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走出商场,把手里的票据卡在手机壳里,宁星阮有些不好意思地跟林跃涛道了别。


    他要去量一下虞夙的手围,把数据发给老板。


    林跃涛促狭地笑道:“去吧,放心,我肯定会向虞哥保密的。”


    宁星阮笑了笑,两人便在商场附近的公交站分开了。


    上车后坐在窗边,他低头看着手机,又把那张票给拿了出来,仔细端详。


    票据上除了交易信息,背面还画着最终定稿的两只戒指。


    宁星阮特地选了偏复古的样式,还根据记忆里画出了他们在山上时穿的红衣服上的纹饰,所以,这两只戒指与他们结婚契时穿的婚服很相配。


    虞夙应该会喜欢的吧?


    笑意不自觉地爬上嘴角,他再次把票收了起来,手指敲着手机壳背部,心里便满涨涨的。


    这好像是他送给虞夙的第一份礼物,宁星阮握着手机看向窗外,从认识到现在,好像一直都是虞夙在照顾他。


    不过没关系,以后时间还长着呢。


    下车后,宁星阮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就见昨天那个小道士给他发来了消息。


    小道士说他回松阳观找了那个郑云恒,人已经被反噬关在了医院里,郑云恒的师兄也交由观里的老道长处置了,然后郑重地向宁星阮道了歉。


    宁星阮有些诧异,他本以为这家伙最多也就回去反应一下,至于怎么处理,什么时候会出结果,那就不是一个小道士能左右的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处理完了。


    这么看来,这个家伙在松阳观地位肯定不低啊。


    顺着人行道往前走,他低着头正打字回消息,却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


    站在通往虞夙那栋宅子的巷口,他抬头往里看,便见给他发消息的正主正从巷子里朝外走。


    小道士穿着在道观时的那套道袍,身上背着一个灰色的褡裢,跟在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身后,正扭头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老者也穿着道袍,头发松散地簪着,面露无奈,有些不耐烦地像赶苍蝇一样挥挥手。


    握着手机的手猛然收紧,宁星阮心里生出了紧张和担忧。


    他们出现在这里……不会是因为虞夙吧?


    等他想要转身避开时,眼尖的小道士已经看到了他,并兴高采烈地开口朝他打招呼。


    “真巧啊!”小道士快步走过来,挠挠头,“我正说想找你呢,郑云恒那事儿真是对不住了,我向师父讨了福牌,就当是给你和你室友赔罪了。”


    说着他从褡裢里拿出两块牌子递给宁星阮:“都是真正的雷击枣木,可难找了,你们一定要好好带着,记得不要带去澡堂之类的污浊之地。”


    宁星阮看着他,最终还是摇摇头拒绝了,他看了一眼慢慢朝这边走的老人,轻声问道:“你们是过来做法事吗?我朋友就住在这里,这边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没有!”小道士赶忙摇头,“我爷爷带我过来见一位前辈,你放心吧,这附近安全着呢!”


    说完又硬要宁星阮收了那两块木牌。


    听了这话宁星阮稍稍安心,不过木牌他是肯定不会收的,虽然不是很懂这些东西,但从小说和一些视频里他也听说过雷击木这种东西,他怎么可能带着这种牌子去见虞夙。


    见宁星阮死活不收,小道士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把牌子给收了起来。


    老道长走到他们身边,小道士赶紧给两人介绍,宁星阮朝老人微微弯腰致意,抬眼便看到他笑着对自己点了点头。


    只是,他总觉得这个道长看他时的目光有一点点奇怪。


    告别之后,转身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宁星阮心脏沉甸甸地跳动着,蓦然生出了几分不安。


    直到站在宅子前,看到院门打开后站在院子里的虞夙,那种不安的感觉才慢慢淡去。


    男人拉住他的手把人拉进院子里,然后抬手捧着他的脸,微微抵着他的额头轻声哄道:“不高兴了,怎么回事?”


    宁星阮伸手抓着他的衣服,略带着无措和忐忑小声道:“我有点害怕。”


    男人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揽进怀里抱着,轻轻晃了晃:“万事有我呢。”


    靠在他怀里,深深吸了口气,宁星阮才把刚刚遇到那两个道士的事情说出来。


    他怕虞夙会被发现,那两个道士一旦发现他的存在,肯定会对他出手吧,就算是虞夙再厉害,事情闹大后也是无尽的麻烦。


    那些道士如果联起手来,又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越说越担忧,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虞夙的衣服道:“不然,你离开这里吧,还回山上去,在泗水村那么久都没人发现,山里还是安全的。”


    男人手掌搭在他后颈上轻轻摩挲着:“可是我想与你在一处,这样才能时时见到你。”


    “我……”宁星阮有些为难,他紧抿着嘴唇,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般,“你等我一段时间,我就回去。”


    他可以试试考公考回泗盘县,只是明年没了应届生身份,大概要难一点,不过一年不行就两年,他还年轻,总能考上的。


    虞夙眼神变得柔软,他轻吻着宁星阮的面颊,再次长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拿他没办法的无奈和爱怜:“好,等我了结一些事情后我们就回去。回去后,你若住的烦了,那就再出来,都随你。”


    宁星阮点点头,在小山村还是大城市,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反正毕业后林跃涛他们也要各奔东西,他在曲召市会再次变成一个人。


    两人坐在前厅门口的廊下,在搬出来的躺椅上依在一起,宁星阮抓着虞夙的手,试图用自己衣服上的带子量出他手指尺寸。


    玉白修长的手指被握在手里任由他摆弄,他悄悄在衣服带子上扯开了丝线做好记号,然后摊开男人的手掌,把自己的手掌贴了上去。


    虞夙轻笑一声,错开手指与他十指相扣,轻轻晃了晃,宁星阮便顺着他的力道,趴在了他身上。


    他总是想要与这人贴的更近一些,怎么也不够。


    闲来无事,宁星阮想到昨天看的攻略,便拿出手机把几个帖子翻出来一一给虞夙看过,两人看着别人列出来的注意事项和帖子里的照片,凑在一起小声商量着,和所有普通小情侣一样,认真计划着这一趟旅程。


    在刘叔催他们过去吃饭前,两人刚刚敲定要去的地点。


    匆匆吃饭完,宁星阮看着男人再次端过来的甜牛奶,有些苦恼道:“真的要一直喝吗?”


    就算是再好喝,连着喝上好几天,他也有些受不了了。


    虞夙把杯子凑到他嘴边:“乖,很快就不用喝了,再忍一忍。”


    宁星阮知道都是为自己好,也只能捏着鼻子一口气干了。


    下午把躺椅搬回书房,他们继续商量着去海边的计划,连路线和要住的旅馆都要仔细查过才定下。


    虞夙笑看着伸懒腰的宁星阮,伸手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脸,道:“我们不回山里了,你喜欢海边,那我们便去将所有的海都看过。山里还是太安静了。”


    宁星阮摇摇头道:“不要,看过一次就够了。”


    虞夙笑了,他微微摇头,目光隔着纱帘看向窗外的天:“我若说是我在那里呆的厌烦了,再不想回去,那怎么办?”


    怔愣了一下,宁星阮看着眼前这人,才想到他已经在山里呆了不知道多少年。他不知道虞夙为什么会呆在泗水村一直没有出来,但想来也不是他本人的意愿。


    对他来说,那里就是一座困了他无数岁月的牢笼吧。


    心里很难受,宁星阮钻进他怀里紧抱着他,闷声道:“那就不回去了,我们离开曲召市,总不能每次都恰巧碰到道士。”


    到时候他们就住单元楼,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也就不会显眼了。


    虞夙手掌轻抚着他的背,许久才轻声道:“好。”


    第62章


    走出教学楼,宁星阮抬头看了一眼湛蓝的天,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伸了个懒腰,他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看着手里的论文,脸上露出了笑意。


    磨了一两个月,终于结束了。


    身边有人坐下,他扭头,男人笑看着他:“结束了?”


    “嗯。”宁星阮精神有些疲惫,心里却一阵轻松,答辩结束,他就只等着领毕业证,然后正式结束自己的大学生活了。


    虽然有些不舍,但终归是要结束的。


    虞夙抬手摸摸他的脸,宁星阮打了个哈欠,轻轻在他掌心蹭了蹭:“你的事情办完啦?”


    “没有。”虞夙回道,“我想见你,便过来了。”


    宁星阮笑了,他看着男人,然后低头轻轻靠在了他肩上,小声道:“我也是,我也想你了。”


    他们两天没见面了,如果不是要准备答辩,他肯定要去老宅子那边看看了,自上次过去时遇到那两个道士后,他总是担心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头顶被蹭了蹭,宁星阮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朝四周看了看,没人注意到他有些怪异的姿势。


    装作整理衣服的样子低下头,他有些脸红,他已经习惯了虞夙的存在,总是记不起,别人是看不到他的。


    林跃涛几人陆续从教学楼里出来,宁星阮不好再有什么动作,只能轻轻拉了拉虞夙的手,起身和他们招呼了一声。


    陈临博一个大掌拍过来,满脸兴奋:“稳了,这几天的夜没白熬啊!走走走,今天必须出去庆祝咱渡劫成功,顺利飞升!”


    宁星阮牵着虞夙走在边上,笑看着三人打闹,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太阳西斜,他高兴的同时心里也开始有些酸涩。


    几天后,就真的要分开了。


    几人心里都有数,吃过饭又到ktv闹了一场,从开始的兴致勃勃到后面鬼哭狼嚎,又喝大了的陈临博号丧一样拉着三个人的手,依依惜别,泪洒衣襟,仿佛下一秒就要生离死别了。


    原本的离愁别绪被他这一闹,全都散了个干净,看着他一米八几的大个子非要钻到展淮怀里求安慰,宁星阮哭笑不得。


    靠在虞夙怀里,他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忍着陈临博跑调的伤心情歌,伸手揽住男人的脖子,贴在他耳边小声问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啊?”


    “怎么?”虞夙手托着他的腰,低头看着他。


    “没什么,就是问问。”宁星阮嘟囔道,嗅着鼻间的檀香,他忍不住将脸埋在男人颈间蹭了蹭。


    扶在他腰间的手收紧,手指蜷缩了一下,男人眸色变得深邃,最终轻轻帮他把磨蹭间有些皱上去的衣服拉好,道:“就快了,再等几天。”


    轻叹了口气,宁星阮闷声道:“好吧。”


    一周的时间眨眼便过,二辩结束,他们的毕业证也发了下来。


    寝室里,帮林跃涛把行李打包好,宁星阮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已经空下来的寝室,长呼了口气,笑着提起行李箱送他下楼。


    林跃涛的父母已经在下面等着,问了好后把行李箱递给他们,他拍拍林跃涛的肩膀:“以后有时间再聚。”


    林跃涛叹了口气,问他:“真的不用送你吗?”


    “不用,有人来接我的,放心吧。”宁星阮道。


    把人送走,站在宿舍楼门口,他看着楼下异常热闹的人群,心里有些不好受。住一起四年,这次分别,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站了一会儿他才回了寝室。


    坐在自己的凳子上,打量着这间住了四年的宿舍,宁星阮趴在了桌子上,不想动弹。


    自和叔叔从山里出来后,这里是他住的最久的一处地方,几个室友也是他相处最久的朋友,对他而言,林跃涛他们说是半个亲人也不为过。


    心里闷闷的,被轻抚着头发安慰时,宁星阮不做声地起身,伸手抱住了虞夙,脸埋在他怀里,久久没有动。


    虞夙抱着怀里的青年,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挠了挠他的后颈,轻声道:“还有我呢。”


    “嗯。”宁星阮应着,收紧了抱着他的手臂。


    还有虞夙陪着他呢,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收拾了行李回到老宅,刘叔早早便在门口迎着了,见二人回来,他脸上立马挂上了笑意,迎上来把行李接过去安顿妥当:“这回好啦,小宁可以住在家里多陪陪虞先生啦!”


    宁星阮笑了。


    刘叔并没有给他另外收拾房间,以前在山上时他睡的那间东厢房此时成了杂物间,而他的衣服,则被收拾进了主卧的衣柜里。


    宁星阮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没什么可说的,只能红着脸默认了这样的安排,坐在床边看着男人将他的衣服一件一件挂好,放进衣柜里。


    原本空荡荡的柜子慢慢被填满,宁星阮手撑着床沿微微晃着腿,心里也慢慢充盈起来。


    那种再次只剩自己一人的惶恐和空虚感终于完全消散,他脸上不自觉地爬上了笑意,拿出手机在群里给其余三人发了消息。


    寝室里的几人都知道他是孤儿,平时对他照顾颇多,但又从来不会将这种照顾放在明面上,宁星阮知道他们的好意,现在安顿下来,自然要及时让他们知道。


    得知了虞夙将人接走了,三人在群里刷着表情包,纷纷表示要断交半天,坚决不吃狗粮。


    檀香气息拢过来,宁星阮抬头看着虞夙,关了手机伸手揽着他的脖子,轻轻在他唇边印下一吻:“谢谢你。”


    虞夙轻笑一声,微微用力,将人人给推仰躺在床上,双臂撑在他耳边,发丝垂下来扫过他的面颊,痒意从脸上一直传到心底。


    喉头动了动,宁星阮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看着他俯身,微凉柔软印在他眼皮上,从眼皮到眉心,滑至鼻尖,最终是嘴唇。


    温度慢慢升高,他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男人散落在他掌心的衣袍,呼吸慢慢变得急促起来。


    光线透过窗户照进来,铺在帐子上。


    温柔地一吻结束,虞夙抱着他,轻啄着他的耳朵,没有了其他动作。


    宁星阮看了一眼院子里,刘叔正在门口的游廊里扫地。


    伸手抱着身上的人,他慢慢平复着急促的心跳。


    白日那个什么,确实不太好……


    虞夙仍然很忙,宁星阮白天时时见不到他,就坐在书房的窗边和摊在家里的林跃涛一起打游戏,顺便等着他回来。


    下午或者是晚上,虞夙回来后两人便出门到处走走,五月份的曲召市还不是特别热,夜里凉风吹着,十分惬意。


    宁星阮牵着虞夙的手,另一只手捧着杯果汁。


    两人穿着偏复古的半长外褂,走在路上颇为引人注目。


    不过一路走到广场上后,那些投注在二人身上的目光逐渐减少。


    走在人群里,宁星阮看着广场中央正在唱歌的乐队,拉着男人挤了进去。


    扛着摄影机的小哥围着人群转了一圈,在看到他们二人时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特地伸手朝这边打了个招呼。


    长得出众的人不多,长得如宁星阮和虞夙这样极为出众的人更是稀少,两人站在一起,俨然就是焦点。


    摄像小哥这一动作,引得众人纷纷朝这边看来,旁边的人甚至小声询问他们是不是明星或者网红。


    宁星阮连连否认,最后只能拉着男人匆匆离开了。


    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身后不远处仍然朝这边探头的几个人,他调侃道:“你这叫蓝颜祸水,以后出门必须要戴口罩。”


    虞夙笑看着他,应道:“公平起见,你也要一起带上。”


    宁星阮看着他一副乐意至极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二人回家后一如往常,早早洗漱后躺在了床上,宁星阮虽然每天白天都会睡午觉,但一沾枕头,仍然十分困倦地快速睡沉了过去。


    半夜起夜时,他看到身边位置是空的,有些疑惑地开灯推门出去,书房也不见人。


    他有些担忧,躺回床上本想等人回来,却不料心里带着忧虑,仍然抵不过睡意。


    从不安稳的梦里睁开眼睛,宁星阮有些懊恼,第一时间朝身边看去,就见人已经回来了。


    他心里松了口气,慢慢起身,手臂支着脑袋看向正闭着眼的男人,不小心压到了自己的衣服,整个人扑倒在虞夙怀里。


    男人伸手揽着他翻了个身,睁开眼面对面蹭了蹭他的额头。


    宁星阮没有再动,他从虞夙的眉眼间看出了一股深深的疲惫。


    手指轻抚着男人的眉间,他心中发沉。


    直到天色大亮,宁星阮也没有再睡着,送虞夙离开后,他看着关上的院门轻轻叹了口气。


    第63章


    中午时,宁星阮吃过饭后回到卧室,躺在床上闻着淡淡的檀香,他拢着被子轻叹了口气,不大会儿便疲倦地睡着了。


    睡梦里,他好像听到了身边有人在说话,费力地想要睁开眼睛,然而身体沉重仿佛以前被鬼压床时,意识半清醒却怎么也不能从睡梦里挣扎出来。


    朦胧中他看到眼前有人影闪动,除了虞夙,好像还有其他人?


    无力地动了动手指,宁星阮想要咬一下舌头,却不能付诸行动。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动静,虞夙走过来在床边蹲了下来,轻轻抚着他的脸说了些什么。


    宁星阮听不清他的话,也只能模糊看到眼前人的轮廓,但熟悉的味道和声音让他逐渐放松下来,慢慢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宁星阮起身看着卧室,空荡荡的卧室不见其他人,他仿佛只是做了个梦。


    宁星阮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有些迷茫地探身透过窗户朝外看,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起来走出卧室,在书房和走廊下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影,遇到正在忙碌的刘叔,他问道:“刘叔,虞先生什么时候离开的?”


    刘叔愣了一下,笑道:“不是早上走的吗,怎么啦,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办?”


    宁星阮摇摇头,走回了书房,坐在床边看着窗沿外的一小片天空,他有些疲惫地揉揉太阳穴。


    原来只是个梦吗?


    打了个哈欠,他百无聊赖地拿出了手机。


    宁平阳给他发来了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一趟。在泗水村时 ,他聊天时曾说过毕业后去实习之前会有一个多月的空闲时间,原本他是想回家看看,毕竟工作后就很难再有大段空闲时间了。


    也许,是该找时间回去了,等虞夙回来,他要问一下具体要多久才能处理完手里的事,如果赶得及,他想和虞夙一起回去。


    这么想着,他便给叔叔回消息说自己可能会带朋友回家,时间不定。


    宁平阳对此自然表示欢迎,并且嘱咐宁星阮什么时候回去一定要提前跟他说,他好做好准备。


    宁星阮笑了,只希望到时候叔叔婶婶千万别被他吓到才好。


    伸了个懒腰,无所事事时人总是很容易犯困,他起身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回头就见换了身松散衣袍的男人正站在台阶上看着他。


    宁星阮脸上一喜,走过去脚踏在台阶上笑道:“今天回来这么早?”


    男人居高临下,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回来陪你。”


    宁星阮上到台阶上,两人之间没了缝隙,他脚只挨着台阶的一点边,摇摇晃晃被男人揽住了腰。


    站稳之后,他才打了个哈欠,沁出的泪花坠在眼尾,水洗过一般乌润的眼睛看着男人,问道:“你的事什么时候结束啊?”


    “很快。”虞夙仍然是这句话。


    宁星阮微微摇头:“我是想知道,大概要多久。”


    “我不知道,也许四五天。”虞夙罕见地露出了些许犹豫。


    宁星阮一怔,他抿抿嘴唇,低声道:“可以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事吗……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就算我只是个普通人,什么忙也帮不上……”


    “可我宁愿明明白白地提心吊胆,也不想做个糊涂鬼。”


    虞夙叹了口气,把人抱在怀里,轻声道:“我有分寸,你不必担心,很快,很快你就知道了。”


    宁星阮没有做声,只是伸手回抱着他。


    两人之间的气氛被一阵手机铃声给打破了,宁星阮从他怀里挣开,拿出手机看着来电显示有些奇怪,宁星磊怎么给他打电话了?


    他记得宁星磊对身边这人害怕的厉害,得知虞夙还跟着他,就直接断了联系。


    接通后,宁星磊沙哑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星阮哥……你、你现在有时间吗?我在曲召市。”


    宁星阮越发惊讶了,他问道:“你今天到的吗?”


    “对,我刚到,星阮哥,我想见你。”宁星磊说话间带上了微微的哭腔,听得宁星阮眼皮直跳,“我在火车站旁边的旅馆里,你什么时候有时间都行……”


    “我现在过去找你吧。”宁星阮直接道,宁星磊情绪有些不对,他怕真有什么急事。


    挂了电话,收到了宁星磊的定位信息后他抬眼看着虞夙,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道:“我自己去吧,他好像有点儿怕你。”


    虞夙笑了:“我不让他看见就是。”


    想了想,宁星阮还是应了。


    打了车直奔宁星磊所在的宾馆,下车后他就看到宁星磊坐在宾馆前的台阶上表情惶惶,他双手紧攥着手机,时不时抬头朝四周看,眼神焦急。


    在看见宁星阮时,他先是一喜,接着脸上又隐隐有些害怕,等人走近了,宁星磊才拉着他匆匆上了楼。


    关好门,宁星阮看着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木雕摆在门口,有些奇怪地刚要开口询问,就被拦住了。


    食指输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宁星磊盯着那木雕大概过了一分钟才放松下来,坐在了床上。


    “你怎么了?”看着他这副样子,宁星阮心里有些打鼓,不自觉地握紧了虞夙的手小心翼翼问道。


    宁星磊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道:“星阮哥,对不起啊,我以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宁星阮大概明白了,他可能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所谓的祭祀真相,知道了宁四爷他们将自己当成祭品供给山神的事情。


    轻叹了口气,宁星阮摇头:“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又不知道,而且都已经过去了。”


    “不不,不只是这个。”宁星磊忽然捂住了脸, “我以前什么都不知道的,宁泽涛他跟我说、说你被一只厉鬼缠上了,我害怕了,不敢跟你联系,我要是不这么胆小就好了……”


    说着他呜呜哭了起来。


    宁星阮看着他这样有些无措,确实,宁星磊和宁泽涛混在一起后就不再跟他联系,他起初是有些伤心的,但是得知了真相后他反倒是能够理解了。


    宁星磊继续道:“星阮哥,他们都付出代价了,都是报应啊!”


    “……我知道,你节哀。”宁星阮无奈道。


    狠狠揉了揉脸,宁星磊抬起头,双眼通红,脸上出现了十分恐惧的表情。


    “不是,不是……你不知道。村里不让外传,外面的人都不知道。我爷爷他们被埋在了山神庙底下,夜里埋的,第二天上午就挖出来了。”


    “可是!”说着他身上微微颤抖起来,“我看到了,那些尸体,全都烂了,全都腐烂发臭,他们早就死了!”


    听了这话,宁星阮背后一凉,早就死了?他想到祭祀那天那个模糊的梦,之所以一直以为只是个梦,就是因为他回村后亲眼看到了那几个老人还活着。


    如今再回忆起当时站在祠堂门口的老人怪异的举动,他只觉得汗毛倒竖。


    从那时候开始……住在村里的就是几个死人了吗?


    看着满脸惊恐的宁星磊,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和一具尸体生活了大半个月,怕是要留下一辈子的阴影了。


    抽噎了一下,宁星磊继续道:“我爷爷死后,我和我爸收拾他的房间时在他床底下找到了一个箱子,箱子里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起初我看不懂,就去找了宁泽涛。”


    “然后、然后宁泽涛看完了他跟我说……说,星阮哥,你……”他说着突然停顿下来,脸上的恐惧也转变成了不知所措的伤心,抽着气有些说不出话来。


    宁星阮心里一沉,下意识问道:“我?我怎么了?”


    宁星磊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说你,可能活不过今年七月十五了!”


    话音未落,他便整个人摔了出去,被死死掐着脖子按在了墙上。


    第64章


    活不过七月十五?


    耳边响起尖锐的轰鸣,有一瞬间仿佛有层罩子将他与外界世界分割开来,他再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无法思考,大脑只剩一片空白。


    随后便诡异地突然心里一松。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所以他心绪不宁,是因为这件事吗?


    消失的靴子终于落在了地上。


    快……死了。


    也许还未反应过来,也许是仍然没有接受死亡的概念,宁星阮只剩下了茫然。


    视线落在被掐着脖子的宁星磊,听见他近乎窒息的嘶哑惨叫,宁星阮才慢慢回过神来。


    此时的虞夙面无表情,眼神甚至有些淡漠,然而宁星阮知道,他已经怒了,如果不阻止,宁星磊怕是走不出这间房间了。


    单是宁星磊的话他还无法断定真假,然而虞夙此刻的举动却彻底证实了他命运的走向。


    看着宁星磊满脸的惊恐,宁星阮轻叹了口气,走过去拉了拉男人的袖子:“你这又是做什么呢,快放手。”


    虞夙一动不动,宁星磊额头上已经爆出了青筋。


    “人死在这里,我回去就可以准备准备进监狱了。”


    这话让虞夙偏了偏头,看着表情淡然的青年,他终于松开了手。


    宁星磊滑坐在地上,捂着脖子缩进角落里大声咳嗽着,瑟瑟发抖。


    “先……先回家吧。”宁星阮走过去扶起了宁星磊,宁星磊看着站在一旁的男鬼,哆哆嗦嗦抓紧了宁星阮的手臂,恨不能把自己整个藏在他身后。


    虞夙皱眉,目光冰冷地看了宁星磊一眼,宁星磊立即低下了头,腿脚发软,如果不是宁星阮还扶着他,他大概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了。


    伸手把宁星阮拉开,虞夙抬手抚上他的脸道:“这件事我不与你说,只因早已找到解决办法,说了也只让你平白担忧罢了。”


    宁星阮蹭着他的手掌,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努力扯出一抹笑意,勉强道:“我们回家再说,好吗?”


    “好。”虞夙眉间微皱,眼中出现了些许忧色。


    见宁星阮还要去扶瘫软在地上的人,他目光投在宁星磊身上,声音淡漠道:“我来扶他便是。”


    宁星磊哪里敢让这个煞星碰自己,被吓得忽然生出了力气,竟自己扶着床沿爬了起来。他苍白着脸,声音颤抖道:“我、我自己可以走。”


    宁星阮看着他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生出了些许歉意,他无视的虞夙的话,还是伸手把人给扶着朝门外走去。


    宁星磊小鸡崽儿一样缩着头靠着他的肩走出了房间,路过虞夙时更是要哭出声来了。


    虞夙看着二人拉开门走出去,也跟着出去了,离开宾馆后,他便隐去了身型。宁星磊看不到这只鬼,虽然仍在害怕,却也稍稍放松了点。


    坐在车上,他一直抓着宁星阮的手,抽了抽鼻子问道:“星阮哥,你、那只鬼一直缠着你……”


    宁星阮勉强扯了扯嘴角:“你不要怕,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宁星磊迟疑地嗯了一声,不敢再说话,他不知道那只鬼是不是也在车上,怕再说错话又要被掐脖子。


    靠着车窗,宁星阮静静地看着马路上掠过的风景,眼神逐渐变得空茫,思绪不知道飘向了哪里。


    如果真的……会死,林跃涛几人会伤心的吧,叔叔他们又该怎么办呢,他还请欠着许多人没来得及还。


    还好。


    还好就算是死了,就算是变成鬼,也还有另一只鬼陪着他。


    虞夙说了,就算是死,他们也会做一对鬼夫夫。


    这么想着,他扯了扯嘴角,最终惨白的脸上也没能扯出一丝笑来。


    颈上一阵冰凉将他从茫然中拉了出来,手掌轻轻摩挲着他的颈侧,宁星阮知道是虞夙在安抚他。


    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他垂下眼眸,手指动了动,握住了覆在自己手上的凉意。


    下车后,宁星阮思绪逐渐回笼,才想到把宁星磊带回宅子里,他怕是要被吓到,便准备在附近给他重新找家宾馆,然而宁星磊不敢离开他,最终两人还是直接回了家。


    宁星阮拉着人进了书房,刘叔赶忙端了热茶,然后去收拾房间了。


    坐在茶几旁,捧着热茶不停地喝着水,直到一杯水喝完,宁星磊才稍稍缓过神来。


    抽噎了一声,宁星磊压低声音道:“星阮哥,我这次过来,就是想带你去见一个很有本事的道士,他肯定能救你的!”


    宁星阮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宁星磊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来找自己的,目光柔和下来,他道:“谢谢你。”


    身边虞夙突然现身,宁星磊被吓得瞬间起身,躲在了宁星阮身边,头抵着他的胳膊不敢动弹。


    宁星阮垂眸没有看虞夙,男人也只是站在他面前没有动,许久宁星阮才抬头看着他:“我自己的事情我有权知道,不要瞒我了,好不好?”


    最终虞夙叹了口气,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好,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刘叔又送来了点心,并将宁星磊带出了书房。


    宁星磊也看明白了二人的关系……这只男鬼,他也许还要叫上一声嫂子。


    确认宁星阮不会有危险,他才随面容慈祥的老人出去了。


    一只鬼,一直男鬼,星阮哥竟然和一只男鬼在一起了。


    不过,这只男鬼这么在乎星阮哥,也许这样他就能活下来了呢……


    书房里安静下来,傍晚变得柔和的阳光落在宁星阮搭着躺椅扶手的手背上,白皙的皮肤下青筋若隐若现,带出几分病弱的感觉。


    别开视线看着院子里地上即将消失的阳光,宁星阮心口处压抑沉闷,他不得不大口呼吸着才缓解了那股窒息感。


    他轻声问虞夙:“你又骗了我 ,是不是?”


    虞夙沉默了几秒,微微点头:“对不起,只是这件事你知与不知,结果都一样,你不会出事。”


    “我明白。”宁星阮理解他,只是被蒙在鼓里终究不好受,现在知道了这件事,他反而轻松了许多。


    事情已经被捅破,虞夙也不再隐瞒。


    八字特殊,命中带劫,注定早亡,拖到二十二岁,已是幸运。


    宁星阮忽然想到五岁时,虞夙便称呼他短命鬼,小时候的他以为是骂人,原来不是啊。


    怪不得他有时候会浑身发冷直到晕倒,而喝了虞夙喂他的药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所以,这些天,你在忙的事情,是因为我?”他问道。


    虞夙笑了:“命格不好,我便替你改了便是,小阮,我说了会护着你。”


    宁星阮笑了,他看着虞夙,认真道:“好,我信你。”


    虞夙朝他伸出手,宁星阮便起身抱住了他,在虞夙怀里,他才察觉到自己一直在不住地颤抖。


    被紧紧抱着,他趴在虞夙怀里,像条离了水后又被救下来的鱼一样,仍然无法摆脱对死亡的恐惧。


    虞夙轻声安慰着,低沉温柔的声音让他慢慢缩在他怀里安心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虞夙坐在床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他的头发,宁星阮起身便看到自己手里还攥着他的衣服。


    “饿吗?”虞夙拉了枕头垫在他背后,宁星阮摇摇头,他还是有些精神不济,没有胃口。


    想到被带回来的宁星阮,还未开口,虞夙便道:“你弟弟刘叔都安排好了,不必担忧。”


    宁星阮笑了笑,慢慢握住他的手:“谢谢。”


    挑破了一直藏着的秘密,宁星阮自己也察觉到,他对虞夙比以往更加的依赖。


    洗漱后他躺在虞夙怀里,手抓着他的衣服,忽然问了一个问题:“你,今年多大啦?”


    虞夙轻笑了一声,笑道:“我也忘了,总归是比你大的。”


    “那,你是怎么……变成鬼的?”宁星阮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虞夙脸上笑意微敛,目光慢慢变得有些阴冷,他将人按在自己怀里,声音空茫:“可能是得罪了一些人,然后便被困在那处祠堂了。”


    宁星阮想到了自己在山上时曾做过的一个梦,虞夙被四条锁链捆在那张椅子上,流了好多好多血。


    一定很痛。


    那些人不知道还对他做了些什么,但肯定比他看到的更残忍。


    紧紧抱着男人,宁星阮心里难受。


    “已经过去不知道几百年了。”虞夙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我都已经记不清了,好了,不要多想,听话,快睡吧。”


    宁星阮轻轻吻了吻他的下巴,应了一声,很快就坠入了梦里。


    这一夜他睡得很不安稳。


    泗水村那二十多天的记忆忽然翻涌,他记起了青玄曾经说过的话,在梦里,那些话统统变成了现实。


    他仿佛成了邪物眼中的香饽饽。


    五岁的他,十二岁的他,被无尽的邪物缠上,一团团黑影涌进他的身体,吞噬他的血肉,撕扯他的魂魄。


    小小的孩童被吃干血肉,最终只剩一层皮,仿佛一具骷髅,躺在医院的床上,在无尽的折磨中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宁星阮被下醒来,发现自己心悸发抖,几乎说不出话来。房间里灯亮起,身边的人将他紧紧抱着,手臂几乎勒得他身上发疼。


    死死抓着虞夙的衣服,他忍不住啜泣出声,萦绕的檀香驱散了他心里深深的恐惧。


    宁星阮忽然觉得,梦里不只是梦,若是他那天没有去后山,没有遇见虞夙,那大概就是他的命。


    所以,能遇见他,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啦。


    余下的事情,无论是什么结果,他都做好准备了。


    第65章


    宁星磊走了。


    临走之前,他固执地要宁星阮加自己认识的那个道士的联系方式。


    “也许以后用得着呢,多个朋友多条路。”宁星磊说他是在打游戏时认识这个道长的,两人在游戏里很投缘,后来出了山神庙的事情,道士还给他寄了一道符纸。


    宁星阮拗不过他,只得拿出手机,然而等收到他推过来的名片,才发现,这个道长竟然就是松阳观那个小道士。


    世界可真小啊。


    送走了宁星磊,他回来后,搬了椅子坐在走廊下发呆。


    刘叔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也不见了人影,整个院子只剩他一人。安静地看着院子里几盆已经开花的盆栽,宁星阮轻轻叹了口气。


    花开了又落,明年还能发芽开花。


    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看到明年的花。


    七月十五,还有不到两个月……


    他拿出手机,联系了七月份要去上班的公司联系人。


    原本他还在考虑要不要辞了这份工作,现在也没有考虑的必要了。


    退出聊天界面,手指无意识地划着手机屏幕,点到小道士的头像时,他心里一跳。


    点了对话框,又迅速退出来,握着手机抬头看了一眼碧蓝的天,宁星阮有些无力。


    虞夙说,命格不好,就帮他改了。


    他什么都不懂,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要付出什么代价,但也知道一个成语叫逆天改命。


    忤逆上天,更改命运。


    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被硌得有些发疼了他才回过神来。


    低头看着已经熄灭的手机屏幕,他的脸映在黑色的屏幕上面,眉间眼里露着深深的惶然和惧色。


    他怕死,他没办法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坦然地接受这样的结果。


    然而他更怕虞夙会因此出事。


    自己死了,也许会变成鬼,虞夙出事了,会怎么样呢?


    宁星阮不敢想,这样的念头只要浮现,他的心脏就止不住地疼,疼得他无法呼吸。


    深深吸了口气,他还是给小道士发了消息。


    借口自己看的电视剧里有逆天改命的剧情,他询问小道士,现实里是不是也能做到。


    小道士很快回了消息,先是发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包,然后才道:“小说和电视剧里这种都是编的,现实里哪里有这样的事情啊。”


    “所以是做不到了?”宁星阮指尖冰凉。


    “也不是,以前可能有吧,现在玄门没落啊,反正我是办不到的哈哈哈……”


    “不过我记得我们家以前好像有过这种事情,几百年前还是啥时候,记不太清了。”


    几百年前……宁星阮心情复杂,又问他:“逆天改命会有什么代价?”


    “不知道,按理说肯定是因果循环啊,但是我们这一脉好像没出过什么大事,那个据说逆天改了命的老祖也好好的活了七八十岁呢。”


    这样吗?宁星阮一直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


    虞夙也许和小道士的祖先一样,知道改换命格又不背因果的方法呢?


    宁星磊走后他们的生活一如既往,虞夙仍然在忙,只不过他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早。宁星阮辞去了工作后,偏离了定好的人生轨迹起初他还有些心慌,过了两天虞夙回来时给他抱了一只小猫,他便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小猫身上。


    小猫是只长毛奶牛,长得十分好看。


    与别的猫不同,它对虞夙没有丝毫的害怕,甚至嚣张地每次都要往他脸上爬。只是它看起来刚满月不久,夜里没有猫妈妈陪着,总是哀声叫着,叫得宁星阮揪心。


    于是卧室的床上便多了只猫。


    宁星阮怕夜里会压到他,便在枕边放了只小窝,小小的,毛茸茸奶呼呼的小猫就静静地趴在床头看着他,细细的胡须还会随着呼吸一颤一颤地。


    宁星阮睡前便侧身看着它,关了灯后他也会把手伸进小窝里,十分依赖他的小猫就会蹭着他的手慢慢安静下来。


    虞夙从背后抱住他的腰,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朵,叹道:“我有些后悔了。”


    “什么?”宁星阮小心翼翼地抽出手来,转了个身伸手抱住他问道。


    黑暗里,虞夙准确地吻在他唇上,语气带着些幽怨:“自它上床后,你便看也不看我一眼。”


    宁星阮听了这话笑得浑身颤抖,他抬手捏住虞夙的脸:“那明天将它放在我们枕头之间,这样我便可以看着你了。”


    “不可能。”虞夙紧了紧抱着他的手臂,“明天让刘叔照顾它。”


    宁星阮又是一阵笑。


    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了,虞夙身上微凉,隔着两层布料,抱着他温度刚刚好,宁星阮夜里越发喜欢贴着他,恨不能整个趴在他身上。


    手从衣服下摆伸进内里,掌心贴着紧实的肌肉,腿也紧挨着他的腿,宁星阮调整了一下姿势,舒服地叹了口气,不动弹了。


    虞夙任他动作,等人安静下来,才调整着姿势让他躺的更舒服。


    黑暗里,男人一瞬不瞬地看着怀里的青年,然后在他额头印下深深一吻,许久也不愿离开。


    小奶猫名字叫星星,星星很好动,白天在院子里一直闹腾,好在院墙深,不怕它跑出去。


    有星星在,宁星阮也不再无聊,打游戏时都要分心看着它。


    自上次宁星磊推了那小道士给他,每次打游戏就会过来询问他是否有时间,似乎是打定主意要搞好宁星阮和小道士之间的关系。


    在得知他们认识后,更是行动积极。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分寸感,并没有和道士提及宁星阮的事情。


    因此,宁星阮也很快和小道士熟悉起来。


    这样刚好,他想着,小道士看着虽然不靠谱,但还是有些本事,也许总有要麻烦他的一天。


    周六的时候,宁星阮接到电话,他订制的戒指完成了。


    立刻赶到商场,从老板手里接过盒子时,宁星阮心跳有些快。


    “祝福你们。”老板看着他,脸上难得地扯出了点笑意,“你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谢谢。”宁星阮握着戒指盒,十分认真地朝他道谢。


    走出商场,站在门口,宁星阮打开盒子,看着两只造型独特的戒指,怎么也看不够,他控制不住地扬起嘴角,拿着戒指盒,坐在回程的车上考虑着要什么时候送给虞夙。


    是要就这么送给他,还是找个特殊的日子,好好准备一下呢。


    以往每次都是虞夙宠着他,他也想为虞夙做些什么。


    想来想去,他也没有想出什么结果来,下车后愁地叹了口气,宁星阮看着手里的戒指,决定还是过两天找个时间,就送给他。


    五月二十号就刚刚好。


    回家后将戒指放在行李箱里藏好,一想到几天后就要把它送给虞夙,宁星阮一整天心里都充满了甜意。


    虞夙回来时刘叔刚好准备好午饭,他便陪着宁星阮坐在饭厅里,看着宁星阮脸上隐不去的喜意,他笑盈盈地问道:“怎么这么开心?”


    宁星阮喝了口绿豆沙牛乳,嘴里甜滋滋的,说出的话也跟着变得甜滋滋:“我看着你就很高兴呗。”


    虞夙忍不住凑上来,尝到了他唇上混着奶香味儿的绿豆沙。


    门口的人影闪过,宁星阮赶忙把人推开,面色涨红地朝外看去,然后从栅格中看到了一片灰色的衣角。


    这下子他脸上的热意快速蔓延,一直烧到了耳后。


    等了一会儿,刘叔才装作刚刚走过来的样子,乐呵呵地端着一道小菜放在了桌子上。


    饭后歇了会儿,宁星阮便犯了困,拉着虞夙躺在床上,特地让虞夙脱了外袍,他贴着虞夙的胸口,惬意地打了个哈欠。


    鬼男友,夏日居家必备降暑之神器。


    一觉睡到了傍晚,让刘叔不必准备晚饭,虞夙带着他出了门。


    他们没有去附近的广场,而是坐车来到了一处夜市。


    “前些天我忘了,现在给你补上。”点了些烤串,虞夙笑道。


    宁星阮眨眨眼,他想起来那天两人去湖边,回来时在校门口点了烤串,他却因看到林跃涛和郑云恒而失神烫伤了舌头,以至于烤串没能吃到嘴里。


    虞夙好像说,想吃会再带他过去,只是中间发生了些事情,以至于他早就把这随口的一句话给忘了个干净。


    不过小道士将钱还给林跃涛后,他们四人已经在学校门口吃过了啊。


    “那不算,我陪着你的才作数。”男人笑着将端上来的烤串送到他手边,然后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只是这里没人卖莲子粥了。”


    宁星阮忍不住笑了,这么热的天气,谁会傻的出来卖莲子粥啊。


    天色暗下来,夜市里越发热闹,坐在其间,宁星阮吃着油滋滋的烤串,看着周围坐着的或是聚会的三五好友,或是出来放松的家庭,看到他们脸上的笑意,他心里也跟着生出了幸福。


    他果然是舍不得这样的人间烟火。


    回去时两人提前下了车,宁星阮吃得太多,一不小心吃撑了。


    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虞夙叹了口气:“就不该纵着你。”


    宁星阮笑嘻嘻地抱着他的手臂:“出来吃饭,当然是吃到开心最重要,我走两步就好了,真的!”


    “我让刘叔煮了山楂水,等回去喝一些,省的明天肚子不舒服。”


    宁星阮亲昵地蹭着他的手臂,拖长了声音:“好——都听你的。”


    夜风微凉,走在偏僻的巷子里,周围安静下来,两面的高楼隔去了外面的嘈杂声,他们仿佛一瞬间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了。


    靠着墙根慢慢走着,宁星阮有些喜欢这样的环境,这一刻他与虞夙处于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世界里。


    侧身靠着墙,他拉住了虞夙的衣服,巷口的路灯灯光无法照亮整条巷子,他们一半处于昏暗的灯光下,一半被遮在黑暗里。宁星阮看到了虞夙的表情,于是他毫不客气地抬手揽住了男人的脖子。


    清凉的薄荷与醇厚的檀香交织着,让宁星阮慢慢感受到了一阵喝了酒般晕乎乎的醉意。


    无力地任由腰间的手扶着自己,宁星阮已经开始眩晕的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还好刚刚吃了口香糖,还是薄荷味儿的。


    等走出巷子时,他已经不撑了。


    亲亲这种事情,大概也是极其消耗体力的,宁星阮暗道。


    打了个哈欠,他又开始犯困了。


    “肚子还难受吗?”虞夙停下脚步,看着他柔声问道。


    宁星阮摇了摇头:“不难受了。”


    于是虞夙便在他身前微微蹲下:“上来,我背你。”


    “这不太好吧?”宁星阮笑嘻嘻地说着,然后毫不客气地趴在了他背上。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趴在虞夙背上,他总会有种异样的感觉。


    虞夙第一次背他时,是从泗水村到山上那座宅子里,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虞先生的身份,虞先生说,把人背回家里,那自己就是他的人了。


    搂着男人的脖子,宁星阮侧头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心里便被填满了。


    他忍不住轻蹭了一下,然后,然后看到了那满头顺滑的黑发之下,藏了一丝雪白。


    第66章


    昏暗的光线下,如墨般的发间,那一缕白色像是一根针一样,轻轻刺进了宁星阮的眼里。


    他慢慢抬手,却又在触及那缕白发前停住了动作。


    背着他的人轻笑道:“怎么了?”


    “没啊,没什么。”宁星阮语气轻松,脸上表情却只有困惑和无措。


    是因为他的事情吗?


    他知道,自己就算是问了,也未必能问出实情。


    再次用脸颊蹭了蹭那片头发,随着他的动作,白发被藏进了黑发中,看不见了。


    回家后,宁星阮乖乖地在虞夙的注视下喝了那碗已经冰得温凉的山楂水,洗漱过后躺在床上,一如既往地逗了会儿星星,然后才钻进虞夙的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趴在小窝里的奶猫颤颤悠悠爬出来,蹲在了枕头上。


    宁星阮睁开眼睛,眼神清明,他慢慢抽出抱着虞夙的手臂,把小猫放回窝里,然后便侧过身来,看着身边的男人。


    虞夙没有醒过来,宁星阮就这样看着他,直到窗外慢慢泛了白。


    在虞夙睁眼之前,他翻了个身,背对着男人闭上了眼睛,听着身边的人起身出去,才松开被子下紧攥着的手,睁眼茫然地看着醒来后独自玩耍的小猫。


    小奶猫见他醒了,欢快地爬过来,然后歪着头蹲在他枕头上,慢慢凑过来舔了舔他的眼角。


    宁星阮一怔,伸手摸了摸脸,摸到了些许湿意。


    起身洗漱,看着镜子里略显憔悴的脸,他伸手轻拍了几下面颊才走出去。


    虞夙陪着他吃了早饭,宁星阮将他送出门去,刘叔拿着扫帚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的背影笑得满脸褶子。


    关上院门,宁星阮站在门口,许久才走回了卧室。


    坐在床上,嗅着空气中残留的檀香,他脸上一直带着的笑意彻底垮了下来。


    心悸感从看到虞夙的白发起就一直没有消退,他趴在床上,攥着拳头抵住胸口,试图用物理方法将心理的闷痛感挤压出去。


    拿出手机,宁星阮手指微微颤抖着,给小道士发了消息。


    死死盯着屏幕,直到手机发出一声脆响,他的心脏也跟着狠狠一跳。


    “鬼的头发变白?这又是啥电视剧?导演还挺上道啊。”


    “人死之后变成鬼按理来说相貌会和去世前保持一致,老者去世头发是白的很正常,如果是年轻时横死变成厉鬼后又生了白发,那肯定是伤及本源了。”


    “伤及本源,会怎么样?”宁星阮呼吸困难。


    “严重的话三魂不稳七魄伤损,会魂飞魄散吧。”


    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


    手机跌落在床上,宁星阮手指死死揪着心口处的皮肉,可是再剧烈的痛感,也及不上心里让他几乎无法发出声音来的剧痛的十分之一。


    虞夙可能会魂飞魄散。


    会彻底、彻底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自己即便是死了,变成鬼,也再不能见到他。


    宁星阮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心脏的疼痛已经变成物理性的痛,他拉过被子罩在身上,死死捂着胸口蜷缩在被子里,头脑却异常的清醒。


    虞夙不能消失,所以还是他死了比较好。


    对,这原本就是他的命运,死了后变成鬼,他们还是能在一起,而且,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几十年,几百年。


    这样就很好。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做了决定,宁星阮反倒慢慢平静下来。


    起身拿了衣服走进浴室,热水冲洗之下,他发凉的四肢渐渐有了温度,洗了个澡,时间已经接近中午,虞夙没有回来,他便独自吃了午饭。


    饭后在院子里转了一会儿,宁星阮便回到卧室,躺在了床上。


    昨天一夜未睡,他精神本就有些不济,上午又突然得知那件事,虞夙回来怕是一眼就能从他面色上看出异常。


    抱着星星,宁星阮闭上眼,心里十分宁静。


    他已经很幸运啦,这世界上又能找到几个肯为对方魂飞魄散的人呢,他就遇到了一个。


    虞夙这样待他,就算是变成鬼,他也是最幸福的鬼。


    虞夙推开卧室门,便看到了床上正熟睡的青年,他看着青年微微翘起的嘴角,也慢慢露出了笑意。


    坐在床边伸手虚抚着青年的面颊,男人眼中满是温柔情意。


    被子下面动了几下,毛发凌乱的小猫钻了出来,看到虞夙的手,它便忍不住伸出小爪子拍了过去。


    虞夙及时捏住了那只爪子,被子下的青年还是打着哈欠睁开了眼睛。


    看见他,青年很自然地伸出手来,虞夙也配合地低下头,任由他揽着自己的脖子将自己拉倒在床上。


    撒娇一样在虞夙身上蹭了一会儿,宁星阮才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今天你回来晚了。”宁星阮低声嘟囔道。


    虞夙无奈地亲亲他:“那是我的不对,你说要我怎么赔罪吧。”


    宁星阮看着他,然后轻笑道:“那你吃过晚饭后背着我出去转转。”


    “行,听你的。”


    晚饭后,虞夙果然带着他出了门,在门口便弯腰将人背在了背上。


    他们没有走远,只是在附近的几条巷子慢慢走着,这边住户不多,他们也没有遇到几个人,有人带着诧异的目光看过来,宁星阮也满不在乎。


    他只是仔细盯着虞夙的头发,他没有看到那缕藏在黑发下的白头发,然而却看到了以往黑如墨的长发间,已经开始出现不和谐的灰白斑驳。


    很不起眼,甚至放在普通人头上算不得什么问题,若不是他注意力放在这上面,也许根本不可能发现。


    慢慢将下巴放在虞夙的肩上,他歪头看着男人的侧脸,忍不住轻轻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男人停住脚步,侧过头看着他。


    “快走,转了这一圈我们就回家。”宁星阮移开视线看向前方,催促道。


    虞夙笑着轻碰了一下他的头,才继续朝前走去。


    快要走回家时,他们遇到了一对老夫妻,两个老人牵着手,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在巷子里,脸上表情是历经世事后的沧桑和身边人仍在的安宁幸福。


    四人在巷子里相遇,老夫妻看到两人,笑着点了点头,宁星阮也回礼。等人走过去,许久他还扭头看着两人略显蹒跚的背影。


    两人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后,他才忽然开口道:“我以后老了,你是不是还会是现在的样子。”


    虞夙怔住,随即失笑道:“说什么胡话呢。”


    “我二十多岁,三十多岁,还能与你站在一起,将来五十六十了,我们再一起出去,别人会以为我们是父子,再过一二十年,那便是孙子带着爷爷出游了。”宁星阮轻声道,“我不想变成那样。”


    “我……我想就用现在的样子,与你一直在一起,你不要救我了好不好?”


    “变成鬼,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几十年太短了啊。而且,以后我们一起出去,连门票都不用买了呢。这样不好吗?你也说过,我们可以做一对鬼夫夫的。”


    一口气将自己心里的话全都倒了出来,可是背着他的人却一言不发。


    宁星阮心里忐忑,轻轻晃了晃他:“我说的不对吗?”


    许久,虞夙才道:“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宁星阮便知道,让虞夙主动放弃他,大概是不可能了。


    回家后,他一言不发,不是故意置气,而是心里像是坠了颗铅球一样,沉重的让他没有精力再有什么反应。


    夜里等人睡着后,虞夙睁开眼睛,起身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青年,眸色沉沉。


    无论如何,他的青年都会平安顺遂地,以活人的身份走完普通人的一生。


    那些无尽的,被世俗彻底抛弃的孤寂、压抑和绝望,又怎么能让他经历呢。


    虞夙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会生气会撒娇,会在他怀里露出甜甜的笑意的青年,走向自我厌弃和自我毁灭。


    第67章


    宁星阮做了一夜的噩梦。


    梦里时而是虞夙被关在祠堂里,漫天血色中他身上的血肉一寸寸脱落,只余一副骨架静坐在那张椅子上,时而是满头白发的男人在他面前化成飞灰被一阵风吹散,消失在天地间。


    早上睁开眼睛,他许久也无法从梦里残留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眼尾不受控制地沁出泪珠,他深吸了几口气,心脏还是像被无形的手攥紧了一样,疼得他无法起身。


    身边一沉,光线被高大的身影遮住,虞夙坐在床边俯身,一只手撑着枕头,另一只手轻柔地抚过他的眼睛:“做噩梦了?”


    宁星阮抬眼看着他,然后伸手紧紧抱着他。


    “我梦见你流了好多血。”


    虞夙顺势把人捞在怀里,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安慰:“只是个梦而已,我好好的在这呢。”


    宁星阮沉默不语,只是越发用力地抱着他。


    直到刘叔在外面询问,宁星阮才起身洗漱。


    陪着宁星阮吃过早饭,虞夙照旧出了门。


    把人送走,宁星阮站在门口,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一直没有进院子。


    虞夙这样的鬼物,以前来无影去无踪,现在每天和普通人一样走正门出去,在巷口拐弯处回头和他告别。


    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宁星阮转身回到了书房。


    隔着窗户看了一眼外面,他拿出手机,给小道士发了消息。


    日头西斜的时候,虞夙如往常一样回来了,宁星阮听见敲门声便小跑着给他开门,拉开木门,他看着虞夙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有什么不妥吗?”虞夙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自己身上,并没有发现异常。


    宁星阮摇摇头,伸手拉住他:“没有,就是看见你了就想笑。”


    他转身关了门,拉着男人朝巷子外走去。


    出了巷子顺着路边往前走,斜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宁星阮扭头看着身后地上自己的影子,然后回头看着虞夙的侧脸,眼神一暗。


    他心里生出一股怨气,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多一点幸福呢?


    三岁那年他失去了最爱自己的父母,现在他刚得到的爱,又要失去。


    深吸一口气,宁星阮知道自己再怎么抱怨也改变不了这样的事实,忍不住委屈地红了眼眶,他别过头不想让虞夙看到,脸却被一只手轻轻捧着转了回来。


    “发生什么事了?”虞夙略带担忧地看着他。


    宁星阮微微摇头,带着鼻音道:“就是有点想我的朋友了。”


    轻叹了一声,虞夙把人拉进自己怀里,低声道:“若是想见他们,过了这些天我陪你去见便是。”


    宁星阮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我知道的,你陪我去学校附近看看好不好?”


    “好,都随你。”虞夙道,“几日不见你就如此想念他们,若我与你分开,你也会这么想我吗?”


    见他眼中带着调侃的笑意,宁星阮哼笑一声,锤了一下他的肩膀:“那你可以试试。”


    伸手抓了他的手,虞夙啧了一声:“那还是算了,我还是日日守着比较放心。”


    二人走了段路,坐上开往学校的公交车。坐在最后一排,在前排座椅的遮掩下,宁星阮毫无负担地依靠在虞夙肩上,透过车窗有些失神地看着外面。


    约一个小时后,公交车停靠在学校附近的车站边。


    “不进去吗?”下车后,两人路过校门,宁星阮却没有朝里面走,而是牵着虞夙径直朝前。


    听了虞夙的问话,他看了一眼挤挤挨挨的校门,摇头笑道:“算了,也不是很想进去。”


    起初虞夙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等过了马路,爬上小土坡,看到熟悉的湖面,他才低头目光温柔地看着宁星阮。


    宁星阮朝他笑了笑,撒开他的手,一阵风一样飞跑了下去。


    跑到湖边,他气喘吁吁地扶着栏杆,一双手从身后环着他的腰,他便放松地朝后靠着,倚在了虞夙的胸前。


    “怎么突然想到来这里了?”虞夙低头轻轻蹭着他的面颊,柔声问道。


    宁星阮笑了两声没有作答,而是在他怀里转过身来,背靠着栏杆看着他,伸手揽着他的脖子,主动吻在他的唇上。


    越发红艳的夕阳披在两人身上,周围的一切都仿佛染了一层胭红。


    许久,湖边的小道上响起两声清脆的车铃声,贴着栏杆的两道身影才稍稍分开。宁星阮呼吸轻且急促,唇上润红,眼中带着微微的水色。


    腰间的手缓缓摩挲着,他将额头抵在虞夙肩上,努力按耐住心底的异样,许久才放开手,拉了拉虞夙的衣服:“我有点累。”


    虞夙便松开手,顺势牵着他找到上次他们来时坐过的那片草坪。


    坐在草坪上,看着被渲染成红色的湖面,湖边野草疯长,几只鸭子钻入水草中,只余圈圈涟漪在湖面上层层扩散开来。


    宁星阮靠着虞夙,微眯着眼看向远方,轻叹了口气道:“真好看。”


    虞夙大约是记起了他们上次来这里时的事情,脸上带出了笑意。


    那时候宁星阮仍然对他心存戒备,与他相处时总带着妥协和无奈,如今他们这样亲昵地靠着,再见相同的湖中日落,心境却大不相同了。


    “真好,如果……能一直坐在这里,就好了。”宁星阮喃喃道。


    虞夙撩了撩他额前的头发,语气含笑道:“日落时时有,想看我陪你来便是。”


    宁星阮轻笑,转头将脸埋在他怀里深吸一口气:“好啊。”


    血色的残阳坠入湖里,最后一丝光线被吞没,周围慢慢陷入昏暗中,宁星阮才起身,被虞夙牵着越过山坡,走出了那片安静的草坪。


    学校周围仍然是那么热闹,宁星阮这次没有再在这里停留,一直走出人群,走过公交站,周围人影逐渐稀少,他才停下脚步看着虞夙。


    虞夙双手揽着他的肩膀,亲昵地贴贴他的额头问他:“怎么了?”


    “累。”宁星阮依在他身上,软声道,“你背我回去好不好,我走不动了。”


    学校距离他们的住处,打车也要半个小时左右,若是背着他一步一步走回去,大概要走到深夜了。


    宁星阮也觉得自己无理取闹,然而虞夙很自然地在他面前弯腰,并不将这段路当做一回事儿。


    宁星阮抿嘴笑了,俯身趴在他背上,头轻靠着他的背,摇摇晃晃,宁星阮嗅着熟悉的檀香味儿,觉得万分安心。


    所有的忧惧和忐忑纠结,此时都消失无踪,他心头只余一片安宁。


    这条路好长好长,长得他等不及到家,便在虞夙的背上睡了过去。


    他睡得很沉,睡着之前,他也努力地要睁着眼睛,他想清醒着与虞夙一起走完这趟回家的路,这么长,够他记很久,每一分每一秒都可以让他掰开了揉碎了慢慢回味。


    可惜了。


    ——


    “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联系我。”


    熙熙攘攘的车站,宁星阮耐心地听着小道士的絮叨,从他手里接过一个布包。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个手掌大小的小盒子,还有一束黄纸包裹着的线香。


    宁星阮略带着些歉意看着他道:“真的不会有事吗?”


    “你放心吧。”小道士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有我爷爷在,就算他找上门来我爷爷也能应付,再不济,我还有一堆师叔呢。”


    “我不是说这个。”宁星阮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你偷了你爷爷的东西,不会挨打吗?”


    “这个……反正最后这些东西肯定都要传给我,我爷爷最疼我了,我早几年拿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吧?”小道士摸摸鼻子,嘿嘿笑了两声。


    轻叹了口气,宁星阮笑着道谢:“谢谢,麻烦你了。”


    犹豫了一下,他手摸了摸口袋,还是将里面的盒子拿了出来。


    打开盒子,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戒指静静躺在丝绒里,在阳光照射下闪着金属特有的光。


    把盒子递给小道士,他笑得有些勉强:“如果……如果他真的找到你,你便把这个给他吧。”


    虞夙会明白他的意思的。


    小道士也跟着叹气:“我也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既然是你的意愿,要是真有那一天,我会把东西送去的。”


    宁星阮目送他离开车站广场,才转身走进了人群中。


    他出门时什么也没带,只拿了自己的证件,站在安检前看着后面的电子屏,他在最近的车次里随意选了个靠海的城市,买票进站。


    坐在候车厅里,身边人群来来往往,耳边声音嘈杂,他却只低头看着掌心那只戒指,手指轻抚着戒指内侧的字,目光空茫。


    广播里喊到他的车次,宁星阮起身,看了一眼出口处,慢慢走向了检票口。


    第68章


    火车鸣笛,宁星阮握紧了掌心的戒指。


    他看着车窗外逐渐往后移的牌子,心脏砰砰直跳,莫名开始发慌,甚至生出了想要立即下车的冲动。


    但是……不行。


    火车很快驶出车站,路边景色飞逝,宁星阮头靠着车窗,鼻子有些发酸。


    还没有走出曲召市,他胸口已经开始揪着一样疼的他呼吸困难。


    火车越来越快,他心里也越来越空,心绪茫茫然无处安放。


    压下心里的忐忑和不舍,他低头翻开小道士给他的布包,从里面拿出木盒。


    巴掌大的木盒有些陈旧,上面的雕花已经被磨损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打开木盒,一枚黑色的造型怪异的石头静静躺在里面。


    他与虞夙结了婚契,无论走到哪里,虞夙都能找到他。


    若是帮他解了这婚契,虞夙又会立即知晓他的动作,所以只能用法器暂时遮掩。


    这块配饰是小道士祖上传下来的法器,一直被他爷爷珍藏,这次为了帮宁星阮逃离,他便将法器给取了出来。


    黑色的玉石上密密麻麻刻满了符文,宁星阮将它取出来戴在脖子上,手却碰到了另一根绳子。


    将绳子拉出来,他看着莹润的白色玉牌,心中又是一紧。


    摩挲着牌子上的那个字,宁星阮神色黯淡,抬手将玉牌贴在唇边,许久才轻轻解下来放在了木盒中。


    天色暗下来时,火车停在了一个海边小城里。


    宁星阮下车后走出火车站,站在车站口看着陌生的城市,有些茫然。


    坐在路边的石椅上,面前车辆人流来来往往,直到霓虹亮起,他才回过神来,走到对面的旅馆,开了间房。


    拿了房卡进房后打开灯,宁星阮仰躺在床上,这一路已经将他全身的力气都耗费殆尽,现在他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做不了。


    汽车鸣笛声穿过玻璃窗传进来,他拉了被子将自己裹紧,翻个身将脸埋在手臂间,指甲深深陷入手臂的肉里。


    外面仍然十分热闹,他却感觉自己像是浮在虚空如无根漂萍,被隔在了这个房间里。


    过了不知多久,宁星阮抬起头来,打起精神拿着房卡出了门。


    到楼下小超市买了打火机和烟灰缸,在路边装了些细土,回到房间他从小道士送来的线香中抽出一根,点燃后插在烟灰缸中,潦草洗漱后便关了灯躺在了床上。


    他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然而袅袅焚香气像是有催眠作用一样,让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直到手机定好的闹铃声响起,宁星阮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雪白的房顶,慢慢回过神来,这里不是虞夙的卧室,而是宾馆。


    虞夙……


    肯定很生气,气他不识好一走了之。


    但是他也没办法,他什么也不懂,什么也做不了,只有离开是他可以自己选择的。


    起身坐在窗边,等太阳光照在脸上了,宁星阮才轻叹了口气,伸手扯扯自己的脸,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胸口,昨天那股压抑难过到窒息的感觉,忽然轻了许多。


    是了,他不后悔自己的决定,选择离开,也许他们以后还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在一起,但是任由虞夙以自身为代价去改他的命格,谁又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呢。


    如果真的会如小道士所说,虞夙为了救他而魂飞魄散,彻底消失,他又怎么可能好好活着。


    这么想着,宁星阮也不再坐在这里自怨自艾,他下楼续了两天的房费,然后出了门。,在楼下随意吃了些东西,便在这座陌生的小城里随意走着。


    靠海的城市空气中都似乎带着一股咸湿的气息,目之所及仿佛眼前的玻璃终于被擦干净了一样,一切都干净清新。


    宁星阮上了公交车,终点站下车后又走了段路,便远远看到了灰蓝色的海面。


    走到海边,找了块石头坐下,宁星阮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靠着身边的大石头,微眯着眼看向远方。


    真的很美……


    只是很可惜,他最想的那个人不在身边,他也无法向任何人分享眼前的大海。


    手里的手机是昨天新买的,所有的联系人都被锁在了那部已经关机的旧手机里。


    看够了大海,宁星阮不得不考虑现实问题,他不可能一直住在宾馆里。


    租房、添置生活用品,等一切都安置好,站在狭小的出租屋里,一番折腾下身心俱疲的宁星阮才终于像是从悬浮的状态落到了实地上。


    拉上窗帘,打开灯,昏黄的灯光下,宁星阮再次点燃了一根线香。


    青烟香而不呛,让他略有烦躁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


    小道士说,他身上除了那婚契,还有别的东西,这线香便是双重保险,宁星阮知道他说的是自己无名指上的细线,虞夙为了让他随时能找到拴上去了。


    拿出那枚戒指,轻轻套在无名指上,宁星阮目光柔软。


    在青烟中逐渐起了困意,此时他尤为感谢小道士,送了他这样的东西,让他不至于日夜沉浸在纷乱的情绪中出不来。


    无论如何,日子要照常过下去,哪怕只余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宁星阮最愧对的,是自己的叔叔和几个好友。


    他大概来不及报答叔叔的养育之恩了,幸好还有时间让他准备和他们的告别。


    手里的钱足够他在这个小城里生活到那天的到来,但是还不够。


    他临走之前,想尽自己所能,送给所有牵挂的人一份礼物,这也是他仅能做的一件事了。


    宁星阮的大学虽然算不上顶尖,但仍然颇有名气,很容易就在小城里找到了一份工作。


    上班后,每天公司出租房两点一线,也许是太过忙碌,不知为何,他竟然越来越少想到虞夙了。


    当一周后他下班回家,打开房门看到放在床头的盒子,记忆竟然出现了一丝卡壳后,他终于开始有些心慌。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他是这么无情的人吗?仅仅分开半个月而已。


    宁星阮以为自己会很难过,然而他仅仅只感觉到心口处一阵闷痛。


    他努力地回忆着与虞夙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试图唤回本该出现的情绪,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现在回头看那些记忆,仿佛一个看电影的过客一样,心中没有丝毫的涟漪。


    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床上,他伸手握住挂在脖子上的黑色吊坠。


    是这个东西吗?


    是不是带着这个,他们的婚契就断了,所以自己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可是,可是不应该这样的,他对虞夙的感情,不应该只拴在那张婚契书上,如果婚契一断一切就都如水中幻影一样消失不见,那他的感情又算是什么?


    鬼迷心窍吗?


    宁星阮有些迷茫,心里不受控制地生出了疑虑。


    不是这样的,他不是傻子,他很确定,即便是没有婚契,他仍然会爱着虞夙,所以还是因为小道士送给他的这两件东西上。


    已经离开将近两周了,虞夙仍然没有找来,现在一旦将黑色吊坠取下来,他肯定能找到自己吧?


    可是一直带着,一个月后,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会彻底忘了自己曾经有多么深刻的一份感情吗?


    一想到这里,宁星阮的心脏终于有了剧痛的感觉。


    多可怕啊,他竟然会忘了虞夙。


    房间里很热,他却觉得身上冷得牙齿直打颤。


    被找到带回去,虞夙也许会彻底消失。


    仍然躲在这里,他却可能要忘了这段感情。


    两种结果都让他感到无望,宁星阮忍着心中剧痛,抖着手从枕头下拿出了旧手机。


    插上数据线开机后,他来不及回复跳出来的信息,径直点开了小道士的头像。


    那边很快回复消息,但对宁星阮出现的这种状况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算是有副作用也不该是这样啊!”


    “应该只是暂时的,不然你取下来试试。”


    “你等等,我爷爷回来我问问他再给你回复消息吧?”


    宁星阮只能先应下,随即再次关了手机。


    ——


    早上醒来,宁星阮换了衣服下床,走到洗手间挤了牙膏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忽然有种很陌生的感觉。


    脑子里似乎闪过了什么,快得让他来不及抓住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怔愣地站了好几分钟,宁星阮才心事重重地开始刷牙洗脸。


    简单吃了点东西,换好鞋站在门口,他环视一周这个有些陌生的房间,一如往常出了门去公司。


    外面下了小雨,宁星阮踩着地上的积水一路匆匆跑到公交站,刚好赶上要做的公交停好。


    上车后和以往一样坐在门口靠窗的位置,他撩了几下头发,轻轻叹了口气。


    雨越下越大,灰色的天空闪过几道闪电,闷雷声炸响,将宁星阮从恍惚中震醒过来,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余光却似乎看到旁边有黑影闪过。


    心中一突,他赶紧扭头看去,什么也没有。


    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宁星阮总觉得心神不宁,仿佛要发生什么事情。


    他伸手使劲揉了揉脸,试图让自己打起精神,直到在公司附近的公交站下了车,他仍然有些萎靡不振。


    撑开伞走向写字楼,身边路人行色匆匆,宁星阮低着头微皱着眉,神色间是化不开的困惑与茫然。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路过写字楼的玻璃外墙时,他扭头看了一眼,瞬间寒毛直竖,整个人仿佛掉进了冰窟。


    玻璃里映出两道停在路边的身影,一道是他,另一道则站在他身侧不远处,正死死盯着他。


    他看清了那人的脸,血色布满了那张已经看不清口鼻的面庞,滴滴答答的黑色粘稠液体从下巴黏连低落,顺着他的衣领下滑,他脚下的雨水,仿佛都带上了血色。


    闪电划破天空,雷声连绵而来,宁星阮手里的雨伞掉在地上,脚下像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


    “虞、虞夙……”他嘴唇微动,喃喃叫出了一个名字,带着几分祈求,仿佛叫出这个名字,就会有人过来救他。


    有些茫然地眨眨眼,雨水顺着睫毛流下,宁星阮脑子里像是有层雾被拨开。


    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自己回了趟老家,在村里被那些老人算计,还被一只厉鬼给缠上了。


    那只鬼将他骗上山,骗他签了婚契。


    宁星阮记得,自己已经从山里逃出来的啊……


    他回到了学校……


    答辩,毕业,然后……


    然后……


    好像那只鬼又找到了他,他为了躲那只鬼才跑到这里。


    是这样。


    身上冷得他直哆嗦,惊惧之下,宁星阮再也站不住,伸手扶住了墙面,然而再定睛看去,那玻璃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身影了。


    第69章


    失魂落魄地进写字楼,宁星阮走上电梯,微微扭头,就看见电梯锃亮的壁上映出的一张惨白的脸。


    打卡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看着电脑屏幕,一些他不愿记起的回忆却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闪出。


    山路上弥漫的大雾,雾里白色的灯笼,和穿着寿衣的僵硬身影……


    还有……那只男鬼。


    他口干舌燥,心里像是坠了铅坠子,一整天都惴惴不安。


    让他更加害怕的是,在想到那只男鬼时,他心里竟然生不起恐惧,而是一股让他很慌乱,难以接受的情绪。


    他捂着胸口,原本惨白的脸因为难以置信而浮出两团胭红,看着电脑屏幕里不甚清晰的身影,宁星阮有些烦躁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


    他想到自己在写字楼下叫出的那个名字,心里蓦然一跳。


    是那只男鬼……给他下了什么咒吧。


    到下班时间,随着周围同事逐渐离开,偌大的办公室慢慢变得空荡荡,惶恐的情绪如同阴云一样,再次慢慢笼罩在他心头。


    宁星阮走出写字楼,雨仍然下着,公交站挤挤挨挨全都是人,他站在人群中,随着人流挤上公交车,在几乎脚不沾地的车厢里,才稍稍有了些安全感。


    车窗开着,一阵凉风吹进来,车厢里闷热的气息被吹散,即便是人挨着人,宁星阮也察觉到了一丝冷意,他打了个喷嚏,费力地抬手揉揉鼻子。


    车子在公交站台停下,有人下了车,车厢里不再像刚上车时那么拥挤,宁星阮也稍稍换了个姿势,一直踮着的脚终于踩在了地上。


    换了只手拉着吊环,车子起步,宁星阮转了个方向随意朝外面看了一眼,然后就看见,路灯下,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中年男人正死死盯着这个方向。


    男人表情僵硬,眼瞳泛白,头随着公交车起步缓缓转动,宁星阮与他对视着,浑身泛寒,直到车子驶出去很远,他才冷汗津津地跌坐在空出来的座位上。


    接下来的路程,他总是能看到某根路灯柱子下的蓝色身影一闪而过。


    攥紧了衣角,宁星阮彷徨无措,下车后他便一路飞奔至出租屋,关上门靠在门背上,才闭着眼长松了口气。


    走到桌子边拉开抽屉,他抽出一根线香点燃,插在小香炉中,线香燃烧的味道逐渐蔓延至整间房,让他慢慢平静下来。


    手伸到枕头底下,他拿出了那部旧手机。


    开机后,一条消息跳出界面,小道士今天凌晨时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询问他的地址。


    宁星阮有些疑惑,他往上翻了翻,却发现上次的聊天记录他有些看不懂,用力揉了揉太阳穴,他总觉得自己最近好像记忆力越来越差了。


    发了条消息过去,那边几乎是秒回:“你在哪?”


    违和感越来越重,但是他又想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含糊地询问小道士能不能帮他请几张辟邪符。


    然而小道士却告诉他被那些东西盯上,符纸也只能保一时平安。


    “你若不想回曲召市,我去找你。”小道士道。


    宁星阮悄悄松了口气,他对回曲召市这件事十分抗拒,小道士能过来自然是最好。


    将详细地址发过去,他才安心睡下了。


    躺在床上,宁星阮用被子蒙着头,仅余一双眼露在外面,他怕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更怕有东西进来自己还不知道。


    睁着眼看着窗户的方向,靠窗的桌子上那支线香袅袅青烟徐徐上升,在某一刻,直直向上的青烟忽然轻晃了一下,仿佛有风轻轻吹过。


    宁星阮眼尖地看到了散开的青烟,心里一揪,不敢再往外看,往下缩进了被子里,压着呼吸,小心翼翼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很安静,只能听到远处大路上偶尔传来的车辆鸣笛声。


    被子里狭小的空间很快被热息填满,他不得已悄悄掀开了一丝缝隙,空气瞬间顺着缝隙钻了进来,扑在脸上缓解了热意。


    宁星阮刚松了口气,便察觉到那凉意流连在他面颊耳边没有散去。


    被单轻轻被压出褶皱,有东西从他掀开的缝隙伸了进来。


    身上的热意瞬间退去,宁星阮浑身变得冰凉僵硬,眼睁睁看着压实的被子边缘鼓起来……有人将手伸了进来。


    熟悉的一幕让那些在泗水村时的记忆立即涌上心头,他指尖冰凉,死死攥着被子,直到寒意环上手腕,才回过神来,用力甩着手,并迅速掀开被子跳下床,想要冲到门口。


    然而脚刚沾在地上,一股大力就捞着他的腰,将他拽回了床上。


    宁星阮被迫仰躺在床上,冰凉的手捏着他的腰,身上的重量让他动弹不得。


    屋里的灯骤然熄灭,外面的路灯灯光穿过薄薄的窗帘透进来,借着微光他看到了垂下来的长发。


    发梢落在脸上,随着身上人的动作在脸上扫过,他不由得往后仰头,想要躲过脸上的痒意。


    下一秒,一只手便伸到他脑下,生硬地抬起了他的头,紧接着唇上一凉,他便感觉到一阵刺痛。


    唇瓣被叼着,宁星阮不敢动弹,他身上冷汗直冒,心里冒出一个让他无比恐惧的念头。


    这只鬼,是不是要生吃了他?


    最终,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紧接着男鬼便将头埋在他肩颈间,咬着他肩头的肉磨牙。


    宁星阮听了这声叹息,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喉咙里却像是塞了团棉花,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腰上的手慢慢磨蹭着,钻进了衣摆下面,顺着腰侧滑至身后脊背,宁星阮心中害怕,却不知道为什么身体不受控制地生出了战栗的感觉。


    心脏砰砰直跳,他分不清是害怕还是什么,理智让他想要立即逃离,身体却像是被施了什么咒术一样软绵绵动弹不得。


    熟悉的檀香气息中,男鬼没有再给他挣扎的机会,被折腾得浑身酸软时,宁星阮昏昏沉沉间不住地求饶,却只听到那男鬼的轻笑,还有一句模糊不清的话。


    “……不会……放过你。”


    又惊又累之下,他的意识终于彻底陷入了黑暗中。


    早上闹铃准时响起,宁星阮被惊得猛然坐起,他先是慌忙看了看房间里,不见有其他人影,又掀开毯子查看了一下自己身上,没有痕迹。


    伸手摸了摸肩头,本应有齿痕的地方一片光滑。


    起床走到洗手间,看着镜子里那张疲惫的脸,宁星阮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心中惶惶然。


    他确信昨天晚上并不是梦,那只男鬼是真的找上来了。


    而且……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奇怪的状态,那只男鬼肯定又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转身背靠着墙,打量着这间出租屋,他再也忍不住,换了身衣服拿了钥匙便冲出门去。


    天气放晴,楼下早点摊挨着路边摆了几十米,狭窄的街道挤满了早起的行人,呼喊声谈论声夹杂在混杂的香气中,让置身其间的宁星阮心里稍稍安定。


    买了几样早点坐在摊主支起的简易桌前,他食不下咽地吃了几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直到路上行人散去,摊主开始收摊,过来询问,他才从有些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离开了这条街。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在拐出出租屋所在的小区后,隔着马路上的车流,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那道身影。


    定睛看去,穿着一身蓝色工服的男人站在路灯下,目光直直地盯着他。


    宁星阮从他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恶意,那种浑身寒毛直竖的感觉让他不受控制地开始轻微发抖。


    那鬼朝他走过来了。


    宁星阮想要抬脚离开,却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用尽力气往后退了一步,脚却不小心踩在翘起的地砖上,随即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后趔趄倒去。


    在他快要栽倒时,一双手扶住了他的腰。


    冰凉透过布料传到皮肤上,宁星阮下意识想要道谢的话卡在喉咙里,他站稳后猛然回头,不出意外地看到一片一闪而逝的黑色衣角。


    喉头动了一下,他来不及想太多,慌忙想要离开,余光却看到正朝自己走过来的蓝衣鬼突然停在马路中央,血肉模糊的脸上露出了狰狞恐惧的表情,一辆车驶过去后,他就彻底消失了。


    宁星阮心头一松,支撑着他逃走的那股力气骤然消失,他脚软腿软地往后坐在了马路牙上,许久没能站起来。


    是那只男鬼救了他,他无比确定。


    宁星阮心里忐忑,那只男鬼肯定就在自己身边,这样的认知让他动也不敢动,生怕下一秒冰凉的手就会落在他身上。


    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宁星阮身体一僵,越发不敢有什么动作,视线却不受控制地朝着旁边看去,明明什么也没有,凉风却一直朝着他的耳朵吹。


    耳垂一疼,湿凉的感觉让他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那只鬼在干什么,等湿润的凉意顺着耳垂落在脸颊上,他才猛然起身,有些心虚地看了看来来往往的路人,匆匆离开了这里。


    然而,无论他走到哪里,那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却始终环绕在周围。夜幕降临时,宁星阮走到一处广场上,霓虹闪烁,人来人往,他却有种无法融入的空虚感。


    有人在表演,广场上的人呼啦啦朝那边围了过去,宁星阮被人群撞得往前走了几步,隔着人群看到了那几个人,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闪过,眼前的一切都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有些困惑地皱着眉,他来到这座小城后,貌似没有来过这里。


    正要转身离开,那群人里有个端着摄像机的朝他打了声招呼。


    宁星阮越发的疑惑,然后便听那人说,他们的短视频账号上,拍到宁星阮的那个视频播放量最高,给他们涨了不少粉丝。


    “一直想找你们,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你了,真是缘分啊!”


    宁星阮对他所说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那人拿出手机打开app找到那个视频放给宁星阮看。


    夜幕下的广场上,霓虹闪烁间,气氛热烈的人群里,两个穿着复古衣袍的男人站在人群里如同鹤立鸡群,仅仅几秒的出境,便让这条视频点赞量评论量飙升。


    宁星阮拉着 进度条倒回去,一次两次……


    他额上冷汗顺着发丝从鬓间滑落。


    是他和那只男鬼。


    他们牵着手,笑意盈盈,仿佛一对儿热恋的情侣。


    怎么会这样,宁星阮有些混乱,不可能,他根本一点都不记得。


    肯定又是那只男鬼对他做了手脚,对,他在山上时就是被鬼迷心窍了,这次肯定也是一样。


    然而这么想着,看着视频里并肩站着的两人,他心里却蓦然剧痛起来。


    紧紧捂着胸口走出人群,宁星阮抹掉眼角的液体,等道长过来,一定能帮他把病治好,治好了就不会这样了。


    第70章


    “你什么时候过来,我去车站接你。”


    “很快,不用,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问问。”


    “我好像出了点问题,你可以快点过来吗?我有点害怕。”


    “好,我很快就过去。”


    看着道长回过来的消息,宁星阮眉间的忧色却仍然散不开。


    他没有开灯,出租屋里有些昏暗,坐在床边扭头呆呆地看着窗外,他抑制不住地想着那个视频。


    拇指在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上摩挲了几下,他最终还是点开app,搜到了那个账号。


    欢快热闹的音乐声循环了不知道多少遍,宁星阮看着那两道身影也不知道看到了多少遍,他皱着眉,表情逐渐变得有些迷茫,嘴里喃喃唤出了几个字。


    “虞先生……”


    一阵凉风打着旋儿从窗户那里吹进来,啪嗒一声,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


    宁星阮被吓了一跳,慌忙朝门口开关处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


    他知道是那只男鬼,然而即便是知道那只鬼现在就在这间房间里,他却并没有太多的恐惧。


    垂下头深深吸了口气,宁星阮就当是什么都没发生,如同往常一样,点了外卖,然后从床上起身坐到了桌子前等着。


    他看着桌子中间的那只小香炉,拉开抽屉,那捆线香已经剩不多了。


    抽出一支点燃插进小香炉里,看着线香慢慢燃烧散出来的烟,他心里生出一股烦躁,让他忍不住伸手将线香拔出来扔在地上踩了两脚。


    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已经被踩成几节的香,宁星阮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将脸埋在了双臂间。


    外面又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雨声让他心里的燥气稍稍散去,拿了外卖回来,胡乱吃了几口,收拾完后他拿着手机百无聊赖地和朋友聊了几句,但是憋在心口的烦躁却让他怎么都没办法平静下来。


    将手机扔在桌子上,宁星阮深呼吸着,双手撑着额头,心里的情绪仿佛要炸裂一样,他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归结于道长还没到他有些焦急。


    拉开抽屉把香炉塞进去,手伸到最里面,碰到一个方形的东西,拿出来后,是一个木盒。


    宁星阮看着这个木盒,心里动了一下,木盒盖子松松挂着的锁扣就像是有磁力一样,吸引着他的心神,让他蓦然生出了急切的渴望,想要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这么想着,他的手指便轻轻地撬开锁扣,打开了盒子。


    一块让他无比眼熟的白色玉牌静静躺在木盒里,宁星阮只一眼就认出来,是在山上时,那只男鬼送给他的。


    手指勾着线绳轻轻将玉牌提出来,他有些失神,这个吊坠怎么会在他手里,他不是……不是从泗盘县回曲召市时,在火车上将它扔掉了吗。


    想到这里,宁星阮轻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肯定是那只男鬼偷偷藏在这里的,下山时也曾把它扔在了山上,最后在医院时还是回到了他手里。


    如今出现在他出租屋的抽屉里,也是正常。


    将玉牌放在掌心,宁星阮握了一下,冰凉的触感在掌心里蔓延,他又想起那只男鬼可能就在身边,手掌里的凉意仿佛瞬间变烫,于是立即松手,将牌子重新放进了盒子里。


    心里的燥郁被掌心残留的凉感压了下去,宁星阮起身,在房间里乱转了几圈,最后背靠着门板,鼓起勇气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你、你在吗?”


    久久没有回应,宁星阮又开始懊恼。


    他有些生气,又觉得自己这气生的莫名其妙。


    叹了口气走到床边,从衣架上拿了睡衣,他正要脱衣服,却又故作不经意地小心翼翼往两侧看了两眼,随即又把睡衣给放了回去。


    进了洗手间,他刷了牙洗了脸,正要转身离开时,脚后跟却被轻轻撞了一下,然后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朝后仰去。


    宁星阮心里一慌,手胡乱朝旁边的置物架抓去,却抓到一只冰凉的手掌。


    被牢牢抱着腰部,他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在洗漱盆前站稳了。


    抬头朝镜子里看去,一个模糊的黑影慢慢从有到无,逐渐清晰起来。


    黑发披散,一身黑衣,一只手抓着他的手,宽大的袖子落下来,遮住了他的半边脸。


    男鬼透过镜子看着他,唇边带笑,宁星阮却感觉到一阵寒意,莫名打了个冷战。


    然后他就看见男鬼低下头,狠狠咬住了他的耳垂。


    “啊!”


    突然袭来的痛意让他叫出声来,但耳朵被咬着他也不敢挣扎,生怕自己动作大了这只鬼会把他的耳垂给扯下来。


    被狠狠咬了一下后,宁星阮便感觉到男鬼的sT裹着自己的耳垂,暧昧地轻揉慢捻,热意不受控制地从被咬着的耳朵处蔓延开来,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烧红了面颊。


    宁星阮很生气,也顾不得会不会被咬掉耳朵,用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狠狠地擦了几下耳朵。


    男鬼随他的动作放开手,看着他又拿着毛巾沾了水擦得耳朵下面的皮肤都泛红了,才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有些无奈地把毛巾从他手里拿出来搭在了一边。


    “我还没来得及生气,你气性倒是上来了。”


    宁星阮觉得莫名其妙,自己是受害的一方,难道不该生气吗?


    想是这么想,他却也就敢低声嘟囔了两句。


    一人一鬼站在狭小的洗手间里,几乎将整个空间给挤满了,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后,宁星阮就察觉到了不自在,他慢慢挪到门口处,一把拉开门跑了出去。


    离开了逼仄的空间,他呼吸也顺畅起来。


    身后男鬼自然也跟了出来,宁星阮现在见到了他的实体,倒是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么害怕,背靠着门他看向男鬼,小声问道:“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说呢?”男鬼邪笑道,说着就走过来,手撑着门板将他笼在了怀里。


    这样的姿势让宁星阮脑海里忍不住冒出了一些被吐槽烂了的奇葩偶像剧片段,他不想笑的,然而不知怎么却还是笑出声来。


    男鬼哼笑一声,捏着他的下巴低头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又仿佛是泄愤一样,狠狠咬了一口。


    “你躲在这里倒是清净,可是让我好找啊!”


    宁星阮莫名其妙有些心虚,不由得移开了目光,随即又想到,自己有什么可心虚的,便理直气壮道:“你缠着我,我肯定要躲!”


    “这样吗,那你躲我被找到,也肯定要被惩罚,这也很合理吧?”男鬼慢条斯理地伸手,点了点他的锁骨。


    宁星阮往下缩了缩,他原本想找机会拉开门往外跑,虽然知道就算是跑出这间房也没什么用的,但跑到人多的地方,总比和这只男鬼独处一室好。


    然而现在门板被按着,他怎么可能拉得开。


    但他心里却也并没有多害怕,也许是看了那个视频,他如今面对着这只男鬼,思绪念头复杂到他自己也分辨不清。


    他低着头,脑子里乱糟糟的以至于太阳穴突突直跳,头顶一声叹息,一只手落在他发顶轻轻揉了揉。


    “早点休息吧,明天……”


    话没说完,宁星阮就看着他消失了。


    心里一空,他维持着姿势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放松了身体,坐在了桌子前。


    明天,明天怎么了?


    顺手打开那只木盒,看着里面的牌子,最终他还是将盒子盖好,放进了抽屉最深处。


    也许是精神紧绷了一天,宁星阮睡得很安稳,几乎是头沾到枕头就睡了过去。


    他睡得很安心,以至于早上被电话铃声吵醒,睁开眼时,还有些恍惚。


    起身接了电话,是道长打的,说他已经下了火车,坐上了出租,马上就到。


    宁星阮心中一喜,立即起身换衣服洗漱。


    道长这次过来,他就能摆脱那些东西了吧?包括那只男鬼。


    刷牙的动作慢下来,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


    收拾好之后,等了不到半个小时,道长再次打来电话,让他下去接一下。


    宁星阮挂了电话就飞奔下去,脸上喜意收都受不住,这几天他过得心惊胆战,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看到满身是血的鬼盯着自己。


    现在终于可以解决了。


    走出门洞,远远他就看见穿着一道穿着青色道袍的身影站在树下,宁星阮走过去,叫了一声,那道高大的身影转过身来。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宁星阮有一瞬间觉得有些违和,但那股异样的感觉又很快就消失了。


    “星阮。”道士带着温和的笑意回应。


    宁星阮笑容绽开,看着他心里不自觉生出了些依赖:“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呢?”


    “先去你那里吧。”道长伸手揉揉他的头。


    “好啊,麻烦您了,青玄道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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