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苏再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漆□□仄的小空间中。
鼻端满是干燥的木材和泥土的气味,上方的棚顶似乎有些距离过近,结合左右方向直立的挡板,宴苏认为自己应该是在一个,整体呈扁平长方体的木头盒子中。
棺材。宴苏思索了一下,联想到了这个词。
星际时代已经很少有星球实行土葬了,这还是他从老电影里看到过才认识的。
宴苏尝试动了动,结果发现自己的手被死死绑住,动作幅度十分有限。
他又尝试转动身体,随后就感觉到肩膀处被轻轻蹭了一下。
宴苏扭过头,发现许寒星正躺在自己左边,或许是有些灰尘过敏,他正忍不住侧过脸,把鼻子藏在宴苏肩膀下面,好躲避馆盖缝隙中落下的细沙。
这个动作太轻了,宴苏刚刚还以为是被什么小动物碰了一下。
“还好吗?”宴苏问。
他记得刚刚在现实中看见的许寒星状态可不怎么样,也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
“嗯……”许寒星就抬起眼睛看他,但在黑暗中其实什么都看不清,数秒后才应了一声。
宴苏没再说话,等着他问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可过了好几秒,许寒星都只是乖顺躺在他肩膀边,没开口。
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对他的异常举动视若罔闻。
宴苏略微抬抬手,那手腕便在黑暗中仿佛失去了骨头,悄悄瘪下去,而后顺利从绳套中脱出,又重新变回正常的手臂。
然后,他轻轻瞟了一眼许寒星,才慢慢撑坐起一点,同时伸手打开手环上的小灯。
棺材中终于有了些亮光。
宴苏这时发现,这个空间比他刚刚用感知观察到的还要狭窄一点。
高度不足以支持他坐起上半身,而宽度,也只堪堪容得下他们两个躺着,许寒星还微侧着身,手被反绑在后面。
宴苏于是探过身体帮他也解开绳子,许寒星在他手臂绕过来的时候,忍不住轻轻缩了缩,然后又因为动作带起的灰尘轻轻咳了两声。
“这块板子上面的土层应该不厚,只是馆盖被钉死了,得想个办法打开,”宴苏将精神力触肢伸出盖板,查看了一下后说,“你坚持一会儿。”
“好……”许寒星答。
他又轻咳了一下,伴随着不太稳定的呼吸,也不知是不是有哮喘……或者幽闭恐惧症之类的心理疾病,但看得出,他已经在克制了。
宴苏抬起手,仔细摸了摸馆盖四周。
略微用力,缝隙中的沙子再次簌簌落下来,似乎有所松动。但当他再加大力度,那缝隙却没再变大。
以他的力气都只能做到这样,说明人类的极限力量应该也只能到这种程度,如果这时棺材里只有许寒星一个人,他大概率逃不出。
宴苏又思考了一下。
目前已知在噩梦中死亡,就会从现实中苏醒,他自己不是人类,所以这个历程应该是跟许寒星走的。许寒星死掉,他们就会一起出去。然后继续下一轮噩梦。
这个是人类面对进化后的厄运□□+格林童话时的常规历程。
那如果从□□设定的死亡威胁中活下来,会是什么结果呢?□□怪物本体会被激怒从而亲自现身追杀么?
感觉有一定的可能,宴苏决定先带许寒星尝试逃生一下试试。毕竟既然他之前一个人已经死了好几次,说明那条路暂时很难发现生机。
宴苏再一次抬起手,这次指尖摸到馆盖与右侧竖版间的缝隙时,一条细小触手,忽然偷偷从皮肤中钻出,深入到缝内。
触手绕过厚重的木板,很快找到粗大的金属钉。
“嗤”钉子突然被拔出,宴苏一用力,这边的馆盖立刻掀起一丝更大的缝隙。
于此同时,更多泥土沙子从其中落进来,原本就不宽敞的空间内顿时充满烟尘。
宴苏回头看了眼许寒星,本以为这突然的变化会加重他的症状,但许寒星早提前捂住了口鼻,所以并没有引发更剧烈的咳嗽。
见宴苏取得进展,许寒星甚至也撑起身子,试图帮忙开馆。
“不用,你往那边靠一点。”宴苏想了想,又说,“我接下来要开你那边那一角,你先把外衣脱下来,盖一下我们的头。”
许寒星愣了一下,立刻很听话地开始脱外衣。
这是怕突然掉下来的大片泥土把两人埋上,宴苏只穿了一件稍厚的上衣,要是脱了里面就没衣服了,所以只能用许寒星的。
许寒星今天穿的终于不是那件黑风衣,但也是常规白衬衫加一件款式老旧的黑色外衫,扣子扣得很整齐,但在这种窄小的地方,就显得特别不好脱。
宴苏便帮他一起解纽扣,然后褪下两只袖子,将衣服先蒙在他头顶。
许寒星努力尽量缩小自己,给宴苏腾出用力的空间。
宴苏伸长胳膊,触碰到另一端的棺木。
触手再次钻出,找到缝隙中的钉子。
又是“嗤”的一声。宴苏飞快把脑袋也钻进许寒星的外套里,同时用另一只手推动厚重的木盖子。
好重……宴苏心中嘀咕,但在钉子已经被拔起来的情况下,开馆的力道还在他承受范围中。
数次用力推举过后,他感觉到木板在被抬起,同时大量土石滚落进来。
还好有许寒星的外套罩在上面,没有落他们满头满脸。
宴苏继续用力,许寒星也伸手在帮忙,随之泥土也越进越多。随着馆盖掀起,他们便逐渐能坐起身了。然后由坐姿变为跪姿,最后慢慢能站起,用腰背的力量努力撑起上方的木板。
后来外部的土块已经差不多填满整个棺材的时候,他们终于感觉上方的力道一轻。
两人在外套下对视一眼,其实因为没有光线,只有宴苏能感知到许寒星,许寒星却看不到宴苏。但他们都能感受得到彼此对于即将逃生成功的短暂放松。
宴苏率先将头钻出衣服,然后用脚摸索着踩上棺材边缘,向上一用力,头部便重新回到地面的空气中。
他回过头伸手进土里摸索,很快摸到伸高了手等他拉的许寒星。
下一刻,许寒星也出来了,外套掀开,露出脸来。
“还好吗?”宴苏问,同时打量四周,接着眉头又微微皱起来。
这里似乎不是什么正经的墓地,而是疑似荒郊野外的乱葬岗。
但说荒也不完全正确,因为不远处就有一座歪歪扭扭的小屋,屋里还亮着灯。
宴苏将目光投过去的时候,灯突然灭了。
“即使躲过第一次危机,接下来还会很快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们得跑。”许寒星轻声说。
这会儿两人的大半身体都还在土里埋着,可真不是说跑就能立刻跑的。
宴苏立刻努力撑起身体,顺利回到地面,然后拉许寒星。
“吱呀”一声,那间小屋的门就在此时开了。
一个身体是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却长着个章鱼头的怪物走出来。手里还提着一把巨大的铁锹。一出门,就盯上了坟堆里的两人。
“跑!”宴苏刚好把许寒星拉上地面,
于是手直接没松,即刻拉着人向反方向冲。
许寒星个子跟宴苏差不多高,身体素质却着实一般般,上次在资料室宴苏就发现了。
果然在这种需要逃命的时候,他表现的更明显。
身后的猎杀者举着铁锹发出一种刺耳尖啸声追击,而许寒星没跑多远就喘的不行,一看就是那种上学期间体育次次不及格的学生。
宴苏毫不费力地拉着他的手几乎在带他跑,同时还分心思考:身后这个东西,会是厄运转盘真身么?
答案偏向不是,
因为刚刚许寒星说,危机逃开一次还有下一次,这说明他在之前的噩梦中就逃开过至少两次,那他想必也遇到过类似的怪物袭击。
厄运转盘身为一个b级诅咒类存在,应该不至于这么容易就亲自提刀进来。
宴苏想,既然如此,那似乎不该浪费自己本体的力量去揍这个小喽啰。
但这样被追着一直跑,久了还是有点烦啊……
正想着,两人已经跑进山脚下一处稀疏的树林。许寒星忽然挣开他的手。
“跑不动了?”宴苏立刻停下准备把他扛起来。
可许寒星直接靠在了旁边一个巨大的树上,像是完全不行了,脸颊泛红,剧烈喘息。
宴苏转头一看,那章鱼头已经近在咫尺,挥起铁锹就冲许寒星头部砸去。
千钧一发之际,宴苏站在原地没有动,因为他看见许寒星堪堪蹲下身体,躲过了这一下。
下一刻,那把铁锹深深卡进树干里,章鱼头的男人愣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该拔它,还是放弃武器徒手抓人。
其实按它追了这么久脸不红气不喘的身体素质,和一铁锹差点穿透树干的力道,就算徒手也能把许寒星收拾死。
但就犹豫这么一下,许寒星就掏出了之前在棺材中用来绑他双手的绳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揣在身上的,在远远撤离的同时,将绳子一端就近穿过铁锹握把,另一端已经系好某种战术结,绕上了章鱼男粗壮的手腕间。
章鱼男震怒,手立刻松开握把,意欲挣脱。
可这时宴苏也上前来了,他接过许寒星手里的绳子,以比他更大的力道飞速将另一端绕过那棵巨树,打了个死结。
这下章鱼男彻底挣不开了。
那把铁锹又粗又长,末端有个铁质的三角形镂空凸起,正被绳子穿过,紧绑着章鱼男的手,因此他想拔铁锹,只能站在握把末端拔,根本无法使力。而不拔的话,他就要在这继续拴着。
许寒星这波绳结绑的确实有点刁钻。
宴苏回头看他,发现他还在撑着远处另一棵树平复呼吸,显然躲过第二次危机并没有让他放松警惕。
短短几秒钟的平静,暗含着山雨欲来的气息。
宴苏刚想说话,就突然听见斜上方的山顶传来隆隆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遥望过去,只见烟尘滚滚,无数巨石泥土,夹裹着树枝,草木,迅猛而来。
“泥石流……?”宴苏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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