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识洲来了, 明中宪和江如因对视一眼,还是没太直接地把人赶出去,留他一起吃饭。
趁着他们说话,南迦低头闻了闻花香。她挺喜欢洋牡丹的, 像油画一样美。
顾识洲好像越来越会挑花了。
对画的了解也越来越深入了, 能够精准踩中她的喜好。
这三年, 他可不是白白虚度的, 他不知道自习了多少。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男人在想了解一个女人的时候的学习能力。
只要他们想, 他们可以精准掌控心爱之人的喜好。
做不到的, 只是因为不想做到, 或者是懒得去做。
有心者不用教, 无心者教不会。
顾识洲原本没想叨扰明家,准备把花放下就走,借机见她一面就行。可是他也没想到会碰上沈敛之, 有沈敛之一道, 明中宪留饭时,他便也没再客气。
只是,刚开始他以为他是占了便宜, 直到后面才知道留下来的这个决定有多么错误。
沈敛之这趟来是专门为了商议婚礼的事情的, 他听着听着, 便开始怀疑人生起来。每一件事情听起来都是那么让人羡慕,同样,距离他也是那么遥远。他旁听着旁听着,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
仔细想想,他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虐吗?
沈敛之有多春风得意,他就有多失意可怜。
这些事情三年前在顾老爷子要他和倪家谈婚论嫁的时候,老爷子也有和他说过, 只是当时他完全没去听。现在想想,要是对象是南迦就好了,他们一起准备婚礼,一定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光是想想,嘴角便已经勾起的那种幸福。
南迦吃着自己的饭,没仔细听。她努力知道身边这个男的听得那样认真。
刚刚在要落座的时候,他二话没说就愣是把明栩挤走,非要坐来她身边。所以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就这么坐在一起了。
刚准备夹菜的时候,她的小碟子里忽然多了一只剥好的虾。
南迦动作一顿,忽然抬眼。她不知这人又想做什么。
她看向他,他的手里已经开始剥起下一只虾了。
南迦低声与他道:“不用给我剥。”
他却就像是没听见似的,手上的动作不停,快速剥完后再次放进她的碟中,他才小声说:“你吃就好了。”
这么多人看着,南迦也不方便大声和他争执,想了想,于是桌子底下,她又踩了他一脚,警告他别太放肆,安分一点。
顾识洲觉得他已经很收敛了,他们都在忙着商议婚礼,没人注意他们这边。他剥完虾又开始剥皮皮虾,深得其法,剥得很完整很漂亮。
南迦都不由怀疑起,是不是优秀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是优秀的?可是这个“不管做什么”竟然还包含了剥虾,这就很让人无法理解了。
江如因虽然一边在听明中宪和沈敛之说话,但是一边也有在分神留意顾识洲。主要是想看看他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见顾识洲一点包袱都没有的就给南迦剥起了虾,她也微微有些惊讶。
这两人的相处,怎么看着还真跟小情侣一样了?
他伺候着女儿吃东西,看起来还挺乐在其中的。
江如因摇了摇头,收回目光,不再去看。因为他们看起来也不用她多担心了。
沈敛之和明中宪谈完事情,才在江如因的催促下好好吃饭。他看了眼顾识洲,发现那边竟然还挺其乐融融,不由挑了下眉。
这算不算是跟着他进来蹭饭的?-
吃完饭他们便坐在一起泡茶说话,继续商议。
婚礼盛大,诸事繁琐,明姣几乎是个甩手掌柜,所有的事情都是沈敛之在忙。
听了一会儿,南迦和明姣都觉得无聊,南迦想回房,明姣也想走,但是她走不了,毕竟她再怎么说也是婚礼的主角,哪好意思让沈敛之一个人在这里忙。
于是南迦走的时候,顺带捎走了明姣眼巴巴羡慕的眼神。
沈敛之看似目光没有转过来这边,但手很自然地便搭上了她的,带着安抚之意,握在手中摩挲了下。
明姣微愣,下意识低头去看。
待看到两手交握,她的脸不知不觉的便红了。
说话就说话,聊事情就聊事情,怎么还分神呢?分神就分神,怎么还耍流氓呢?
南迦一走,顾识洲也跟着走了。
明中宪扫了一眼,忍住没理。
顾识洲跟上南迦,想和她说说话。
南迦走到没人处才问:“你跟着我干嘛?你该回去了。”
他不是来送花的吗?花也送了饭也吃了,怎么还不走呢?
顾识洲拉住她手腕,“说说话,待会就走。”
这一处没什么人,灯光昏暗,莫名的倒是很有氛围。
南迦晃了晃手机:“可以微信上说。”
他低笑了声,才说:“不一样。”
他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温温柔柔的,加上自带磁性,总是让人觉得勾人。
南迦觉得心痒痒的。
“那你长话短说。”
“明天要出差,最少一周才能回来,我让徐特助订了花,每天还是给你送去。”他揉了揉她的头。
南迦忽然一顿。
这么突然的,就要出差吗?
她敏锐地捕捉到字眼,问道:“那最长呢?”
“最长可能是半个月,也可能是一个月,不一定。”这次的事情有点棘手,他得去国外和一合作方好好商议,“想我了就给我发微信,有时差,我可能没法及时回,但我看到了就回,好不好?”
“要出国?”
“对。要去M国一趟,合作方最近在那边。”
“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准备把顾觉彻底从顾氏铲除。”
他们之间,无需有什么秘密。
有些事太复杂,他也说不清楚,但是大体上可以跟她交代。他这样毫不犹豫的,便脱口而出,丝毫没有避讳,南迦想阻止都来不及。左右看看,还好四下无人,只有他们两个。
其实作为Aim的负责人,他肯定是要经常出差的,三年前就是这样,他三天两头的就飞这里飞那里,待在申城的时间并不多,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也很少。近来他都没怎么外出,动不动就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以至于她都快忘了他的工作性质也是经常需要出差的。
他太久没出差了,她竟然还真的有些不舍。
顾识洲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他补充道:“三年前Aim正在创立阶段,所以会比较忙,出差也很频繁。现在Aim基本上稳定下来了,以后出差频率会少很多,不会再那么频繁了,放心。”
南迦默了默。没想到他们想起的是同一件事。
她低着头,声音也低低的,“那你去嘛。跟我说这么多做什么。”
他知道她最会口是心非了,低头去瞧她神情,目光不知不觉的便落在她的红唇上。他附首过去亲了亲,咬住她的唇瓣,细细研磨,带着安抚之意,也融尽了不舍。
很久没和她分开了,从前不觉得如何,如今才知道什么是分离之苦。
要是能带她一起就好了,要是她愿意和他一起就好了。
顾识洲闭了闭眼,一手抚住她后脑,一手扣住她腰。
南迦踢了踢他-
不远处传来佣人的说话声,顾识洲才终于放开她。
他的眼角带着腥红,几分慵懒几分痞坏。
顾识洲伸手,用指腹擦了擦她眼角逼出来的泪。
南迦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转身便快步回屋去了。
顾识洲斜倚在墙边,给她发微信:
「别生气。」
「回来就来找你。」
「给你带礼物。」
「带很多。」
南迦只回了他六个点。
过了会,才又回一句:「让徐特助不用来给我送花,我不用!!」
她又不是单纯的只是想要花。想要的话她不会自己买吗?哪里还需要徐特助送。
有些花,只是因为送的人特殊,才有了意义。
顾识洲皱了下眉,以为她是生气了不想收。打了一串字想哄人,却在发出去的时候忽然顿住。
他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
最后南迦收到的信息是:
「我挑好花,让他送。他只是个代送的而已。好不好?」
南迦盯着这条消息看半晌,忽而弯了弯唇。
她那边没有再发来拒绝的话。
没有拒绝,便是同意。
顾识洲靠着墙边,忽然笑了。他笑容的弧度极少这么大,大多时候都只是细小的一点弧度而已。看得出来是发自真心的愉悦-
第二天,南迦一如既往的把自己关在画室画画。
只在中午的时候,抬头看了看窗外的阳光。
他应该已经登机了吧?
她……或许应该去送个机的。也能少些惦念。
只是,她不喜欢分别的感觉,总会觉得伤感。
可是,一想到他独自一人上飞机,又会觉得很可怜。
不,不不,即使跟的不是徐特助,他身边应该也有带别人。
可是,万一别人有人送机,就他没有呢?
──完了,简直不能细想。一旦细想,便会开始抓心挠肝。
之前心思没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还不以为然,如今开始在乎了,便什么都不一样了。竟然又和三年前一样,甚至比三年前更加心软,想得更多。
那就,等下次,他回来的时候,她再去接机吧。
这样互补一下,也不会太过凄凉惹人心疼了。
南迦兀自在心里做了决定。
──如果他回来的时候有跟她说的话。
做好决定后,她显然安心了不少,不像刚才,心里藏着事,老是定不住心。
也不知道,这次他会走多久。
是一周,还是一个月,甚至更久?
她蹙了下眉。习惯果然是一种可怕的东西,一旦习惯一个人的存在,便很难再忍受他的不存在。
她也是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顾识洲这段时间的纠缠,也不是全无用处,潜移默化的也是有影响的呀。影响主要表现在,他不在的时候,她竟然会主动惦记他了。
他在飞行中,没得给她发微信,她的手机空了一天。
她的心也空了一天。
到了往常他该送信的时间,没有快递员来送信,她也多惦念了一下。
想了又想,她还是决定不画画了,去看看他之前寄来的、被她放在抽屉里、拆开都没有拆开过的信。
她之前心里藏着气,对它们没有兴趣。现在却是很想知道他都写了些什么给她。
等南迦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的时候,她叹了口气。
要不,等他这次回来,她就好好和他说说,对他好一点吧。
有时候,承认自己的心,也是一件好事。
她就不再折腾,也不再折磨彼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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