废话,重新把电脑拿过来。
沈乔比刚才还要大胆且无礼，竟然直接把电脑给合上了，手按在上面。
“你要是不说,我就给我爸打电话,说你欺负我。”
沈望沉默看她几秒,然后拿出手机,贴心的替她拨通了号码。
看到上面那串熟悉的数字，她吓的急忙按了挂断。
哪里还有刚才蛮横的模样。
她有点惊慌失措，担心他把真的把电话接了。怕到时候她爸问起她最近过的好不好，她一时心虚，会露出破绽来。
她那点小伎俩，根本就骗不过她爸爸。
“你爸从来不接我的电话。”
这句话，似乎是为了让她安心。
谁知道却起了反效果，沈乔更不安了。
“我爸他”
她不安的同时又有点心虚。
她爸爸虽然是心理医生，但他自己本身是有病的，心理上的病。
在这个世界上，他爱的人，只有沈乔的妈妈，和沈乔。
对其他人，他保持着该有的礼貌和温柔，心却是冷的。
自然也包括沈望。
沈望冷讽着开口：“别摆出这副怜悯的模样。”
沈乔却摇头，一脸认真：“没有怜悯，我只是觉得应该，父债女偿。”
她觉得沈望一直待在家里，长时间不和外界接触，时间长了，心理会憋出毛病来的。
本来现在就已经不太正常了。
所以她说正好趁自己最近有时间，带他出去逛逛。
沈望自然是拒绝，冷声赶她出去，让她不要烦自己。
沈乔委屈巴巴的眨着眼睛看他，硬挤出来的眼泪砸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微沉了眼。
十分钟后，沈乔如愿坐上了他的副驾驶，拿着他的手机开始订票。
当然，订票的钱也是他的。
付款环节，她问他：“密码？”
他沉吟很久，找了个可以停车的路口，让她把手机给他。
沈乔小声嘀咕：“还怕我知道密码。难不成我还能偷刷你的卡不成。”
但还是听话的把手机递给了他。
看到收款方是游乐园，沈望眉头微皱，脸上显出几分嫌弃，到底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扫了眼她还打着石膏的腿。
“可以？”
沈乔早就习惯了他精简的说话方式：“你后备箱里不是放了个轮椅吗，到时候我坐上面，你推我。”
沈望：“想都不要想。”——
下车以后，沈乔享受着VIP的待遇。
全程脚不沾地，沈望把轮椅从后备箱拿出来以后，她才从副驾驶上下去。
沈望：“”
“所以现在，你是在安慰我。”他冷笑着询问，“用这种让我伺候你的方式？”
沈乔委屈：“那没办法嘛，谁让我腿伤了，没办法走路。”
沈望：“”
游乐园很大，但因为沈乔骨折的原因，很多项目她都玩不了。
只能玩一些不那么刺激的。
譬如小飞象，旋转木马。
她这种小女生倒是挺适合，粉粉嫩嫩，又有点少女心。
沈望就显得违和了。
并且因为他全程黑脸，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被迫来的。
“估计是女朋友想玩，他没办法只能陪着吧。”
旁边有人窃窃私语。
好看的人总是能多引几分路人的好奇。
沈乔从旁边的商贩手里买了两个米奇的发箍，自己戴了一个，又递给沈望一个，让他戴上。
沈望眼眸微眯，低声威胁：“沈乔，我的忍耐有限。”
沈乔：“QAQ”
排了半个小时的队，终于到他们了。
轮椅放在一旁，工作人员帮忙保管着，沈乔在沈望的搀扶下一蹦一跳的进去。
原本沈望嫌麻烦，打算直接将她抱上去。
但沈乔没让。
太显眼了。
他长的本来就够显眼了。
戴上这个可爱的米奇发箍以后，更显眼——
玩游戏三分钟，排队半小时。
沈乔倒不怎么累，她全程都是坐着的。
中途想上厕所。
沈望在外面等她。
出来的时候，看到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旁边是个被父母带着的小男孩，正挑选着商贩手中的卡通氢气球。
选来选去，最后选了一个粉色的。
走的时候气球还打了沈望一下，也没见他们说声抱歉。
沈望只是微微侧了下头，全程神情淡漠。
沈乔过去，眉头皱着：“什么嘛，没礼貌。”
沈望见她出来，拿起放在他腿上的，沈乔的外套和包包，动作自然的起身，替她推轮椅。
沈乔却问旁边的商贩：“这个多少钱？”
商贩说出一个价格。
她选来选去，选了一个狐狸的。
和沈望有一点点像。
给钱的时候，老板笑道：“我还以为你们小姑娘都喜欢这种粉粉嫩嫩的。”
沈乔拿出手机扫码给钱，笑道：“不是给我买的。”
付完钱了，她把气球递给沈望：“给你买的。”
沈望没接：“？”
沈乔说：“你没听说过吗，在迪士尼里，每个人都能当公主。”
她把气球塞他手里：“所以你今天也是小公主。”
第二十四章
原本以为,以他的性格，被人叫成小公主，肯定会立马厌弃的将手里的气球扔掉。
可是他沉默几秒,看着手中绳索末端的氢气球。
今天风有点大，仿佛稍一松手，气球就会飞走一样。
沉默一直持续着，直到那天结束。
等沈乔再回头去看时，发现绳子的另一端,绑在了他的手腕上——
沈乔对沈望最大的印象，大概就是两年前,他刚从芝加哥回来。
她站在二楼的窗户旁，往楼下看。
那天也是像今天这样的月亮，很圆，很亮。
后面是密林。
他从车上下来，明明穿戴整齐，却给人一种，道不明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那双勾人的狐狸眼。
沈乔便真的以为他是狐狸变的。
两年之后再看他,还是会觉得，他是狐狸变得。
或许重新回到密林之中,他会短暂的露出原型。
她停下了步子,站在他跟前,歪头笑着：“沈望哥哥，你是狐狸吗？”
他不语，走近些,把她肩上的落叶拿掉。
“我后天要出国处理一些事情,差不多十天。”
“回芝加哥吗？”
他点头。
沈乔又问：“和阿姨有关？”
沈望沉默。
沈乔便断定,八九不离十了。
她没有窥探别人秘密的特殊癖好,但这件事，她是想知道的。
不单单是因为好奇。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原生家庭不幸福的人了。
她爸爸是，沈望哥哥也是。
他们的不幸，源于同一个人。
本就不是自己的错，却要因为别人的一己私欲，而被迫去承担这些。
“她想要钱，我只能给她。”
沈望眼睫轻垂，月光之下，也显出几分平和。
沈乔说：“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你可以和我讲，那些让你不快乐的事情，你都可以和我讲。”
沈望看着面前这个人，她和小时候相比，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除了稍微任性一些以外，性格和长相，都是老样子。
很小的时候，他羡慕过她。
再到后来，羡慕变了质，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甚至到现在，他依旧说不清楚。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见不得人的阴暗面，是你没办法承担的。”
这句话，是沈望所讲过的，沈乔记忆最深的一句话。
她从来没想过他之前的生活是怎样的。在她看来，他钱和地位都有了。无论去哪，那些人都对他点头哈腰，阿谀奉承。
他的不幸，全都来自于他没有原生家庭的疼爱。
可直到现在，沈乔才意识到，不单单是这样。
他不光没有获得爱，他这一生，原本就是在不断收获外界的恶意。
亲生母亲为了那点遗产，想和自己的情夫一起害死自己的亲生儿子。
在国外的同学，因为他孤僻，不善于人接触的性格，而把自己不懂事犯下的错，全都推到他身上。
这也就导致，他在那些留学生的圈子里，臭名远扬。
提起他，都是一阵嘘声。
断定他身上肯定有着恶心人的脏病，而纷纷远离他。
所以，把喜欢的东西说成不喜欢。想要的东西说不成不要。
是因为知道，反正都是得不到的东西。与其表明心意后失去，还不如一开始就拒绝。
可能是因为她看自己的眼神，也可能是因为，她在听完这些以后的沉默。
都让沈望感到烦躁。
“我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怜悯我。”
“我知道，没有怜悯。”沈乔叹了口气，“我只是在想，如果我问你为什么还要给钱你母亲，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好。”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关心起自己在沈望眼中，是不是一个好孩子形象。
就连沈乔自己都没有任何察觉。
明明以前不这样的。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可最近反而变得瞻前顾后。
这种感觉很奇怪。
她是真的很疑惑，为什么都这样了，沈望还要给钱那个女人。
她甚至已经不想喊她阿姨了。
直接用那个女人作为代称。
她根本就不配当一个母亲。
沈望摸出烟盒，迟疑片刻，并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
“想要彻底划清界限，总得付出些什么。”
所以，他现在是在和自己解释？
沈乔愣了一会，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那这次之后，她还会来烦你吗？”
他摇头，视线落在她踩在地上的脚，眉头微皱——
沈乔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在地上站了一会，就被沈望连夜开车带来了医院。
晚上只有急诊。
骨科医生一阵检查，说没事，本来就快好了。
再过半个月都能拆石膏了。
他低头打病例，看着沈望，笑了笑：“年轻人体质好，更何况她这个身体状况，比同龄人要强壮很多倍。”
这句话被沈乔的急促咳嗽声给打断了：“什么叫比同龄人强壮很多倍。”
她试图和沈望解释，“我明明就很柔弱的。”
沈望看她一眼，没说话。
反而是医生先开口：“还挺在意自己在心上人面前的形象。”
沈乔：“？？？？”
什么玩意儿，什么心上人。
她开口想要解释，脸却在瞬间爆红。
直到从医院出来，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感觉心率快的有些奇怪。
难不成
她？对沈望？
不可能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对沈望有那种想法呢。
沈望推着轮椅，看她一会捂胸口，一会又疯狂摇头。
以为她是心脏不舒服。
于是停了下来：“还有其他地方难受？”
沈乔一听到他的声音，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其他原因，心跳更快了。
“没没有不舒服。”
沈望眉头皱着：“有不舒服的地方就说，别硬扛。”
她低下头，企图随便找个理由扯开话题：“就是有点冷。”
沈望没再说话，把自己的外套脱了，搭在她的腿上：“现在呢，还冷吗？”
沈乔闻到那股熟悉的熏香味，他的外套上的。
刚闻到的时候，觉得发苦，不太喜欢。
可是现在，却越来越喜欢，甚至有点上瘾。
“沈望哥哥。”
他垂眸：“嗯？”
她捂着胸口：“我心跳的好快。”
第二十五章
“心跳很快？”
沈望握起她的手腕,手指放在脉搏上。一分钟后，他的眉头微皱，脸上有担忧：“是有点快。”
沈乔捂着胸口：“该不会是心脏出问题了吧？”
沈望脸色凝重：“我还没听说腿骨折,心脏也会受到影响的。”
沈乔更慌了：“我该不会得了心脏病吧？”
沈望：“造成心率过快的因素很多，不一定是生病了。”
可她还是怕，沈望为了让她安心，又重新给她挂了个号。
去心内科检查了一圈。
还是那句话，没问题,很健康。
沈乔不大理解，为什么每个给她做检查的医生都要夸她身体非常好。
身体好当然是好事,可讨人喜欢的女孩子，不都是那种柔柔弱弱的吗。
她自己都没察觉，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大约是看出了她的不情愿，沈望把病历本递给沈乔拿着，推着她的轮椅离开：“不想身体好？”
她低垂着头：“也没有，就是”
她问沈望：“男生是不是都喜欢娇娇弱弱的女生？”
沈望先是一愣，似乎想到什么,眉眼暗了下去。
“你现在要紧的是你的学业，别想早恋。”
沈乔说：“我都二十了,还算早恋？”
他语气决断：“只要没毕业,都算早恋。”
沈乔不满的小声嘀咕：“你怎么和我的高中老师一样老古板。”
老古板沈望开车送她回去,因为她中途的一句想吃城东的烤肉，又特地绕远路带她过去。
烤肉这方面，沈乔的技术可以说是炉火纯青。她主动承包了烤肉的任务。
她把烤好的五花肉夹到沈望碗里：“你肯定没吃过这种,沾点辣椒粉,再放片泡菜,然后用生菜包好,绝了。”
可能是她安利的实在过于诚恳，沈望到底不忍心拒绝，就按照她说的那样。
沈乔问他：“怎么样？”
“有点辣。”
点评倒是简单。
沈乔忘了他吃不了辣，又找老板要了一碟蒜蓉的。
“这个是甜口的。”
她夹起一片烤的刚好的五花肉，在酱料碟里沾了一点，直接喂到他嘴边。
“其实我觉得不夹生菜更好吃，但有的人吃不惯肥肉，你尝尝看。”
沈望看了眼喂到自己嘴边的烤肉，又看了眼站起身，往他这边靠的沈乔。
最后还是张嘴吃掉了。
沈乔一副担心自己的安利第二次被打回来的忐忑，问他：“怎么样？”
沈望点头：“还可以。”
以他的挑剔程度，还可以就是已经超过及格线了。
沈乔这会烤肉的劲头比刚才更大了。
烤好了就往他碗里夹，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投喂机器。
“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我爸爸每次看到我妈妈吃饭的样子都会很高兴。”
他抬眸，似在等到这句话里的答案。
沈乔把盘子里的牛肉粒全部夹到烤盘里，有些甚至还带着血水。
她说：“因为我刚刚也有同样的感觉。”
手里的筷子，稍微收紧。
他一时分不清收紧的是筷子，还是自己的心。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乔想了半天，觉得自己好像没有说错话啊：“我知道啊。是真的，我刚刚看到你吃饭的样子，突然也很高兴。”
她拿着烤钳，给肉翻面：“比我自己吃饱都高兴。”——
吃完出去，是晚上，天已经黑了。
路边有人支起了小摊，卖一些小吃。
沈乔常来这儿，因为离学校近。她身上多出来的肉几乎都是在这儿长的。
以至于后来徐老师特别强调，说这里是禁地，让班上的学生都不许去。
尤其是沈乔。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不光来了，而且还吃了烤肉，他估计得多罚她两个小时。
前方的灯光正好，灯牌是暖黄色的。
很适合拍照。
沈乔把手机里的原相机点开，让沈望替她拍几张照片。
看到照片的那瞬间，她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对他不太了解。
“我不是让你拍我吗，我在哪呢？”
沈望准确无误的在那张人来人往的照片里，指出半边身子都被挡住的沈乔。
沈乔微笑着告诉他：“我让你拍我，不是让你拍风景。你以前难道没给别人怕过照？”
他说：“没有。”
也是，他连社交都没有，能给谁拍。
沈乔专门给他讲解了十分钟的拍照技巧，最后总算拍出来一张能用的。
“我回去P一下图，应该也能有个人样了。”
沈望：“”——
沈乔那几天又心安理得在沈望家住下了，吃他的用他的。
自从她来了以后，王婶脸上的笑容也变多了：“还是女孩好啊。”
她没来的时候，家里那氛围，沉闷得很。沈望也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很少出来。
哪像现在。
王婶看了眼一旁的沈望。
电脑都拿出来了，直接在客厅里办公。
她会心一笑，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打扰他们，识趣的走了。
给他们留出独处的空间。
沈乔一集电视看了大半，又没了兴趣，躺在沙发上说无聊。
沈望看了眼自己的电脑，把里面的文档保存后关闭。又将电脑推到她面前：“你上次下载的游戏还在。”
虽然确实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他居然还留着。
“我现在也不想玩游戏。”
她叹了口气，无聊到睡了一觉。
醒的时候，正好听到王婶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询问着谁；“这么多东西，都是做指甲的？”
沈乔揉着眼睛从沙发上坐起来，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也愣了很久。
指甲油，光疗机，还有一些美甲笔和小饰品之类的。
总之就是把美甲的工具全给买齐了。
“这是谁送来的吗？”
王婶说：“沈望让人去买的，说是怕你一个人在家无聊。”
沈乔愣住：“给我买的？”
王婶笑道：“总不能是给我买的吧。”
女孩子似乎对这类型的东西都格外有天赋，沈乔之前没自己做过，都是直接去美甲店。
虽然对于做美甲没什么经验，不过她在网上看了些美甲的视频，一遍就会了。
沈望是下午到的家，吃饭的时候，沈乔就一直盯着他的手看。
纤长白皙，骨节分明，连她不是手控的人都差点爱上。
而且这个甲床，肯定非常适合做指甲。
她冲他笑了笑。
沈望眉头皱着，知道她脑子里没想好事。
半个小时后，他黑着脸坐在沙发上，两只手都被做上了法式美甲。
第二十六章
王婶没想到自己不过出去了一趟,沈望的指甲就变成这样了。
“这是怎么了？”
她还以为沈乔又耍无赖，缠着沈望要给他涂指甲油。
担心他脾气发作，正想着象征性的批评沈乔几句,却见沈望什么也没说，反而听话的把手放进光疗机里。
沈乔说：“再烤个三分钟就好了。”
沈望点了点头。
王婶疑惑之余也有些好奇，沈望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却听到沈乔一直在那夸他：“你这个手真的是我长这么大见过最好看的手了。”
“你不去做手模真的可惜了。”
“你这个手真应该做成标本保存起来。”
“我如果开了美甲店，我肯定让你来当我的模特。”
沈望虽然没说话，但他微挑的眉,轻抬起下颚，诸多微表情都在无声表达着,他在害羞。
王婶觉得好笑，明明他对这种形容他与美搭边的话很反感，此时却别扭起来。
而且不是平日里口是心非的别扭。
就是那种，害羞的别扭。
沈乔还在那夸，王婶实在听不过去，笑着阻止她：“行了行了，你这嘴甜起来还合不拢了。”
沈乔非常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
她握着沈望的手,仔细端详，时不时的还拍几张照片。
“我说的都是实话,沈望哥哥的手就是我看过最好看的手。”
她是一点也不吝啬自己对他的夸奖,“沈望哥哥长的也天下第一好看。”
他轻咳了一声,偏开视线。
王婶注意到他泛红的耳根，被握着的手倒是没有收回去。
她笑了笑：“我去看看厨房里的汤好了没。”
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打扰他们。
沈乔非常自信的把美甲照片发了某社交软件。
原本以为评论会一水儿的夸她，结果全是在质疑。
“新手吧,指甲油都涂不均匀。”
“不知道博主是怎么好意思带这个tag的,真的全靠这双手撑着。”
除了贬低质疑她的,其他人的关注点全在沈望的手上。
“这手也太好看了吧,博主可以帮忙把它剁下来寄给我吗，呜呜呜呜，想拥有。”
“一看就是男生的手，博主的男朋友？”
“哦嚯，博主虽然美甲水平一般，但男朋友还不错，不光手好看，还愿意让你糟蹋，一看脾气就很好。”
“本医学生看到这个微突的血管真的很想打针。”
沈望看着沈乔用一开始的兴冲冲，逐渐变成现在这样，垂头丧气，耷拉着肩。
他问她：“怎么了？”
沈乔摇摇头，没说话。
沈望眉头微皱：“有人骂你？”
她叹了口气，有点委屈：“她们都说我技术不行，做我连个指甲油都涂不匀。”
沈望轻声：“那就别看。”
怎么别看呢，沈乔才不是那种心理素质强大的人。
她确实乐观，有些没心没肺，但这不代表她能像沈望这样，面对外界的声音完全做到充耳不闻。
“要不我还是帮你卸了吧，反正也不好看，白瞎你这双手了。”
他平静的打断：“我觉得挺好看的。”
这好像还是她头回听到沈望夸人，愣了好半天，仿佛被点了穴道一样。
漫长的安静过后，她似不太相信的又问了一遍：“你是说，你很喜欢？”
他看着自己的粉色指甲，微不可察的蹙了下眉：“喜欢倒不至于。”
沈乔懂了。
从他现在的反应来看，他刚才的话就是发自真心的了。
所以他这么挑剔的人都夸她，那说明她确实还是有那么点天赋的。
方才的阴郁一扫而光。
虽然最后给他卸指甲的时候不小心把他的手给挫伤了
吃饭的时候，王婶看到他手指上贴着创可贴，忙心疼的问道：“这手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还弄伤了呢。”
沈乔有些心虚。
沈望敷衍的带过：“没事。”
王婶问他：“严不严重，要不要上点药，我去拿药箱来。”
沈望打断她：“不用这么麻烦。”
“怎么麻烦，小伤也得多注意的，要是感染了怎么办。”
王婶表现的很着急，上楼去拿药箱了。
罪魁祸首沈乔既有些心虚，又有些吃醋：“婶婶对你可真好。”
沈望安静吃着饭，听到她的话，抬眸：“对你不好？”
“好啊。”她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但是对你更好。”
沉默了几秒，他听明白她刚才的语气了：“你不会连这个醋都吃？”
一下子被点破了心思，沈乔慌了：“哪有。”
沈望见她碗里还是干干净净的一碗米饭，给她夹好了菜：“先吃饭。”
她倒是听话，安静的吃起饭了。
沈望说：“我父母不管我，是王婶把我带大。”
这话好像是在解释，王婶为什么会对他好。
在他看来，大概率是因为觉得他可怜。
沈乔突然开始难过起来了，觉得自己不太懂事，还自私，居然连这种宠都争。
“沈望哥哥。”
他垂眸：“嗯？”
她一本正经的说：“我们喜欢你不是因为觉得你可怜，而去怜悯你。”
沈望却只注意到了这句话的前几个字：“你们，也包括你？”
她一愣。
“啊？”
她刚才说什么了？
沈望不依不饶：“包括吗？”
沈乔突然庆幸，还好自己害羞时脸红并不明显。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生病了，不然为什么会在面对沈望的时候总是心跳加速——
赵雪明听了她的症状以后，脸上闪过些许质疑。
“你确定这些反应都是你在看到沈望之后有的？”
沈乔点头，并且非常肯定：“对呀。”
“看到别人时没有？”
沈乔摇头：“看到别人不会。”
赵雪明反复和她确定：“只有在看到沈望的时候才会这样？”
听到她的话，沈乔突然觉察出一丝丝的不对劲。
“难不成”
赵雪明点头，赞成了她的猜想。
沈乔急忙反驳：“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喜欢沈望。”
赵雪明说：“有什么不可能的。”
她开始细数起沈望的优点：“长得帅，又有钱，还对你好。占其中一样或者两样的，或许挺多。但把三样全占齐了，那可是世间罕有了。你喜欢上他很正常，你不喜欢才不正常了。”
沈乔整个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挺长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服务员端着菜进来，她闻到香味了，才逐渐回神。
赵雪明充当起了情感导师：“你是接受不了你喜欢上了沈望，还是接受不了你居然喜欢上了沈望？”
沈乔问她：“这两者就有区别吗？”
“前者的震惊程度比较轻。”
“也不是接受不了吧。”沈乔看着服务员用手里的高汤浇开了盘子里的那颗做出花一样的白菜，“我压根就没想过我和他之间会有这样一条感情线。”
赵雪明告诉她：“你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先去确定这条意想不到的感情线是怎样的。”
沈乔不懂：“怎么弄？”
“直接问呗。”
沈乔低下头：“不行，我问不出口。”
赵雪明恨铁不成钢：“平时说话嘴巴比脑子快，怎么关键时刻反而派不上用场了。”
沈乔此刻也没心思去深究她这句话到底是夸是贬，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不够用了。
一方面在质疑自己到底对沈望是哪方面的情感吗，一方面又在深思赵雪明的话。
沈望喜欢她，她是知道的。
所以现在这算是，双箭头了？
那天看了觉得有些怪怪的文件夹，此时想起来却又有一种很莫名的感觉。
嗯
不知道怎么形容。
思绪被赵雪明理了一遍后，好像逐渐清晰起来了。沈乔那天直接回的宿舍。
石膏明天就能拆了，正好没课。
周圆说陪她一起去。
她最近一只脚踩进了恋爱的大门，已经到了双方开始互相袒露情愫的阶段。
对方就是江明野的同学，沈乔之前见过几次，长的还挺帅。
“江明野这几天每天都来找你。”
换季了，沈乔把之前的衣服收拾整理好，放进箱子里。准备改天寄回去，免得放在宿舍占地方。
听到周圆的话，她头也没抬：“你就说我很忙。”
周圆都看不下去了：“乔乔，你平时对江明野还是好一点。”
沈乔不太理解：“我对他挺好的呀。”
“比现在这个好，再稍微好上一点。”
沈乔更不理解了：“为什么？”
周圆无奈的摇了摇头，觉得她实在是无可救药了。
江明野喜欢上这个榆木脑袋，也算是他命中有此一劫——
拆完石膏以后，沈乔还没办法很快的适应，徐老师另外又给她放了几天假，可以不用来训练。
赵雪明让她趁这个机会去和沈望讲清楚。
她有点紧张和不知所措：“怎么讲？”
赵雪明恨铁不成钢：“还能怎么讲，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她差点没手把手的教她了：“玫瑰花总得有吧，蜡烛和气球也可以适量准备一点。我去给你挑个空旷人少的场地，至于戒指”
沈乔越挺越不对劲：“你这是打算让我一步到位，直接求婚吧？”
第二十七章
赵雪明抬抬眉,觉得现在就准备戒指好像是快了点。
于是她把这项划掉。
她最后又多问了一遍：“不过这种事一般都是男的来，你确定你要先下手为强。”
沈乔说：“不是你给我出的主意？”
这么说也是。
赵雪明沉思了一会：“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沈乔不理解：“为什么要放弃。”
赵雪明开始给她梳理：“男的都犯贱，越是容易得到的,反而越不珍惜。”
沈乔非常肯定：“别人我不清楚，但沈望不是这种人。”
赵雪明笑她：“这么肯定？”
“当然。”
那个嘴硬别扭的人，其实心肠比谁都软。
沈乔一直都知道。
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东西全部整理下来也花费了不少时间，沈乔原本打算找个吉利点的日子。
赵雪明给她翻了张塔罗牌,七天后正好。
七天，都要圣诞节了。
沈乔问她：“会不会太晚了点？”
赵雪明让她放心：“这种事情,我有经验，听我的准没错。”
她的前男友加起来都快比沈乔这辈子认识的所有异性都多了。
下午沈乔接到家里的电话，她爸爸打来的。
沈乔一听到他的声音，兴奋的像只雀鸟，扑棱着翅膀就出去接电话去了。
“我好想和你妈妈呀。”
沈负笑声温柔：“我和妈妈也很想你。北城降温了，你记得多穿衣服，钱还够用吗？”
“够用的。”
“我给你的那张卡,怎么没见你用。”
“我想先提前学习下勤俭持家。”
他无奈轻笑：“贫嘴。”
沈乔又说：“我最近经常去沈望哥哥家蹭饭。”
沈负轻嗯一声：“我听你妈妈讲过。”
“沈望哥哥对我很好。”
“那你好好谢谢人家。”
听出了他这话里话外的礼貌和生疏，沈乔有些不安的扯着卫衣连帽上的抽绳：“爸爸,你是不是还是很讨厌沈望哥哥？”
他感到疑惑的同时似乎又有些好奇：“为什么觉得我讨厌他？”
沈乔说：“感觉嘛。”
他又笑：“倒是和你妈妈一样,都爱靠感觉。”
“行啊,你讲妈妈坏话，我待会就去告状。”
“你晚上给她开个视频吧，她很想你。”
沈乔答应以后,又将话题重新绕回去：“所以你不讨厌沈望哥哥？”
沈负对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只是问她怎么突然关心这个。
沈乔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难不成直接告诉他,因为沈望有可能成为你的女婿？
沈乔觉得她爸可能会直接来北城，笑容温柔的打断沈望一条腿。
她爸就是这样，只是外表温柔。
全世界他真正在乎的只有沈乔和她妈妈。
更何况，他好像不怎么喜欢沈望。
总之家庭关系，未来好像很难和睦起来。
她已经开始提前头疼了——
这些天的课程又多了起来。沈乔的休假时间结束，徐老师为了让她赶上进度，补齐那三个月的空缺，每天都会多留她两个小时。
身体僵硬了那么多天，压软度的时候，她疼的差点哭出来。
徐老师踩着她的背，将她压下去。
沈乔疼的冷汗都流出来了。
一旁的周圆看的叹气。
那天下课，沈乔是扶着墙下楼梯的。
周圆说：“接下来的几天可有得你受。”
沈乔叹气：“这简直比骨折还痛苦。”
她们去门卫室拿了刚送到的外卖，今天的午餐仍旧是蔬菜沙拉。
江明野一早就站在那里，他说他也是刚到，本来准备去教室找她的，后来看到外卖上写着沈乔的名字，知道她肯定会过来，所以就在这里等了一会。
沈乔问他：“等我？有什么事吗？”
江明野支支吾吾起来：“也没什么事。”
沈乔也一点没客气：“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回宿舍了。”
江明野急忙叫住她：“有事。”
周圆作为旁观者，看的最是清楚。
沈乔这种不解风情的大直女是最克江明野的。
沈乔提着外卖，站在那等他讲。
江明野说话的声音不大，也有可能是因为有几分害羞的成分在里面：“你下周有时间吗？”
“下周几？”
“周三。”
正好是沈乔决定告白的日子。
“那天没空。”
江明野脸上明显有失落：“就一天，都没空吗？”
她说：“正好就那天没空。”
他点了点头，声音低了几个度：“嗯，我知道了。”
转身离开的背影都显出几分落寞，被那路边的枯树一衬，更添几分悲凉了。
周圆看着都想替他唱一首，被伤过的心还可以爱谁。
她不懂沈乔，也不懂江明野。
江明野在帅哥云集的体校那都是数一数二拔尖的帅哥，沈乔居然能够做到完全无动于衷。
按理说他的追求者也不少了，光是她们学校，周圆知道的就有好些个。
可江明野就死磕沈乔，眼里除了她没别人。
这两个人在某些方面也算是绝配了。
一个不解风情，一个认死理，钻牛角尖——
沈乔那几天忙着上课，也没时间去沈家。
除了偶尔王婶会给她打个电话，询问她最近忙不忙。
话里话外都是想让她去家里吃饭。
沈乔还是上课期间抽空接了个电话，疼的讲话的声音都有些有气无力。
王婶听到了，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忙问她怎么了。
沈乔先是叹了一口气，委屈的撒娇：“差点死在舞蹈教室了。”
那边传来一阵异样的声响，然后是沈望的声音，低沉，又带着忘了遮掩的担忧：“腿又摔伤了？”
似乎没想到他会在旁边，甚至还全程听到了讲话的内容。
沈乔迟疑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没没呢，我就是说的夸张了点，我挺好的。”
她按住自己的胸口，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一听到沈望的声音就跳的这么快。
他显然不信：“你讲话的声音很奇怪。”
因为心虚，所以显得慌乱，就连语速都比之前要快。
“刚训练完，有点累。”
沈望的语气也听不出来信没信，好在他并没有继续在她到底好不好这件事上深究下去。
简短的交代了一句，让她注意身体。
就把电话给挂了。
沈乔瘫在瑜伽垫上，周圆坐过来，问她脸怎么这么红：“心上人的电话？”
被她戳中心思了，沈乔害羞的往她怀里钻。
周圆就是随口一句口嗨，没想到还真让她给说中了。
“不是吧，谁啊？”
她突然瞪大了眼睛，“不会是沈望吧？”
沈乔好奇：“你怎么一猜就猜中了。”
看来还真是他。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直觉吧，其实一开始我就有这种直觉，你们肯定会在一起。”
难怪她第一次看到沈望的时候就觉得他看沈乔的眼神怪怪的。
那个时候听到沈乔喊他哥哥，倒也没太往那方面去想。
现在回过神来，才后知后觉。
虽然满脸写着不在意，但眼里的爱意浓稠的都快拉丝了。
沈乔和她讲了一下她自己的计划。
周圆觉得挺好。
还以为她会和赵雪明一样劝她别太主动。
“你不会觉得我太主动了点吗？”
周圆耸耸肩：“我也想劝你别太主动，可没办法啊，谁让他是沈望呢。”
沈乔对她这句话做了阅读理解：“因为他长得帅，所以有特权。”
“非也非也。”周圆摇了摇头，手里的筷子在空中画出一个叉，“的确有一部分他帅的原因，但更多的是他身上那种独特的气质。”
沈乔：“什么独特气质？”
周圆放下筷子，揽过她的肩膀，开始给她上课：“你看以前的偶像剧，灰姑娘女主为什么会被那么多大帅哥喜欢？因为她们身上有种柔弱又坚韧的别扭。”
沈乔：“没太懂。”
周圆：“”
就知道她这个脑子，很难听懂。
于是精简语言：“你不觉得沈望很惹人怜惜吗？”
沈乔立马点头，表示认同：“非常。”
“对吧。”
所以，在周圆看来，如果那个人是沈望，沈乔是可以破例主动一次的。
虽然她一直站的是沈乔和江明野的CP，但如果那个人是沈望。
她也不是不能换个CP——
日子离得近了，沈乔先去踩了下点。
顺便问了下沉望那天有没有时间。
她觉得自己搞的还挺隐蔽，不露声色的。
可也不知道是她太蠢，还是沈望太聪明，事情莫名其妙的露出了破绽。
先是她订的玫瑰花直接寄到了沈望家，刚好那天家里只有沈望在，还是他签收的。
后来沈乔整理横幅的时候，被沈望看到。
他是过来喊她吃饭的，见她一脸认真的给横幅画图案，也就没有打扰。
还贴心的替她把忘了关上的房门给带上了。
出去的时候看到红底白字的横幅上，硕大的几个字。
【沈望哥哥，和我在一起吧，我用我的零花钱养你OvO。】
他一言不发，从楼上下来后就坐在餐桌旁发呆。
王婶问他怎么了。
他反应迟钝的摇了摇头。
过了很久，他才捂着自己的胸口。
“我可能，也要去看一下心脏了。”
第二十八章
王婶着急起来：“是不舒服吗？”
沈望摇摇头,又不说话了。
沉默的时间过于长，是在沈乔从房间出来以后才开始有了点变化。
沈乔走下楼梯后环顾四周，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沈望轻咳一声。
然后沈乔的注意力就落到他身上了。
“今天不是要去工作吗？”
沈望喝了口茶,平静开口：“推到明天了。”
沈乔点头，又开始左右打量了。
王婶见她这样，问她在找什么：“刚才见你下来就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沈乔问她：“您看到我那盒彩色蜡笔没？”
王婶有点印象：“四方盒子装着的那个？”
沈乔说：“就是那个。”
王婶往杂物间走，手上拿着一串钥匙。那儿平时是上着锁的，东西多是一部分,贵重的物品也多。
“我前几天瞧着那么久了，都没人动,就给放杂物间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钥匙把门给打开。
这还是沈乔第一次进来。
里面很干净，虽然叫杂物间，但东西摆放的也整齐。
王婶过去拿东西去了：“这儿每天都有打扫。”
沈乔点了点头，自己四处打量了一会。
旁边的小书架上放着一本相册，她得到王婶的允许后才拿起。
翻开的第一页，就是光着身子被薄毯包裹的沈望。
应该是他才几个月的时候,样子懵懂，头歪着,盯着镜头看。
依稀能看到一点现在的样子。
但小时候明显更可爱,脸肉嘟嘟的。
继续往后翻,年龄便越来越大，学会爬了，正费力的去拿前面的狮子玩偶,旁边一只无毛猫跟着他,仿佛怕他会摔倒一样。
后来会走路了,穿着黑色的背带裤,坐在椅子上，自己端着碗吃饭。
看到镜头后，笑的很开心，还用手指了一下。
他短暂的童年好像就到此为止。
他的脸上开始没有笑容，站的笔直，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头。
不管何时，他好像都是一个人。
后来他的身边多出了一个矮他半个脑袋的小姑娘，手挽着他的胳膊，对着镜头做着各种鬼脸。
还会爬在树上吓唬他，手上捏着一只小螳螂，企图偷偷放在他的肩膀上。
却不知道他早就发现了。
几年时光，被几张照片粗略的带过。
那之后他又变成了一个人。
小学毕业，中学毕业，大学毕业，甚至包括每年生日。
他都是一个人。
每年一张的照片仿佛也成了某种习惯。
一整本相册翻完，好像把他过往的所有人生都看了一遍。
枯燥，单一，孤独。
东西找到了，王婶把那盒蜡笔拿给她。见她有些出神，便叹了口气：“有时候连我也不清楚那孩子是命好还是不好。”
出生便在别人到不了的罗马，可从小过的日子，甚至还不如那些仰望罗马的人。
“这些话我之前便想和你讲了，但我觉得我来说不太合适，总显得有些偏心。你是沈望最在意的人，他嘴上虽然不说，但他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你别看他嘴硬，看上去冷冰冰的，但他的心是烫的。”
王婶说这么多，就是希望沈乔能多给沈望一些爱。
他真的太缺了。
最缺爱的童年没有得到一点爱，长大以后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试着来爱他的人。
也不知道是幼年时留下的阴影和创伤，还是骨子里的那点自卑心性。
他总是下意识的躲避，不想接受。
可其实，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孤独。
想得到爱，不过是因为他的心里也终于有了爱。
只对沈乔一个人的。
其实这些话王婶就算不说沈乔也会这么去做的。
她不是什么始乱终弃的人。决定好的事情，就一定会坚持下去。
大抵是遗传了她妈妈骨子里的那点韧性和倔强，又比她更多出一些勇敢来。
所以她的爱一旦铺展开，那就是明目张胆，不掺一丝隐瞒的张扬。
最好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沈乔喜欢沈望——
蜡笔原本是买来准备用在横幅上的，但显色度不够，最后这个方案还是被放弃。
赵雪明也说太花里胡哨了显得很土。
“我看沈望平时的那个穿衣打扮，他应该喜欢简约点的。”
沈乔听完她的建议后，开始沉思起来：“我把后面那几个字去掉？”
“谁让你去字了。”赵雪明说，“保存原样，别往上加就行。”
沈乔点头：“得嘞。”
赵雪明又问她：“还有三天，你现在的心情怎么样？”
沈乔说还好。
赵雪明不信；“你不紧张？”
“还好，真的还好。”
大约是知道，沈望不会拒绝她。
没什么悬念。
只剩下三天了，但沈乔只能偷偷布置。沈望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平时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书房，沈乔只有饭点能见到他。
最近这几天每天都能看到。
她在客厅看电视，他也过来看电视。
她去二楼健身，他就在旁边的跑步机上跑步。
就连沈乔闲得发慌，去院子里帮忙浇花，一转头发现沈望在后面的亭子里看书。
一次两次说成是巧合还好，可次次都这样，就比较刻意了。
好像在等着她。
下午沈乔要回学校，沈望开车送她。
到校门口了，沈乔和他道了谢，解开安全带正要下去。
手都推开车门了。
沈望叫住她，漫不经心的语气：“今天几点下课。”
沈乔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关心自己这个。
“晚上有一节，八点吧。”
他淡道：“嗯，待会我来接你。”
沈乔不解：“为什么接我？”
他停住：“你不和我回去？”
“不回啊，我明后两天都有课呢，忙的要死。”
沈望握着方向盘的手不断收紧，最后也只是错开视线，不再多说。
简单的一个“嗯”字便也算是回应。
沈乔进了校门，走了一段距离后，她回头看了眼。
沈望的车还停在那里，没有开走，仿佛在等待着谁的记忆突然唤醒。
或许，她是忘了——
“缺席了三个月，要赶上其他同学，你就得付出三倍的努力来，知道吗？”
老徐的训诫声还在耳边回响，耳朵都被震的生疼。
沈乔也深知自己的确比别人落后了三个月的时间，所以最近的练习也很努力。
她对自己的未来暂时还没有规划，是进舞团，还是去当舞蹈老师。
她没考虑过这些。
周圆说她想进娱乐圈，去当演员：“演员赚的多，到时候让赵雪明给我牵线搭个桥。”
沈乔劝她趁早打消了这个心思：“那个地方没你想的这么美好。”
她也是经常听赵雪明讲起，耳濡目染了一些。
周圆笑起来，撞撞她的肩膀：“明天哦。”
沈乔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明天就是她和沈望告白的日子了。
她按着自己的左胸口，明明之前赵雪明问起她紧不紧张的时候，她才说了不紧张。
可为什么现在
早上的时候，沈乔给沈望打电话，询问他明天有没有时间。
那边沉默很久，低沉的男声才响起。
“有。”
沈乔松了一口气，她说出提前想好的借口，说就当作之前她骨折，他照顾她的答谢。
她下午请他吃饭。
“嗯。”
没有深究为什么这么久了才说请她吃饭，也没看出任何端倪来。
沈乔再次松了一口气。
电话挂断后，助理敲门进来，说机票已经订好了，现在可以出发去机场。
沈望缓慢的把手机放在桌上：“取消吧。”
助理愣了一下：“可那边已经推迟很久了。”
沈望并没有去管那边到底推迟了多久，他垂下眼，看了眼暗了屏幕的手机。
里面映出他的脸，却不清晰。
喉结微咽，他不安的抿了下唇，问助理：“我现在，好看吗？”——
沈乔比约定好的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过去的，没想到沈望到的更早。
面前那杯咖啡都冷了。
沈乔低头去看手表，觉得是自己看错了时间，以为是提前一个小时到，结果是迟到了一个小时。
但时间又确实没问题。
所以只能是沈望看错了。
她拖出椅子在他跟前坐下：“我不是说五点嘛，你怎么还听错了。”
他点了点头：“可能没听清。”
正好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沈乔接过以后粗略的看了一眼。
眼前一黑，差点没吓晕过去。
她拿着菜单，小声问沈望：“这里的一杯喝的都要八百？”
相比她的震惊，他则显得平静很多。
显然这里的消费对他来说，并不奇怪。
他平静反问：“不是你选的地方？”
然后沈乔就不说话了。
地方是赵雪明帮忙订的，说这儿浪漫。但赵雪明显然忘了她还是个学生。
而且还是身负“债务”的学生。
沈望倒没一点客气，见她一直不点，他把菜单拿过来，轻车熟路的点了几样。
沈乔听到那些菜名，心疼的胸口在滴血。
看来她爸给她的那张卡，今天是要用到了。
服务员写下菜名以后，笑容官方的询问沈望：“我们店有道特色菜，情侣打八折，要试一下吗？”
后者默不作声的移开视线，睫毛有些不自然的颤动。
不愧是高档餐厅的服务员，还是非常有职业素养的，面对忽视倒也没有尴尬。
仍旧带着笑容；“那这边就先给你们上菜。”
沈乔非常财大气粗的叫住她：“你刚才说的那个特色菜，来一份。”
服务员看一眼笑容坚定的沈乔，又看了眼坐在她对面不发一言，喝咖啡的沈望。
这个男人她有印象，来很久了，也挑剔，咖啡凉了就没有再碰。
外表好看，但看上去性格不大好。
她自诩在外工作多年，接触到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对于看人这方面，还是很在行的。
想不到
今天还是失误了。
这个男人，太容易害羞了。
第二十九章
沈乔心里虽然有慌,但面上却很淡定，不淡定也装出来淡定。
主要是沈望这个人过于冷淡了一些。一副天塌下来也懒得去顶的散漫。
她突然又没多少底了。
万一他对自己其实早就不喜欢了，那些文件也只是懒得删,任其留在那里呢？
不过也没事，不是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吗。大不了她多追他一段时间。
水滴还能穿石呢。
菜端上来了。
最先上的是那道情侣打八折的，菜名挺有诗意，但就是一碗汤。
味道和色泽，应该是鸡汤。
沈乔给沈望先盛了一碗：“我还以为是什么新奇玩意儿呢,想不到居然是一碗平平无奇的汤。”
沈望先是垂眸看了她一眼，再将视线移到那碗鸡汤上。
倒是没动。
沈乔也不催他,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那顿饭她吃的挺专注的，因为是真饿了。
紧张了一天，什么东西都没吃，这是今天的第一顿。
她的饭量大，最近为了保持身材，已经连续吃了好几个星期的减脂餐了。
好不容易等到今天这顿欺骗餐，可以毫无负担的去吃任何自己想吃的东西。
就是价格过于贵了点。
吃饱了,沈乔才想起来正事，正要和沈望讲话,却见他脸色不大好看。
面前的餐点他是一口没动,别说那碗鸡汤了,他连筷子都没拿起来过。
沈乔抽了张纸巾擦嘴，问他；“你不饿吗？”
他看着她，冷笑一声,起身走了。
走的同时还非常人道的把单给买了。
沈乔急忙跟过去：“怎么突然生气了。”
他平静反问：“在你看来我很闲？”
沈乔眨眼：“没有。”
“那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他直接绕过挡住自己去路的沈乔,开门离开。
玻璃门旁边的风铃发出阵阵轻响,沈乔的注意力也被短暂的勾过去。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沈望已经走至路边，拿出车钥匙。
车灯亮了又灭，他把车门打开。
沈乔连忙叫住他，一路小跑过去：“我没耍你，我是真的有事要和你讲。”
他停下动作，轻垂了眼，倒没太丰富的表情，只淡漠瞧她。
似乎想听她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沈乔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也差不多到点了。
她主动握起沈望的手腕：“带你去一个地方。”
原本以为他那么抵触别人接触的人，会甩开她的手，可是却意外的顺从。
沈乔有时候觉得他很奇怪，是那种捉摸不透的奇怪。
从这儿过去，十来分钟的路程。沈乔在确认他不会中途离开以后，也把握着他手腕的手给松开了。
在心里练习着待会要说的话。
她特地选在一个比较偏僻的位置，平时没人往这儿走。
场景布置的也挺隐秘，此时赵雪明正在那帮着蹲点呢。
但意外这两个字，总是会突然出现。
周圆的电话打来的时候，沈乔正好在心里排练到如果沈望拒绝了她，她该怎么说。
电话里，周圆的语气很着急，她说江明野和别人动起手来。
“你还记得许彩伶吗。”
有点印象：“校庆被换角的那个学姐？”
“对，就是她。”周圆说，“那次你们两不是结了梁子吗，我没想到她的心眼这么小，现在还在到处讲你坏话，她身边那几个舔狗为了捧她臭脚，一直在附和，话说的有点难听。正好被江明野听到了，他就和人打起来了。”
沈乔停了下来，眉头皱着：“他没病吧，他刚被选上省队，这个时候打架是想被开除吗。”
周圆语气焦急，问她：“你现在能过来吗，我实在拦不住他。”
那边不时传来尖叫声，沈乔听到周圆在喊江明野的名字：“江明野，你别打了！”
可是没有得到回应。
电话是在一片混乱中挂断的，想来周圆也加入了劝架大军中去。
沈乔太了解江明野的脾气，看着好说话，其实也是个认死理的。
脑子转不了弯。
一边是精心准备了很久的告白现场，一边是可能关乎朋友未来的事情。
沈乔觉得只可能发生在电视剧里的剧情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她脸色凝重，陷入进退两难的纠结当中。
沈望问她：“你那个朋友？”
沈乔点头，面露难色：“他和人打架”
“你去吧。”
似乎没想到沈望会主动开口，沈乔愣了好一会儿。
“啊？”
他模样懒散，漫不经心：“正好我还有事，被你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
沈乔迟疑了会：“其实我今天是有话要和你讲的，很重要的话。”
他并不在意：“是吗。”
沈乔最后还是决定，改天吧。
今天这个状况，也不可能做到多郑重了。
“今天是意外，我下次一定好好找个时间。”
他冷声拒绝：“不必了。”
沈乔站在那，没法说出自己此刻具体的感受。
越是期待的事情，好像就越容易被搞砸。
她和沈望说了句对不起。
今天风很大，天气还行。
太阳快落山了，剩了点最后的暖黄，在地面铺开，拉出一道影子来。
他看着地上那道逐渐远离自己的影子。
沉默了很久，一低头，眼泪砸下来一滴。
入冬了，气温也开始降低。手脚仿佛都被冻僵了，没法动弹。
他在那里站了很久，看着被风吹下来的横幅。
有些花哨，仔细点看，还能看见她画的卡通画。
旁边那个穿黑色衣服的，应该是他。
沈望走近了些，抬起头。
正好风吹过，一片落叶掉在他肩上。
所以，还好他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期待。
他伸手摸了摸横幅：“冷吗。”
问完以后又觉得有些可笑，他居然会关心一个死物冷不冷。
沈乔大概早就忘了，她五岁那年，送了沈望一个自己去夜市摊套圈得来的布偶小熊。
做工很劣质，针脚缝的不够细密，里面的填充物都出来了。
是最便宜的“黑心棉”
他没要，是沈乔硬塞给他的，她悄悄告诉他：“我套了五十多个，就套中这一个，爸爸说这是我的幸运小熊，能带来幸运。”
“可是我希望小叔叔能幸运。”
他看着那个小熊。半夜，他偷偷下楼，把针线盒拿了出来，回到房间，一针一线的把没有缝合好的地方重新缝上。
那是他第一次缝东西，手被扎伤了好几次。
第二天过敏，身上全是红疹。
王婶带着他去医院，一通检查下来，发现罪魁祸首是那个能带给他“幸运”的小熊。
医生说：“这种玩偶里面都是黑心棉，小孩皮肤娇嫩，很容易过敏。”
王婶忙点头，说是自己疏忽了。
身上的红疹痒到发疼，沈望却在庆幸，还好沈乔把那个小熊送给了她。
那个害他过敏了半个月的小熊，他非但没有扔，反而把它留了下来。
幼童心性，睡觉还会给它盖被子，夜晚也记得留一盏灯。
因为沈乔最怕黑——
沈望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肩上的落叶掉下去。
也应该这样，本该如此。
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有任何期待的。
落日早就下沉，他也不知在这儿站了多久，路灯都开了。
那道影子再次朝他靠近，沈乔累的蹲在那儿，喘气声有点重。
“我想了一下，还是眼前的事比较重要。”
她是这么说的。
沈望也因为她的这句话，而抬高了眉：“什么？”
气喘顺了，沈乔站直了身子。
在回学校的路上她一直心神不宁的，总觉得沈望说那话的时候眼神并不坦荡。
所以她最后还是决定折返回来。
“我说了，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你那个朋友你不管了？
以他别扭的性格，本该用冷讽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来的。
可此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怕提醒了她，又怕她真的会走。
他确实不够坦荡，心眼还小，口是心非。
他不希望沈乔去，别人的未来与他无关。他也不希望沈乔的眼里有别人。
最好，她永远只能看见自己。
明明心里如暴风雨时的海面，惊涛骇浪。面上却平静无波：“什么话？”
事先排练过很多次的台词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难怪别人都说人生没有彩排。
沈乔紧张的手心冒汗，该怎么说来着。
她张开嘴，声音都收到情绪的影响，开始颤抖了：“就是那个”
她说不出来。
钝刀子割肉大概也不过如此了吧。
她看了眼旁边的绿化带，横幅掉下来了，上面硕大的几个字也全部暴露。
玫瑰花估计是让行人给拆了。
这他妈
还用得着她告白吗，沈望估计早就看到了吧。
沈乔没想到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告白居然失败的这么彻底。
她干脆眼睛一闭：“沈望，我喜欢你。”
这句话说出口，四周死一般的安静。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仿佛要撞开胸腔跳出来了。
沈望为什么不回应？
他该不会要拒绝自己吧？
他真的要拒绝她？
不是吧。
他不喜欢她了吗？
完了完了。
沈乔自己在心里天人交战，冷哼声有些傲娇：“花呢？”
第三十章
听沈望这语气,这是有戏？
可
沈乔心虚的看了眼旁边的绿化带，事先放在这儿的花早就被收走了。
沈望无动于衷，又是一阵冷笑。
根据沈乔的观察,他最近好像很爱冷笑。傲娇的冷笑，冷漠的冷笑，或者是无所谓的冷笑。
当然，以上这些也有可能是沈乔按照自己对他的了解，自行脑部的。
毕竟沈望的情绪变化起伏微乎其微。
在他身上冷笑就是冷笑,不可能分的这么细的。
沈乔最后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撕了张纸下来,折了一朵花。
“这样”其实她自己也知道拿不出手，哪有人告白送这种白色的纸花。
先不说够不够吉利，在诚意这方面，就足够简陋了。
沈乔不抱多大把握，甚至在心里想着待会被拒绝了应该说些什么才会不那么尴尬。
可是沈望却接下了那朵花。
这还是小时候外婆教她折的，花的根茎也很简单，就是把纸张捻成细长条。
但是沈乔折的不好,根茎软趴趴的。
沈望拿在手上，花苞便倒了下去。
他伸手轻轻拨弄着花瓣,眼睫垂着,路灯就在头顶,他脸上是一大片灯光被遮住的阴影。
沈乔瞧不清楚他此刻是怎样的表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肯将目光从那朵纸花上移开。
看着她。
“过来。”
仍旧惜字如金的两个字，宛如命令。
沈乔立马听话的过去。他伸出胳膊：“挽着我。”
沈乔虽然疑惑,但还是听话的挽住他的胳膊。
他好像低笑了一声,唇角勾起的弧度并不明显,转瞬即逝。
所以,这是在一起了？
这么快吗？
一点中间过渡都没有的？
没有赵雪明讲的那种怦然心动或是惊险刺激。
就是很平常的一种状态，甚至好像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她坐上沈望的副驾，系好安全带的同时，她问沈望：“我们这是要去哪？”
他发动车子，开进主道：“你的朋友不是为了你和别人打架吗。”
沈乔知道他不喜欢江明野，也不想勉强他：“其实我自己打车去就行。”
他低嗯一声，稍带威胁的语气。
“嗯？”
沈乔声音弱下来：“我也是怕你不喜欢。”
“还好。”他说。
沈乔按耐住自己后知后觉到现在才开始有反应的心脏。
这跳的也太快了——
从这儿去学校用不了多长时间，沈乔赶过去的时候双方已经被劝好了。
两拨人身上都挂了彩，尤其是江明野，脸都肿了。
她皱着眉，刚要过去，又被沈望拉住手腕。
她疑惑抬眸，沈望淡定的把她的手挽进自己臂弯，然后和她一起过去。
江明野看到她了，先是面带喜色，再看清她身旁的人以后，神色微变。
沈乔见他伤的这么严重，忙问一旁的周圆：“打120了没？”
周圆说没事，就是看着严重，去学校医务室处理一下，上点药就行。
她显然也注意到了沈乔和沈望二人的亲密举动，明知故问了一句：“你们这是成了？”
不等沈乔开口，江明野就跑了。
走的急，仿佛害怕听到什么回答一样。
周圆急忙追过去：“你去哪儿呢，你身上的伤还得处理呢。”
沈乔叹气，她就知道，带沈望过来肯定会出现这一幕。
沈望主动松开她的手：“你要是担心的话就去看看吧。”
沈乔听他这个说话的语气，一点也不相信他有这么大度。
如果她现在过去的话，他肯定会立刻生气。
于是她摇了摇头：“既然周圆去了，那我就不去了。”
沈望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走。走了一半，见沈乔没跟上，他又停下，淡声问她：“不饿？”——
学校附近挺多吃饭的地方，沈望选了一家看上去最干净的。
沈乔给周圆发消息，询问江明野的状况怎么样。
好歹他也是为了自己才和别人打架的，而且又是朋友，她也不能真的什么也不管。
周圆过了很久才回复。
“他问我你们是什么关系，我就告诉他了。他现在也不说话，就一直坐在这儿。”
沈乔叹了口气：“那他的伤处理了没？”
“在处理，我们现在就在医务室呢。”周圆让她别担心，“这儿有我，你放心约会。”
这怎么能放心。
沈乔还算是个非常有责任感的人，就算是平时，她也不可能做到对自己的朋友不闻不问。
更何况对方受伤也是为了替她出头。
这家店虽然干净，但味道确实一般。
沈望吃了第一口就把筷子放下了，他看沈乔夹了个红色剁椒放进嘴里。
下一秒就皱起了眉。
沈望递给她一张纸巾，让她吐在上面。
“担心你朋友？”
问的很直接。
沈乔眼神闪躲，她不想骗他，可如果直接承认的话，沈望肯定会生气。
他本身就是一个矛盾体。
表现出来的，和内心真实想法，永远背道而驰。
沈望看穿了她的心思，喝了口水润喉咙：“放心好了，我还不至于因为这种事生气。”
他放下杯子：“担心的话就去看看吧。”
沈乔终于有了反应：“那你和我一起去？”——
沈望最后还是答应了和她同行。
沈乔也知道，他不会拒绝的。以她对他的那点了解，面上越是表现的不在意，心里其实在意的要死。
尤其是他刚才说出那些话的时候，端着水杯的指节都用力到泛白了。
沈乔过去的时候，周圆正和蒋文两个一起劝着江明野。
他脸上的伤口上了药，看上去比刚才更严重了一点。
他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看着地板发呆。
蒋文是江明野的同学，平时对江明野的那点少男怀春的心思最是了解。
他先是看了眼沈望，又欲言又止的看着沈乔：“要不你还是哄几句吧。”
沈望眉头微皱。
大概是听到沈乔的声音了，江明野这才逐渐回神。
他的视线首先落在沈望身上，然后才是沈乔。
“你之前不是和我说，他是你哥哥吗？”
声音里还带着哭腔，不等沈乔回答，他又自问自答，“也对，反正都和我没关系。我以后不会再烦你了。”
这句话说完，他拿起旁边的外套，起身离开。
看都没看沈乔一眼。
是真被伤到了。
蒋文跟出去了，没多久，周圆也出去了。
走之前她拍了拍沈乔的肩膀，站在朋友的角度安慰鼓励她：“他就是小孩子脾气，生两天闷气就好了。你别受影响，好好谈恋爱。”——
学校路灯昏暗，走个路都得万分小心才行，压根就看不清。
之前只是来一趟，在某个地方等她。
这还是他第一次逛她们的学校。
挺大的，风景也不错。
沈望问她：“冷不冷？”
沈乔摇头：“不冷。”似乎怕他不信，她还特地把自己的外套翻过来给他看。
里面很厚的毛绒。
他点头，很淡的一声：“可是我冷。”
沈乔便非常主动的握着他的手，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了。
“这样还冷吗？”
他不说话了，但是在外套口袋里握住了沈乔的手。
“你和江明野之间的事，和我讲讲。”
沈乔不想讲：“讲了你又会生气。”
他说：“不会。”
沈乔不太信，半信半疑的看着他：“真的？”
他点头：“真的。”
沈乔这才完全放下了戒备，把她和江明野神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为什么在一起，再到在一起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又是因为什么事情分开的，说得一清二楚。
“其实也没别的原因，就是无聊。”
其实严谨点来讲，他们甚至都不算谈恋爱。
他们之间连牵手都没有。如果放学一起回家，上学路上他会故意在路口多等她半个小时，周末约着去图书馆看书学习，结果两个人非常默契的趴在桌上睡着，这也算是约会的话。
沈望听完后没什么反应，点了点头。
沈乔说：“后面的你就都知道了。”
她指的是两年前。
前面突然跑过来几个小孩，嬉闹间撞到了沈望。
他们的奶奶跟在后面道歉，沈乔笑着弯下腰告诉他：“下次可不能乱跑了，很危险的。”
小孩乖巧的点头，在奶奶的训斥下还不忘和沈望道歉。
他们走远后，沈乔还回头看了一眼：“人类幼崽真可爱。”
沈望没有给任何评价。
沈乔和普通女孩子一样，对可爱的东西都抵抗不了。
可爱的小猫可爱的小狗，还有可爱的人类幼崽。
一路上沈望都没说话，挺安静的。好在沈乔早就习惯了他这种安静，也不觉得有什么。
她踢着路边的石子，说她以前经常从这儿走。
这条路在他们学校被称为情人道，因为来这里约会的情侣很多。
“周圆从来都是避开这条路，说等走完狗粮都吃饱了。但我觉得还好，我从来不觉得看别人谈恋爱是吃狗粮，我觉得谈恋爱是件挺没意思的事情，浪费了时间不说，还得去照顾另外一个人的情绪。”
沈望停住了。
沈乔牵着他的手，笑道：“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觉得谈恋爱可真有意思，原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这么快乐的一件事。”
他的手心好像一直都是凉的，体温和人的体质也有一定的关系。
就像沈乔，她身上的温度比普通人要高出那么一点来。
每到冬天她就成为她们宿舍的暖被窝工具人。
这会十指紧扣，沈望的掌心温度好像也被带的温热起来。
“你的手真好看。”
他们之间足够熟悉，所以省略掉了那段情侣之间刚在一起的磨合阶段。
再加上沈乔是个一旦爱上，就会毫不掩饰自己情感的人。
沈望反而好像成了那个被动的人——
今天家里没人，王婶回老家去了，请了几天假。
她娘家的妈妈生病，那里又没别人了，要有人照顾，王婶只能请假回去。
沈乔每周都要给她妈妈打电话，刚到家就缩阳台打电话去了。
她一直挺想告诉她妈妈她和沈望之间的事的。
但是又怕他们一时接受不了。
毕竟中间这个关系的转换，实在是复杂又曲折。
所以她决定还是先等等吧。
顺其自然。
“我看天气预报，你们那边气温降了，你多穿点知道吗，别感冒了。”
沈乔找了个东西撑着，把手机竖放在桌上。
撩开自己的袖子给她看：“我穿得很厚的，不冷。”
乔阮看到她后面的装修陈设：“你没在宿舍吗？”
沈乔往下挽袖子的动作停住。
完了，疏忽了。
“我在沈望哥哥家呢。”
她也没想撒谎，只是没有完全坦白而已。
好在乔阮和沈负不同，她对沈望是完全不同的态度。
乔阮嘱咐她：“要听你沈望哥哥的话，知道吗。”
沈乔在妈妈面前非常乖巧且温顺：“知道了，我会好好听话的。”
那通电话说的有些久，电话打完都十一点了。
沈乔以为沈望应该睡了，就轻手轻脚的下楼，结果看到他就就坐在客厅里。
看电视。
沈乔疑惑过去，问她：“你怎么还没睡。”
沈望坐直了身子，专心的看着电视：“追剧。”
言简意骇的两个字，又不像是会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沈乔问：“不是在等我嘛？”
他冷笑，带着对她的不屑。
沈乔点了点头，起身把茶几上的果盘拿过来，一边吃着葡萄一边问他：“这部剧讲的什么？”
他没说话。
沈乔又问：“男主是谁？”
还是不说话。
沈乔早就把他看穿了：“你根本就没看吧。”
沈望：“”
沈乔：“你是不是故意在这儿等我？”
沈望干脆起身离开。
沈乔不依不饶的跟过去：“你这么离不开我？”
他眉头皱着：“你安静点。”
沈乔问他：“是真的让我安静点，还是在口是心非，其实希望我多烦烦你？”
沈望闭上眼，深呼吸，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不是还有网课？”
沈乔回答的理直气壮：“翘了。”
故事的最后，是沈乔在沈望的监督下乖乖坐在电脑前，上起了网课。
哪怕她一直解释，这节网课不重要，大家都翘。
沈望脸色不太好看：“别人都翘课，所以你也跟着翘课？”
沈乔被他看的心虚：“嗯。”
“你是不是只和那些不认真的人作比较？”
这熟悉的话，熟悉的语气。
沈乔突然觉得，自己不是找了个男朋友，而是找了第二个妈
以后可能就变成，在家她妈管着她，在学校沈望管着她。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失去自由的小鸟，在两个不同的笼子里穿梭——
沈乔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的上网课。
沈望拿了本书在旁边看，偶尔抬眸看她一眼。
沈乔如坐针毡，总觉得他是在监视自己到底有没有认真听课。
中途他出去过，差不多十几分钟。
沈乔趁着这个时间空挡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刚在椅子上瘫了三分钟，书房门开了。
沈望一手端着面，另一只手端了杯牛奶。
见她坐姿懒散，眉头微皱：“我才离开多久。”
沈乔解释：“我就伸个懒腰。”
“还有多久？”
沈乔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距离她这节网课结束还有多久。
沈乔说：“五分钟。”
沈望点头，把面和牛奶放在旁边的桌上：“上完课了过来吃饭。”
沈乔看着那碗色香味俱全的面：“你做的？”
他答：“王婶做的。”
“王婶不是回老家了吗？”
他眼神冰冷：“知道还问。”
“哦。”乖乖闭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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