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窗帘拉开的声音吵醒了宁星阮,阳光洒在眼皮上,他微微皱了皱眉,然后睁开了眼睛。
是一个晴天。
林跃涛拿着洗漱用品,朗声道:“快点,三餐的肠粉赶不上第一波了。”
卖肠粉的阿姨总是格外照顾第一波去吃饭的学生。
宁星阮应了一声,听见人走出去,宿舍门关上,他才伸手遮住眼睛,许久没动。
身上有些无力,他还清楚地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就在洗手间里,他又看到那些东西了。
难道真的没办法摆脱了吗?就算是远离了泗水村遇到的那个,还是有第二个第三个。
宁星阮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
又躺了一会儿,他才无精打采地坐起身,呆呆地看着对面的墙。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闪过,他昨天晚上好像……梦见那邪物了?
模糊的记忆让他隐约记起了一点东西,宁星阮暗骂了一声,自己真是被吓昏头了!
他懊恼地敲了敲额头,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儿,只能立马爬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试图忘了让他有些难堪的梦。
下床后从桌子上拿起洗漱用品,宁星阮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来到了洗手间,见里面出林跃涛外还有几人,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特地选了个背对厕所门的位置,他先是拧开水龙头用凉水抹了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林跃涛收拾好打了声招呼出去了,宁星阮刷牙时,有人站在了他身边的位置,原本他也没有留意,然而抬头看向镜子时,他却发现这人竟然是昨天晚上在餐厅遇到的那个男生。
朝镜子里瞥了一眼,他便收回了目光,低着头想赶紧洗漱完离开。
三番两次的“巧合”,着实让他有些警惕,宁星阮不由想起了在泗水村遇到的事情。
也是两次三番的,他就落入了圈套中。
有些腻味地洗完脸,惯例对着镜子打量了两眼,然后他便疑惑了。
镜子里……
他脖子上那块红痕,好像变大了?颜色还变深了?
想凑近了仔细看,然而身边又站着人,这种事情他也不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看,只能忍着疑惑回寝室再检查。
转身的瞬间,宁星阮踩到被扔在地上的一片纸巾,脚下一滑,他不受控制地朝后仰。心脏猛跳,有些害怕地挥了两下手臂,然后他便觉腰间有双手扶住了他。
凉意透过衬衫侵入皮肤,宁星阮慌忙站好,有些后怕地喘了口气,正好回头道谢,忽觉那双握着他腰部的手,轻轻捏了两下,甚至毫不客气地前移,摩挲间似乎想要伸入他衬衣里。
脸顿时黑了,宁星阮忍着怒气回头,便见那男生正笑看着自己。
这个傻b!
宁星阮被气得难得地在心里咒骂着,这小子还敢做出这副样子,就笃定了自己不敢大庭广众之下戳穿他吗?
“脑子有病就去看!”宁星阮恶狠狠道,说完立即转身离开了。
男生笑容僵在脸上,眼神有些茫然,随即变得阴沉起来。其余几人偷摸看着他,目光带着好奇,男生收了洗漱用品,一言不发地也离开了。
回到宿舍,宁星阮也没能消气,林跃涛看他这副样子,问道:“这是咋了,和人吵架了?”
宁星阮摇摇头:“没事儿,遇到一个脑子有病的。”
被男人偷捏腰这种事儿,他还真不好意思跟林跃涛说。
走到阳台镜子前,宁星阮犹豫着拉开了领子,看到昨天那块红痕果然越发红了。他用手指按了按,没什么感觉。
可能是,淤血散开了?
他记得小时候腿上磕到,伤处颜色就是这样,先是越来越深,越来越吓人,然后才会慢慢变浅变好。
稍微把领子又拉开了一点,宁星阮睁大了眼睛。
后颈处赫然又是一块红痕,而且……一看便是新印下的。
失神地放开领子,宁星阮打了个激灵,疑神疑鬼地四下看了看,难道、难道那个家伙,从泗水村跟过来了?
不可能啊!
或者,他又被新的邪物盯上了?
想到这里,宁星阮心里蓦然有些恶心,他弯腰干呕了两声,沁出了两滴眼泪,才压下了刚刚的念头。
肯定不是,他又不是香饽饽,就算是被别的东西盯上,也肯定只想取他小命,把他给吃了。
不可能都和那个家伙一样,对他做出那种事情。
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宁星阮扶着门框撞了两下脑袋,被林跃涛推门制止了。
“怎么了这是,一大早上这干什么呢,快快滴,下去吃饭,没啥烦恼是一份肠粉儿解决不了的,一份不行咱就再来一份。”
宁星阮从情绪里出来,笑着闹了两句,两人便赶紧下楼朝三餐去了。
三餐离他们宿舍楼有段距离,两人紧赶慢赶,到餐厅时,窗口前已经排起了很长的队伍。
取了餐随意找了个座位,林跃涛便吃便道:“今天有啥计划?”
宁星阮瞥了他一眼,笑道:“论文搞完了?”
“那是,昨天上午全都搞定了!”林跃涛大手一挥,雀跃道。
宁星阮心里了然,怪不得这家伙从昨天见到就有些兴奋,原来是被折磨了半个月,终于解放了。
他想了想,低头道:“我要出去一趟。”
“什么事,我陪你一起去吧?”
宁星阮纠结了几秒,最终还是应了。
这大白天的,不至于会出事连累到他吧?泗水村那种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总是阴惨惨的,而市区人多热闹,按理说,阳气也应该很足。
总之应该是安全的。
两人简单吃过早餐,便出了校门。
林跃涛问他到底要去哪儿,宁星阮这才道:“松阳观。”
位于曲召市市区的一座道观,据网上说,有点儿灵验。
林跃涛知道他在泗水村遇到的事有点儿邪,虽然不太信这些东西,但他还是点点头道:“去看看也好,上柱香图个心安。”
倒了两次车,两人在松阳观广场前下了车。
松阳观前人很多,挤挤挨挨,各种小摊贩占据了广场的半壁江山。宁星阮和林跃涛随着人群往里走,还未进门便闻到了有些呛人的燃香味儿。
松阳观规模不大,正对着大殿是一个很大的香炉,香炉里插满了善信上的香。香炉后面正对着大殿有三个蒲团,有几个人正围着蒲团,在排队等着拜神像。
大殿里也有不少人,门口摆着一张桌子,穿着道袍的青年正坐在桌子后面玩手机。
宁星阮看着热闹的人群,心里有些失落,不过还是打起精神朝那道士走了过去。
故意在桌子前走了两次,见那道士完全沉浸在游戏里,宁星阮咳了一声,在他面前站定,小声问道:“道长?我有点儿事情想咨询您,请问可以耽误您一点儿时间吗?”
“马上!”道士手下不停,直到杀完了一局,才抬头看着宁星阮。
“算一卦吗?”
宁星阮拜拜手:“不算,我是想问,道观里可以请平安符吗?”
“撞邪啦?”道士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宁星阮心里一紧,有些局促地低下头,他心里有些怕……万一被看出那种命格怎么办!
他有些后悔了,就不该来,从网上找找,或许也能买到呢?
“平安符一百二,拿去吧。”见宁星阮不说话,道士也没多问,掏出一个折成三角的纸包递给他,拿出手机摆出付款码。
等宁星阮付完款,他又道:“加个微信,还有事儿可以跟我说,我找我师父帮你看看。”
宁星阮看他表情没什么异常,暗暗松了口气,也就加上了。
手里捏着护身符,他心里放松了许多,却不料一转头,在大殿里看到个面熟的人。
又是那个男生,穿着身道袍,正在擦栏杆。
宁星阮:……
这脑残竟然是个道士!
sb!
不过,这道士不会是看出什么来了,才总往他这里凑吧?
那也不对啊,就算是看出他的特殊命格,为什么要捏他的腰?
就是个脑残罢了。
宁星阮有些不安,低着头匆匆离开了。
他开始怀疑,这种人都收,道观里的护身符能有用吗?
不过回到学校里后,宁星阮还是专门找了个卡套,把护身符装好挂在了脖子上。
由于昨天晚上没睡好,吃过午饭,他便开始困得睁不开眼。
林跃涛出去了,他没敢拉上窗帘,躺在床上有阳光照着,他才安心地睡了。
睡梦中,脚忽然有些凉,宁星阮被冻到,慢慢把脚缩回了被子里。
然而那股凉意却随着他的动作钻进了被窝,从脚趾,慢慢滑至脚面。
床发出一声嘎吱的响,宁星阮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翻了个身。
可是没用。
冷风缠住了脚踝,把被压着的脚慢慢拉了出来。
他轻微地挣扎了两下,没能挣脱。
似乎是一只手,握着纤细的脚踝,像是品鉴艺术品一样,摩挲着,不舍放手。
过了许久,就在宁星阮几乎习惯了脚上的凉意,再次陷入深眠时,那只手动了。
从脚踝钻进裤筒。
小腿,膝盖,大腿。
腰上的衬衫被掀开一角,露出白生生的肚皮。
凉意让宁星阮不由曲腰想抱住肚子。
静了一下,被子被拉动,虚虚遮着。
然后扣子一粒一粒崩开。
青年柔软的身体慢慢摊平,一枚枚红痕悄然染在了白皙的皮肤上。
两处红痕沾到不该出现的地方,青年轻轻哼了两声,声音粘腻。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扭动着,白皙的肌肤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
平躺着的青年双手摊在枕头上,纤细的手指无助地抓着枕边,睫毛轻颤,面颊绯红。
唇齿微张,似乎在无声的邀请。
煞是诱人。
第42章
醒来时,身上一片黏腻,额上头发被汗浸透贴在皮肤上。
宁星阮打了个哈欠,有些茫然地看着天花板,过了几分钟才回过神来。
不知怎么回事,他总觉得身上残留着一些让他有些羞耻的反应,心头生出不好的预感,他猛然掀开被子。
衬衫好好地穿在身上,只是大概睡着时打了滚,衣角被揉的皱皱巴巴。
嗓子干涩,起身下床喝了点水,他低头却看到凳子底下露出了一截绳子。摸了一下脖子,宁星阮才发现装着护身符的卡套竟然不在脖子上。
赶紧拉着绳子把护身符捡起来,他看着断掉的绳子暗叹,一两块买来的东西果然是劣质品,睡个觉都能挣断。
随意打了个死结,把护身符带好,宁星阮给林跃涛发了消息,便收拾衣物,披了件外套下楼前往浴室。
此时已是下午三点多,浴室应该不会有太多人,宁星阮起先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先把东西放柜子里,等六七点人多了再来洗,他有些害怕。
但来到浴室,他发现里面三三两两也有不少人,也就放下心来。
学校浴室很大,换衣区柜子隔开了十几个区域,宁星阮特地挑了个柜子前人多一点的地方,把衣服放进柜子里,然后按照惯例找到自动贩卖机买了瓶水。
拿着水回到柜子前,他四下看了看,刚刚还站在这里收拾东西的人,竟然全都不见了。
这么快就进去了?
听见柜子后面有人说话,他才打消了疑虑,把水放在澡篮里,开始脱衣服。
外套塞进柜子,解开衬衣扣子,宁星阮垂眸,表情逐渐凝滞,手动作越来越慢。从第一颗扣子被解开,他就看到了印在胸口处的红痕,随着衬衫被一点点拉开,他彻底僵住。
深深浅浅的痕迹像红梅瓣一样遍布在白嫩的肌肤上,从肚脐到胸前。
他猛然攥紧脖子上的护身符,转身背靠着柜子,一手拉着衬衫,额上起了冷汗。
肯定是……
肯定是他!
他找过来了。
心口像是压了块石头,宁星阮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四面八方仿佛伸来无数透明的触角,将他紧紧缠绕包裹,无处可逃。
“你、你在不在?出、出来!”他头皮发麻,脊背泛寒,壮着胆子颤着声音道。
许久,没有任何回应。
耳边仍然是隔壁男生交谈的嘈杂声,一切如常,宁星阮甚至想要安慰自己,身上的红痕,也许是被褥潮湿,起了湿疹。
然而即使是想骗自己,斑斑点点的吻痕,怎么也与湿疹扯不上关系。
握着护身符,宁星阮想到睡着时这符纸落在了地上,肯定是这样,才被那家伙钻了空子。
他坐在凳子上,拧开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水入口,刺激着他慢慢冷静下来。
最终他还是将衣服脱下,用浴巾围着上半身,这样才不会被人看到那些让他羞耻的痕迹。
提着澡篮找个人不多的隔间,隔间内两排淋浴头都有磨砂玻璃隔开,进去后将玻璃门拉上,宁星阮才把浴巾拉下来。
他没有将护身符取下,就这么带着一个卡套,打开了淋浴头。
热水兜头洒下,宁星阮长长舒了口气,凉意逐渐被冲走,僵硬的四肢也慢慢热了起来。
仔细擦洗着身上的皮肤,尤其是胸前,手指压上去,那些痕迹就会稍稍变淡,他恨不得就这么一点一点把它们给压掉。
有些生气地搓了几下,细嫩的皮肤立即红了一片,那些红痕被周围的红色衬着,到也没那么显眼了。
泛红的皮肤被热水冲着,隐隐有些刺痛,宁星阮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情绪慢慢冷静下来,又不是他的错,又何必跟自己置气。
闭眼抬头,热水刺激下,绯红从脸颊蔓延至修长的脖颈,有种脆弱的美。
宁星阮不知道现在的自己仿佛一道美味佳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他揉了揉头发,挤了洗发水搓出泡沫,抹在了头发上。
馨香随着热气蒸腾在狭小的玻璃室里,他微垂着头,纤白的手指在乌发和细腻的泡沫见轻轻揉着,泡沫随水流下来,顺着脖颈滑至脊背。
沿着脊背向下,水流没入浅浅的腰窝中。
一滴凉意没入腰窝的水中,宁星阮紧闭着眼轻轻晃了一下,然而那滴凉水像是有磁力一样,就吸附在那处,丝毫不受影响,甚至在那处皮肤轻轻打着旋儿。
被淹没在热水中,宁星阮仍然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慌忙转身,把头发捋上去,快速冲了冲眼睛,才看向紧闭着的玻璃门。
什么都没有,只有流水的哗哗声。
心中忐忑紧张,宁星阮怕错听了声音,抽掉校园卡,把淋浴给关上了。
四周瞬间陷入了一片寂静,静得有些异常。
他明明记得刚进来时这间大隔间里是有人的,仅过了几分钟而已,他也没有听见有人出去。
玻璃门拉开一条缝,宁星阮悄悄探头看了看,整个隔间里除了他自己,其余小隔间全都空着。
头顶的灯被蒸汽缭绕着,有些昏暗,宁星阮猛然关上门,手微微有些颤抖。
喝了几口水,他面上不显,拧瓶盖时却差点错手把盖子扔在地上。
打开淋浴,迅速把头上的泡沫冲干净,他便围着浴巾要出去。
凉意慢慢充斥着整个隔间,宁星阮仿佛听到了一声笑声。
紧接着他的腰便被圈住,大掌冰凉,冷意透入肌肤,直钻他的心底。
是他。
宁星阮心中笃定。
他不得已微垂着头,一滴水从发梢落在他鼻尖,又从鼻尖低落,在他面前被接住了。
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捻了捻那滴水,然后微微抬起,摩挲着他的脸颊。
宁星阮颤抖着,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祠堂不是塌了吗,真的是他画的那个图的原因?
所以这只邪物追过来,要把他怎么样呢?
恐惧让他不敢动弹,眼眶迅速泛红,他死死咬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办。
后背上一凉,那人似乎整个贴在了他身上。
没有衣服。
头发顺着肩膀滑落到胸前,下巴搭在肩上,他听见一声喟叹,那人握住他腰的手慢慢前移,最终环抱住。
他整个人就这么被罩在了一个冰凉的怀里。
二人一动不动,只有水还在流。
宁星阮猜不透这邪物的想法,他喉头动了动,壮着胆子抖着声音道:“我、我要洗澡……”
又是一声轻笑,紧接着他不知怎么就被换了个姿势,双手搭在那人的肩头,两人亲密拥抱着,他也看清了这人的脸。
苍白的脸,比最后一次相见时显得有些虚弱,脸颊上的血纹变得很浅,只有额头上还有几道红到发黑的纹路。
这样看着,有些怪异。
宁星阮不敢看他,只扫了一眼便赶紧低着头,沾了湿意的睫毛微微抖动,煞是可怜。
冰凉的手指捏住了他的下巴,宁星阮被迫抬起头,他仍然垂着眸,轻轻抽气,生怕自己的动作会惹怒这人,招来更狠的祸端。
唇上被轻轻吻了一下,宁星阮一时间有些怔愣。
就、就这样吗?
然而随即而来的,是一个让他几乎窒息过去的深吻。
唇齿被迫张开,毫不留情的侵略让他控制不住心里的惧意,不停往后仰,舌尖微痛,像是警告般,那人咬了他。
动作顿住,宁星阮不敢再动,胸腔里的空气逐渐消耗,他头有些晕。
被放开后,宁星阮眼前冒着金星,身上脱力,软绵绵地挂在男人身上。
“我、我要洗澡。”他带着哭腔,无意识地喊着。
“好,乖啊,我帮你洗。”
宁星阮抽泣了一声,惊恐地抬头,然后便又被翻过身,面对着墙,手撑在墙上。
澡篮里的东西被翻动,然后是沐浴露瓶子被按压的声音。沐浴露摊在两只掌心,男人还特意伸出来让宁星阮看了一眼。
接着肩上一凉,他便把沐浴露抹在了宁星阮身上。
掌心贴着肌肤,将沐浴露均匀涂抹在肩头,然后慢慢向下。
男人似乎找到了什么乐趣,他一点一点地把沐浴露抹遍了宁星阮的全身。
宁星阮腿抖着,撑着墙壁的手臂开始发酸。
他暗自祈求快点结束,可男人明显不会遂了他的愿。
他是真的找到了乐趣,所以没有拿澡篮里的浴花,而是仍然用自己的手,将沐浴露一点点推开,揉出泡沫,没有放过一寸皮肤。
手掌从蝴蝶骨,慢慢滑至身前,两处特殊的地方被细致地照顾着,宁星阮控制不住地呜咽出声。
终于被放过,他还未松口气,那双手却又收回身后,顺着脊椎,落在了尾椎骨下。
宁星阮心里一惊,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手掌略过,落在他腿上。
宁星阮的腿很好看,白且修长匀称,没有丝毫疤痕。沐浴乳的泡沫从大腿开始,细致地揉着,直到膝盖处,他连膝盖处的皮肤都是细嫩的。
那只手流连着,许久才握住他细瘦的脚踝。
许久,在宁星阮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时,男人终于起身了。
淋浴头被取下,恰到好处的水冲在身上,泡沫慢慢随着水聚在脚下,流入排水口。
等身上冲干净,宁星阮从心底松了口气,他摇摇晃晃站直,以为这场“酷刑”终于结束了。
然后便被揽入怀中,那人贴着他的耳朵道:“宝贝,还没洗好呢。”
身体落入那只手掌中,宁星阮嘴里溢出喘x, i,他无力地靠着男人的肩,手紧紧攥着几缕发丝。
许久,一声轻吟,整个大隔间安静下来。
小隔间玻璃门推开,裹着浴巾的青年昏昏沉沉被抱了出来。
连露出的脚趾都是红的。
第43章
“星阮,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林跃涛有些担忧地问道。
餐厅里人声鼎沸,他问了两遍宁星阮才听到,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宁星阮低着头喝了口粥含糊道:“洗澡热的了,没事儿。”
话音落,滚烫的脸颊便贴上了一片冰凉,那只手掌肆无忌惮地摩挲着他的脸颊,指尖轻轻捏了捏软软的耳垂,然后顺势朝下,贴在了他颈侧不动了。
宁星阮先是惊恐地抬头,从林跃涛脸上没有看出异常,才低头继续喝粥。
他忍着异样的感觉,整个人都紧绷着,恨不能把头埋进粥碗里,生怕某一瞬间餐厅里所有人都会看到这一幕。
大庭广众之下被做出这种事情,每一分每一秒对宁星阮来说都是煎熬,他低着头,死死咬着后槽牙,惊惧委屈让他红了眼眶,心里不由得生出了怨气来。
脖颈上的凉意忽然消失,指尖点在他眼尾处,轻轻蹭了两下,随后他便听到贴在耳边的声音:“我错了。”
宁星阮一滞。
“我只是太想你了,抱歉。”
所以道歉是真的,死不悔改也是真的。
宁星阮咬牙,气结地暗暗朝旁边瞪了一眼。
刚要在过道另一边坐下的男生维持着半坐的姿势,端着餐盘僵住了。
好巧不巧,又是那个昨天晚上认学长的学弟。
宁星阮有些尴尬,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迅速收回了目光。
现在他才想到,早上摸自己腰的,肯定是那个邪物,这男生也是遭了无妄之灾。
但他仍然对这人没有好感,心底天然生出的排斥,让他下意识想要远离此人。
余下的时间,宁星阮安安静静吃完了饭,没有再受到那邪物的打搅,他一度有种那人已经消失的感觉。
然而起身提着澡篮子走出餐厅,手腕上环绕着的若有若无的凉意,让他很清醒地意识到,他还在。
林跃涛出来后看了一眼澡堂前排起的队,叹了口气道:“还是你聪明,先洗澡后吃饭,这得排到啥时候了!”
宁星阮勉强笑了笑,他出来之前给林跃涛发了消息,说了自己的去向。从淋浴间出来后林跃涛就给他打了电话,非要过来和他一起吃饭。
想到这里宁星阮又忍不住气结。
他被作弄的身上无力,那鬼物将他像抱婴儿一样抱在怀里走出来,宁星阮几乎要羞愤而死。
出来后他才看到,整个澡堂不知何时变得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然而还没等他松口气,就又被抱着磋磨了一番。
接到林跃涛的电话,他已经累到连话都说不出来,差点被察觉到异样。
心中来气,宁星阮生出了胆子,原本僵着不敢有大动作的手,猛然往后甩了一下,把那鬼物的手给甩开了。
冷着脸回到宿舍,宁星阮一言不发地收拾了衣物,正要去洗手间,却被揽着腰固定在原地,一动也动不了。
“上床休息。”颇有些强硬的声音道。
宁星阮下意识地飞速瞄了一眼林跃涛,不敢争辩,只能僵着身子,顺从鬼物的话爬上了床。
一躺到床上,他迅速用被子把自己整个裹起来,虽然……如果那邪物又要动手,他做什么也是无济于事。
林跃涛见他如此动作,问道:“你真没事吧?不行可别硬撑着,咱去校医院看看?”
“就是困,想早点儿睡。”宁星阮赶忙拒绝道。
“那行吧,有什么事儿记得叫我。”说完林跃涛便趴在桌子上,带着耳机玩游戏去了。
脸颊上轻轻一凉,宁星阮抓着被子的手抖了一下,紧紧闭上了眼睛,压低了声音道:“不行,不能在这。”
即使是这鬼物能掩盖了所有声息,他也无法接受,在室友身边发生那些事情。
一声轻笑,恍然间宁星阮似乎感觉到,那人离开了床边。
轻轻松了口气,他身体放松,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半晌没有动静。
身上十分疲惫,即使是下午睡了几个小时,他仍然止不住地犯困,最终他也没有撑住,慢慢睡着了。
一夜无梦,宁星阮睡得十分安心。
起身伸了个懒腰,有什么东西从脖子上落了下来,落进了领口。
昨天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已经被扔进了下水道,这又是什么东西?
狐疑地拉着绳子把东西从领口拉出来,宁星阮表情僵住。
是那块牌子。
在泗盘县医院里时,他让那个队长给扔了。
宁星阮有些颓然,他真的被缠上了。
松开手,任由牌子隔着衣服耷拉在脖子下面,起身下床后,他才发现有些不对。
放在盆里的衣服不见了。
四下看了看,椅子上也没有,他清楚的记得昨天是收到盆里了啊,原本打算去洗手间给洗了的。
在自己的位置上找过,他又在宿舍其他地方转了一圈,包括床与墙之间的夹缝,转的晕头转向也没找到。
有些烦躁地拉开阳台的门,宁星阮蓦然看到,昨天换下来的那套衣服,正挂在晾衣绳上,随风飘扬。
愣了一下,他才收回目光,走过去抬手摸了摸衣角,还是湿的,贴身衣物也夹在衣裤之间。
他面色有些涨红,总之,这肯定不是林跃涛帮他洗的。
同手同脚地走回宿舍,抓起水杯灌了一大杯水,宁星阮才冷静下来。
不等他多想,宿舍门被推开,林跃涛喜气洋洋地提着一个木盒走了进来。
“星阮,你的外卖!你小子发财了啊,这么奢侈,卧槽,连宿管阿姨都惊呆了!”他走过来,把木盒递给宁星阮。
宁星阮伸手接着,看着木盒上“食锦记”三个字,有些茫然。
林跃涛催促他赶紧打开看看:“我刚查了,这家店可老贵了,就看这包装和别的外卖也不是一个档次的。”
宁星阮皱眉:“可是我没有点外卖啊?我疯了,点这么贵的早点?!”
林跃涛挠头:“那可能是你女朋友点的?”
宁星阮还没开口,耳垂被捏住,他感觉到那邪物亲到了耳朵上,许久才听见:“好好吃饭,你身体太虚了,得好好补补。”
第44章
打了个哈欠,宁星阮揉揉眼睛,微微摇了摇头试图清醒起来。
眼前出现了重影,他呆滞地看着前面的人转过身来,直到被抓着肩膀晃了两下才回神。
“没事吧你?别让老师看见了!”同班又分到同一个导师的刘文正压低了声音道。
宁星阮又打了个哈欠,小声回道:“没事儿……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客气了两句,刘文正便转过头去了。
早上吃过饭后,论文群里便通知让他们赶紧来办公室,院里论文格式标准有变,导师要一个一个给他们再过一遍。
宁星阮这一组总共十一个人,此时全都挤在导师的办公桌附近,每个学生都要花将近二十分钟,宁星阮来的有点晚,怕是要等到中午了。
办公室里回荡着老师的点评声,还有偶尔敲键盘的声音,宁星阮站得有些困乏,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生理性泪水模糊了眼睛,他擦了擦,然后原地活动了一下身体,仍然赶不走困乏。明明昨天晚上睡得很早,才刚起来没几个小时,他又有些撑不住了。
宁星阮有些怀疑,早上那顿饭是不是有问题。
他就不该吃的!
余光扫到靠着门的那张办公桌,宁星阮皱了皱眉,坐在办公桌后的赫然又是那个学弟。
应该是院学生会里过来值班的。
他收回目光,视线落在正前方,心里有些烦躁。
那人又看过来了,宁星阮很敏锐的察觉到,然而每每装过头去,却又抓不到他。
就算是偶尔对视上,那男生也只是很平静地错开目光,就像只是很简单很平常的看过来罢了。
这种被莫名被人盯着的感觉,让他尤为反感。
宁星阮忽然觉得有些头晕,像是缺氧了一般,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缓缓往后退了一步,扶住了身后的桌子,深深吸了口气,然而胸口的沉闷感却缓不过来。
耳边一阵轰鸣,等他睁开眼睛,就见刘文正担忧地扶着他的肩膀,所有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怎么了?没事吧?”导师起身问道。
宁星阮摆摆手,气虚无力道:“就是没休息好,老师,我还好。”
“那赶紧回去休息,等没事儿了再给我发消息。”
宁星阮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行,也只能应下,只是他刚往前走了一步,就踉跄了一下,要不是刘文正扶着,可能就要栽倒在地上了。
导师这下子也急了,连连询问严重不严重。
最终在宁星阮的解释下,众人也只当他节食又熬夜,才这么虚。
刘文正和导师说可以送宁星阮回宿舍,导师刚要同意,坐在门口的男生便起身微笑道:“老师,不如让我送学长回去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就不用麻烦其他学长再来回跑了。”
导师犹豫了一下,道:“行,郑云恒,你回去就不用过来了,办公室也没什么事儿。”
宁星阮连连拒绝,说自己可以走回去,被导师强硬地驳回了。
低着头有些无奈地走出办公室,他拒绝了郑云恒伸过来要搀扶自己的手,勉强扯了扯嘴角道:“你回去吧,我现在没事儿了。”
郑云恒挤挤眼,小声道:“学长,我好不容易找个理由出来偷偷懒,可不能再回去了。”
宁星阮平静地点点头,也就由他了。
他还是能明显感觉到身体有些虚弱,但刚刚那阵眩晕感已经消失,慢慢走着没什么大问题。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着走出了行政楼。
宁星阮不想和这个郑云恒多说什么,出来后又让他自己不用跟着自己,然而郑云恒说自己就住在宁星阮宿舍旁边的那栋楼,很顺路,非要坚持把他送到宿舍。
宁星阮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心里堵着,兀自继续朝宿舍的方向走了。
从行政楼到宿舍楼,穿过图书馆前的广场后有一条小路,高低不平的土丘铺满了绒草,半米宽的石砌路面掩藏在一丛丛冬青里。
宁星阮埋头走上了小路,郑云恒也默默跟在他身后。
走到小路中央的木亭时,郑云恒忽然开口道:“学长,昨天我看到你了。”
宁星阮一愣,回头看着他,下意识道:“什么?”
“在道观,我看到你了。”郑云恒笑道,“忘了说,我是松阳观法静道长的徒弟。”
宁星阮表情不变,哦了一声,没有搭他的话,转身继续往前走。
郑云恒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问道:“学长是不是有什么事?如果需要帮助,我可以帮忙联系我师父的。”
“没有,只是过去参观一下。”宁星阮不咸不淡道,他有些烦了。
“没事啊,那就好,是我太疑神疑鬼了。”郑云恒拍拍胸口,“唉,学校里刚发生过一例事件,我就容易紧张。”
宁星阮脚下一顿,但还是没有开口询问,只是简单应了一声。
快要走出草坪时,郑云恒小小叹了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说都这个时代了,怎么还会有那么愚昧的父母呢,竟然把自己上了大学的女儿卖给别人结阴亲。”
“可惜了,那个学姐一向很努力的,只是我发现的太晚……没能把人给救下。”
宁星阮十分确定,郑云恒这些话就是说给他听的,他心里一沉,郑云恒是看出他结了婚契?
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儿,宁星阮既恼怒又不耐烦,语气有些冲道:“人都去世了,就不要这么编排人家了。”
郑云恒愣了一下,赶忙道:“学长说的是,这件事是我一个师叔经手处理的,我就是想到了,有些可惜罢了。”
“学姐和我都在文研社,回家前她就总是心慌气短,有两次活动时还晕倒了,只是我学艺不精,没看出来,唉……”
宁星阮心头一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本就苍白的脸却又白了一分。
到宿舍门口,郑云恒脸上笑意有些莫名,他对宁星阮道:“学长回去好好休息,记得好好吃饭,多多锻炼,身体是本钱啊。”
宁星阮点点头,道过谢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宿舍楼。
他们寝室在四楼,站在楼梯前他有些走神,直到被轻轻撞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和道歉的同学摆摆手,他扶着扶手,慢腾腾地走上了楼梯。
结了阴亲,会死?
宁星阮感觉身上有些冷。
理智让他觉得,郑云恒今天的这些话,也许就是在骗他,然而心里却仍然抑制不住地生出恐惧。
他确实,好像回来后就一直很疲倦,很困,今天更是……
虽然昨天下午在浴室被作弄了一番,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晚上睡了将近十个小时,不至于虚弱到如此地步。
所以他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被吸了阳气,慢慢虚弱下来,直到死吗?
浑浑噩噩地回到宿舍,宁星阮爬上床,裹着被子闭上了眼。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躺下后他觉得越来越不舒服,身体里就像是被抽走了能量一样,虚弱感越来越明显。
身上很冷,无力感让他连手都握不住,抓着被子的手指慢慢松开滑落。
困倦袭来,但是宁星阮不敢睡,不知道是冷还是怕,他身上在瑟瑟发抖。
熟悉的檀香味儿围过来,宁星阮用尽力气,勉强睁开了眼睛。
长发男人正看着他。
宁星阮小声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男人摸了摸他的脸,没有回答。
“我不想死……不想死,你放了我好不好?”虚弱的声音几乎难以听到,然而泪珠却不受影响地,一滴一滴滚落下来,没入枕头里。
“谁跟你说你要死了?”宁星阮听到他问。
已经有些混沌的脑子缓慢转了好一会儿,他才断断续续开口道:“结了阴婚……不是就会死吗?”
“当然不会,你不想死,那就活着。”男人轻轻吻着他的嘴角,声音温柔。
宁星阮哦了一声,身上还是很冷,不知为何他心里却有些放松下来。
既然这人说了自己不会死,那自己肯定不会死的吧?
他有些期待地看向男人,小声道:“你要、要毁了婚契吗?”
被捏着的脸颊一痛,迷蒙中他看到男人的脸色变了,好像……那几道淡纹颜色也变深了?
心里发憷,宁星阮乖乖闭上了嘴,有些害怕地努力往后挪。
脸被捏着,他见男人表情变得有些邪肆,声音却依然温柔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心里有些失望,脑子已经彻底无法思考,宁星阮干脆闭上了眼睛。
深深的疲倦中,他感觉到有人捏开了他的嘴,然后一股苦涩冰凉的东西灌进了嘴里。
热意逐渐从胸口处蔓延开来,宁星阮也安然坠入了梦里。
第45章
还没睁眼,宁星阮就闻到一股熟悉的药味儿,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脑,浓郁的药香就递到了唇边。
困惑地睁开眼睛,便见那只男鬼正端药看着他,目光充满了怜意。
看得宁星阮头皮发麻,脚趾蜷缩。
他闻出来这药正是在泗水村时,他那几次生病时喝的。
犹豫了几秒,他还是把药喝了下去。喝完药宁星阮刚要挣开扶着自己的手,嘴边却又被递过来一个硬硬的东西,被迫张嘴,他便觉舌尖一甜,竟是块糖。
可是药汤本来就是甜的……
含着糖块,宁星阮躺回了枕头上,他抬眼看着男鬼,沉默了一会儿,便又闭上了眼睛。
这床本就窄,躺一个人都有些拥挤,这男鬼也不知为何,这么大一个个子非要委屈巴巴地跟他挤着。
微微侧了侧身,宁星阮硬是腾出了一丝缝隙,那男鬼却得寸进尺,毫不客气地往里挪,最后霸占了三分之二的床,然后伸手把人捞进了自己怀里。
宁星阮不敢反抗,只能任由他去了。
只是全身紧绷的样子,却惹得这男鬼又一番磋磨。
等被放开时,宁星阮已经是两颊泛红,嘴唇水润微肿,上气不接下气地急促呼吸着。
手被抓住,修长的手指被揉捏着,宁星阮缓过神来,心惊胆战地看了一眼房门,要是林跃涛忽然回来,看到这一幕那他就直接当场社死。
咬咬牙,宁星阮鼓起勇气,小声道:“你,你能不能别在寝室里做这种事……”
“那种事?”男鬼声音愉悦,“我们可是结了婚契的,合情合理。”
听到婚契二字,宁星阮抿了抿嘴,脸颊上原本的绯红褪去。迷迷糊糊的时候,所有的恐惧害怕都不存在,他可以毫无顾忌地问出来。
现在清醒着,他却怎么都不敢开口。
深吸了几口气,手指纠结着,做足了心里准备他才盯着自己的手指小声说道:“我、我真的不会死吗?”
男人动了,调整好姿势后,宁星阮整个人被迫趴在他身上,不得不面对着他。
“为什么会死?”
宁星阮心脏砰砰跳,这样的姿势让他有些窒息,他下意识撇开目光,回道:“结了阴亲就会死……有人说的。”
男鬼轻轻掰正他的脸,亲了亲他仍然红润的嘴唇,轻笑道:“别人说,你就信,被吓坏了?”
宁星阮不语,可是上午他那种状态,由不得他不信。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男鬼轻声安慰道:“只是阴气入体,阳弱体虚罢了,喝药养着,一日便好了。”
阴气入体,不还是和他有关,宁星阮心里发闷,却不敢说出口。
“可是……”
男鬼捏着他的脸颊,把他捏的噘着嘴,才正色道:“与厉鬼结阴亲确实会死,厉鬼需吞生魂以壮大自身,但我与你结婚契,只单单是因为心悦于你罢了。”
宁星阮听了这话,呆呆地看着他,下意识道:“是、是吗?”
说完就后知后觉地尴尬到脊背一阵酥麻。
这鬼物,又说这种话!
男鬼眼中浮现笑意,嘴唇轻轻碰触着他的面颊,轻声道:“忘了结契时我与你说过的话了?契成,你便是我与这世界唯一的牵连,如此说来,倒是我落了下风,你不理会我,我便成了孤魂野鬼了。”
“这种情况,是不是该我放低身段,好好讨好你呢?那就叫你一声,主人?”
两个字贴着耳朵说出来,低沉的嗓音钻入耳中,像是电流一样,让宁星阮猛地一个激灵。思绪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已经猛然跳起,手不受控制地抓着被子整个蒙在了男人的脸上。
还下意识地用力按了按。
太、太可怕了!
缩在床尾靠墙的角落里,宁星阮瑟瑟发抖。
缓缓拉下被子,男人看着床尾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的青年,缓缓笑出了声。
真是……可爱啊。
他起身,慢慢凑过去,手握着床栏把人圈在怀里故意问道:“不喜欢这么称呼吗?那我该如何唤你呢?不然叫你,夫君?”
宁星阮只觉天灵盖直冒凉气,整个人都被雷劈了一样,脚趾恨不得扣穿床板。
被困在狭小的空间里,他想逃也逃不掉,只能慌乱地摆着胳膊,把自己的脸遮的严严实实。
“这个也不喜欢,那怎么办呢?”男人似乎很发愁,轻轻叹了口气。
宁星阮知道这邪物又是在捉弄自己,却也不想听见他再说出什么更雷人的称呼,慌忙小声道:“叫、叫名字就好。”
男人拨开他的手,凑到他眼前,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那怎么行,与别人一样的称呼,我又有何特别呢?”
宁星阮有些急了,提高了声音道:“那你想叫什么都行吧!”
“这样……那星星怎么样?不喜欢这个,便唤你阮阮?”
“你……”宁星阮觉得自己已经外焦里嫩,耳朵冒烟儿了,连胃部都隐隐有些不适。心中来气,他瞪着这男鬼,掩饰不住脸上的嫌弃。
男鬼失望地摇摇头:“这也不喜欢,那,便叫你小阮吧,只是如果再遇上别人如此称呼你,我还是要改的。”
宁星阮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小阮……也行,总比什么星星阮阮来的顺耳。
不情不愿低着头,他算是默认了这个称呼。还能怎么办,这男鬼真要叫他主人,那、那他也得受着。
刚松了口气,便又听这人开口了:“我唤你小阮,那,你怎么称呼我呢?”
宁星阮僵住,然后慢慢抿着嘴唇,闭口不语。
怎么称呼他?青玄道长?虞先生?还是,虞夙?
宁星阮心里起了郁气,青玄道长是在骗他,虞先生也是在骗他。
这两个名字成了他心里的坎儿,只想一想就发闷。
男鬼轻声哄道:“还和以往一样,叫我虞先生,还是……你也想要独属于你自己的称呼?唤我夫君?当然,如果你介意,自然也可叫我一声娘子啊。”
宁星阮:……
他再次体会到了被雷劈的感觉。
这么一对比,忽然觉得,虞先生三个字,特别顺嘴了呢!
第46章
宁星阮想明白了。
他是绝对不能和这男鬼孤男寡鬼呆在一个房间里,否则无论如何都是自己吃亏。
收拾好后拿了钥匙饭卡,他埋头走出了宿舍楼。
锁上门后,他才看到那只鬼好像没有跟出来。
不过也许只是不让他看见罢了。
已经过了午餐时间,餐厅里只剩零星几个窗口还在营业,宁星阮没什么胃口,只买了碗小份热汤面。坐在空荡荡的餐厅里,他喝了几口面汤,胃里的暖意让他沉郁的情绪稍稍减缓了。
拿着手机无意识地将屏幕上每个图标都点了一遍,宁星阮最终微微叹气,有些苦恼地敲了敲脑袋。
到底该怎么办?
慢腾腾吃完了面,他也没想出什么办法来,胡思乱想间只觉得头昏脑涨,太阳穴都开始隐隐作痛。
将餐具送到回收处,宁星阮刚走出餐厅,便听手机响起了提示音,拿出来一看,他慢慢停下了脚步。
是宁星磊。
自从与那男鬼上山那天和他见了一面,后来在山上又受到他发过来的两条消息后,宁星阮就再也没有和他联系过了。
包括他昏迷被背下山,在医院住了三四天,宁星磊也从来没有哪怕发来一条问候的消息。
最后一次见面时宁星磊就表现异常,宁星阮猜测他也许已经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对自己避之不及。
他可以理解宁星磊这样避害的行为,然而在医院时不见他联系自己,宁星阮仍然十分沮丧。
现在已经过去这么多天,宁星磊又找他做什么?
手指划开微信消息,他看见了宁星磊发来的照片。
是泗水村的祠堂,只是原本翻修一新,庄严肃穆的祠堂,如今却坍塌严重,俨然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出什么事了?”宁星阮眉头跳动,这么严重的损毁情况,除了地震他想不到其他方式了。
宁星磊很快就回了消息,只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他是不是在学校,得到肯定答复后,便说想过来找他。
不等宁星阮拒绝,他忽然问了一句:“你那个朋友不在吧?”
宁星阮立刻明白了,他问的是那只男鬼。
宁星磊……应该知道那只鬼的异常,所以才会塞给他黄符。
手指在屏幕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两下,宁星阮心跳有些沉重,他最终还是回了一个字:在。
随即那边就再也没有发消息过来了。
他果然是知道的。
早已被深深压在心底的谜团又浮现出来,宁星阮深深吸了几口气,心中憋闷的感觉却迟迟散不出去。
漫无目的地离开了餐厅门口,他神思飘忽地走到了教学楼后湖边的木亭下。
扶着栏杆低头看水里的锦鲤,思绪混乱中,他恍然间有种要跌进湖里的眩晕感。
肩膀被扶住,宁星阮看到了水里的倒影,却也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丝毫反应。
手掌轻轻抚着他的背,似乎是在安抚,男鬼俯身,凉顺的头发落在耳边,他道:“乖,这里风大,换个地方好不好?”
宁星阮微微扭头,看到了他目中的忧色,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鼓起了勇气,道:“村里的祠堂塌了……你知道吗?”
男鬼看着他,眸色深深,嘴角挑起一丝笑意:“你是想问,是不是与我有关?我若说不是,你信吗?”
宁星阮撇过头去,十分不情愿的发现,这一瞬间他心里下意识的便觉得,他是信的。
已经被骗了这么多次,他觉得自己是脑子有病了,才会有这种想法!
然后他便听到了男鬼愉悦的笑声,耳朵被轻轻亲了一下,他措不及防地往旁边躲,头差点撞到柱子,却被一只手掌拦住了。
“小阮信我,我十分开心,便是所有人都将这件事扣在我头上,我也不会生气了。”男鬼嘴唇贴着他的耳朵,声音轻柔道。
宁星阮心思被戳破,又气又臊,挣脱了他的怀抱,快步走到对角线的柱子处,背靠着柱子,警惕地看着他。
他要问的不是祠堂的事,而是,泗水村那些一直藏在他心头的谜团。
不问清楚,他怕自己死了也是个糊涂鬼。
慢慢踱步走过来,男鬼并没有再靠近,而是坐在凳子上朝宁星阮伸手。宁星阮看了他一眼,没有过去,靠着柱子坐了下来。
男鬼微微叹了口气,表情似乎很受伤,然而眼中的笑意却还没来得及收起。他道:“小阮总是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会很伤心的。”
宁星阮没有理会他的话,低着头有些紧张地扣着拉链,心脏跳得有些快,他要问的……应该不会惹这男鬼生气吧?
如果真的惹到他,他会不会、会不会就在这亭子里,对自己怎么样?
这是一只鬼。
这样的认知又变得清晰起来,让宁星阮刚聚起来的勇气差点散完。
最终他还是咬着牙抬头,就算是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只希望明天的新闻,不会是某校男大学生湖边亭XXX就行。
“你、你知道泗水村的事情吧?”他看了男鬼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视线飘忽不敢往那边看,刚刚想好要撑起来的气势全然瘪了下去。
男鬼靠着栏杆,手支着头,看着宁星阮表情惬意:“自然,原来小阮是想知道这些啊,你问,我都可以说与你听。”
“真的?”宁星阮迫不及待地看着他,却仍有些不信。
男鬼慢慢倾身,脸凑到宁星阮面前,鼻尖几乎要触碰到他的脸颊,宁星阮目光下移,有些僵硬地看着他,然后便听他道:“当然,如有隐瞒,我便魂飞魄散,怎么样?”
宁星阮心头一跳,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他抿着嘴,心里不知为何有些生气。
手被捉住轻轻摊开,掌心已经留下四个浅浅的月牙状痕迹,男鬼拉着凑到唇边,轻轻吻了几下。
掌心被这样吻着,痒意只钻心底,宁星阮有些不自然地抽回了手,才发现这男鬼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挪到了他身边,还十分自然地伸手把他整个围在了怀里。
低着头,宁星阮视线落在黑色袍子的暗纹上,幸好这是在外面,不然他不知道这鬼又会做出什么来。
“小阮想知道什么便问吧,我知无不言。”
宁星阮回忆着自回到泗水村后发生的事,纷乱的思绪逐渐理清,他小声快速道:“我、我想知道,山神、山神庙,还有宁四爷他们……”
还有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把最后的话吞进肚子里,他沉默着。
大掌揉了揉他的头发,男鬼声音低沉道:“山神庙供奉着一只邪物,村民献上祭品,邪物予他们所愿,各取所需,各担因果。”
“那,我呢?”宁星阮抬头,直直地看着他。
男鬼轻轻揽着他,许久才道:“你是他们选出来的祭品。”
即便是心里早有猜测,听到这句话,宁星阮心脏还是猛然一疼。
他手指控制不住地抖着,后怕的同时便只剩深深的怒意。
如果这世界上不存在鬼神,也只能骂他们一句封建迷信,晦气,然而那些老家伙是知道的,他们就是想要自己的命。
心脏急促跳动,宁星阮脸色有些发红,头也隐隐开始眩晕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头被按在怀里,宁星阮没有反抗,而是任由男鬼轻轻拍着他的背。
许久,等情绪平稳下来他才微微动了一下。
“放心,他们会自食恶果的。”
宁星阮轻轻嗯了一声,心情好了点,再次问道:“他们选我,是因为我是……你说过的那种特殊体质吗?”
男人扮作青玄时说的那些话深深印在脑海里,他不知道是真是假,也许古籍只是有些夸张了?他确确实实平安活到了二十二岁,如果古籍不是太过夸张,那只能说明,他并不是古籍所说的那种人。
……不过还有种可能,所谓的命格体质,也许只是这男鬼随口编来骗他的。
“不,是因为你好看,村里适龄青年数你最好看。所以我便一见倾心,灭了那邪物,将你抢过来了。”男鬼调笑道,说完轻轻挑起他的下巴,在他嘴角处印下一吻。
宁星阮气结,一时竟有种想敲他脑袋的冲动,差点伸出去的手被他硬生生控制住了。
许是感知到了宁星阮暴躁的情绪,男鬼这才一本正经道:“你八字特殊,于那邪物来说是大补,自然会被盯上了。”
宁星阮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但心里一直绷紧的那根绳慢慢松了。也许就是这样,不然他肯定早就被分食干净了。
男鬼安抚地摸索着他的面颊,轻声道:“不要怕,虽然被那邪物动了手脚后,以后大约会招些阴邪之物,但总归还是有破解之法的。”
宁星阮刚放下的心又被高高提起,他想到回来后在厕所看到的那条白影,果然是被盯上了吗?
微风从湖面上吹来,他忍不住抖了一下,有些害怕地扭头四下打量,但转念一想,最大的邪物,不就在自己身边吗!
他忍不住小声问道:“有什么办法可以破解?”
男鬼笑而不语,只看着他。
宁星阮看懂了他的眼神,攥着衣角,忽地紧闭着双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然后猛然朝着他的面颊亲了过去。
莽撞之下,牙齿磕到嘴唇,宁星阮疼的泪花都沁出来了,他轻轻嘶了一声,便被捏着下巴,仔细查看。
一声轻叹,男鬼道:“好在没有破皮,不然可要几天吃不好饭了。”
说着亲了一下,舌尖温柔地掠过微微红肿的唇内,然后便拉着他的手起身要走。
宁星阮急了,含糊不清道:“你、你好没说,怎么破解?!”
“这个,破解之法众多,比如与我结契,结契之后,你便独属于我,我护着你,自然不会再有鬼物近你的身”他轻笑道。
第47章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宁星阮心里暗自吐槽,那天哄骗他结契的时候,也是这套言辞。
他知道不可能从这鬼嘴里问出来,也就歇了心思。
飞快瞟了一眼男鬼,他有些忐忑地小声道:“那、那你呢?你一直跟着我……”
话问出口,他有种自己的魂魄已经从天灵盖飘出去的感觉。
宁星阮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在山上时,他有那么一瞬间是信了男鬼的话,但也只是那一瞬间而已。
清醒过后,他再怎么想,也不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
他有些想不明白,也知道这话就算是问出口,大概也听不到什么,无非还是那套说辞。
但他还是没忍住问了。
耳垂被轻轻揉捏着,男鬼颇有些无奈道:“小阮一再问我,我便有些怀疑你只是想听我说那些话来,你若想听,我以后每日都说一遍给你,你开心就好。”
宁星阮有些懵,什么话?他没听懂这男鬼的意思。
然而接下来他便明白了。
“我心悦与你,所以一日不见便思念如狂,唯有跟着你,时时相见,才能解我相思之疾。”男鬼说的一本正经,末了又问了一句,“这样说,还可?”
宁星阮:……
不等他回答,这男鬼又兀自开了腔:“你是这世上无可替代的唯一,只要能看见你我便心生欢喜,千百年的阴暗孤寂我仍清醒着,大约就是在等你吧。”
他似乎是上了瘾,兴致勃勃地杵着下巴,似乎在思考新词儿,宁星阮张了张嘴,陷入了失语状态。
他、他刚刚说的,是这个意思?!
所以这男鬼刚是在说,自己那么问他,是在朝他讨这些好听话?
没等男鬼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宁星阮蓦然起身,再顾不得会不会惹怒这家伙,埋头快速走出了亭子,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怎么,耳朵一片通红。
这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台词,他听着恍惚间有种一口气喝了三斤麻油的感觉。
“小阮?”故作讶异的喊了一声,男鬼随即跟上,并肩后他才叹了口气,“我虽口拙,但句句皆是肺腑之言,你若不想听这些,我再去学便是了。”
宁星阮:……
他咬牙切齿道:“……不用。”
这鬼分明又是故意的!
每天听这种话,他大概会膈应得一天瘦三斤。
不想回宿舍,宁星阮漫无目的地在学校里逛着,无视了身边没有离去的身影。他到商业街买了杯饮料,提着走到操场,在塑胶跑道上一圈一圈慢悠悠地走着。
太阳西斜,昳丽的火烧云铺满了整片天空,宁星阮走到健身器材旁,倚着单杠微微抬头,放空了思绪。
什么也不想,他十分享受这一刻心里的宁静,如果能就这么停留着就好了。
莫名其妙被迫接受了这世界上有灵异鬼怪的存在,还绑定着一只甩不掉的男鬼,他看不到自己前路该怎么走,有时候紧绷的弦断开,他就会有一种意兴阑珊的颓感。
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手被抓住,冰凉的触感将他从放空的状态中拉了出来,回过神来他迷茫地侧头,却见男鬼眉头微皱地看着自己,脸上写满了担忧。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干的,宁星阮悄悄松了口气,操场上人不少,要是莫名其妙在这对日流泪,会被人当成傻子吧?
所以这鬼又在搞什么?
沉默着,他微微动了一下手,就感觉到又被握得更紧了。
他听男鬼叹了口气,与捉弄他时那种故作无奈不同,他竟然听出了些许忧虑和无力?
越发的莫名其妙了。
被拉着朝操场外走,宁星阮怕被人发现异常,便顺着他的力道走出了操场。
操场小门出来后是一道小路,靠着学校院墙的一侧种满了竹子,还有木质长廊,此时长廊上已经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长廊里面被遮住,隐约间可以看到不少小情侣在里面举止亲昵。
路上也有男男女女牵着手散步,宁星阮这才想起来,这条路称得上学校的约会圣地了。
被牵着手从一对对小情侣身边走过,偶尔还能听见别人调笑打闹的亲密话语,他一时之间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视线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宁星阮忽然生出了好像是在约会的错觉。
被拉着的手轻轻晃了两下,他故作镇定地看向别处,好像丝毫不在意,然而心里却有些慌。
“小阮。”他听那男鬼叫道,“如果我答应你一件事,你想让我做什么呢?”
宁星阮扭头,便见那双眼睛认真专注地注视着自己,好像他想要天上的星星,也能拿到手里。
“你能不能……”
“说些让你开心的。”
宁星阮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所以让他离开是不可能的,说出来被拒绝了只会平添烦恼。
“可不可以,别总是、总是动手动脚的……”他小声道。
说完他脸有些红。
男鬼安静着,四周窃窃情话便断断续续传入耳中,宁星阮心渐渐有些沉,那问他这话有什么意思呢?
“好啊。”他听男鬼道。
猛然抬头,看着他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宁星阮啊了一声,才下意识问道:“真的吗?”
脸被手背轻轻蹭了一下,男鬼柔声道:“当然,这样你会开心对不对?”
宁星阮有些不自在,撇过视线轻轻点了点头。
心里泛出了莫名的情绪,他确实很开心。
“那便好,只是,牵着你算不算呢?”
宁星阮愣了一下,慢慢抽出自己的手,带着试探的表情,见他没有反应,才低着头小声道:“也、也算吧。”
“好吧。”男鬼似乎有些无奈,他揉揉宁星阮的头,宁星阮悄悄抬眼看过去,便见他眸中带着纵容的宠溺。
身上似乎又起了鸡皮疙瘩,他有些受不了这样的目光,抬脚便往前走。
听不见脚步声,但余光中他仍能看到黑色衣袍轻轻摆动的衣角。
摆脱了随时会被咳咳的顾虑,宁星阮只觉浑身轻松,心底抑制不住地冒出愉悦,他努力压制,才没有露出笑意。
看着路边的小情侣,他似乎都能感觉到甜意了。
走到拐角处,宁星阮便直接拐弯回,去餐厅带了份饭便回了宿舍。
和导师约了明天上午去办公室,吃过饭后,宁星阮换好衣服爬上床,林跃涛不久就回了宿舍,两人聊了几句,就在宿舍群里拉人打游戏。
陈临博和赵乐凯回消息,两人明天回来。
看到这个消息,宁星阮很高兴,陈临博嚷嚷着自己拿了工资,回来就请客,不醉不归,群里斗了会儿表情包,又打了会儿游戏。
仿佛又回到了去泗水村之前的日子,就是这样,每天的烦恼就是论文,然后便与林跃涛他们互相调侃,打打游戏。
只是旁边多了个人。
等散了局,熄灯后宁星阮躺在床上,他侧头看了看那道身影。
寝室一片黑暗,只有隐隐的光透过窗帘,照出了他的轮廓,他就静静地站着,宁星阮不知道他脸上是不是还带着笑意。
就像刚刚一样,他始终看着自己,没有靠近,也没有任何出格的动作。
宁星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忽然有些伤感。他不说话也不动,想尊没有生气的雕塑一样,好像真的与这个世界没有了关联。
这样的想法冒出来,他竟然觉得,这只鬼,好像有些可怜了。
就这样看着,心里冒出了点酸涩,他有种那影子即将融入黑色里,马上要消失的感觉。
忍不住微微起身,然后宁星阮就见那身影动了,稍稍靠近床边,他听那鬼道:“怎么?”
“我、我没事,你不睡吗?”宁星阮有些退却,胡乱答道。
男鬼慢条斯理道:“我不用睡觉,乖,快点睡吧。”
宁星阮默默躺回去,悄悄往里移了移,空出了一片地方。
第48章
被手机铃声惊醒时,宁星阮正在梦里费力地爬一座峭壁。
寝室里响起一阵动静,然后铃声停了,林跃涛迷迷糊糊地道了声歉,很快又响起了轻微的呼噜声。
宁星阮疲倦地翻了个身,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半个身子都要探出床去了,如果不是栏杆挡着,怕是早就掉到了地上。
他下意识地看向睡前那人站着的位置,发现那道人影不在。
怔愣了一下,宁星阮慢慢收回伸出床外的脚,仰躺在枕头上,放空了思绪,却也没了睡意。
起身轻轻下了床,喝了几口水,他转身却猛然看到一道黑影站在阳台上,瞬间被吓得魂飞天外。
林跃涛被叫声惊醒,含糊问了一句怎么了,宁星阮看清了影子的轮廓,捂着仍然急促跳动的心脏,稳住声音回道:“没事,下床差点踩空,吓到了。”
“哦哦,小心点。”
听见人躺回去,宁星阮才脚下一软,慢慢坐到了椅子上,轻喘着气。
那影子走进来,半蹲在他面前,握住了他的手:“吓到了?”
宁星阮低头,眼睛适应黑暗后,他已经能看清两人的手,手腕被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心悸感慢慢缓解。
“这是通神穴,按之可安心养神。”他听这鬼解释道,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他甚至隐隐听出了一丝委屈,“这总不能算是动手动脚。”
宁星阮不自在地撇开头,他也没有说什么啊。
安静的黑暗里,他看不清这人的面貌,只能看见他微微低着头,长发散落,却隐约有些温柔的意味。
宁星阮迅速抽回手,站起了身,
男鬼似乎有些诧异,仍旧维持着半蹲的姿势,微微仰头看向他。
微弱的光影里,宁星阮垂眸,第一次以这样俯视的角度看这人。四目相对,他不知怎么,忽然有些……发慌。
往后退了一步,椅子发出响动,让宁星阮从有些奇怪的状态里清醒过来,他心里有些堵,胸口发闷,好像有无数乱糟糟的情绪闷在心口。
深吸几口气,他想把堵在胸口的郁气吐出去,却没有用。
男人起身,手撑着床,柔声问道:“不舒服吗?”
宁星阮胡乱摇头,只觉寝室里有些闷热,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间让他有些不舒服的房间。
拿了手机转身朝宿舍门走去,出来后,凉风从走廊尽头的窗户吹来,宁星阮因热意有些混沌的脑袋略微清醒,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人也跟着出来了。
“怎么了?”
宁星阮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的拖鞋,清清嗓子回道:“我去洗手间,你跟着干什么。”
“我自然是要跟着。”男人答道,语气很正经。
宁星阮刚要说些什么,就又听他道:“我看那处阴气罩顶,怕你不安全。”
想到那天夜里看到的白色影子,宁星阮心里打了个寒战,也就默认了男人跟着他的行为。
来到洗手间,宁星阮看了一眼手机,刚过十二点没几分钟,他犹豫着悄悄往后看了一眼,见那道身影就跟在身后,安心了许多。
有这人跟着,那些东西肯定不敢出来了吧?
走进厕所,本以为男人会在门口等着,他特地往里走了几步,谁知道刚站定,就见男人慢慢悠悠地走了进来,站在了他旁边。
丝毫不知道避嫌地看着他,一副光明正大的样子。
宁星阮慢慢把裤腰拉上来,小声道:“你进来干什么。”
“我怕离得远,若有情况会来不及。”理由充分,毫无反驳的余地。
宁星阮哪里会相信他这话,但也只能忍了。
等从厕所出来,他耳朵都要烧起来了,偏偏那人表情严肃,一脸认真,仿佛是真的在很尽职尽责地警惕着周围。
咬牙切齿地回到宿舍,爬上床后宁星阮摊开被子,霸占了整张床,被子蒙着头,再也不往床下看一眼。
次日一早,宁星阮起床后匆匆吃了早饭,估摸着老师应该到学校了,便来到行政楼。
等与老师讨论过后,将批注好的论文复制到u盘里,宁星阮才算是松了口气。
好在只是一些格式问题,并不需要大改,这次改完打印出来后,没问题就只等着答辩了。
回寝室后,宁星阮便打开电脑,仔细跟着老师做的批注一处一处修改。
林跃涛睡了一上午,直到快十一点才爬起来,匆匆洗漱后跟宁星阮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
宁星阮本来还想让他给自己带份饭,但林跃涛说他下午有事就不回来了,宁星阮只得作罢。
寝室里只余键盘敲击的声音,男人安静地坐在他身后,宁星阮记着昨天晚上的事情,也没有理会他。
快十二点时,起身伸了个懒腰,余光扫到身后的椅子,发现那人不见了。
朝阳台看了一眼,也不见人影,宁星阮正奇怪时,回头就见桌子上多了个杯子,瓷杯里浓郁的奶味儿飘出来,引得他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男人轻轻推了一下,含笑看着他。
宁星阮坐下,伸手把杯子推到了一边。
虽然有些饿了,但他绝对不能就这么屈服!
“快喝了,里面加了些东西,对你身体有好处。”男人弯腰低声哄道,“你尝尝,不喜欢我再重新煮。”
宁星阮偏头看着他,满脸不信:“你自己煮的?”
男人点点头:“你身上阴气重,时间长了便会体虚头晕,这方子多年前我用过,还是有些用处的。”
宁星阮犹豫了一下,在泗水村就几次体虚晕倒,他原本以为是感冒或者受惊生了病,没想到竟是这种原因。
手指碰了碰瓷杯,宁星阮吸了口气,小声道:“你可别骗我。”
头顶被揉了一下,男人声音温柔:“喝吧。”
端着杯子抿了一口,奶香浓郁,香甜中还夹杂着另一种香味儿,和他喝过的那种药有些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
闻着很像……这人身上的檀香。
喝了一口,他便满足地轻呼了口气,胃里暖洋洋的,好像有热气朝着四肢百骸流动,然后他便迫不及待地,一口一口喝完了整杯牛奶。
看着空了的杯子,宁星阮有些不好意思,他好像没有很饿,怎么刚刚就像个饿鬼一样!
男人从他手里接过杯子出了宿舍门,不大会儿进来,顺手把洗干净的杯子放在了桌子上。
宁星阮抿抿嘴,手握着鼠标在文档上点来点去,视线却飘向斜后方露出的一片衣角上。
是不是该道声谢?
要是以往,这人帮了他,早就想方设法从他身上讨回去了,现在一声不吭,倒是让他有些坐立不安。
最终宁星阮还是放开鼠标,微微转身 ,快速说了声谢谢。
不然他心里总是不安。
男人倒是没有像他想的那样,等着他自己道谢然后“挟恩图报”,只是笑看着他,微微摇头:“本就是我该做的,何必跟我这么客气。”
宁星阮知道他说的意思,大概还是那份婚契,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也没有再纠结。
论文改好后,已经一点了,复制到u盘里,宁星阮打算明天打印出来送到行政楼。
起身活动了一下,他本打算下去吃饭,下午没事就宅在寝室算了,反正现在这人不会对他怎么样。
然而下楼后,没等他往餐厅走,就被牵着手朝昨天那条路走去。
宁星阮不知道这人要干什么,有些忐忑地问了一句,就见男人回头看着他,笑道:“小阮,我想出去看看,在山中数百年未出来,现在也想看看你从小生活的世界。”
宁星阮听了这话心中一软,一个深山老林出来的老鬼……
“好、好吧。”他轻咳一声,表情严肃,就当是回报他刚刚那杯牛奶了,当一次导游也没什么。
第49章
出了校门,宁星阮思索着要带这人去哪里,商场?游乐园?
他平时也不太出去,现在倒是有些为难了。
然而不等他拿手机搜索,男人就牵着他的手,慢步顺着学校的墙朝东边走去。
“……去哪儿?”宁星阮只得收起手机,小声问了一句。
男人回头,面带笑意看着他:“随意走走便好。”
说是随意走走,他便真的很随意的带着宁星阮一直往前走。
学校位于龙溪湖大学城西边,向东走两百多米,跨过一条路是一片小土丘,爬上土丘就能看见刚刚完工的龙溪公园。
这里是郊区,周围还在建设,除了学生并没有其他人会过来,这个时候龙溪公园十分安静,只有几个骑行的年轻人在湖边慢悠悠地绕圈。
龙溪湖说是湖,实则是绕着大学城的一道河,一人一鬼沿着湖边慢慢走着,出了公园的范围。还没来得及修整的河边大片芦苇飘荡,几只鸭子在湖面游荡着,身后跟着一圈圈涟漪。
在一片高地停下,宁星阮眯眼看着开阔的湖面,极目眺望,心里连日来的郁气一扫而空,他深吸口气,有种想要大声喊的冲动。
男人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含笑看着他,忽然问道:“海是什么样的?”
宁星阮微微侧头想了想,道:“比这更大,而且海面是蓝色的。”
“还有呢?”男人柔声道。
宁星阮看着他,好像有许多话可以说,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来,最后低下头拿出手机道:“我搜给你看吧。”
“不,我想听你说。”男人忽然像是撒娇一般晃了晃他的手,声音低沉道。
这、这分明是在为难我!
宁星阮动作僵硬地把手机收起来,觉得耳朵有些发烫。
他结结巴巴道:“大海……很深,海上浪花是白色的,还有、还有海边的沙滩应该也是白色的。”
“……其实我也没见过。”
男人低笑了一声:“你说过想四处转转,那就去看看。”
宁星阮看着湖面,沉默不语。
他想过的,但那时候这人还是虞先生,他的一切计划也都是和虞先生。
男人松开了他的手,轻叹了口气,宁星阮心脏一紧,然后便见这人脱下了自己的外袍铺在了地上。
“坐吧。”
宁星阮哦了一声,收回目光。
没有宽大的外袍遮掩,一条黑色腰带勒出这人劲瘦的腰身,宁星阮坐下后,目光不受控制地瞟向他挺拔的肩背。
“怎么?”不小心被抓个正着,男人挑眉笑问,宁星阮则有些心虚地快速别过目光,没有回话。
等人坐在身边,明明中间隔着距离,他却总觉得热度隔着布料传到了自己皮肤上。
不对,那也不该是热度,这人明明是凉的。
不自在地悄悄往旁边挪了一点,异样的错觉消失,宁星阮才松了口气。
下午日光已经变得十分柔和,不远处自行车铃声隐隐传来,暖风吹着湖面带起一片粼粼,宁星阮坐在朝阳的斜坡上,被风熏得起了困意,懒洋洋地伸了个腰。
慢慢躺在黑色袍子上,他枕着手臂,眯眼看着干净的天,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阳光洒在眼皮上,宁星阮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
先是黑暗里,他走在泗水村的那条路上,身后跟着七八条身影。
前方是那座破旧的山神庙,又看到这座庙,宁星阮只觉得心情复杂,他想起了那次自己追着叔叔走出院门,差点被两道奇怪的影子拖进庙里。
是那只男鬼救了他,还……还做出那种事。
等他醒了,那男鬼又披着青玄的皮骗他只是个梦。
心里暗骂了一声,宁星阮下意识地朝身边看去,果然,模糊的轮廓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手被轻轻牵着,那人带着他走向山神庙。
很安静,天上月色渐明,宁星阮回头,那几道跟过来的影子,赫然是宁四爷他们。
在山神庙外,牵着他的人停下了脚步,然后揽着宁星阮走到了一边,宁星阮有些奇怪地抬头看,便见那张昳丽的脸上挂着笑意。
他心里有些害怕,轻轻挣扎了一下,却又被抱得更紧了。
这人变得很奇怪,宁星阮暗想,又犯病了吗?
身后跟着的七八道身影木然地路过他们,朝着那山神庙走去。庙门打开,里面是浓郁的黑暗,宁星阮看着便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宝贝,别怕。”那人贴在他耳边轻声道,他双臂张开,将宁星阮整个罩在了怀里,下巴轻轻搭在宁星阮的肩头。
凉意侵入衣服里,宁星阮却觉得十分安心。
……自己是安全的。
宁四爷路过时,扭头朝这边看了过来,麻木的脸上忽然扭曲了一下,露出哀求的表情,他朝宁星阮张嘴,十分快速地说了些什么,宁星阮却一丝的声音都听不见。
“什么?”他轻声问了一句,然后那些人便全都猛然朝他扭头,迫切地伸手想要抓住他。
下意识地往后缩,他手抓着罩在自己身上的衣袍,偏头将脸埋进了男人的怀里。
淡淡的檀香安抚着他急速跳动的心脏,一只手伸上来,捂住了他的眼睛。
“吱呀——”
沉重的大门关上,宁星阮扒开挡住眼睛的手,小心翼翼的朝山神庙看去,他看见宁四爷几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后。
心里骤然一松,不知为何他忽然有种感觉,这些人这次是彻底消失了。
他至今无法分清,祭祀那天的事情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发生了,从山上下来后他可以清晰地回忆起每一处细节,包括山神庙倒塌后,宁四爷他们被那张恐怖的脸吃掉的画面。
然而山神庙好好的,宁四爷他们也还活着,宁星阮就当自己做了场梦。
现在,他觉得这场梦大概真的结束了。
心里闷闷地有些难受,男人抱着他忽然朝身后倒去。
骤然坠落让宁星阮血液倒流,惶恐下他不得不紧紧抱住了唯一能抓住里的人。
要死了!
坠入无尽的黑暗中,宁星阮没有太多想法,他以为自己脑海里会像书里说的,走马灯一样闪过自己这一生,然而此刻他除却害怕,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鼻腔里淡淡的香气,还有抱着自己的这个人。
下坠骤然停止,绚丽的光充斥在视线里,无数纷繁的花瓣扬起,他们跌落在一片花田里。
趴在男人身上,模糊的轮廓在光线里变得清晰,宁星阮大口喘着气,看着那双眼睛,他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冰凉的手掌搭在后颈上,他没有反抗,顺着力道低头,他们轻轻地吻着,没有以往那样激烈,只是轻轻触碰了两下,宁星阮却觉得眼前一阵发白,搭在男人脖颈上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心底涌出难以承受的情绪,他有些眩晕,浑身发软,无力地被抱着起身。
缤纷的彩色退去,露出干净的天空,天空下,是一望无际的蓝色。
宁星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是海边?
他小声道:“沙滩上不会开花。”
男人轻笑,抱着他走出花田,脚踩在湿润的沙子上,脚底细密的触感让宁星阮傻傻地笑出了声。
哗哗的海浪声中,他们似乎在沙滩上站了许久,直到睁眼,看着天边绚烂的火烧云,宁星阮似乎仍然能闻到咸湿的气息。
眨眨眼,眼尾有些湿润,他轻轻叹了口气。
“好看吗?”男人低声问道。
宁星阮被他抱在怀里,头枕着他的肩,慢慢起身,他低着头捡去不小心蹭在身上的草叶,低声道:“海边沙滩上没有花的。”
“你觉得好看,那就有。”这话说得毫无道理,宁星阮都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从土坡上起身,朝西边看去,天上的红色一直烧到了湖面,很美。
等红日彻底沉入湖中,宁星阮才被牵着手,顺着来时的方向走出了龙溪公园。
悄悄勾起了手指,他不知为何生出了点焦虑,很奇怪,这几天男人一反常态,现在更是让他有种飘忽不定的感觉。
校门外夜市已经开起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喧哗不停,男人牵着他,慢慢走入了人群中。
宁星阮有些紧张,不自觉地回握着那只手,他知道没人能看见,但还是有种隐秘的、刺激的兴奋感。
香气钻进鼻孔,他悄悄看了男人一眼,小声问道:“你……可以吃吗?”
男人笑看着他:“饿了?”
其实也不是很饿,就是,喜欢这种氛围。
点了些烤串,买了两杯莲子粥,宁星阮找了靠着墙,最角落的桌子,拿了两把小塑料椅。
坐在这里,宁星阮把莲子粥放在男人面前,看着这人,他只觉得现在这只鬼身上也多了人间烟火气。
喝了口莲子粥,老板大概加多了糖,很甜。
男人也轻轻喝了一口,看着他。
宁星阮有些好奇问道:“你真的能吃啊?”
“很甜。”男人说的是莲子粥,目光却在他唇上流连。
宁星阮垂眸,不再说话,而是一心喝着手里的粥,仿佛被子里装着的是什么无上美味。
他想起梦里前半段,问道:“宁四爷他们,怎么了?”
“因果报应罢了。”男人轻糅了他的头,柔声道,“与你我无关,他们拿了好处,到了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哦。”宁星阮也不再多问。
无论好坏,那些人也跟他没关系。
烤串上来,宁星阮脸上挂起笑意,刚要说话,忽然看见人群里的两个人。
林跃涛表情沮丧地跟在那个郑云恒身后,两人正从校门的方向,朝公交站走去。
第50章
两道身影很快淹没在人群中,几辆公交车来去之后,就彻底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
宁星阮放下烤串,心里沉甸甸的。
林跃涛,不是很讨厌那个郑云恒吗?
他想起了宁星磊,也是这样,明明一开始看宁泽涛那么不顺眼,甚至偷偷跟他建议,要把宁泽涛套麻袋打一顿。
然而后来他便和宁泽涛站在一起,却不和自己联系了。
现在林跃涛又是这样,才两天的时间,就不声不响,和郑云恒走得这么近了。
或许他们有什么要紧事要办?
宁星阮想这么安慰自己,心里却有难受。他知道林跃涛不了解郑云恒对自己那种让人厌恶的窥视,就算是他和郑云恒关系变好,自己也不该迁怒于他。
但是为什么连提都没有提过一句呢?
他和林跃涛认识四年了,林跃涛不会像宁星磊那样,也不理自己了吧?
走神之下,他猛然喝了一大口莲子粥,杯子底部温度还没降下来的粥瞬间烫的他叫出声来。
“让我看看。”杯子被推到一边,坐在旁边的男人伸手捏着他的下巴,宁星阮伸出火辣辣地疼的舌尖,鼻子发出轻哼声。
叹了口气,男人起身,黑色的衣袖晃了一下,便消失在宁星阮视线里,再出现时,他手里端着一杯褐色的液体,散发着一股子苦涩的味道。
宁星阮接过杯子,里面还有些没有融化的冰碴子,他含糊问道:“这是什么?”
“饮料,可消肿去火,试试。”男人催促道。
宁星阮试探地伸着舌尖,被烫到殷红的舌尖沾了褐色的冰凉液体,热辣的疼意稍微缓解了些,他眼神一亮,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
闻着苦涩难闻的饮料,喝到嘴里有些发酸,像是没有加糖的柠檬水,并不是很难喝。
宁星阮本想一口气喝完,还没喝几口就被拦下来,男人看着他眼神带着些无奈:“你慢些喝,不然要肚子疼了。”
宁星阮有些惋惜地看着刚考好的肉串,他还一口都没吃呢。
“乖,明天就好了,想吃我们再过来。”男人伸手轻轻捏捏他的脸,柔声安抚道。
喊老板打包,提着袋子走回学校,肉串也没吃到嘴里,宁星阮心里更难受了。
心头像是压了块石头,他有些害怕,害怕林跃涛一回来,就会像宁星磊一样,对他的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觉得自己接受不了。
回到宿舍,把打包袋扔在桌子上,宁星阮坐着,双目无神地看向阳台外面。
啪嗒一声,灯光照亮了已经有些昏暗的宿舍,男人走过来站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目光。
视线落在那条黑色腰带上,宁星阮心头一跳,回过神来,抬头看着他。
“担心你朋友?”
宁星阮点点头,郑云恒不对劲,他怕林跃涛会被骗。
拿手机拨了几个电话都打不通,发消息也不回,他都想报警了。
心里越发担忧,他起身拿了钥匙想出去,却被男人按住了肩膀:“不必担忧,他没事。”
宁星阮心里一松,没事就好。
“他与你关系很好?”
“什么?对,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宁星阮坐下,给林跃涛发消息让他看见后赶紧回。
然后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就被夺走了。
有些疑惑地抬头,宁星阮看着他,就见他虽然表情平静,眸中却隐隐藏着郁色。
怎么了?
宁星阮有些茫然。
不等他试探,男人便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捏着额头微微叹了口气:“你有许多亲人朋友,也会为许多人心忧烦恼,我想到这些只是觉得有些失意。但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抱歉。”
宁星阮张了张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这又有什么可失意的地方!
他心里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这只鬼,难道是吃醋?连朋友的醋也要吃?
真是……
不可理喻!
当然,也不排除这家伙又在趁机演戏。
“若我不见了,你会为我忧心至此吗?”男人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宁星阮涨红了脸,解释道:“我和林跃涛只是朋友,这不一样的。”
男人追问:“哪里不一样?”
“林跃涛是人,你是鬼。”宁星阮不想和他多扯,红着脸气急道。
男人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眼中神色却让宁星阮有些忐忑。
自己说的话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许久,在宁星阮快撑不住时,男人轻轻叹了口气,轻笑一声,转身慢慢走到了阳台上。
宁星阮听着那声带着自嘲意味的轻笑,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低头摆弄着手机,他看见林跃涛回了消息,勉强打起精神让他注意安全,宁星阮视线便不由自主地飘向阳台。
那句话……好像确实有点伤人。
所以是不是要道声歉?
磨磨蹭蹭起身推开阳台的门,走到男人身边,手指捏着手机壳的边缘,宁星阮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轻轻动了动胳膊,他装作不经意地蹭到了男人的衣袖,悄悄斜看了男人一眼,便见他正看着自己。
又被逮了个正着。
宁星阮有些尴尬,又有些不知所措。
“抱歉,又惹你不高兴了。”没等他说话,男人忽然开口道。
宁星阮啊一声,一时间是真的转不过弯儿来了,这又是做什么?
他有些泄气,干脆低下了头没有搭话。
男人双手握着他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来,然后叹气道:“我本意只是想听你亲口说,我于你,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但不该用这种方式刻意想哄你说出口。”
“我明白你是气急了才说出玩笑话来,倒是我该担心,跟你坦白后你又要生我的气。”
宁星阮撇过脸,不知为何鼻头有些酸涩,他不敢开口,生怕一说话声音就泄了底。
“真的生气了?”
宁星阮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人刚刚果然又是在跟他演戏,但是坦白了,那这次就算了。
被轻轻揽进怀里,宁星阮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心绪慢慢平静下来。
只是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仔细想了想,宁星阮悟了,这家伙说出这么善解人意的话,是不是吃定了自己心软?
猛地把人推开,他黑着脸回了宿舍,还转身狠狠关上阳台的门,上了锁。
虽然知道门在这人眼里也只是摆设,但也要坚决表达自己的态度!
隔着玻璃,他看着男人脸上有些茫然的表情,转过身嘴角带上了笑意。
又想骗他,被骗这么多次,也是会长记性的!
有些得意自己看穿了这只男鬼的“阴谋”,宁星阮心情大好,等林跃涛回来,他也能心平气和地跟他聊天了。
起初面对宁星阮的询问,林跃涛还支支吾吾试图掩饰,说自己打球去了,等宁星阮平静地指出,他看到了林跃涛和郑云恒两人走出了学校,林跃涛才尴尬的满脸通红。
“对不起,星阮,这件事太复杂了,我不想你扯进来。”尴尬过后,林跃涛抿了抿嘴,脸色开始发白。
宁星阮叹气,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郑云恒那人不正常,你最好离他远点。”
听到宁星阮说郑云恒跟踪他,林跃涛神色惊疑不定,他仔细看着宁星阮的脸,有些慌张地问道:“你、你不会也撞邪了吧?!”
说完他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宁星阮这下子心中了然,原来郑云恒是用这种手段接近林跃涛的啊。
他问道:“你们去松阳观了?”
林跃涛点点头:“我、我最近出了点事儿,郑云恒帮了我一次,他说让我先去请道符,过两天他准备好了再帮我彻底解决。”
说完他又看着宁星阮,表情真诚道:“星阮,要不你也请他来看看他,这家伙还是有点真本事的,我亲眼看见的!”
宁星阮下意识地看向阳台,却见刚刚站在那里的人此时已经到了自己的背后。
男人贴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这个朋友,是被家养的小鬼缠上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家养小鬼?
宁星阮咬牙,心中怒气丛生,肯定是郑云恒下的手,目的自然是通过林跃涛接近他。
林跃涛算是遭了无妄之灾了。
走到自己的床位下,宁星阮装作那东西的样子,小声问道:“可不可以帮他一次?”
男人看着他柔声道:“你的朋友我自然是要帮的。”
宁星阮心中一暖,小声道了谢。
接着他有些兴奋道:“是不是要把那小鬼收了?朱砂黄符买吗?”
男人微微摇头,笑意变得有些阴冷。
“没必要,留着它还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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