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出现光幕之前,贾道是城里有名的体面人,坚守礼教的典型,曾干出参与宴饮时,痛斥青楼女子不自尊自爱的事。
在认识贾道之人的印象里,对方一直是个洁身自爱的道德典范,非礼勿闻、非礼勿视、是个清心寡欲到极点的人。
然而现在他们看到了什么?光幕之上突然出现了十几个身穿大虚朝服饰的人,他们样貌以及刚才所说的话被轮番播放。
这些人里有年岁大的,也有年轻的,有穿绫罗绸缎的,也有穿着破衣烂衫的,他们说的话大同小异,都是类似“伤风败俗、不知羞耻、自甘下贱”之类的话,可能因受教育程度的不同,在用词的文明程度上有所出入,但意思都是一样的。
本来这些话没什么问题,在部分虚朝人眼里,谢思染刚才露出锁骨的样子的确不妥,真正令他们震惊的,是光幕中那些人的神态和举动,简直与之前自己所说的话完全相反。
有眼睛发直的、有流鼻血的、有口水都加快滴答一地的,嘴上说着最冠冕堂皇的话,眼中的淫邪之色和渴望的表情却怎么也无法掩盖。
其中最为夸张和不堪入目的,就是贾道的影像,他运气比一般人都要好,光幕就出现在他家院子上方,他无需出去,只靠坐在自家床上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然而也正因为周身没人围着,他的表情动作更为胆大放肆,在被光幕直播出来的瞬间,就成为本场当之无愧的mvp。
贾道在从光屏上看到自己的一瞬间,仿佛有人用狼牙棒给他脑袋来了一下,脸上血色尽失。
他想从床上下来,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力气,手脚冰冷发软,想张嘴喊人,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隔着厚厚的院墙,贾道却仿佛能看到街上人鄙夷的目光和表情。
“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贾道魂不守舍地从床上爬起,踉踉跄跄到门边上,他想推门出去看看,又心中胆怯生怕看到仰慕他的人变了脸色,踌躇许久最终也只是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就在光幕轮番将他们这些人的影像连续播放五次之后,内里景物再度回到种花家医馆内,镜头也转向正襟端坐的谢思染。
“这是给那些冒犯我的人一个小教训。”谢思染语速不疾不徐,确保自己吐出的每个字都能准确送入大虚朝人的耳中,“我能理解你们无法接受我们这边的风俗习惯,但这不是污言秽语攻击我的理由。再有下一次,被公示的可就不仅仅是这些人,并且还要加上姓名和籍贯,并将再也无法看到直播内容。”
谢思染说这话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她既然要给古代人直播,势必会拍到一些街景,现在天气还不算暖和,即便有人不穿外套也都是长袖长裤。
但等到夏天呢?
谢思染不保证自己拍外景的时候能避开所有人,她只能先行警告一波,如果有再犯者,她不会客气。
妹子们吊带热裤光脚穿凉鞋是她们的自由,凭什么要被那些傻x肆意地品头论足——淫者见淫的东西,他们也配?
“今天的直播先到这里,下一次开播时间待定,等我睡醒再说,再见。”
谢思染说完后果断关掉直播,虽说报复了那些家伙,但她并没有感到开心,只有一股说不出的烦闷。
明明很累了,谢思染却再无困意,脑子乱成一团,走马灯一样闪烁着她在古代的生活,硬生生熬到清晨6点半。
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四丫,谢思染拿着手机蹑手蹑脚到了还没什么人的候诊大厅,找了个角落然后按下一串死都不会忘记的号码。
谢思染的电话是打给的自家老爸的,这个时间段自家老妈肯定还在睡,考虑到付女士的起床气,哪怕是她也不敢轻易打搅。
即便这五年来她想妈妈想得发疯,无数次在梦中回到父母身边,可既然她现在全须全尾的回来了,那些阴暗的情绪委实没必要让他们知道。
当然,事情该说还是要说的,不然光四丫的问题就很难解决。
“喂,小染啊,怎么这么早打电话?”谢爸爸那边的背景音有些嘈杂,听着像是在菜市场的样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谢思染听着爸爸温和中略带焦急的声音,喉咙突然发紧,张张嘴竟然无法出声,好半天才在对方的追问中表示自己没事,“没事,爸,就是想你们了。”
谢爸爸闻言并没放松心情,原本只是怀疑女儿做了噩梦,现在却真的开始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他的女儿他再了解不过了,从小要强,有一股越挫越勇的韧性,很少有什么能让她失态到如此地步。
想到此,谢蕴也不买菜了,一边安抚自家女儿的情绪,一边快步离开喧闹的菜市,来到了马路上较为僻静的地方。
此时谢思染已经快速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将她过于离奇的五年古代生涯精简概括后转述给自家老爸,顺带附赠一道“带回个活人”的惊天大雷。
谢蕴表现得出乎意料的淡定,并且一点怀疑的意思都没有,他女儿犯不上跟他开这种玩笑,况且带回个小姑总比带回个老公好。
“那孩子现在只有你一个亲人,你先陪着她,不说6个小时后可视情况进食吗?我先回家跟你妈把这件事说了,再熬一点粥来,总比外面买的干净。”
“知道了,爸,路上小心,我这边不急。”
谢思染跟亲爹通过电话后,心情好了不少,就连返回观察室的脚步都轻快了,嘴里甚至小声哼唱起了《冰雪奇缘》的插曲“letitgo”。
她回家了,有主心骨了,那个皇后身份高贵又怎样,谁在家里还不是个小公主了。
回到观察室后没一会,当前值班医生就来检查了,谢思染帮着叫醒还迷迷糊糊的四丫,安抚着小姑娘重新做了检查。
“恢复得很好,一会可以吃点流食,等这几瓶液输完之后就能回去了,条件允许的话最好过几天再回来复诊看看。”
谢思染点头谢过医生,目送对方离开后,这才搂着四丫小声跟她说了未来的安排。
“我与你大哥的婚姻在我们这边是不作数的,所以你以后要喊我姐姐,而不是嫂嫂。出院后你就跟我回家,以后那也是你的家,咱们再改个名字,叫思雅好不好?姓么,随你的意思,继续姓孙也行,跟我姓谢也行。”
四丫一边听一边点头,她对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哥印象很糟,也不喜欢那个假笑着让她喊“嫂嫂”的女人。
同样,因为在家里从不受重视,甚至还总挨打挨骂,四丫对奶奶和爹也没什么感情,更不想见那个总欺负自己、抢自己东西还总让她顶罪的二哥。
那个家里只有嫂嫂对她好,所以她才会顶着所有人的打骂也要对嫂嫂好,只要能跟嫂嫂在一起,四丫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姓什么。
反正她就是个赔钱的丫头片子,又不是大哥二哥那样的男丁,没法给老孙家传香火,奶奶一直说她以后要跟别人姓,那现在大概就是那个“以后”了吧。
“我听姐姐的,我跟姐姐姓。”
谢思雅小姑娘想都没想就做了决定,她睡了一大觉,又一直被谢思染安抚着,那种初到陌生地方的害怕也去了七、八分,胆子逐渐大了起来。
“果断!不愧是我妹妹,真像我。”
谢思染吧唧一口亲在小姑娘稚嫩的脸蛋上,怕对方喉咙痛也不敢勾搭着她说话,干脆给小姑娘讲起了寓言故事,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农夫和蛇,东郭先生和狼,穿越女和溺水者”等。
好吧,最后一个不算寓言,是谢思染根据亲身经历编出来的,摆明了告诉小姑娘你大哥、哦、是前大哥不是个好东西。
等到手机上的时间走到了7点钟,谢思染先带着小姑娘去了趟卫生间,教给她这些东西该怎么用后,拨通电话给自己的助理马菲菲,告诉将自己未来两天内的所有活动都推了。
马菲菲是个精明干练的小姑娘,虽然长了一张娃娃脸,个子也不高,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但谁要是真小瞧了她,肯定会栽一个大跟头。
她给谢思染已经当了两年助理,差不多是毕业就跟在对方身边,对这位年轻能干的总裁佩服有加,将之视为自己的偶像,干起活来就越发卖力。
谢思染就喜欢这种勤奋好学的小姑娘,于是越发重视对方,两人之间关系良性循环,两年相处下来不仅仅在公事上配合默契,私下相处时也能算得上是朋友。
在这种双方都对彼此有很深了解的前提下,谢思染能放心大胆地将那些会议都推给马菲菲主持,不担心出乱子。
马菲菲同样信任自家老板的操守,不会丢她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或者突然作妖惹出麻烦来让她背锅。
这一番正事处理下来之后,谢思染这才觉得眼皮有些睁不开,暂且没了心事的她决定抓紧时间睡一觉,于是脱鞋挤在小姑娘的床上,搂着香香软软的小孩子睡了过去。
当然,为了防止自己睡太沉耽误给小姑娘换液,谢思染还特意问过护士这一瓶大概输完的时间,给自己定了一个40分钟的闹钟。
闭上眼睛的谢思染很快陷入沉睡,等她再次清醒时,看到的就是自家爸妈正围着小姑娘说话,一副其乐融融的合家欢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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