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顶级绝配19
作为这儿的本地人, 谢拂比节目组的人都清楚这儿的情况。
在他的带领下,嘉宾们不仅成功抄了近道,还因为同时到达, 而不好决定谁选谁家住。
最终导演不怀好意地下了决定,“既然嘉宾们放弃了自主选择的机会,那现在由我来统一分配。”
不等嘉宾反应,他首先第一个就点了慕兰因,“慕老师和谢拂住谢拂家。”
慕兰因:“…………”
谢拂微微挑眉,压下笑意。
【哈哈哈哈哈哈……】
【导演你公报私仇的样子好丑恶, 但是……我喜欢!!!!】
【啊啊啊啊要见家长了吗?竟然这就要见家长了吗?!我的天,我们竟然能跟兰兰一起见家长,这个节目组真的太神了!】
【兰兰的表情……抱歉,我不厚道地笑了……】
【233333虽然兰兰很懵逼很无措很僵硬, 但是本观众老爷们喜闻乐见。】
【喜闻乐见+1!】
【喜闻乐见+2!】
【喜闻乐见+10086!】
网上以前欢笑声,从节目组开播以来, 谢拂和慕兰因这对全网最不般配的cp一路经历了有趣但不看好——咦,好像有点搞头——哇,有点甜——真的好甜好甜——怎么不知不觉就好像变成真的了?
中间也掺杂了不少质疑和诋毁,至今都还有人在怀疑他们的真实性,这类人还不少。
可他们就是一路稳稳地走到了现在。
短短几天时间,就好像走过了几年,走过了半生。
观众们有种自己见证了他们全程的感觉,还十分有参与感。
如今眼见着剧情就要进行到见家长环节,连他们都忍不住感慨,真快啊。
记得当时看节目刚开始时, 他们俩完全不相配的模样,仿佛就在昨天, 又恍如隔世。
当慕兰因站在谢家院子外面的时候,他犹豫了,“那个……要不还是算了吧?就这么上门打扰不太好吧?”
“有什么可打扰的,既然他们参与被选方案,那就是他们自己答应的,这场地都是他们主动给的,他们就是想见你。”
慕兰因实在不愿意去想他们想见自己的原因。
这会儿的慕兰因全然忘了,自己根本没答应谢拂什么,他会来谢家,纯粹是因为节目组的要求和规定。
紧张让慕兰因的大脑没能反应过来,始终清楚的谢拂却不做丝毫提醒。
观众们倒是想给慕兰因提个醒,可慕兰因这会儿又看不到弹幕。
“嘉宾们,虽然我们能够免费入住人家的房子,但这也是有条件的,入住谁家的房子,就必须完成人家安排的任务,如果完不成,那免费的就会变成收费的。”导演又趁机用对讲机宣布了规则。
每个已经站在人家院子里的嘉宾:“……”
太狗了!这导演真是太狗了。
然而事已至此,他们总不能真的就在外面露宿。
只能希望任务能简单一点。
而慕兰因却反而在这提醒下,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录节目,不是真的见家长,整个人一下子就平和许多,也不那么紧张了。
然而刚刚转变的心态,在谢家开门,他看清谢家客厅的装扮布置后,又瞬间凝固了。
“小四儿!你就是小四吧?哎哟终于等到你了!”谢妈妈看到慕兰因的第一眼就激动起来,她上前握着慕兰因的手不肯松开,脸上都是见到偶像的兴奋和激动。
“他爸,你快来看啊!我就说人家长得俊吧!这……这就跟天仙似的!”
明星和素人差别还是挺大的,尤其是现实中,明星就算不化妆,看起来也会比化了妆的素人还要精致仙气。
“叔叔阿姨好,我叫慕兰因。”慕兰因的视线勉强从客厅的装饰上收回,笑容略有些僵硬,实在不想问谢妈妈口中的老四是谁,他一点也不想知道。
“小慕小慕,我记得呢!快快进来!我让他爸杀了鸡,咱们今儿吃烤鸡!”谢妈妈热情招呼。
原来杀鸡的手艺都是祖传的。
然而慕兰因却站在门口,怎么也迈不出进门的那一步。
谢拂眸光微闪,看他问:“进去啊,怎么不走?”
慕兰因面无表情地扭头看他。
【啊啊啊啊怎么回事?是我睡过头了吗?怎么感觉自己错过了好多天?这谢家满屋的大红色是在闹什么?】
【楼上你来晚了,今天大哥就和兰兰结婚了,你刚赶上给份子钱。】
【对,要结婚了,看现场,就是婚房配置啊!】
【233333】
【搞什么,要不是我是全程观看,我也要以为自己错过了,这谢家在做什么?真的不是婚房吗?】
【终于,终于还是到了被拐去做媳妇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肯定逃不过……(点烟)】
网友们开着玩笑,实际上谢拂家客厅虽然红了一点,但也没达到婚房的程度,只是这一眼看过去,格外壮观。
“你家……这审美还挺复古的。”慕兰因纠结了半晌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谢拂愣了一下才道:“什么我家审美复古?这不是你喜欢的颜色吗?”
慕兰因:“……?”
他怀疑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喜欢这个颜色?还有,我说喜欢什么颜色,跟你家布置有什么关系?”
“你又不记得了,之前我找你问你喜欢什么,你说你不喜欢金色,那我还不得打电话给我爸妈,让他们赶紧换,至于红色……”
他打量了一下慕兰因身上穿的衣服,正好是暗红色,真诚发问:“你真的不喜欢吗?”
慕兰因卡壳,整个人被谢拂弄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冷静下来的慕兰因才沉默地抹了把脸,“进去吧,别让叔叔阿姨等久了。”
他累了。
*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谢爸爸谢妈妈这样十分热情好客,在节目组的吩咐下,其他嘉宾想要入住成功并吃上晚饭,一度被弄得灰头土脸。
“妈,您不至于吃饭还要拉着他的手吧?这让人家还怎么吃饭?”谢拂问。
谢妈妈没好气道:“吃不了我就亲手一口一口一口喂,反正也不碍事,你小时候,那也是我一口一口喂出来的!”
谢拂伸手示意他继续,他不会再打扰他们了。
只剩下慕兰因一个人尴尬。
当晚,慕兰因还被谢妈妈热情地拉到一间客房外,“你来得匆忙,也没来得及多花一些时间,只有这么简简单单安排了一下,你可别介意。”
慕兰因看着眼前和客厅风格一致的房间,微微垂眸,忽然笑了笑,“谢谢阿姨……我很喜欢。”
谢妈妈闻言高兴起来,“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说着,她又好像像是什么,“明天早上想吃什么,阿姨一早就起来给你做。”
“我看节目好像说你喜欢吃馒头?好多观众都知道,都在那个屏幕上说,明天阿姨就起床给你做馒头,保证松软香甜!就是可能做不了一车那么多,你不介意吧?”
慕兰因:“…………”
【哈哈哈哈哈让你们玩儿馒头梗,现在玩到婆婆头上了吧?】
【233333……看看兰兰那有趣的小表情,啧啧,真是让人不截图都舍不得。】
【你们简直太坏了……不过我喜欢!嘿嘿!】
慕兰因都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此时看上去到底有多僵,只知道自己这会儿非常想将网上那群说话没把门的网友们给揍一顿。
揍不掉?那就拔他们网线!
“不介意……阿姨您喜欢就好,我没关系的,就是希望没有太麻烦到您。”
“这怎么就麻烦了呢,蒸个馒头而已。”谢妈妈看上去更高兴了,只觉得这孩子果然和她想的一样,乖巧可爱,还知道体贴他们,不希望麻烦他们。
第二天,在吃过谢妈妈的馒头盛宴后,慕兰因就跟着谢拂出去玩。
节目组让他们已经完成了任务就可以自由活动,随便他们去哪儿。
谢妈妈给的任务十分简单,简单到几乎不用刻意完成,什么吃晚饭,体验客房睡觉的感觉,还有吃两个馒头。
这些简简单单的任务里,都是对他们的关怀。
慕兰因正走神时,已经准备好出门的谢拂出来了。
他一出现,就将慕兰因给吓了一跳。
慕兰因震惊地看着彻底变装的谢拂,嘴唇都在无意识颤抖。
“你……你要干什么去?”慕兰因声音颤巍巍道。
谢拂拍了拍自己手里的草帽,他身上的老头背心将他健壮的身躯勾勒得一览无余,花短裤在阳光下也格外好看,脚下一双胶鞋让人仿佛回到了八/九十年代。
这身再农民不过的打扮让慕兰因嘴角忍不住直抽抽。
他没想到,谢拂不戴大金链子和金表,和自己的代沟还能有海沟那么深,差距有整条黄河那么长。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身农民打扮在谢拂身上完美契合,没有半点违和感。
甚至连那身浑然天成的□□大佬的气质都消失许多。
这又告诉慕兰因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这身农民打扮显然比之前谢拂那身黑西装打扮更适合他。
眼前这副场景,仿佛在告诉慕兰因他之前以为自己和谢拂之间的区别只有大金链子的想法有多天真和好笑。
“还能干嘛,带你去巡山。”谢拂转头看了正在客厅看电视的谢妈妈一眼,“妈,我们出去了,中午回来。”
“嗯嗯,好好带小慕转转。”
慕兰因强迫自己没去看,他实在不想和电视屏幕上的自己来个脸对脸。
“那当然。”说罢,谢拂就将草帽那么一戴,又将另一顶给慕兰因戴上,“走啰!”
“诶!你慢点!”慕兰因都有些跟不上他的脚步了。
“拂哥!拂哥你回来啦!”谢拂刚出门到了地里,就有一群小孩儿凑上来。
谢拂随手薅了一把离得最近的小孩儿的头发,“今天怎么全都凑一起了?”
“嘿嘿。”那小孩儿笑得十分鸡贼,“我爸妈说你领媳妇回家了,我们专门来看你和姐姐的啊,对了,姐姐呢?”他们转了一圈,都没看见有漂亮姑娘的身影,“是不是拂哥你舍不得给我们看,把她给藏起来了?”
一群小孩儿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副谢拂不把人交出来就别想过关的模样。
谢拂伸手将慕兰因往自己怀里一揽,“谁说我没带了?”
“还有,谁说老婆一定就要是女的?”
众人:“…………”
他们瞪大眼睛看了看面色泛红的慕兰因又看了看谢拂,一时没反应过来。
慕兰因的手默默伸到了谢拂背后,被镜头精准捕捉到。
那只手在谢拂腰上掐了一把,这会儿就得感谢谢拂穿的老头背心了。
耳边尽是慕兰因咬牙切齿的声音,“谁说我是你对象了?!”
第362章 顶级绝配20
慕兰因的声音很小, 除了谢拂和直播间的观众们,没有其他人听清。
而眼前这群小孩儿还沉浸在谢拂自爆出柜的震惊中。
其中一个男孩儿挠挠头,“娶媳妇还能这样吗?我爸妈他们没说过啊, 那我以后也要娶个男媳妇,真酷!”
慕兰因没忍住了,“别听他瞎说,当然是要娶自己喜欢的。”
现在同性婚姻虽然合法了,但是许多人还是接受不了,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 他们的年纪大了,三观早已经塑成,几乎不能改变。
也因此,慕兰因之前才会说谢拂的父母很开明, 这样的父母可不多。
“哥哥你真好看,我以后的老婆要是有你一半好看就好了。”那小孩儿说。
慕兰因嘴角抽搐, 果然,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是颜控。
慕兰因让开镜头,让这小孩儿此时的模样被镜头清晰地记录下来。
“他未来的老婆在哪里?要是哪天你看到了这条微博,不用怀疑,你就是他最想娶的人,所以必须有我一半好看这件事就算了,你觉得呢?”慕兰因笑容和善,宛如天使,神仙下凡。
男孩儿被慕兰因的笑容迷惑, 完全没察觉慕兰因话里的不怀好意。
“那……那没有哥哥你一半好看也可以,但是一定要像哥哥你说话这么好听。”男孩儿脸红成了猴屁股, 还不忘为自己未来的媳妇提要求。
慕兰因笑得越发和善。
【唉,现在的小孩儿有事没事乱立什么flag,现在好了,给自己留下黑历史了吧?也不知道这条视频会给他未来的追妻路上制造多少困难,反正就……祝福呗!】
【兰兰好坏,嘿嘿,不过我喜欢!】
【啊啊啊啊兰兰以前明明很乖的,除了演戏和工作什么都不在意,现在会这样肯定是被人带坏的!谢老农,你还我又乖又好骗……呸!单纯的兰兰!】
【噗——!谢、谢老农!这又是哪儿冒出来的称呼……不过那啥……好像还挺形象的?】
【艾玛,别想,真的!我幼小的心灵承受不住这种打击,为什么有人一副农民打扮,都能这么性感诱人?浑身荷尔蒙都快要隔着屏幕溢出来了,简直比穿西装的□□大佬更戳我xp!】
【楼上你暴露了!】
【罪过罪过!】
谢拂同情地揉了一把那男孩儿的头,却没提醒什么,说到底,和这小孩儿比起来,当然还是慕兰因更重要。
谢拂的新造型落在慕兰因和观众面前自然是惊人眼球,可是在这群山里长大的小孩儿面前,谢拂这样的打扮再正常不过。
“拂哥,你们还要去哪儿?我们和你们一起!”一群小孩儿说。
谢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我还要巡视整座山,你们也要来?”
闻言,那群小孩儿连忙摆摆手,“不了不了……拂哥还是你自己去吧!”
整座山他们从小到大都玩够了,一点新鲜感都没有,谢拂请他们去他们都不想去,有那个功夫,他们还不如在去其他嘉宾的住处玩,那边也有明星呢!
说罢,一众小孩儿呼啦啦就跑了,谢拂喊都喊不住,反而让他们跑得更快。
等所有人都跑得看不见身影,谢拂才收回要阻拦他们的手,就连脸上的表情都变了变。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慕兰因:“……”
他上下将谢拂仔细打量了一番,仿佛自己对谢拂的认知被刷新了一番。
从前的谢拂在他心里就是个老实人耿直的形象,现在看来,这人似乎也没那么老实啊,这不耍小孩儿耍得挺熟练的吗?
“总算走了,咱俩约会呢,怎么能有其他人,你不会怪我把他们赶走了吧?”
慕兰因好奇问:“你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
谢拂答得十分自然,一点心虚卡壳都没有,“小时候我爸妈逛街买东西不想带我就是这么干的。”
慕兰因嘴角抽了抽,拍了拍谢拂的手臂,“……那叔叔阿姨还真聪明。”
谢拂面无表情道:“然而每次牺牲的都是我。”
慕兰因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笑了,“你被骗过后就没长记性?”
谢拂叹了口气,“我也想啊,但是那么小的我能记住的东西实在有限,很多东西都是长大后他们告诉我的。”
慕兰因唇角微抽,眼中同情的光芒更甚。
“你还挺不容易。”
“还好还好,大家不都这样过来的吗。”谢拂无所谓摆摆手。
他说得那样自然,仿佛真就是这么想的。
“走,我带你去花田。”
这个季节,花田里正好种着漂亮的月季,开了满园,看上去就非常壮观。
花朵颜色深浅不一,远远看去,斑斓瑰丽,就很漂亮。
然而当他们从远处走近,首先看的却不是谢拂的花田,而是在这花田旁,正在另一片田里忙碌的两个人。
“你们在做什么?”慕兰因走近问。
“在给花田除草。”阮亦寒累得给额头抹了把汗,从来节目组后,他还没这么辛苦过。
“阮哥,你喝水。”苏昭殷勤地给阮亦寒递水。
原来这除草是苏昭的活,阮亦寒只是来帮忙而已。
“怎么你们不是一起的吗?”慕兰因疑惑。
“不是啊,这不是要有人组队才能一起吗?除了慕老师和谢哥,我们几个都是算的单人。”
慕兰因看了看他们哼哧哼哧在地里干活的场景,莫名心情复杂,“那你们亏了,要是组成cp,就只用做一个人的任务。”
阮亦寒眸光微动,苏昭却是仿佛才想起来有这么个办法一般,当即兴奋地看向阮亦寒,“对啊!阮哥,我们也可以这么做啊!”
阮亦寒犹豫了一下,“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既然规则在那里,不就是等着我们投机取巧吗?不信我打电话问问,我敢肯定宇文星已经这么干了。”
电话打过去,都不用问,就能听到那边有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最后,阮亦寒终于勉为其难同意,两人跟节目组报备,成功将身上的两个任务减成了一个。
而站在原地的慕兰因没空帮他们高兴,反而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昨天导演的那一句直接将他和谢拂分在一起。
是为什么?
所以节目组所有人都已经默认他和谢拂是一对了吗?
最关键的是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竟然就跟着一起默认了???
看见他怀疑人生的表情,谢拂假装不知道,走到花田边,“你想要什么颜色的?深一点还是浅一点?”
“你就这么给我,不浪费吗?”对他们来说,这就是钱吧?
“自己种的东西,当然是随便自己处置。”谢拂说话间就剪了一支粉白色的。
这满田的月季花一眼望去看不出什么,可当其中一支被单独拿出来,它的美终于再没有隐藏,盛开的花瓣莹润如玉,清晨的露珠令它看上去娇艳欲滴,粉白渐变的颜色更是让人忍不住为它的淡雅和俏丽心折。
只一支,就这么美。
慕兰因舍不得让这花落在地上被压坏花瓣,从谢拂手里接了过来。
这时的他只觉得谢拂眼光高,挑选的花也是这么好看。
可当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很多支花都到了慕兰因手里时,他才发现不是谢拂眼光好,而是这里的花本就这么好。
“别再剪了,你不心疼,我都心疼了。”
慕兰因叫住他。
等谢拂出来,慕兰因看了他一眼,“这么漂亮的花都愿意送给我糟蹋,你也真舍得。”
“肥水不留外人田,都是给自家人,有什么舍不得的。”谢拂始终都是那副将慕兰因囊括其中的态度,他似乎认定了,他们就是会在一起。
而这一回,慕兰因竟也没出言反驳,只淡淡瞥了他一眼——
第363章 顶级绝配21
节目最后一天, 节目组大方做了回人,什么任务也没安排,只是让嘉宾们聚在一起, 逛一逛这里的山水。
这里一片十几座山都是属花果山品牌,为了区分,就把它们各自编了序号。
想要在一天之内把这里十几座山都逛完是不可能的,因而他们只是在谢拂的建议下,逛了附近的几座。
镜头带着观众们走过漫山花海,走过累累果林, 走过青翠茶园,也走过人家炊烟。
一幅幅画面,都美得仿佛是一幅画,令人向往憧憬, 流连忘返,仿佛连心都远离了喧嚣, 获得了安宁。
【之前我还羡慕谢拂有钱,现在不羡慕了,只羡慕他能生活在这样的山水田园间。】
【好美啊,这完全可以拍电视了吧?】
【啊啊啊啊这个画面救命!真的好美!这些花田太好看了!】
【截图截图截图截图手都按酸了。】
【想问一下这里开放参观吗?买票的话多少钱?暑假的旅游地点找到了。】
在观众们正为这里的景色惊叹时,谢拂在镜头摘下草帽大手一挥,像是在将这里的山水都介绍给所有人:“大家看好了,这里就是花果山品牌的产品原产地,纯天然无污染高品质,买东西,认准花果山。”
一顶草帽飞过来盖在他头顶, 冷冷的声音宛如烈日下的一汪清泉,“本来就不白, 再晒黑你是想去演包公吗?”
谢拂扶稳头顶的草帽,反手将自己手里的那一顶盖在慕兰因头上,“我又不演戏,晒就晒了,倒是我家的大明星,可一点也晒不得。”
我家的大明星……
简单几个字却令慕兰因心头微动,只是他面上不显。
“我刚刚的广告打得怎么样?”谢拂得意地看着慕兰因,似乎再等他的夸奖。
慕兰因点点头,“挺好的,一眼就能让人知道这是广告。”
硬核!
谢拂把它当成夸奖,“之前他们还说要买广告推广,我就说那不划算,还不如我自己上。”
“你看,我上这节目不仅没花钱,还拿钱,我爸妈也就是提供了免费的场地,真没投多少钱,这一个广告就赚回来了。”
慕兰因:“……你还……真是个商业鬼才。”
他转头看向导演方向,导演也陷入了沉默。
谢拂在节目组里待了几天,让所有人都忘了他的商人身份,现在却忽然想起来。
哪怕谢拂打扮得再像□□大佬,再像农民,看上去浑身一副土里土气的暴发户气质,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
和商人谈生意,你不一定会亏,但対方一定会赚。
【咱就是说……谁还记得刚开始的时候谁都不看好暴发户和大明星的?】
【这个节目,短短几天,一个临时退场,一个人设崩塌,还有个绿茶还没红就被骂,除了另外两个素人嘉宾有点cp感外,几乎就是暴发户和大明星这俩的cp一手遮天,这样一想,某人赢麻了好吗!】
【啧啧啧……本来磕cp磕得挺上头的,怎么这么一说,忽然感觉阴谋论就上来了,bgm都换成了暗黑风。】
【巧合吧,你们说谢老板也就算了,怎么还把其他嘉宾的情况按到他身上?别人又和他没关系。】
【也不能说完全没关系吧,都是上这个节目的。】
【不敢想不敢想……细思极恐啊!】
【対対対!谢拂肯定会下咒你们快让节目组的人都去庙里拜拜,说不定就能时来运转,解除诅咒了!】
【救……救命,所以这人根本不是粗枝大叶啥也不懂的暴发户,根本就是大智若愚,那兰兰岂不是羊入虎口?】
羊入虎口的慕兰因仿佛毫无自觉,站在柑橘林里任由谢拂拍照,谢拂拍照技术很好,随便一拍就是大片,都不用精修。
比阮亦寒好多了,隔着不短的距离,慕兰因都能听到苏昭抱怨的声音,也不知道阮亦寒拍的到底有多烂。
“导演,到底什么时候结束?我的飞机都快要错过了。”宇文星一如既往的拉长个脸,上节目以来,他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哦,如果网友怜爱也算好处的话。
现在他的粉丝都已经从妈妈粉变成姐姐粉了,怜爱他这个弟弟,每天上线必问今天弟弟挨打了吗?被嫌弃了吗?无能狂怒了吗?
挨打了?
那太好了!
气得他每天用小号和粉丝大战三百回合,骂他们都是假粉!
现在他已经完全不想走公司给他安排的道路了,完全不想讨好粉丝,改天他就让公司给他重新安排规划。
他还不知道,因为他在节目上的表现,公司已经想培养他往谐星方向发展了。
“快了快了!”导演随口安抚道,然后又带着助理问当地的农民确认了采购的事,他在这儿订了不少水果茶叶还有花,打算一部分自家吃一部分送人。
“节目就要结束了。”慕兰因忽然说了句,目光看向谢拂。
谢拂仿佛后知后觉地回望他,“怎么了?”
慕兰因:“……我说节目就要结束了。”
谢拂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知道,然后呢?”
慕兰因简直目露怀疑,“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谢拂摘了草帽扇了扇风,“需要说什么?或者你想听什么?”
如果不是确实感受到対方这些天的认真,慕兰因都快要觉得他这是毫不在意自己了。
“节目结束后,我就要工作了。”
说谎,最近忙着和公司扯皮,根本没功夫接新工作,为了避免解约的时候麻烦,他最近也不打算接新工作。
谢拂不应该知道这些,“是吗?那你工作累不累?”
慕兰因沉默了片刻。
谢拂正了正他头顶的帽子:“觉得累就休息一段时间,如果能留在我家就更好了,我爸妈肯定高兴。”
慕兰因:“都说节目要结束了,我怎么还会继续留下来。”
“说不定我们以后也见不到了。”
“不想留下来也没关系,我可以去陪你,听说拍戏经常进组消失几个月,要我几个月都见不着你,那可不行。”谢拂假装没听出他的意思,继续鸡同鸭讲。
“谢拂。”慕兰因忽然正经严肃地喊了他的名字。
谢拂无辜看他,“怎么?”
见他还是这样无知无觉,没有丝毫危机感的模样,慕兰因抿了抿唇,“你知道这是一档综艺节目吧?”
谢拂挑眉,“我难道应该不知道吗?”
慕兰因:“那你知道综艺节目很多都是假的吗?”
幸好这会儿两人避开了直播镜头,还关了麦,否则就这一句话,也不知道会引起多少风浪。
“那又怎么样,我们又不是假的。”谢拂无所谓道。
慕兰因:“……”
“你就不担心这只是我为了节目效果而故意为之?等节目结束,一切也就结束了。”
“不担心。”谢拂答得干脆,。
“为什么?”
“因为我不答应。”谢拂双手环胸,“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始乱终弃,我就敢上网曝光你,让全国网友都来帮我评评理。”
慕兰因:“…………”
艹!这狗主意!
关键是慕兰因仔细想了想,发现竟然这办法还真的最有用!
但凡他还要点面子,但凡节目组还要点名声,就不会允许谢拂这么乱来。
可他们要是和谢拂硬杠,先不说能不能成功,就算是成功,也会损失惨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原本慕兰因还想逗逗谢拂,结果现在反倒被対方给威胁了。
“怎么,你还真想始乱终弃?”谢拂皱眉。
“……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慕兰因神色收敛,冷静下来。
不等谢拂满意,便又听慕兰因补了一句:“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怎么能算得上始乱终弃呢。”说罢,他就眉眼微扬,转身要走。
谢拂:“……”
他赶忙追上去,“你什么意思?怎么还能不认账的?”
慕兰因双手环胸,“我又没欠账,哪里就不认账了?”
“你怎么没欠了?你欠我了。”谢拂紧追不舍。
“那你说说,我欠你什么了?”慕兰因帮他细数这几天的事。
“是我答应和你交往了?还是承认你是我対象了?”
“你但凡能想起来一次,我就认。”
慕兰因说得斩钉截铁,语气笃定不已,显然敢肯定自己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谢拂想了想。还真没有。
但他会在意吗?
他直接理直气壮道:“你欠我感情了。”
慕兰因:“……”
“你说说,这几天我拿你当対象看,什么都紧着你,你有真正拒绝过吗?不都是嘴上说不要,结果却还是答应了吗,这还不是骗我感情那是什么?”
那不都是你非要凑上来的吗。
慕兰因心中腹诽,却也没有真的仔细想,他自己则知道自己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纯粹。
然而那边被始乱终弃的谢拂已经找上了其他人,将正在和果农聊天的导演给拉过来。
一起被吸引过来的还有几位嘉宾。
“你们帮我评评理。”谢拂说话间,还把麦打开了。
“谢先生怎么了?”好歹是金主爸爸,导演摆足了态度。
“节目都还没正式结束呢,有人就想要始乱终弃,过河拆桥了!”谢拂摆出一副讨薪农民工的架势,脸色臭得不行。
众人在生气的谢拂和表情明显也不対的慕兰因,心说这俩人又怎么了?打情骂俏还要让所有人评理?吃饱了没事干?
谢拂瞪着慕兰因,当着所有人的面质问,“你们说,他,慕兰因,到底是不是我対象?”
“是啊。”
“是……吧……”
“这个还有什么疑问吗?”
“谢哥和慕老师确实很配了。”所以用不着随时秀啦。
“……”
得到支持,谢拂眉眼都飞扬起来了,仰头看着慕兰因,“你看!好好听听!听听大家的心声!”
慕兰因还真是第一次听到所有人対他和谢拂之间关系的认知。
这种不约而同的反应,令他深深沉默了。
“我明明没答应过,他们都是被误导了。”
“还有你们,我什么时候答应过和他交往了,你们仔细想想。”
众人:“……”
“这……都不是心知肚明,心照不宣了吗?”苏昭小声道,说完还接了一句,“大家都这样认为。”
所有人沉默的态度代表了默认。
【是啊是啊,不都是在一起了吗。】
【还用问,肯定闹别扭了。】
【哈哈哈哈闹得好!分!赶紧分!】
观众们看热闹,粉丝们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个都怂恿慕兰因把人踹了。
谢拂板着脸走到慕兰因面前,“你不就是觉得我俩太纯洁所以想着可以不负责任吗,我现在就让全国观众看看,你是怎么大庭广众下占我便宜的!”
说罢他便伸手将慕兰因拉进怀里,堵住他的唇。
所有人:“!!!”
慕兰因:“………………”
艹!
现在他满脑子都在想,特么到底谁占谁便宜?!——
第364章 顶级绝配22
正想着要怎么落实关系, 机会这就送上门来了,还有比这个更高兴的吗?
镜头就算再高清,也无法捕捉到谢拂将慕兰因拉入怀里时, 眼中闪过的一道笑意。
倒是将慕兰因的懵逼和无措给拍了个完完全全,清晰地向所有观众展示了他是怎么被趁其不备攻其不意的。
大庭广众下,当着千万观众们的面,谢拂和慕兰因真真切切亲上了。
没有借位,也不是p图,就是真的亲了。
之前还有不少人说慕兰因和谢拂就是节目组推出来的荧幕情侣, 所有的一切都是剧本,等到节目结束肯定分手。
可在这一刻,之前的那些猜测和留言都消失了,如果真的是演戏, 没必要做到这样。
如果真是演戏,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来这么一出。
如果真是演戏……艹, 傻逼才会相信一个综艺节目能请当红小生和花果山品牌的老板来演戏!
没错,就是在骂那些相信的人是傻逼,这是全网的心声。
【艹啊!!!】
【啊啊啊啊我的cp是真的!!!!!】
【晕了晕了!!!我家兰兰被暴发户……不对,我家兰兰被老农给玷污了!!!!!】
【啊啊啊啊啊啊亲亲亲!就往死里亲!!!你们的份子钱我早就准备好了!】
【这是我吃过的官方按着粉丝吃的最甜的cp糖。】
【呜呜呜呜呜兰兰……我的兰兰……终究是你先狗一步啊!】
【楼上没打错吗?】
【没啊,我和兰兰比谁先脱单谁是狗!】
【但是……兰兰好像也还没脱单吧?他不是不承认吗?】
【……】
对啊,现在这场面不就是因为兰兰不承认,所以某人顽强讨薪吗?
但是……
众人又认真看了看镜头里正亲在一起的两个人。
谢拂自是不必说,本来就是他先主动的,这亲得投入情有可原。
可是慕兰因……
你不是说不认吗?
你不是说不喜欢吗?
你不是说没搞对象吗?
那你闭眼睛干嘛?
你怎么不反抗了?
你脸红心跳个什么劲儿?
这种打脸自己的戏码,比之前的姜泽蓝闹的那一出还要精彩。
可观众们喜闻乐见, 现场的人也看得目瞪口呆,俨然已经被这一幕给震惊到无以复加。
他们目光落在眼前两人身上, 想法各有不同。
苏昭阮亦寒心中直呼谢拂牛逼,宇文星除了骂人还是骂人,姜泽蓝笑容也快维持不下去了,他上这个节目上了个寂寞?热度没蹭到,拉踩打压也没做到,慕兰因显然还很嚣张啊!
不嚣张?不嚣张能在恋综上直接和人亲起来的?他可是明星,他不想要男友女友粉了?
他们看啊看,等啊等,然而直到眼睛都酸了,还没等到两人分开。
【这都多久了?他俩都是螃蟹?互相钳呢?】
【我怀疑兰兰是已经窒息了,紧张紧张紧张!】
【分开了!我去,看这架势!战况惨烈啊!大哥都被咬出血了!啧啧,看来要多多练习熟练度才会提升,嘿嘿……】
【啧,楼上怎么就知道兰兰不是故意的?】
【……所以还真是螃蟹?】
慕螃蟹脸上的红晕还没下去。他也看到了谢拂唇上的伤口,目光忽然飘忽。
“你亲我了。”谢拂抓着他的手。
慕兰因转了目光,“那是咬。”
谢拂指了指他的脸,“你脸红了。”
慕兰因板着脸嘴硬,“那是憋的。”
“你……”
“你什么你?你不出来了?”
“我说你很好看。”
“……”
“你脸更红了。”
“……”
“这回可没憋着你。”
“……”
“你……”
“你能不能闭嘴?”
“那你是不是我对象?”谢拂不依不饶搂着他,一副他不承认就不松手的架势。
慕兰因被缠得不行,只要想到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干了什么,脸上的红晕就怎么也下不去,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偏偏这人还在不断提醒他刚刚的意乱情迷。
这会儿慕兰因觉得别人看他的目光都不对了。
脸上灼烫的温度让太阳都更炽烈了。
他手心微微冒着细汗,想从谢拂手里抽开,可谢拂握得着实紧。
若是换作没外人的时候,慕兰因说不定在刚刚就被勾得承认了。
可偏偏这会儿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要承认,便总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
明明节目刚开始的时候,他说的理想型和谢拂完全不一样,明明刚开始的时候,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和谢拂配对成功,现在答应,岂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你……你差不多行了。”他低声道。
“差不多?差的可多了。”谢拂跟他掰扯,“有名分的话我可以正大光明带你回家,拉你炫耀,亲你抱你,给你探班,没名分……连网上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都能嘲笑我,你就舍得?”
他怎么就舍不得了?
好吧,确实有的舍不得。
慕兰因的心仿佛被谢拂最后那四个字轻轻戳了一下。
他想象了一下,他的粉丝接着谢拂名不正言不顺的借口,对着他或玩笑或认真地笑他……
只是想想,慕兰因就心软了。
见状,谢拂再接再厉,趁热打铁,向慕兰因举例更多好处,“要是有名分,以后你也能名正言顺地亲我睡我,你真的不想测试一下我的体力?”
慕兰因下意识往谢拂身上一瞟,随后眼皮一跳,不敢想这话过后网上弹幕会以哪些内容刷屏。
“我要是惹你生气了,你还可以理直气壮地奴役我,让我跪榴莲跪键盘……”
“好,我答应了。”慕兰因干脆利落。
谢拂的话说到一半卡壳了,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惊喜砸中,都忘了该做出什么表情反应。
“什么?!”声音里的惊喜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我说我答应了,我承认了,你是我男朋友。”慕兰因脸上的红晕褪去,变得面无表情。
谢拂小心谨慎问:“你不会骗我吧?”
慕兰因:“……”拳头硬了。
谢拂见他表情逐渐不对,当即转头看向其他人,“导演,你刚刚听到了吗?”
导演因为节目热度节节攀升甚至早就超过了最火的那一期而喜悦,偏偏还不能在观众面前表现出来,憋笑脸都要憋僵了,这会儿终于有机会,他毫不吝啬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听到了,慕老师说你是他男朋友。”
谢拂又将目光转向其他人,宇文星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姜泽蓝不情不愿地说了声听到了,阮亦寒点点头,而苏昭则是兴奋地冲谢拂喊:“谢哥你好棒!你就是我偶像!是我最崇拜的人!”
上一个节目就能把当红明星拐回家当老婆,有还有比他谢哥更牛逼的嘉宾吗?
没有!
全网所有恋综都没有!
谢拂还看向直播镜头,“观众朋友们,你们也帮我见证,我谢拂,今天开始,就是慕兰因亲口承认的男朋友,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改不散,哪天他要是敢始乱终弃,你们一定要为我讨回公道。”
【行行行,你是你是你是!】
【看他那得意的小表情,生怕咱们看不见似的,谁稀罕啊,不就是兰兰亲口承认的男朋友吗,我不酸,一点都不酸!!!】
【哈哈哈哈我的cp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噗!早生贵子什么鬼?】
【过年啦过年啦!!!谢幕女孩过年啦!!!我就说他们就是真的!!!!yyds!!!!】
欣赏够了观众粉丝们的酸言酸语和甜言蜜语,谢拂这才走到慕兰因面前,带着点傲娇,“好了,现在可以亲吻你男朋友了。”
慕兰因眼风一扫,冷笑一声道:“现在,你可以跪榴莲了,我亲爱的……男朋友。”
谢拂:“……”
第365章 顶级绝配23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hhhhhhhhhhhhhhhhhhhhhhhhhh】
【绝还是兰兰绝, 我已经在想大哥委委屈屈跪在榴莲上的样子了23333333】
【刚得了个男朋友的名分,还没享受过男朋友的福利,就先享受到男朋友的“权利”, 惨,太惨了!】
【不是男朋友的时候还能强吻兰兰,现在成了男朋友,却反而只能跪榴莲,大哥,我就问你后悔不?】
【所以当别人答应一件事答应得干脆利落的时候, 你就千万要当心了,因为他极有可能前面就是坑。】
【咱就是说,整个期待住了,赶紧的, 上榴莲!】
谢拂的唇边原本还挂着笑意,这会儿笑意却僵在脸上, 带着一点滑稽,仿佛在嘲笑自己。
他动了动唇,半晌才说了句:“我们这儿……没有榴莲。”
慕兰因十分大方地表示:“可以买。”
他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人。
谢拂被他盯得不由看向其他人求助,“你们别愣着啊,快帮我说说话,哪有这样的。”
高大的身躯此时却更加显得他整个人无助。
他眼巴巴地看着慕兰因,“我也没做错什么吧?”
慕兰因依旧是那个姿势,“不是你说的我可以理直气壮让你跪榴莲?”
“怎么,才几分钟, 你就忘了?”
谢拂当然没忘,只是他没想到慕兰因答应会是这个原因。
“谢老板, 都是男人,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啊,可不能言而无信,否则慕老师也可以对你言而无信。”宇文星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脸上的得意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谢拂指着他告状,“他在嘲笑我。”仿佛还指望慕兰因帮他报仇一般。
慕兰因心说人家不是说的事实吗。
“他还在离间我们。”谢拂继续指控。
慕兰因微微皱眉。
宇文星不笑了,“你别血口喷人啊!”
谢拂凑到慕兰因身边,小声道:“跪榴莲这种事,当然只能给你一个人看,这可是你作为男朋友的权利,你说是吧?”
慕兰因认真想了想,竟然觉得还挺有道理。
他付出了名分才得到的权利,不能让这些什么都没做,纯粹看好戏的人白嫖。
于是他十分干脆答应下来,“那等私下的时候。”
谢拂成功逃过一劫。
只是观众们有些失望,还有人在弹幕上愤愤不平。
【果然!妖妃误国啊!】
偶然瞟到这条弹幕的慕兰因忍不住沉默了一下。
他扭头看了眼正在掀起背心擦脸上的汗,随意露出诱人腹肌的谢拂,觉得说他是妖妃,实在是侮辱妖妃了。
慕兰因之前说的话也并非全都是逗谢拂的,节目结束后,他虽然暂时没有多少工作,但是和公司扯皮是更麻烦复杂的事,这些都要他自己来。
因而在和节目做完最后的告别后,慕兰因刚看向谢拂,后者便凑上来问:“你行李那么多,一个人拿不下,我开车送你。”
慕兰因刚想说自己有助理来接,只是想到助理也是公司安排的,他现在和公司基本已经撕破脸,继续用对方也不好。
“你不忙?”
之前不知道,现在看见这么多山,这么多作物,他就知道对方平时的事务肯定也不少,就这样,都还能抽出整整一个星期什么正事都不干,这人到底有多想找对象谈恋爱?
思及此,慕兰因双眼微眯,思考着这人找他谈恋爱,究竟是因为喜欢他,还是因为单纯想找个人谈恋爱,而他只是这些人中比较合适的一个。
手边没镜子,慕兰因抬起手表,借着表盘看了眼,确认自己今天的形象依然完好。
“工作再忙哪有你重要,我可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朋友。”谢拂语气隐隐透着自豪。
慕兰因:“……”这熟悉的拉踩台词。
看来自己没看错,这人确实有去做明星的天分,这小手段一套一套的。
谢拂回家开车送慕兰因,姜泽蓝瞅准机会找上来,“慕哥,咱俩一个公司的,你能顺便捎我一程吗?”
慕兰因半个眼神都没给,“不好意思,行李太多,没位置了,你自己找车吧。”
这一开就是好几个小时的车程,他这会儿上哪儿找车去?
姜泽蓝愤愤看了眼远去的越野车,不得不打电话给经纪人,“哥,节目结束了,你什么时候派人来接我啊?”
“还接个屁,你上了个屁的节目!”经纪人骂道。
通过这节目,他们算是对姜泽蓝失望了,对方非但没能踩着慕兰因,反而毁了自己的形象,有这个节目在,他心机绿茶男蠢货的标签算是摘不掉了。
姜泽蓝还委屈呢,“这也不能怪我啊,我这不都是按……喂?喂?”
“靠!什么玩意儿!”
等谢拂把慕兰因送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还得亏慕兰因住的地方和谢拂就在邻市。
“这么晚了,不如你留下来休息一晚。”慕兰因提出。
他自认不是个没良心的人,总不能让谢拂开了这么久的车还要自己找酒店。
谢拂也不客气,“我本来也没想走。”
慕兰因:“……”
他一个人,房子也不大,但是住两个人绰绰有余。
只是在谢拂进浴室洗澡的时候,慕兰因才想起来自己家根本没对方的衣服,他的衣服谢拂恐怕也穿不上。
找了又找,最后慕兰因找了一套睡衣出来,到底是比日常衣服宽松些。
然而谢拂拿着在浴室穿上出来,好好的宽松睡衣被他穿成了紧身衣。
慕兰因赶紧让他脱了,“换了换了,穿你的浴袍去,别把我衣服崩坏了。”
谢拂不高兴了,“怎么你说得跟我还没你衣服重要似的?”
慕兰因面无表情地告诉他这件衣服的价格。
五位数的衣服就在他身上,谢拂当即二话不说脱了下来,“什么衣服卖这么贵,又不是织女做的!”
慕兰因早就发现了,别看这家伙在节目里对他挺大方,可从他白嫖人家的餐厅,身上穿的所有衣服加起来都很少上四位数来看,就知道谢拂抠门。
也不能说是抠门,就是不注重穿着打扮,认在这这些上面花不必要的钱就是浪费。
“以后在别人面前少露出这种小市民样,要被人看不起。”好歹是他的男朋友,可不能给他丢脸。
“谁稀罕似的。”谢拂皱眉,“又不认识。”
慕兰因:“……你就不担心给我丢脸?”
谢拂:“我男朋友这么优秀,瞎子才看不到。”
慕兰因扯出一抹笑容,“谢谢夸奖。”
笑容逐渐收敛,“所以我的榴莲呢?”
谢拂:“……”
他打了个哈欠,“太晚了,都累了,你不是还要工作吗,早点睡才是最重要的,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罢,他转身径直进了客卧。
慕兰因回房时,浅浅翻了个白眼。
谢拂还没睡上几个小时,天刚蒙蒙亮,手机就响了起来,“哥,大哥,你怎么又走了?村里都忙不过来了,咱们店里都卖脱销了,这些天大家都在忙,好不容易等到你拍完了那什么节目,怎么一转眼人就又走了?”
“人手不够就再招人,把我一个人叫回去有什么用。”谢拂说着也从床上坐起来。
“不都是因为你吗,你在节目里带货成功,现在订单跟天上的雪花一样落下来,你这个罪魁祸首怎么能躲。”
谢拂:“……”
东西卖得多,确实也赚得多,但是人也更忙了,谢拂作为老板,怎么能放过。
“行了,知道了。”
早饭是慕兰因叫的外卖。
饭桌上,慕兰因就说:“这几天我白天可能不在家,我把密码告诉你。”
谢拂:“不用了,村里挺忙的,我得回去帮忙,过两天再来看你。”
慕兰因愣了一下,才哦了一声,“随便你来不来。”
“这怎么能随便,当然要来,不然好不容易找到的对象丢了怎么办。”谢拂不赞同皱眉。
“还有你,可不能几天不见就反悔了,反正全国人民都帮我看着呢,你要是敢始乱终弃,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慕兰因踢了他一脚,“吃你的饭!”
眉眼却微扬。
*
中午,慕兰因换上正式的衣服,化了个带有攻击性的妆容,全副武装去了公司。
直接闯进了老板办公室。
他抬眼一扫,笑了一声,“张总好。”
张总见到他,还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慕老师回来了,综艺玩得开心吗?听说你还给自己找了个男朋友,恭喜恭喜!”
慕兰因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还得多亏张总的关照,不放心我一个人,还特地派个小姜来帮我。”
张总笑容微僵,“小慕啊,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公司这些年也待你不薄,结果你一朝翻身就想自立门户,这公众知道了也不好看不是?”
“我做主,把你的待遇再往上抬一抬,什么姜啊蒜的都是小喽啰,根本不用把他们放在心上。”
“如果一开始这么说或许还有可能,现在……”慕兰因冷冷扫他一眼,“张总觉得我是金鱼吗?”
张总脸色不好看了,“慕兰因,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现在是发达了,觉得公司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可你别忘了是谁把你提携到现在这个地位的!”
慕兰因皱眉:“我不否认你们帮过我,可我给你们带来的回报也远超你们的付出,我不欠你你们的。”
他就是因为感受到公司的掌控欲越来越强,时不时就对他说公司帮了他,提携他这种话,他才不想继续留在公司。
本来是互惠互利的事,非要弄成主仆,还想要他对公司感恩戴德做奴才,这种pua,慕兰因很厌烦。
“我已经委托律师处理解约这件事,很快就会找公司交涉。”
说罢,他起身就要离开。
张总气地站起来:“慕兰因,你非要不识抬举,是想要全网都知道你小时候捡垃圾吃的过去吗?”
慕兰因神色未变,转头笑道:“张总,看来你是真不了解娱乐圈,你放这种消息,我还得感谢你帮我虐了一波粉,刚刚我最近粉丝涨了不少,虐过之后凝聚力就更强了,我提前谢谢你。”
说罢,他闲庭信步走出办公室,听着身后传来砸东西的声音,慕兰因脸色渐冷。
谢拂被拉着做了几天苦工,跟着员工们摘果子打包寄货,几天下来,人都又黑了一层。
好不容易终于忙过这一阵,他装了一车土特产,打算去找慕兰因。
“哥,你这个忘了!”
一个年轻人肩上扛着个大家伙跑过来,等凑近一看,谢拂沉默了。
年轻人将榴莲塞进谢拂的副驾驶,“哥。特地帮你准备的,用它找嫂子道歉,保准好使!”
谢拂:“……”我谢谢你啊——
第366章 顶级绝配24
今天走的早, 到慕兰因家的时候天刚刚黑下来。
谢拂打电话让慕兰因下楼拿东西。
慕兰因戴着口罩下了停车场,皱眉看着塞满了一整车的东西,“你这是来找我还是给超市进货?”
谢拂抱着榴莲出来, “超市可没我的好。”
慕兰因眼睛就盯着谢拂手里的榴莲上了,还有些意外谢拂还真带了榴莲。
“挺自觉啊。”
“那必须的。”谢拂一本正经,半点不心虚。
“给我,我来抱。”慕兰因伸手讨要。
谢拂将榴莲给他,慕兰因却因为错估了榴莲的重量而没反应过来,榴莲瞬间砸在地上, 发出沉闷的声响。
“还好还好,皮厚,不怕坏。”慕兰因重新将它抱起来。
大袋小袋搬回慕兰因家里,慕兰因将手里大榴莲放桌上, “你坐,我去换身衣服。”
等慕兰因换完家居服出来, 刚踏出卧室门那一刻,他的脚就是一僵,皱眉捏鼻,“什么味儿啊?”
他走到客厅一看,终于发现臭味源头。
桌上的榴莲摔坏了,连里面的果肉都能看到,臭味在短时间内污染了他整个房子。
从来不吃榴莲的慕兰因没想到这玩意儿会这么臭,“它是不是臭了烂了?”
“新鲜的,都这个味儿。”
“拿走拿走!不要让我再闻到它!”慕兰因不允许自己当着高档熏香的家里被这种味道玷污,哪怕听说榴莲再好吃, 他也永远不会想吃了。
谢拂微微挑眉,“这不行吧, 不是还要让我跪的吗?”
慕兰因把头一扭,“你不丢它,那你跟它一起出去。”
这下谢拂二话不说,抱着榴莲就出门,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慕兰因正拿着他的香水在屋子里狂喷,窗户大开,这是有多怵那个味儿。
他眸光微动,“你吃晚饭了吗?我给你做饭。”
抽空的功夫,慕兰因又换了一身衣服,晚饭是慕兰因喜欢的口味,他吃得心情都好了许多。
“我看你和之前的公司解约了,之后你想去新公司吗?我找人帮你。”就算没见面,谢拂也始终关注着慕兰因。
慕兰因摆摆手,“不用,我自有打算。”
谢拂见状,也不再劝,只是语气略有些失落,“那好吧。”
慕兰因对人的情绪多敏感,听见这声音就听出来了,他瞥了谢拂一眼,见他没说什么,也就没开口。
晚上,谢拂还是睡的客房,然而当他洗完澡进房间时,却看见慕兰因正盘腿端坐在客房的床上,看见他进来,还主动招呼,“洗完了?”
谢拂愣了一下,眸光微闪,“嗯,洗完了。”
他心中闪过慕兰因想睡他、慕兰因今晚想睡他、慕兰因主动来睡他这些念头,面上还装着老实人。
“你今天要和我一起睡?这、这不好吧,都还没结婚呢……我妈从小就教我,不能这么随便。”
慕兰因:“……”
他眼神奇怪地看着谢拂,“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妈宝男。”
谢拂:“……我只是觉得这话有道理,做什么都得名正言顺才行。”
这么明显的目的,慕兰因又不傻。
但交往都只花了几天时间,还想这么早结婚?想的挺美。
“我家都很传统,我爸这辈子就爱我妈一个,我大伯二伯小叔他们都是,我肯定也是,你这辈子注定要跟我结婚,早点晚点也没差。”谢拂继续蛊惑。
“那就晚点。”
“……”
“你不想睡我?”谢拂质问。
他这么个大高个,站在床前,却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慕兰因忍了又忍才没笑出来。
“我没爸没妈,也没不许婚前性行为的规矩。”慕兰因这话像是意有所指,“不过既然你家有,我也愿意尊重你。”
谢拂:“……”
所以这不是来找他睡觉的?
“那你过来找我……”
啪!
慕兰因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个东西丢在地上,“来让你兑现承诺。”
谢拂定睛一看,地上赫然是一块木制的榴莲壳。
“…………”
谢拂的真榴莲丢了,这还有个假的。
就像慕兰因没想到谢拂会拿个榴莲过来一样,谢拂也没想到,慕兰因竟然提前准备了。
这种较真的程度,让谢拂隐隐有点奇怪。
只是现在显然不是探究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跪榴莲。
“你说的,做你男朋友就可以指使你跪榴莲,不是骗我的吧?”慕兰因目露怀疑。
谢拂当即否认,“当然是真的。”
“只是这也得有个说法吧?总不能无缘无故的……”
他要说法,慕兰因就给他。
“全网揭我黑历史算不算?”
“你觉得那是黑历史,对我来说却不是,就是单纯喜欢,每个人事物都有人讨厌和人喜欢,你总不能让人不喜欢你。”谢拂理直气壮。
慕兰因心跳漏了一拍。
所有东西都有人讨厌,也有人喜欢,区别只是多一点或者少一点。
简单的道理,它就在那里,却总有人不在意,他们只看到眼前自己看到的,忽略了那些没看到的。
喜欢吗……
眼前这个人,又有多喜欢他呢?
“你对我定的约会活动一点也不重视,别人约会,就算电影再难看也会给面子,你却一点面子都不给我,浪费我心意。”
“这个更冤枉!”谢拂再次为自己叫屈,“我明明是很在意你定的约会活动,才没有浪费音乐会上的一分一秒,都在很认真地睡觉,怎么就成了不重视你了?要是换成别人,我要走了。”
“你不能觉得我在睡觉就说我不重视,事实上我很喜欢那场音乐会,前一天太高兴没睡好,音乐会让我睡得可太好了。”
慕兰因听完,真的不太清楚谢拂这番话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在阴阳怪气。
如果是别人,肯定是阴阳怪气没跑,可换了谢拂,他竟觉得这人多半说的是真心话。
这就更令人无语了。
谢拂还拿出手机,找到那个乐团的微博,指着一条最近的微博给他看,“你看,他们自己都这么说,只要音乐能带给人用处,那就是好音乐,他们还很高兴呢。”
慕兰因看了一眼,还真是。
“……”
“我和别人约会你都不生气。”他又拿出新的指控。
“那是因为相信你,有我在,你怎么可能看上别人,什么时候信任也是错了?”谢拂还反过来质问他。
慕兰因不知道他这种自信到底从哪里来,但被信任的感觉确实不错。
“不打招呼就带我去见你父母。”
谢拂眨了下眼睛,“那不是录节目吗,不是专门见家长啊。”
“…………”
“你一点也不注意自己的仪容,做我男朋友也不知道改变,害我黑粉笑我。”
“你很奇怪,为什么要在意讨厌你的人说的话?”
“…………”他一时语塞。
“还有为什么要改变?谈恋爱就一定要改变自己吗?那我也没让你和我一样穿背心戴黄金啊。”
“……这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谢拂神色坚定,“谈恋爱是让自己开心,如果是为了开心才改变,那当然没问题,可明明不开心,那为什么要变?就为了委屈自己和另一个人同轨吗?那为什么不是另一个人改变?”
“我喜欢在夏天穿背心,戴草帽,你喜欢穿各种时尚的衣服,我喜欢俗气的大金链子,你喜欢各种时尚靓丽的首饰配饰,我喜欢寸头,你喜欢其他年轻帅气发型,我们都很开心。”
“选自己喜欢的东西,做喜欢的事,爱喜欢的人。”
“干嘛要改?”
“又没错。”
“……别人会笑你,笑我,笑我们。”
“什么人?”
“很多人。”
“哪些人?”
“粉丝、网友、还有我们工作认识的人。”
“哦,不认识,不重要,不在乎。”
“……”
“我的开心比他们重要。”
“我爱你也比他们重要。”——
第367章 顶级绝配25
我的开心比他们重要。
我爱你也比他们重要。
两句话像是砸在慕兰因心上, 发出一阵震荡。
他指尖控制不住地颤了颤,眼睫也不自觉抖了两下,下意识微垂下眼眸。
“你也就是现在会这么说。”
“我什么时候都这么说。”谢拂不服气, “别人都是鼓励对象说好听的话,怎么你还反过来给人泼冷水的。”
“那你怎么不找别人当男朋友?”
“……”
事实证明,和自己对象争论是不明智的,输了的话你完了,赢了的话你更完了。
“……那这条过了吧?”
慕兰因:“……”
最终,他还是放过了这一条, 也不知道是因为谢拂说得有道理,还是谢拂说动了他心里。
在谢拂觉得今晚应该能安稳度过的时候,耳边又传来慕兰因悠悠的声音。
“你没经过我的同意,在节目里吻我。”
谢拂:“……”
很好, 总算知道前面几条为什么过得那么轻松了,原来最后一条绝杀。
但谢拂依旧顽强抗争, “我那是因为你吊着我不给我名分……”
“你强吻我。”
“而且你也回应了,肯定是喜欢的。”
“你强吻我。”
“其实这种事情也可以礼尚往来……”
“你强吻我。”
“…………”
“好吧是我做的。”手段用尽,依旧得不到怜惜,那就是没辙。
谢拂干脆认了,他低头看了地上的榴莲壳一眼,忽然有点好笑。
当初他用这种办法要来了名分,终于也要在今天还回去,可见老天爷是公平的。
谢拂干脆利落地屈膝下跪,然而在膝盖触及到榴莲壳的瞬间,他便是一愣。
低头看去, 却见自己的膝盖压着榴莲壳,成功将它给压塌软在地上。
这看似木制的榴莲壳, 却是硅胶软壳,别说是跪一层,就算有千千万万根刺,也不会痛。
谢拂抬头,对上慕兰因单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看他的目光,眼中有些不同以往的神色。
“你说做你的男朋友就可以名正言顺让你跪榴莲。”
“那我说你跪了榴莲,就是我名正言顺的男朋友。”
慕兰因搂着谢拂的后颈,低头毫不迟疑地吻住他。
……
当晚深夜,慕兰因那自从宣布和原公司解约的微博上,忽然发了一条私人微博。
【慕兰因v:某人今后要跪的榴莲。[图片]】
熬夜的粉丝们纷纷冒出来。
【一种植物,这么晚了你们还在一起?】
【兰花们,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实不相瞒,我也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喜结连理,百年好合,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早生贵子!】
【今天我生日,还能吃到cp发的喜糖,甜死了!!!】
【没人关注兰兰的榴莲吗?看样子应该是木头特制的,这是真的要跪一辈子了?真狠啊!】
【啊啊啊啊兰兰你有本事发榴莲照,有本事发大哥跪榴莲的照片啊!!!】
【我也好期待!早就想看了!兰兰你不要私藏啊,快拿出来分享分享!】
然而任凭他们再怎么嚎叫,慕兰因也再没回应。
几天后,慕兰因和自己约好的一名圈内经纪人在酒店见面。
谢拂说要陪他去,给他撑腰。
慕兰因将他推了回去,“把你带来的那些东西收拾好,不然你就从我家出去。”
谢拂这次来,不仅带来了不少土特产,还有他的一些衣服和日用品,这几天两人光顾着厮混,根本没顾着收拾这些,慕兰因家客厅都还被谢拂带来的东西给占着。
慕兰因找的经纪人在圈内也不是无名之辈,他曾经带出过一个影帝和歌后,要不是前两年因为家庭而暂时休息,慕兰因还不一定能够约到对方。
“慕老师,你的条件很优越,开出的待遇我也很心动,但是你没有什么背景。还得罪了原来的公司,目前还打算自己开工作室,没有靠山背景,你的处境实在不容乐观。”经纪人剪着利落的短发,耳钉上的钻石在灯光下闪烁着光芒。
“百乐不是什么顶级大公司,我在公司的时候尚且压不下我,现在我都解约了,更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相信这难不倒朱小姐。”
“没有背景,意味着我借不了别人的力,却也不会有多余的麻烦,有利有弊,我相信以朱小姐和我自己的能力,没有背景的限制反而能更好地发挥。”慕兰因面上始终淡定平静,游刃有余,仿佛已经笃定对方会答应自己。
当朱小姐在合同上签字的时候,她笑了笑,“果然和几年前一样,你一直都没变,我没看错你。”
当年慕兰因只是个在剧组打杂的小配角,却能每天起得比别人早,睡得比别人晚,不是没人向他伸出橄榄枝,只要他稍稍软和一点,妥协一点,他就能轻而易举得到更多的东西,可他都拒绝了。
慕兰因没问对方,为什么这么说,简单一思忖就能猜到的事儿。
两人签了合同,算是正式确定了经纪人和艺人的关系。
“你目前主要的麻烦是小心原公司找麻烦,他们做不了别的,散播一下谣言总是可以的,如果你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上,请你先告诉我,我不会对你的事戴有色眼镜,不过是想针对性布置战术。”
“我没什么把柄。”慕兰因想了想道,“如果他们想找我麻烦,除了造谣,就只有一件事可操作。”
慕兰因从包里摸出另一份文件,这上面大致是他从出生至今的简单经历。
朱小姐翻了翻,只有几页纸,很快就看完了,朱小姐神色未变,只点点头道:“如果只是上面这些,那不算什么问题,你不用太担心。”
“我知道,我只是想说,如果他们真的如我所想的那样,那你也不用有所顾忌,怎么做最好就怎么做。”
“我明白了。”朱小姐看了慕兰因一眼,见对方脸上的表情如常,开了句玩笑,“看来恋爱确实会使人快乐,你的心情看起来不错。”
慕兰因闻言眉眼神色放柔,但笑不语。
随后朱小姐话锋一转,“虽然恋爱令人沉迷,但你也应该开始工作了。”
“你之前因为公司的事工作骤减,现在也该重新步入正轨。”
“接下来我会帮你挑两部合适的剧,占满今年剩下的时间,你没有休息的时间了。”
慕兰因:“……”
他现在沉迷恋爱,对工作生出了几分倦怠。
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剧本我要亲自过眼。”
“那是当然。”
暂时谈妥后,慕兰因这才回家。
而此时,慕兰因家里也已经焕然一新。
谢拂带来的那些东西,谢拂都已经收拾起来。
水果蔬菜都放在厨房,茶叶收进柜子。
慕兰因还看见桌上长时间不用的花瓶里,正装着一束鲜艳的玫瑰,他伸手上去摸了一把,是真的。
“这也是你从家里带过来的?你来那天我怎么没看到?”而且这么多天过去了,怎么还会像刚摘下来一样?半点萎的趋势都没有。
“当然不是,要是的话肯定早就萎了,这是我自己买的。”谢拂道。
慕兰因:“……”
“买的花同样鲜艳好看,不是吗?”谢拂向慕兰因展示着自己的杰作。
桌上的鲜花娇艳欲滴,高低参差,错落有致,装点着整间屋子。
慕兰因看了谢拂一眼,意有所指道:“嗯,确实好看。”
人比花娇。
明明是寻常的词,偏偏落在谢拂身上,就显得有些滑稽。
慕兰因只是想想,那笑意便在眉眼间,下不去,散不掉。
没多久,慕兰因就接到一部电影的主角,这是一部年代剧,主角人到中年妻离子散,一事无成,一次醉酒和车祸,让他回到了三十年前。
三十年前,才刚刚成年的主角正收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此时的他朝气蓬勃,前途似锦。
中年主角一开始想让年轻的主角避开从前的所有错误选择,不要放弃大学,不要错过喜欢的人,不要错过儿子的成长。
然而随着时间的发展,他渐渐发现,无论他怎么干扰,年轻的他都会做出和他曾经同样的选择,命运始终会回到原来的轨迹。
他终究会成为如今这个,在生活的磋磨下,碌碌无为,普普通通的自己。
最后的最后,他终于明白,从来没有什么错误的选择。
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当时最正确、也最合适的选择。
父母生病,让他放弃学业,进厂打工,喜欢的人因为他的辍学使双方的差距越来越大,从而分手,帮助了在厂里遇到的同样来打工,还被欺负的未来妻子,缘分依然如过去那样到来。
婚后,因为一场意外,妻子重病,为了给她治病,他不得不把儿子放在亲戚家,自己去外地打工,就因为介绍他的人说那里工资更高。
妻子离世,他不用再不要命地打工,回到老家找了个安稳工作,而这时,儿子已经八/九岁,他早已经错过孩子的童年,以至于儿子感情不够亲近。
等儿子长大后,更是因为觉得只想窝在老家的他没出息,大学后,拼了命想要留在大城市,父子俩几年都不一定见上一面。
主角眼睁睁看着年轻的自己,也变成了中年的自己,命运在一瞬间重叠。
一瞬间,仿佛时空重叠,主角醒了。
他看着镜子里熟悉的自己,还不等消化心中那抹感慨,就接到了儿子的电话。
儿子告诉他,儿媳妇生了个女儿,今年他们一家三口回老家来看他,顺便一起过年。
自己也有了孩子,对方似乎更容易理解做父母的心情,父子关系有所缓和。
朝阳升起,春光正好。
在这部剧里,慕兰因既要演年轻的自己,也要演中年的自己,需要做的准备和练习不少。
“我进组的话,可能要很久才能请一回假。”慕兰因提前给谢拂打预防针。
谢拂表示他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家属,很能体谅他。
“懂,我经常去探班呗,你让导演别拦我。”
慕兰因:“……我可没这么说。”他眼珠一转,才不承认。
“那是我想你,想去找你探班。”谢拂自然而然改口。
慕兰因没忍住笑。“你这样三天两头来回跑,真的不累?别到时候觉得累,却又说是因为我才这样。”
“什么为了你,我想见你,见到你就开心,当然是为了我自己。”谢拂说。
慕兰因伸手抚上谢拂脸,从脸庞一直往下,直到下巴。
“谢拂,你跟谁学的?怎么说的话总是能这么合我心意?”
谢拂闻言反而笑了,语气略有些不正经,“没学,你喜欢听,因为我俩就是绝配,天生一对那种。”
慕兰因失笑。
行吧,你说是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快结束了,下个世界大概和拂哥小七原生世界相关,也比较短,我还要同时写新世界替换第六个世界,攒够九千就替换一章,之后新章的更新就变成每天一更吧,还是晚上0点。晚安~
第368章 顶级绝配26
谢拂开车回家, 车子刚进山,路上就遇到不少熟人。
最近橘子熟了,大家伙儿都正忙着, 见到谢拂也只是打了个招呼,随便聊两句就走了。
“拂哥,你不是去城里和你家的大明星住了吗?”一个牵着孩子的女人扬声问。
“他在拍戏,忙着呢。”谢拂随手揣给那小孩儿一把糖。
“谢谢拂叔叔!”
“那你们这么久都见不着,就不担心?”
“担心啥?”谢拂语气淡定,“是我的肯定跑不了。”
女人笑了笑, “也是,还是拂哥厉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随随便便就找了个大明星当对象, 我看网上好多人都羡慕你嘞,来咱们店买东西的不少人都是冲着大明星来的, 多亏了他,咱们东西都更好卖了。”
“那也是咱们这儿东西本来就好,不然怎么会有回头客。”谢拂冲吃糖的小姑娘挥手,“少吃点,小心蛀牙。”
等他回到家,却发现家里不只有父母。
“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你们怎么都在?”
虽然是一家人,但是成家后,大家都是分开住的, 也就是谢拂还没结婚,才和父母住。
众人见他身后没别人, 有些失望,“你家的大明星呢?听说你回来,还以为你会带人一起回来,之前都没怎么说话,这不是想再见见吗。”
明星在现实中就跟发着光似的,那是一点瑕疵都没有,再看多少次都看不腻。
“他也要工作,下次再说。”
“小叔,我拿小婶的签名跟同学看了,他们还不信呢,改天我要和小婶合照,再拿去给他们炫耀。”上初中的大侄女上来央求道。
谢拂:“我都没有,你也别想。”
大侄女:“……小叔你这男朋友怎么做的,连张合照都没有?”
谢拂挑眉,“之前天天和他在一起,还要什么合照。”
大侄女:“……”
我以为你是在委屈,结果你是在炫耀?
“那这都要中秋了,小慕他来不了,我多做点月饼,你去拿给他,我听说有的剧组不许探班,比学校还严,他们不会也是吧?”谢妈妈问。
“不会,又不是坐牢,再说,他也得休息,休息的时候我总能见到人。”
中秋那天,谢拂提着谢妈妈提前做好的月饼飞去横店。
下了飞机他给慕兰因打过电话,电话是新招的助理接的,助理可不敢怠慢谢拂,赶忙领着他进了剧组。
慕兰因还在拍戏,周围围着许多人,影视剧展现出来的画面,现实却完全不同。
谢拂将一小袋月饼递给助理,“中秋快乐,中秋也不放假,照顾他辛苦了。”
助理双手接过,“哥您客气了,这是我的工作。”
说实话,和谢拂站一起挺有压力的,就凭对方高他两个头的身高,助理就觉得身边仿佛有一座山,尤其是对方长相虽然也英俊,可那种英俊自带一种凶意,整个人就透着一股老子不好惹的气质,谁看谁怵。
助理都不明白,慕兰因是怎么跟这位在一起的,跟他睡觉不怕半夜被……吗?
反正他怕。
拍了半个小时,慕兰因终于能休息一会儿,谢拂叫的饮料也到了。
趁着助理在给剧组其他人发饮料的时候,他走到慕兰因身边,把一杯柠檬茶递给他。
“你怎么来了?”不是慕兰因不想他来,只是今天中秋,他还以为谢拂会在家里过节。
“我在家过了二十多年中秋,今年跟你过怎么了。”谢拂给他擦汗。
“你别把妆蹭花了。”慕兰因今天拍的是中年戏,脸上化了符合剧中年龄的妆,整个人看上去老了三十岁。
谢拂很小心地没有弄花妆,还端详了许久,像是在欣赏慕兰因此时的样貌。
“你看什么?”慕兰因问。
“在看三十年后的你,还是一样好看。”
慕兰因笑着推他,“我三十年后才不会这么老。”
也不会这么沧桑。
“但是你,年轻时候不好好保养的话,等以后恐怕要比我老了。”慕兰因希望激起谢拂的紧迫感,平时让这人跟自己一起保养,他总不以为意。
“你不嫌弃就行。”谢拂满不在乎。
慕兰因:“……”
“我嫌弃。”他一把将人推开,“回遮阳伞下去,本来就这样了,再晒更丑。”
谢拂听话地过去,走的时候还顺走了慕兰因喝完的塑料杯。
一整天,慕兰因都在拍戏,谢拂就看着他拍戏,直到晚上天黑,他今天的戏份才结束。
卸完妆换完衣服,已经是晚上十点。
回到酒店,谢拂便将月饼拿给慕兰因。
慕兰因挑了自己喜欢的口味,吃了两个就吃不下了。
月饼个头大,份量可不小。
看着谢拂动作娴熟地解决掉剩下的,就算知道他吃得下,慕兰因也在担心他齁不齁嗓子,连忙给他倒了杯热水。
“你总吃多糖多油,现在年轻还好,上了三十就要开始发福,到时候别人看我们就更觉得不配了。”
不提他会不会嫌弃,就说别人会觉得他俩在一起不般配。
谢拂:“……我会控制的。”
终究还是要一起保养身体。
慕兰因唇角微勾,“把你拐来和我过节,叔叔阿姨不会怪我吧?”
“等我下回把你拐回去,他们就会觉得赚了。”
慕兰因瞥了他一眼。
白天拍戏很辛苦,晚上谢拂没闹他,洗完澡后,陪他对了会儿台词,慕兰因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谢拂动作小心地将剧本抽出来,丢在沙发上,将人抱上床睡觉。
第二天,谢拂是被电话吵醒的。
他看了眼床头,是慕兰因的手机。
拿到阳台接了起来,“喂?”
“他们动手了,看网上,从昨晚开始,就有营销号爆料你的消息,经过一晚上的发酵,现在已经挂在热搜上,还爆了。”
“什么消息?”谢拂抬头看了眼太阳,意识清晰。
经纪人看了眼自己打的号码,确实是慕兰因没错,“……你是?”
“我是他男朋友。”
“哦,是谢先生啊,兰因呢?麻烦让他接一下电话。”
谢拂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昨天他太累了,现在还在睡觉,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还是不要叫醒他好。”
经纪人思绪一下子不受控制地想歪。
她连忙拉回思绪,“那麻烦谢先生等他醒来让他看微博,并告诉他,后续我会处理好的。”
“麻烦你了,我会转告他。”
电话刚挂断,慕兰因就醒了,他揉了揉眼睛,“谁的电话?”
“你经纪人。”谢拂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
慕兰因从床上坐起来,“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让你看微博。”
慕兰因用手机翻了翻,很快,眸光动了动,表情却未变。
“小事,不用在意,她会处理好的。”
他关掉手机,没让谢拂看。
“导演给我放了两天假,你可以想想去哪里玩。”慕兰因一边用手机订餐,一边问。
“哪里都没家里好玩儿。”谢拂不感兴趣。
慕兰因:“……”
他怀疑这人不是觉得家里好玩,而是觉得床上好玩。
酒店送餐的速度很快,等两人洗漱完,送餐的服务生就到了。
慕兰因还在穿衣服做造型,谢拂坐在桌边等他,他刷了下手机,点进微博,轻而易举就找到了经纪人电话里说的事。
#慕兰因杀人犯#的词条还高高挂在微博最上面,后面还跟着一个爆字。
不明所以的人看见这个词条,下意识会觉得慕兰因是杀人犯,他杀人了。
几秒钟后又会冷静下来,推翻这个猜测。
然后想,这应该是哪部影视剧里的角色剧情,但后面跟着的爆字似乎又说明了它并不简单。
怀着疑惑和好奇点进去,内容比想象的还要精彩。
营销号昨晚爆料慕兰因的生父是杀人犯,他是杀人犯的儿子,从小成了孤儿,睡过大街,翻过垃圾桶,吃过百家饭,初中毕业就去打工,辗转到了影视城当群演,遇到他原来的经纪人才被挖掘。
当然,营销号写这些内容都是避重就轻,重点突出慕兰因的杀人犯父亲,突出他曾经的不堪,突出他很拉的学历,突出他忘恩负义,红了之后就踹了经纪人和公司,突出他耍大牌,穷讲究。
网友们被这些爆料给震惊到了,他们下意识否认,他们看到的那个光鲜靓丽的偶像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不堪的过往?
可这些爆料不仅逻辑清晰,甚至还附有证据。
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找的慕兰因小时候的照片,穿得又脏又破,身材干瘦,两眼凹陷,小手揪着衣角,脏兮兮的手上还有伤痕,只是图太糊了,根本看不清。
谢拂刚要点开看得更清楚点。身后就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看够了吗?”
谢拂的手指一僵,当即按灭了屏幕,将手机倒扣在桌上,双手捧着自己的粥碗,乖乖道:“看够了。”
慕兰因坐下来,看了他一眼,“说说,看完什么感觉?”
谢拂神色淡定从容,“什么感觉?心疼算不算?如果我小时候就认识你就好了,把你捡回家,当童养媳。”
慕兰因:“……”
这人说什么都能拐到不正经上。
“你不害怕?”他生父发现生母出轨,冲动之下杀了妻子,自己锒铛入狱,他也因此从小被按上杀人犯孩子的标签,无论到哪儿都不待见。
名字可以换,过往可以隐藏,可记忆却忘不了,发生的事也不可能当没发生过。
他终究,也还是要重新背上这个标签。
“怕什么,你会杀我吗?”谢拂问。
慕兰因故意道:“那可不一定。”
谢拂:“我不信,你可舍不得。”
依旧自信爆棚的态度,却让慕兰因反而放松了些,唇角微动。
“那你不觉得嫌恶吗?”
慕兰因是演员,想要演出一个毫不在乎,轻松随意的态度很容易。
然而在单独面对谢拂时,他总是无法彻底投入演戏的状态。
这个男人,时刻都在提醒着他这不是戏里,而是现实。
“你眼前这个光鲜的大明星,曾经穿过破烂,捡过垃圾,睡过露天席地,被同学厌恶又畏惧,还瞧不起。”
他目光直直落在谢拂身上,不肯错开。
早在决定要曝光的时候,他就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事实确实,不到真的发生时,再多的准备也是枉然。
他笑了一下,此时的他,不再是电视上那个永远精致帅气的大明星,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变回了那个处处不堪,人人嫌弃的小垃圾。
“这样的我,你还喜欢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明天完结这个世界。下个世界在文案,阿拂会失忆,有记忆的是小七。
第369章 顶级绝配27
桌上的早餐刚从餐盒中取出, 冒着热气,却暖不了此时的气氛。
慕兰因忽然垂下眼眸,微微一笑, 将一个包子夹到谢拂面前的碗碟里,“吃饭,都凉了。”
他主动转移话题。
“你这话有点奇怪。”谢拂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我又不是因为你的父母、学历和明星这个身份喜欢你,为什么会在你本身没什么问题的情况下就因为这些而不喜欢你?”
慕兰因:“……”
其他也就算了,这人到底是怎么才能说出不是因为他明星的身份才喜欢他的?
他指出:“你之前不是还说喜欢我演的电视剧?”虽然是黑历史。
谢拂吃了他夹的包子, 气氛顿时松快下来:“对啊,可我喜欢你演的角色,那也只是角色,你的角色会让我对你一开始就有好感, 你的演员身份可不会,这是不一样的。”
“比如除了你之外, 也还有其他明星嘉宾,我都没多看一眼,昨天在你剧组,也有不少明星,我连人都没记住,这还不足以证明吗?”
好有道理的样子,慕兰因点点头,表示他信了。
所以新的问题又来了。
“那你喜欢我什么?”
是啊,喜欢他什么?
慕兰因之前觉得自己条件挺不错的,可现在看来, 他自以为还不错的条件,在谢拂这里, 大概并不重要?
“喜欢……”谢拂状似认真地想了想,半晌才道,“就是喜欢啊,这还能列出个12345吗?”
慕兰因:“……”
他不可思议问:“难道我就没有你喜欢的12345条?”
那目光如刀,如果可以,此时恐怕已经刀了谢拂许多下。
“有啊。”谢拂此言一出,慕兰因神色稍稍收敛,他借着道,“你有很多优点,可我觉得,就算你没有那些优点,我还是会喜欢你。”
慕兰因不信,“你这话太没道理。”
“可感情,不就是这种没道理的东西吗?”谢拂真诚发问,“一开始或许能说出什么一二因果,可等到时间一长,或者感情足够深,就说不出什么了。”
“总觉得你做什么都是好的,说什么都是对的,看见你就开心,喜欢看你笑,喜欢听你的声音,喜欢看你因为我而牵动情绪,更会因为你生出种种情绪。”
“就像我说的那样,假如我遇见你的时候,你只是个狼狈不堪的乞丐,我也依然会在人群中一眼看见你,然后将你拐到身边。”
慕兰因心跳漏了一拍。
他不自在地捋了下耳发,“如果我作奸犯科,是个无恶不作的坏人呢?”
“你的喜欢,会凌驾于道德和法律之上吗?”
他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太霸道,太没道理。
一个人如果作奸犯科,无恶不作,他又有什么理由要求别人喜欢他呢?
这问题不仅霸道不讲道理,还没意义,因为他不是那样的人,也不会变成那样的人。
这个假设根本不可能。
“我喜欢你,跟你是什么样的人没关系。”
“它们从来不是矛盾的关系。”谢拂说得随意,话的内容却并不轻易。
慕兰因仔细看他神色,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一点敷衍。
大概除了敷衍和欺骗,他想不出对方会这么说的理由。
毕竟对于正常人来说,再怎样喜欢一个人,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何况他们相识的时间并不长,至今也不过几个月而已。
几个月的时间,足够让这份喜欢凌驾于道德和法律之上?
然而他看出了谢拂神色中的随意,却看不出随便和敷衍。
谢拂的表情和目光,都和从前一样,简单纯粹而真诚。
在他面前,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喜欢就是喜欢。
“就算我作奸犯科,恶贯满盈,你也喜欢?”
“就算你作奸犯科,恶贯满盈,我也喜欢。”
“你怎么喜欢?”
“陪你承担因果,背负罪孽。”
你有错,就和你一起承担错误,你有罪,就和你一起赎罪。
无论是喜怒哀乐,还是善恶因果,都和你共享。
有那么一瞬间,慕兰因甚至都觉得,这话并不是谢拂说的,或者说,不应该是这个谢拂说的。
念头一出,又觉好笑,他所认识的,除了这个谢拂,还有哪个谢拂?
“难为你说这么多甜言蜜语哄我,好了,我现在心情很好,你多吃点,补脑。”慕兰因笑着将餐食往谢拂的方向推了推。
谢拂:“……”
他并没有说甜言蜜语,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还有,补脑是个什么意思?
慕兰因说的心情好不是假话,具体就体现在饭后还拍了一桌空碟传上微博,配字:【家里养了个大胃王。】
很快,他的评论区就被各种人员给攻占。
【都什么时候了还秀恩爱,上微博都不看热门吗?!!!!】
【粉了你这么久,所以我一直是粉了个杀人犯的儿子。】
【呜呜呜呜呜兰兰好惨,图片上那么小就要捡垃圾,心好痛!】
【原来你改名了?我就说图上的人和经历怎么那么熟悉,作为曾经的同学,我只能说感到唏嘘。】
【装死有意思吗?!装傻有意思吗?!你对得起我们这些被你狠狠欺骗了的粉丝吗?!!!】
【快澄清快澄清快澄清!!!!】
【啧啧啧,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原来还是家族遗传。】
【兰兰加油!兰兰必胜!我们兰花永远支持你!!!】
随后慕兰因就联合律师发出声明。
慕兰因:【捡过垃圾饿过肚子改过名字,没杀人没违法犯罪没否认,关于那些谣言的,辱骂我和我爱人,以及我粉丝的人,已经采取法律措施,网络并非法外之地,望各位谨言慎行。】
非常正式的回应,直接承认了爆料里说出的大部分内容,可算是炸了锅。
那些始终相信着慕兰因,等待慕兰因回应的粉丝们这下终于放心,开始放手帮慕兰因控评,将那些恶意辱骂的水军都给举报。
他们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根本就是有人在黑他们兰兰,他们兰兰这么努力才走到现在,他们可不能让那些等着看兰兰笑话的人得逞。
说到底,慕兰因没杀人放火打家劫舍,这些所有的爆料中,他甚至是占着小可怜的位置。
就算有不少网友还在抓着他爸是杀人犯这点说事,也在得知他爸杀的是他妈后,骂声小了许多。
那些事,本来也怪不到慕兰因身上。
之后慕兰因没再关注,只让经纪人跟进,那些浑水摸鱼造谣的,还有辱骂的,都不会放过。
慕兰因看了一眼正在好奇翻他的剧本的谢拂,微微一笑。
他唯一需要在意的人,早就向他表明了心意。
他被他坚定地信任着。
也被他坚定地喜爱着。
狼狈不堪的内心再也不需要用精致华美的外表来掩盖,因为有人已经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脏兮兮的小孩儿。
……拥抱了他。
一点一点,将他的狼狈和肮脏都擦干净。
那个人叫谢拂。
*
之后,慕兰因一直安心在剧组拍戏,谢拂留在这儿陪他。
外面的纷纷扰扰一点也没影响到他们的生活,渐渐的,大家也习惯了,不再用异样的目光看他。
“你觉得这部电影怎么样?能拿奖吗?”慕兰因推了推谢拂。
谢拂睁开眼,“拿奖?我觉得可以。”
慕兰因好奇问:“真的假的?为什么这么说?你给人评委塞钱了?”
围观剧组其他人:“……”
哥,真就当他们不是外人呗?
谢拂给出一个强大到让人无言以对的理由,“每次看那些所谓拿奖的好片子我都会睡着,这回看你拍戏我都睡多少次了,不拿奖都不科学。”
慕兰因:“…………”
其他人:“…………”
这理由……很好,很强大,大概也只有谢拂能说得出来。
慕兰因纠结了一天,都不知道自己应该给谢拂什么脸色,谢拂全当没看到,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自然而然的态度很快将慕兰因带得也忘了这回事。
只是也不知道究竟是谢拂的经验太有效,还是他那张嘴开过光,他说能拿奖,这部电影还真拿了奖。
还不止一个。
最佳编剧、最佳剪辑、最佳男主角。
最佳男主角!
当主持人叫到慕兰因的名字时,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还是谢拂率先反应过来,侧头吻了一下他,“该你上台领奖了。”
慕兰因被这个吻带来了清醒和镇定,这一刻,仿佛周遭的声音都安静下来,只有谢拂一个人的声音在耳边。
该领奖了。
他走上台,拿起奖杯,只觉得好重。
他望着台下的许多人,忽然笑了一下。
“感谢剧组,感谢导演,感谢工作人员。”
“感谢粉丝,感谢喜欢我的人。”
“也感谢我自己。”
他与谢拂遥遥相望,耳边仿佛传来了对方的声音。
“恭喜你,我的最佳男主角。”
*
第一部 电影就成为影帝是什么感觉?
用慕兰因的话来说就是……没有感觉。
时间依旧悠悠走,生活依然那样过,那个人始终在身边。
成为影帝后,因为上次的爆料沉浸几个月的慕兰因再次进入大众视野,成为资本和媒体青睐的香饽饽。
找他的剧本和代言都接到手软,他也成功成为了超一线,目前最炙手可热的流量影帝。
掉的粉早就涨了回来,且比以前掉的还多的多。
粉丝比以前更爱他,更有不少人觉得,他和谢拂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现在在娱乐圈越走越远,迟早会和没有共同话题的谢拂分手。
他们觉得慕兰因能找到更好更优秀的伴侣。
然而他们等啊等,却只等到了慕兰因和谢拂结婚的消息。
之后,慕兰因更是在微博上晒出了结婚照。
慕兰因:【世上更优秀的人有很多,可我只想配他,他也只属于我。】
众粉丝们:“……”
粉丝们还能怎么办呢?当然只能含泪祝福,索性这么久以来,他们都习惯了,习惯了谢拂的存在,习惯了慕兰因的坚定,习惯了……看他们“强行同框”。
他们想叫谢拂好好照顾他们男神都没地方,因为谢拂根本没有注册微博。
此后许多年,网友们始终关注着他们。
他们看着谢拂和慕兰因相伴了许多年,在这许多年里,他们并未被迫为对方改变,他们依旧喜欢着自己喜欢的东西,拥有着不一样的想法。
他们的世界不同,却也不需要相同。
重要的是,他们始终相爱。
数十年如一日,始终证明着,即便各种条件都不相配,他们也依然是这世上独属于彼此的绝配——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新世界。
第370章 祸国妖妃1
天盛三年, 天下太平。
初春时节,万物生发。
距离太子登基已有三年,朝堂稳固, 百姓安宁,夏国已有盛世之相。
朝堂百官在忙碌之余,还抽空来操心一下皇帝的终身大事。
没办法,他们怀疑要是他们不提,这位陛下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想到这件事。
别人家当皇帝,哪个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就算是有勤政不爱美色之名的太宗皇帝, 那也有一后二妃三昭仪。
可他们这位皇帝,却以二十二岁高龄,还保持着童子之身,这可不是猜的, 是皇帝身边伺候了十多年的老太监的干儿子喝醉后亲口说的。
为此,那干儿子还被老太监革了职位, 打发去看守冷宫了。
据说泄露皇帝私事本是死罪,还是皇帝听说此事后,开口宽恕了那干儿子的死罪,那人这才被打发去看冷宫。
说起这位陛下,那也称得上一个传奇。
先帝也算是有能之君,只是在美色上有所瑕疵。
先帝还是皇子时,便娶了一位家族强盛的皇后,为了登上帝位,还小心捧了几年,做了几年恩爱夫妻。
等到得到皇位, 便暴露本性,广纳后宫, 虽然因为皇后背后的势力而对她还是有尊重,但他也从不吝啬宠爱别人,什么贵妃、昭仪、美人,都跟韭菜似的,一茬一茬来,割了生,生了还割。
先帝喜好美色,却从不贪恋一个人的美色,在他的后宫里,各种争宠手段层出不穷,随时上演阴谋诡计。
皇后哪怕有人支持,也无法阻止先帝开枝散叶,便干脆任由那些妃嫔争斗,自己专心琢磨起生下皇子,左右她是皇后,是先帝唯一一个会放在眼里的女人,无论其他妃嫔会换多少茬,她的皇后之位都不会受到威胁。
可她的运气不好,前面生了三胎都是女儿,先帝登基五六年后才生下儿子,而这时,先帝光儿子都已经有了八个。
如此,皇后之子,先帝唯一的嫡子,成了九皇子。
先帝虽然对自己女人很冷心冷肺,但对自己的子嗣却很看重,后宫争斗但凡涉及到皇嗣,无论对错,牵涉到的人都会严惩,几次过后,那些妃嫔们便再也不敢在子嗣上下手。
而在先帝勤勤恳恳的播种下,他的子嗣数量超越了历代所有皇帝,在位二十五年,活下来的皇子有三十二个,公主二十七个,凭一己之力创造历史,这还不算没活过七岁早夭的。
好在老天爷大概也看不下去,在先帝五十四岁时,一场风寒带走了他,没让皇宫变成猪圈。
先帝虽在女色上不堪,可对于天下来说,他选贤任能,轻徭薄赋,也算是一位明君。
他重视皇位传承,重视子嗣,虽看中皇后,却并未将皇后所出的嫡子当成唯一可以继承大统的目标。
他对自己的儿子一视同仁,认为皇位乃有能力者居之,用养蛊的方式养这些儿子。
一共三十几名皇子,除了年纪太小的那些,前面十几名皇子都曾有缘皇位,在生母的念叨下,他们都奋发图强,想要争那个皇位。
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皇后,都对自己儿子继位这件事怀有忧虑。
她不怕那些皇子的生母,却怕先帝,怕有优秀到让先帝不顾夫妻脸面,都要立对方为太子。
好在她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几年,便在自己儿子的出色下安下心来。
九皇子小小年纪,便表现出远超常人的聪慧,不仅受到先帝大加赞赏,还被人戏称仙童,认为是神佛座下仙童转世。
九皇子小小年纪便有这种名声,必然惹人眼红,再加上他嫡子身份本就遭人妒忌警惕,那些有意皇位之人,无不在心中盼着他早早去见阎王。
皇后便是有三头六臂,也很难挡住所有的明枪暗箭。
可神奇的事发生了,无论是怎样的明枪暗箭,在九皇子面前都不堪一击,就算是有些没被发现,也会阴差阳错让设计的人自食其果。
甚至有很多次计谋,从开始到结束,九皇子全不知情,这已经不能算是运气了,九皇子绝对是老天爷亲儿子。
次数多了,有人已经怕了,逐渐放弃和这位诡异的九皇子争。
而那些还顽强抗争,不肯放弃的,最终的下场也都不怎么样。
不外乎是被下狱,被圈禁,或者贬为庶人。
先帝五十岁时,九皇子被立为太子。
“陛下孝期已满,应当考虑立后一事。”
皇帝陪太后用午膳时,太后斟酌提起。
皇帝……不,谢拂神色如常,“母后若是觉得宫中寂寞,大可以在宗室挑合眼缘的孩子进宫陪伴。”
面对大臣,谢拂尚且能用身份压制,那些上书的奏折,他也大可以不看。
可面对太后,他总不能像对大臣一般。
“先帝在时本宫便提过此事,你说大业未成,无心娶妻,本宫要为你纳妃妾,你又说尚未娶妻,又怎能先纳妾。”
“刚登基时,便理应大选,你又借口先帝尸骨未寒,要为先帝守孝。”
“如今,总算是没借口了。”
没借口,便开始转移话题。
这顿饭吃不下去了。
谢拂放下银筷,“母后既然知道,便不应继续提及此事。”
他说话时,语气虽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不容拒绝的态度。
“朕还有政务要处理,便不打扰母后。”
谢拂起身欲走,又似乎想到什么,脚步一顿,“朕欲诏宗室子嗣入宫读书,母后若是有空,不如替朕提前准备一番。”
说罢,便离开了慈宁宫,太后一句挽留也无。
片刻后,她才叹口气,余光瞥向内殿,“听到了吧?不是本宫不帮你,皇上乃圣君,无心情爱,亦无心娶妻。”
在新帝登基前,太后便因为对方的威势而无法像寻常母亲对待儿子那般。
她这个儿子自小虽然聪慧,却也没什么人情,她曾时刻关心过对方,也曾时常哄他开心,可无论她怎么做,这孩子都是淡淡的,既不会因为她的亲近而给欢喜,也不会因为她的失望和冷淡而难过疏远。
别人都夸他沉稳持重,有大将之风。
她这个母亲,却是第一个发现这孩子有问题的人。
他仿佛天生没有感情,他知礼仪,懂规矩,便始终循礼而行。
比如陪她用膳。
明明她没有要求,明明没有想念,可哪怕政务再忙,他也会抽空陪她用膳。
又比如做皇帝,他似乎对皇位并没有多少欲望,可在坐上这个位置后,也依然勤勤恳恳地处理朝政,安定天下。
他冷血无情,哪怕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谁犯了事,也能照杀不误,就算是太后娘家,也不曾留情。
时间一长,众人便也知道,这位新帝眼中容不下沙子,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没有情分。
唯一可以仰仗的,只有礼法。
太后不过是试探几句,谢拂便转身离去,可见他心意之坚定。
作为母亲,对谢拂不娶妻这件事,太后早就看开了,先帝那么多儿子,她也烦,谢拂自小与她尊敬有余,亲近不足,她也不期待他的孩子。
女子从内殿走出,眼眶还微微泛红,“姑姑,可陛下是天子,江山要有血脉继承,怎么能没有子嗣,便是……便是为了让江山后继有人,咏洲也愿意,姑姑,求您再替侄女筹谋一二。”
她在太后面前跪下。
太后笑了,“先帝几十个儿子,宗室之人更是无数,就算是你们江家都死绝了,他们老谢家都还在,人家用不着你担心后继无人。”
她揉了揉眉心,“行吧,你走吧,本宫累了。”
那姑娘似乎还想说什么,然而太后身边的宫女却走了过来,“江二姑娘,太后娘娘要午睡,奴婢送您出宫。”
江咏洲抬头看太后,太后却闭着眼睛懒得看她。
她咬了咬唇,红着眼睛走了。
太后轻笑一声,“还年轻啊。”
年轻人,才为情所困,为情所伤。
*
御书房。
谢拂说是来理政,便当真在理政。
不过理政之余,也不妨碍他一心二用听听闲话。
待小太监将慈宁宫发生的一切细细说来,谢拂将最后一本奏折放在一旁。
“江尚书公务繁忙,忘了关心家中小辈,让人将京城青年才俊的画像送到府上,算是朕为江二姑娘的婚事的一点小小心意。”
送画像的太监到的时候,江夫人还不明所以,等看到小女儿惨白的面色,便是心中一紧。
她连忙关上门,对小女儿严厉盘问,对方才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全盘托出。
她没想到谢拂竟然知道她在,还知道她做了什么,她的脸色白得可怕。
江夫人万万想不到她竟然这么大胆,敢跑到太后求帮忙,若是成功便也罢了,可现在明显失败了,不仅如此,还被皇帝知道了这一切。
传出去,他江家要被人怎么看?
江尚书铁青着脸道:“找个时间,尽快嫁了吧!”
“爹……”
再转头看江夫人,见江夫人已经开始看起了宫中内侍送来的画像。
江二姑娘瘫坐在地。
翌日,江尚书称病告假。
宫中派太医来诊治,还有内侍慰问。
江尚书松了口气,看来皇上没因为这件事而生气。
对于这个外甥,江尚书可不敢掉以轻心,更不敢真拿对方当外甥看。
那可是一言不合,连自己老师都敢说砍就砍的人。
虽说那人犯了罪,可如皇帝那样不留情面,全然按律法来办的,还是世所罕见。
登基这三年,皇帝平日里处理政务之余,大半时间都花费在修订律法上,如今大夏所用的律法,已经与以往截然不同。
不等江尚书病好,麻溜上班,朝中便传出一则重要消息。
皇帝挑选三岁以上,十岁以下的宗室子入宫读书。
这位皇帝似乎在用行动表示,别想让他成亲,也别指望他有子嗣。
先不提朝中官员有何反应,宗室中的那些人却已经被这消息给震翻了天!
*
安王府
花园里两个小丫鬟说悄悄话。
“听说宫中要选太子,天子重礼教,咱们王府的几位公子应当会最受青睐。”
近日,京城里的宗室们因为宫中的消息轰动了,所有人都兴奋不已,各个府上又发生了无数明争暗斗,勾心斗角。
“可不是,京城谁不知道咱们安王府最重礼数规矩。”
两人笑了一会儿,忽然粉衣的那位想起什么似的道:“听说宫中要的是三岁到十岁的孩子,那……梧桐苑的那位……是不是也要去?”
紫衣的姑娘闻言下意识拧眉,“不能吧?谁不知道陛下重礼法,若是将那样不孝不悌的人送进去,岂不是平白惹怒陛下?”
“可他毕竟是府上七公子……”
“说不定明天就没有了,谁知道呢。”——
第371章 祸国妖妃2
一月后, 京城的各个王府都陆陆续续将府中的适龄孩子送入皇宫。
谢拂那些兄弟,自从绝了登基的可能后,也没别的正事干, 整天吃喝玩乐,沉迷美色。
虽然在谢拂的规定下,宗室中人能娶的人数有定数,就算是王爷,也只能有一正二侧三夫人,但丫头这种没名没分的女子却没有限制, 生了孩子照样可以寄养在有名分的女子名下,这样也能上族谱。
为此,在这一个月内,各家府上几乎快闹翻天, 那些没名分的女子千方百计想要自己的孩子上族谱,倒是让京城百姓看了不少笑话。
如此一来, 入宫的人便更多了,已然超过了三位数。
太后不得不在宫中多收拾了几座宫院。
她现在是彻底没有让谢拂生孩子的想法了,看着这些大小个头不一的孩子,她只觉得头疼,三天两头就有一些摩擦发生,需要让人来主持公道。
而谢拂忙于政务,安排了老师给他们上课后,便没再关注过,宫中又没有其他主人,各种事务不得不落在太后身上。
太后深深觉得, 谢拂可以不生孩子,却要娶个皇后, 再不济,纳妃也行,她要求不多,只要一个。
只要有一个,她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摆脱这些杂事。
她这个年纪,要是操劳下去,还指不定能活几年。
怀着这样的念头,她再次向谢拂提了立后纳妃一事,这回她还放低了要求,只要是个活的,能管事的人就可以。
谢拂:“……”
大约是太后的要求过于离谱,让谢拂终于意识到那群孩子给宫中带来了多少麻烦。
他提拔了几个看得过眼的内侍和宫女,让他们帮忙辅佐太后。
太后这才轻松不少。
谢拂忙过春闱,抽空去看了那群孩子一眼。
学堂内,他们被分为不同的班级,由不同的老师轮流上课。
谢拂从外面走过,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便将所有人看了个脸熟。
当然,也将某些人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在课间休息时,谢拂又在无人察觉处观察了一阵,将这些孩子的情况摸了个大概。
野心勃勃者有之,冲动愚蠢者有之,扮猪吃老虎者有之。
其余种种,不一而足。
谢拂没在这儿待多久,很快便离开,却没刻意隐藏自己来过的消息,很快,一些消息灵通的孩子就收到了皇帝曾经来过又离开的消息,心中立刻反思自己之前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让皇帝对自己印象不好。
思来想去,没想到才松了口气。
当然也有表现不好的,深深觉得都是受到了别人的影响,之后又发生了不少矛盾。
谢拂不过来了一次,便将看似平静的宗室子们掀起了不少波澜。
而谢拂则是让人将消息说给他听,饭后闲暇时,当做听故事了。
老太监见他面上不以为意,并未对谁表现出偏爱,想了想问道:“陛下,可是那些小主子都不合您的心意?”
谢拂并未对他讨论与立储相关事宜而生出不喜。
“你觉得朕老吗?”
“自然不是,陛下风华正茂,千秋万代。”
“既然如此,朕又为何要在此时对他们有所评价?”
他大可以花费几年几十年来慢慢挑选。
“陛下圣明,是奴才狭隘了。”
谢拂看了眼窗外的天,“准备好行装,明日出宫。”
老太监神色不变,皇帝喜欢出宫这个习惯,在他还是皇子时便如此,那时还有好几次在出宫时遇到了刺杀,只是都化险为夷。
谢拂曾经还是皇子太子时,尚且有先帝和太后的约束,如今自己当家做主,便无所顾忌,出宫成了家常便饭。
“是。”
*
翌日,谢拂到了城外的乡下村里,他只有一个人,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打扮的护卫,便再无其他。
他身穿一身深色衣裳,头上绑着布带,其他并无多余装饰,看着简单,可那料子是上好的棉布,做工也很精细,并非是寻常人家穿得起的。
更不用说谢拂通身气度,让人一看便知他来历不凡。
“老伯,这地好,养了不短时间吧?”
被他搭话的老伯笑了笑,“可不是,这两年用上朝廷教的肥地方子,果然就把地给养活了!”
听得出,他语气中对此事的喜悦,以及对朝廷的信任。
生活在皇城边上,他们比天下其他地方的百姓更信任皇帝。
从对方还是皇子,便大义灭亲斩了罪行累累的小舅舅时,百姓们便很信任这位宛如神明的九皇子。
如今对方成了皇帝,更令人心悦诚服,颁布的政令,无有不应。
谢拂点点头。
见贵人非但没有嫌弃他们,而是仿佛很感兴趣似的认真聆听,老伯说得更来劲。
“从皇上登基后,老天爷都高兴,这些年都风调雨顺,家里的收成多了,攒下来的钱财也多了,再过两年,就能把我那两个小孙子送去学堂,以后考试当官,就能为皇上做事。”话里话外都透露出对皇帝的推崇。
谢拂神色未变,仿佛对方说的并不是自己。
他遥遥看着对面,见到几个孩子正在田野间跑来跑去。
“您孙子也在里面?”他看着对面疯跑的一群孩子问。
老伯看了一眼,笑骂:“这两个小子,肯定去玩水了!”
“老伯不担心?”
“担心啊,我这把活干完,马上就去找他们。”
“他们平时还是很听话的,今天肯定是有认识的朋友来玩,一起起哄撺掇的,不过不用太担心,我家那两个小子会游泳,他们爹亲自教的。”
也难怪人家还能坐得住,现在还想着要把活干完。
谢拂看着那群孩子有的还光着屁股,实在有辱观瞻。
“公子,不如去那边山上看看?”护卫指了相反方向。
谢拂无所谓,他在附近转了一圈,遇上人就说上几句,他态度和善,其他村民也不敢拿乔,和这样明显不凡的公子说话,总觉得自己都见过大世面了。
“前面是百兽山,平时有不少野兽出没,贵人还是不要往那里面去好。”村民提醒道。
他们也是好意,见谢拂只有三个人,要是遇到野兽还真不一定能对付。
“我们就在外面转转。”谢拂说罢,便抬步往那边走去。
宫外的景色没有专人精心打理,并没有宫中的御花园好看,却有着宫中没有的野性美。
万物自然生长,生机勃勃,拼命汲取着阳光和养分。
林中树影斑驳,山中隐隐有狼啸传来。
忽然,草丛中似乎有什么动静,始终警惕着四周的护卫敏锐察觉,厉声呵斥,“谁?!”
“保护公子!”
两人挡在谢拂身前,面对着草丛严阵以待。
有人已经摸出匕首,就要朝着草丛掷去。
“等等。”谢拂出声制止。
“退下。”他挥退二人,两名护卫虽然忧心,却还是应声退下。
谢拂目光盯着那边的草丛,方才他隐约看见了一双眼睛。
不过是一瞬,快到连他自己都差点以为是错觉。
谢拂抬步走去。
“公子……”护卫忧心,忍不住跟在他身后不远处,好可以尽快保护他。
“别藏了,看见你了。”谢拂喊道。
片刻后,一道年轻的声音从草丛中传来,“我没藏。”
“我本来就在这儿,是你们后来的。”那语气理直气壮,加重了语气强调他们才是后来的。
谢拂闻言微微挑眉,“既是你先来,那你为何不出来?”
“我出不来。”那声音短暂沉默后,又说道。
谢拂微微皱眉,“那我过来了。”
并没有声音说话,应该算是默认。
谢拂抬步往草丛走去,高高密密的草丛中,果然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谢拂首先看到他的头,头发微微泛黄,有些毛燥,看上去就缺乏营养。
或许是因为身处草丛,头发还有些凌乱。
紧接着,对方的上半身也出现在他眼前。
有些不合身的棉布衣服,将那瘦瘦小小的身躯包裹住,袖子宽大,袖长却不够,在那袖子的遮盖下,是干瘦的手臂。
小孩儿听到声音抬起头,一张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脸便出现在谢拂眼前。
“你被打了?”
“为什么?”
谢拂目光静静落在这张连五官样貌都无法看清的脸上。
对方的眼睛很大,也不知道是因为被揍得发肿才显得大,还是因为对方睁得大。
那双大眼睛就这样直直盯着谢拂,看不出多少情绪,隐约还有一瞬间失神。
作为皇帝,已经没人敢这么看着自己,但谢拂并不觉得冒犯,只觉得这孩子反应慢,有些呆。
“我问你为什么被打。”
小孩儿回神,揉了揉发疼的脸,“他们不让我在他们的山上找食物。”
谢拂有些意外,“你不是这个村的人?”
一个地方的人都有些排外,外面来的人,当然会受到排挤和驱逐,如果是那些小孩儿不让这孩子来觅食,也不是不可能。
“不是。”
“那你来这里?”
“我住的地方不给我吃的,我就跑出来找。”他说得平静如常,听不出对那些不给他事物的人的怨恨,也听不出苦闷,更像是陈述事实。
“他们为什么不给你食物?”谢拂已经猜测起了这孩子的情况。
对方口称他住的地方,而不是他家,多半是父母不在,没了家,寄人篱下。
如此,吃不饱饭似乎也并非不可能。
“有人想让我自生自灭,他们听那些人的话。”
谢拂眉心愈紧。
“你腿怎么了?”
“跳下洞里抓兔子,脚崴了。”
那兔子呢?
不用问,肯定被抢走了。
千辛万苦得到的兔子没了,人还被揍成这样,看着就可怜。
但谢拂并不可怜对方,他只是微微皱眉,看了眼四周,目光在两个护卫身上停留一瞬。
可最终,却还是说:“我帮你。”
说罢,谢拂便半蹲下身,帮他揉了揉脚。
护卫看得瞳孔地震,揉了揉眼睛,眼前这一幕却还没变化,两人都有些恍惚。
明明要帮忙的话他们也可以,怎么主子就亲自上手了?
他们探究好奇的目光落在小孩儿身上,似乎在想他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竟然能让谢拂为他揉脚。
也不知谢拂怎么做的,简单在几个地方点了几下,脚便不疼了,活动了几圈,竟然没有半点不适。
谢拂重新站起身,那小孩儿的目光随着他往上。
“你是大夫?”
“只是碰巧会。”谢拂否认。
“谢谢。”
谢拂收下了。
平生第一次帮人揉脚,担得起这声谢。
咕咕——!
谢拂的视线落到小孩儿肚子上。
“饿了?”
“一直在饿。”小孩儿的话十分诚恳。
谢拂朝身后招招手。
护卫赶忙上前,没有分毫犹豫,将怀里揣的东西拿出来交给小孩儿。
纸包被打开,香甜的气息扑鼻而来。
粉色的花形糕点看上去就很好吃,令人食欲瞬间被提了上来。
小孩儿也不客气,抓起来就吃,动作很快,只是虽然快,他咬的次数却一点也不少,并没有被梗住。
谢拂看着吃得恶狼扑食的某人,问了一句:“你就不怕这糕点有毒?”
小孩儿头也不抬,“那也可以做个饱死鬼。”
谢拂:“……”
没一会儿,他吃完了,抬头看谢拂,“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谢拂:“……?”
“我听说现在我这样的小孩儿还挺值钱,去做下人还是卖进宫当太监都要给好多银子。”小孩儿说。
谢拂:“……你从哪儿听说的?宫里已经不会再要太监了。”
“那你要我做下人?也可以。”
谢拂揉了揉头,“我对拐卖小孩儿不感兴趣。”
安静片刻,那小孩儿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你……”
预感自己要是不打断,很可能听到什么更离谱的事,谢拂当即道:“不需要你做什么,不需要你报答,几块点心而已,你就当我一时善心大发,救济乞丐了。”
这小孩儿听起来和乞丐也差不了多少。
听见自己被比喻成乞丐,小孩儿脸上也不见愤怒。
“你一直这么傻吗?”
谢拂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帮别人却不要回报,不傻吗?”他的语气太过真诚,真诚到谢拂有那么一刻当真觉得自己挺傻的。
竟然会试图去理解一个小孩儿的话。
他还继续说:“如果你一直这样的话,那我是不是可以继续求你帮助?”
说求都是抬举谢拂,因为刚才他分明没有求过。
谢拂:“……”
总觉得自己要是再对这小孩儿给予帮助,就相当于在自己脑门上贴上明晃晃的两个字:傻瓜。
还是他主动的——
第372章 祸国妖妃3
回宫后, 太后派人来请谢拂去后宫。
谢拂刚进慈宁宫,便听到里面传来说笑的声音。
“早就想进宫见见母后了,驸马非说母后近日忙碌, 要我不要给母后添麻烦,我怎么就给母后添麻烦了?分明还能帮母后分忧,母后说是不是?”
太后的声音听起来比和谢拂说话时柔和亲近,“你啊,还帮忙,帮倒忙还差不多, 驸马倒是了解你。”
“母后,你怎么和他一起说话?我可是你最疼爱的女儿!”
“外祖母,璋儿给外祖母捶腿。”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儿站在太后身边,用两个肉拳头一下一下给太后捶腿。
“璋儿乖, 比你娘懂事多了。”
男孩儿表情乖巧却又一本正经,脸上的婴儿肥让他看上去格外喜人, “爹说娘是我们的小公主,就是要开开心心,不用懂事。”
太后含笑点头,看了看自己仿佛还没长大的女儿,“几个姐妹里,你嫁的是本宫最满意的。”
先帝公主皇子多,国库养起来就很困难,以至于公主皇子的待遇一直在降。
皇子还好,多少能有个府邸和爵位,甭管大小, 好歹有层表面光鲜。
公主就不同了,好一点的还能有个封号, 有点嫁妆,大多数的公主什么都没有,前十几年都是被几公主几公主地叫着,只有出嫁时随意给个封号,给几千两嫁妆,其余便再没了,比京城许多高官贵女出嫁都寒酸。
驸马只有个虚衔,还没了仕途,公主又不值钱,之后的公主甚至沦落到嫁给普通举人进士的地步,还是寒门出身,毫无背景的那种。
所有公主中,也就是太后所出的三位公主有公主府有嫁妆。
昌华公主笑着抱住太后,“那也是母后眼光好。”
“十一姐若是想念母后,大可在宫中住上几天。”谢拂走进来,自然而然道。
昌华公主听见这声十一姐不由下意识皱眉,又很快松开。
作为从来不把其他公主放在眼中的嫡公主,昌华公主才不喜欢和那些批发公主一起排序,对于上面两个亲姐姐,她也是喊二姐三姐,可对这个弟弟,她曾经也教过他喊三姐,可谢拂却始终坚持叫玉牒上的序号,连私下也不肯,叫她很不高兴。
只是不同于曾经的她还可以发脾气,现在的她哪怕不高兴,也只能对谢拂笑脸相迎。
“皇弟还说呢,这般年纪也不肯立后,害得母后如今还要操劳,我都心疼。”
谢拂闻言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朕知晓母后辛苦,因而这不过是权宜之计,等到一切走入正轨,便会让宫中内官接手宫中事务,届时,母后也能安心歇息。”
“什么?你要将母后的权力给那些奴才?!”昌华公主惊怒。
谢拂神色如常,“十一姐既然希望母后好生歇息,朕还以为,十一姐会高兴。”
“高兴什么?你都要让那些狗奴才爬到母后头上了!日后母后若是想吃点山珍海味,都要看那些奴才的脸色?!”
“昌华。”太后沉声呵斥,冷眼一扫。
“这些事不归你管。”听着女儿一口一个狗奴才,太后眉心都皱了起来。
“母后,我是在帮你。”昌华公主还一脸委屈。
“你安生些,就算是帮本宫了。”太后拍了拍小男孩,“璋儿也累了,你陪他去偏殿休息。”
等到昌华公主不情不愿出去,太后才对谢拂道:“朝堂上的事本宫也不懂,你自己做主便是。”
“至于昌华……不必管她。”
“宗室中的孩子已经够多,十一姐想将璋儿送来,开了这个先例,之后便挡不住,宫中的孩子数量恐怕会翻倍。”谢拂说道。
昌华公主以为自己的心思掩饰得很好,然而无论是太后还是谢拂,都一清二楚,心知肚明。
昌华公主当然没有大胆到想要自己生的外姓子也能竞选太子,不过是想趁机让孩子结交人脉,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谋求一个从龙之功。
作为典型案例,昌华公主太知道有权势地位和没有权势地位的区别了,看她其他二十多个姐妹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她便不得不生出这些野心。
太后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便觉得即便不为了朝堂稳定,就算是为了自己的清净,她也不能开这个口子。
“本宫会处理好,皇上大可放心。”语气之坚决。
“那朕便不打扰母后休息了。”谢拂体贴道。
临走前,太后好歹还是叮嘱了一句:“皇上如今背负江山社稷,还望将自身安危放在心上,宫外可不是安全的地方。”
“宫中也不算清净。”谢拂想到自己那个父皇的众多后宫,至今还在宫中。
登基时,他便让那些有儿女的妃嫔跟随自己的儿女出宫,而今先帝孝期已过,也是时候处理剩下的那些人了。
“朕欲放先帝遗妃出宫,若是母后有空,不妨先问问她们的想法。”
太后一愣,随即想到那些被圈在永寿宫的那些妃嫔,那么多人,挤在一座宫殿里,连伺候的人都没多少,日子过得比宫女还不如。
“皇上有心了。”
让这么多人无论是去给先帝守陵还是出家为尼,都未免太狠,放出宫,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对名声不太好。
不过以谢拂如今的威望,办成此事并不难。
谢拂回到自己宫中,沐浴过后,他却毫无睡意。
走到御案前,随手翻开一本书,不过翻了几页,目光便迟迟未动。
犹豫半晌,他唤来白天陪同他出宫的一个护卫。
“白天见到的人呢?”
护卫停顿一瞬,才跪下请罪,“属下无能,跟丢了。”
谢拂捏着一张书页角的手悄悄用力,书页便发出轻微声响,破了。
他目光微动,又轻轻将那破了的口子捋平。
“朕似乎并未要你们跟踪。”
白天被那人那样一说,谢拂干脆转身离开,并未与那冒犯他的小孩儿纠缠。
只是不知为何,明明已经走了,今日一整日,对方总是时不时浮现在他脑海中。
白天离开得干脆,如今却似乎隐隐有些后悔。
他跟一个小孩儿计较什么?
对方看上去还那么惨,自私自利一点,小心机多一点,都不过分,也不奇怪。
他见过无数心机深沉之人,怎么就容不下一个孩子了?
何况对方并非如其他人那般算计,而是直白地说出来,坦荡至极,只这一点,便比其他人好过不知多少。
谢拂就这样说服了自己,仿佛已经忘了白天被对方的话激得转身离去。
“是属下自作主张。”护卫继续请罪。
虽然他们是看出谢拂在意那个小孩儿才跟着的,但只要谢拂不承认,他们就得当做不知道。
谢拂合上书,“罢了,你下去。”
“是。”
护卫退下,谢拂躺上床,却意外的睡不着。
接下来几日,谢拂照常忙于政务,再也没提起过当日见到的小孩儿,仿佛已经将对方抛诸脑后。
倒是那两个护卫,还惦记着当日的事,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找找人,只是他们之前便问过附近村民,他们都说他们村没这个人,附近也没有。
对方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说不定还是心怀叵测故意接近陛下。
正当两人观察着谢拂再也没提起此事,琢磨着他们是不是也该放下时,谢拂又出宫了。
这回是上护国寺为先帝和太后祈福。
众人:“……”
皇上是不是忘了自己除了规定的特殊日子,从来不为先帝祈福?
以为带上太后做幌子,他们就会相信吗?
不过皇帝常出宫这件事,早已经成了京城中人的共识,他们也早已经习以为常,倒是没人觉得这有多特别。
谢拂如愿出宫。
在像模像样地去护国寺转了一圈后,他又去了前些日子去的村子,去了百兽山。
其实他并未抱有多大希望,毕竟已经过去好几天,那孩子那般年纪,应当不敢在这山上待这么久,当日他应当是走投无路。
在知道这里排斥外人,极有可能被打被赶走,还得不到猎物时,他早该走了。
然而谢拂刚走到附近,便隐约看见了一道身影。
对方依旧穿着那身衣服,但能看出应该是洗过,那张脸上的青紫也消去大半,大致能看得出五官轮廓,年纪虽小,营养不够而导致身材瘦小,却也能看出这孩子应该长得不错。
谢拂微微挑眉。
并非是因为对方长相不错,而是因为觉得对方似乎有些眼熟。
不等他想起来到底哪里眼熟,对方便已经发现了他。
小孩儿眼中没有意外,看见谢拂,也只是说了一句:“你来了。”
“你看起来并不惊讶。”谢拂款步走近。
“我在等你。”那小孩儿说得理所应当,仿佛不觉得这话有问题。
谢拂却出乎意料,“你知道我要来?”
小孩儿摇头。
“那你等什么?”谢拂不明白了。
“只是猜测,我觉得你会来。”他依旧是那副态度。
“为什么?”谢拂回想自己上次,什么时候表现出会回来的意思?没找到后,确认并非是自己记错,这才继续问,“万一我不来呢?”
“我只是每天来碰碰运气。”
嗯,原来每天都来。
“我觉得你会,你看起来像个好人。”
“只有好人才像你这么傻。”
谢拂:“……”
不说这个词他们还能好好聊天。
“如果我没记错,你之前是想让我帮忙。”
“成天将骂人的话挂在嘴边,可不像是求人帮忙的模样。”
“骂人?这不是夸人的吗?”那小孩儿真诚问。
你家夸人这么夸的?谢拂抿唇。
“我说你是个好人,不就是夸你善良吗?”
“我以为你会喜欢。”他垂下头。
不知怎的,他明明表现得情绪低落,谢拂却无端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嘲讽。
很好,现在谢拂不仅仅怀疑这小孩儿是不是故意的,还怀疑起了对方是不是真的希望自己帮他。
没人是这样求人帮助的。
“我给你带了衣服。”
护卫将一个包袱丢给小孩儿。
谢拂:“换好衣服去洗个脸,毕竟总不能一直穿那一件。”
小孩儿也没推辞,抱着包袱就躲进草丛去换了。
等他洗完脸回来,整个人仿佛大变样,与谢拂第一次见到的小屁孩模样天差地别。
“……现在天还有些冷,衣服比较厚实。”谢拂目光落在小孩儿的脸上,出神了片刻。
护卫看了看那小孩儿,又看了看谢拂,才小心凑到谢拂耳边道:“公子,这孩子长得似乎与您有些像。”
谢拂也发现了。
他想了想这孩子古怪的性格和态度,犹豫了一下,才说了句:“你别误会,我应该不是你爹。”
小孩儿:“……”——
第373章 祸国妖妃4
谢拂说完, 自己都没忍住唇角轻轻扯了一下。
他当然不是真的觉得这孩子是将他当成抛妻弃子,不负责任的亲爹。
不过是觉得这小孩儿的态度格外有意思,倒真有那么点味道。
要说这孩子和他长得有多像也不至于, 但那眉眼间的神色,却足足像了十成十,乍一看过去,便觉得格外相像。
“我当然知道谁是生我的人。”小孩儿无语沉默片刻后道。
谢拂听着他口中说的是生他的人,而不是爹,心中有所猜测。
他没问他的来历, 也没问他为何会是如今的处境,只是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将在宫中鬼使神差带上的点心递给他。
“吃吧。”
小孩儿二话不说,接过来就吃, 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这糕点有问题。
“不担心我下毒?”
“你不会。”他回得毫不犹豫。
对于他这个仅仅两面之缘的陌生人,抱有深深的信任, 是件很奇怪的事,可谢拂并不想探究,他只知道,自己并不排斥。
“你对其他人也是这么相信吗?”谢拂忽然问。
“当然不会,他们又不是你。”小孩儿吃完点心,拍了拍手,谢拂还能看见那瘦小的手上的青紫血管,以及血管中透出来的血液。
“你这是赖上我了?”谢拂话里并没有什么生气的意思,反而像是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不知道我是谁,就轻易托付信任, 以你的处境,可不像能活这么大。”
说到此处, 谢拂便又想起一件事,“你多大年纪?”
小孩儿忽略了他之前的话,淡淡回了句:“七岁。”
可他看起来也就五岁的模样。
谢拂动了将他带进宫的念头,遇到一个奇怪的小孩儿,他非但不担心对方的目的,只想看看这孩子究竟还能有多奇怪。
然而他转念一想,宫里除了太监和侍卫,以及那些来读书的孩子,还没其他人能名正言顺住进去。
他带这孩子进宫,不仅名不正言不顺,对方很快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你平日住在哪里?”谢拂问。
小孩儿伸手指了个方向,“那边。”
谢拂转头看向护卫,后者回禀,“公子,那边是安王府的一处庄子。”
安王?
想到这孩子的样貌,谢拂不由下意识想,难不成自己与他还真有血缘关系?
虽说安王这个爵位是太宗皇帝那一辈封的,如今已经是第三代,安王也从亲王成了郡王,血脉也不如先帝的儿子们与他亲近,但怎么也还在同一个族谱上,无论是血脉,还是礼法,都是宗室无疑。
“你是安王府庄子上的人?”
他点点头,“我还住那儿,应该算吧。”
听得出他对安王府并没有什么感情,无论是眷恋还是厌恶,都没有。
“这么说,你是想换个地方住?”谢拂问。
小孩儿没点头也没摇头,“还没想到。”
是没想到换地方,还是没想到换哪儿?
谢拂直觉是后者。
“那你要不要跟我走?”他出声道。
护卫下意识心头一紧,余光瞥向谢拂的方向,却见他神色淡然,悠闲自在地等着对方的回复。
“你终于要带我回去伺候你了?”小孩儿仰头望着他,眼中竟莫名有些高兴和欣慰。
只是这话听着怎么听怎么奇怪。
谢拂想起过去也有人问过要不要找人伺候,沐浴的时候问,睡觉的时候也问。
谢拂眼皮忍不住一跳。
“你上次帮我揉脚,这回又给我带衣服和吃的,加起来都够买个小孩儿了,我跟你走也是应该的。”小孩儿认真地说。
看不出来,他还挺会算账的。
谢拂被气笑了。
哪怕是跟在身边的侍卫,也极少见到谢拂笑,如今见到了,却并不觉得荣幸和高兴,只忐忑地低下头。
“我反悔了。”谢拂盯着眼前这个很会气人的小孩儿,“我看你自己生活得也挺好,应该不需要别人多管闲事。”
“跟我回去,会失去自由,我觉得你不会喜欢那样的生活。”
这么想伺候人?那他当然不会让这小子如愿。
虽说谢拂之前也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想好要这小孩儿进宫做什么,但也绝对不是伺候人的。
“为什么会不自由?”小孩儿没有被抛弃的难过,反而是针对谢拂后面的话有意见,“自由不是你给的吗?”
他真诚发问,那怀疑的表情仿佛在说是不是他没用,才给不了他自由。
谢拂倒是想问一句,他凭什么觉得伺候的人会有自由,便是那宫中宠妃,也不能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可想了想,他又忍住了,只淡淡看他一眼道:“嗯,我不行,给不了。”
小孩儿:“……”
谢拂见他噎住,不由微微一笑。
不过很快,这抹笑容便又自他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分浅浅的疑惑。
小孩儿并未纠缠,若是换作寻常人,知道自己错过一个翻身的机会,必定会后悔莫及,就算不苦苦纠缠,也会面露悔意。
可他什么都没有。
仿佛能不能过上好日子,还不如谢拂说的没有自由重要。
真奇怪。
但,也是真有意思。
谢拂极少能有什么感兴趣的事物,如今见到,便舍不得放过。
“我要走了。”谢拂看了眼天色,今日在护国寺耽误了一早上,接着又在这儿耽误两个时辰,如今天色已经有变暗的趋势,他也该回宫了。
他抬手在这小孩儿头上揉了揉,又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丢到对方怀里,“好好照顾自己,希望我下次来的时候,你身上没有伤。”
说罢,谢拂便转身离去。
之前他说的都是真心话,比如他相信这孩子自己也能过得很好。
他口口声声要要自己帮忙,可实际上他并不需要自己的帮助。
他就是想赖着自己。
谢拂想。
在他离开后,小孩儿打开药瓶,倒出里面的药膏涂抹在脸上,药香萦绕在鼻尖,避无可避,挥之不去。
“走得那么快。”
还真是一点没变。
他垂眸看着药瓶,重新盖上,往怀里一揣。
他等着谢拂来找他。
他才不要主动找谢拂。
才不要那么傻。
夕阳下,小小的身影却始终站在那里,目光向着谢拂离开的方向,久久都未曾收回。
阳光将影子拉得越来越长,从黄昏到傍晚,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
唯有些许月光将那道影子照亮。
*
“陛下,今日是小公子们第一次考试,您可要亲自观看?”老太监提醒道。
谢拂将那些孩子接进宫来后,也并非全然不管,只交给别人。
他跟几个老师确认了授课内容,还要求他们每月在教过的知识内对那些孩子进行考试,并且规定了达标的要求。
若是那些孩子没能达标,一次可以当做是失误,两次可以说是运气不好。
可若是三次不达标,那就不好意思,只好请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据老太监所知,那些小公子都很看重这次考试,想要在皇上面前表现一番。
谢拂闻言,第一反应并非是那些孩子考得怎么样,而是这么快,竟然已经有一个月了。
“既然他们这么用功,朕也自该鼓励一番。”
早朝过后,谢拂便去了所有孩子们上课的学堂,见他们还坐在室内安静答题,问过后得知,他们还要半个时辰才结束。
谢拂不想在外面枯等半个时辰,便从几个课堂外慢慢走过,目光看似随意,却又以极快的速度不着痕迹将所有人的行为尽收眼底。
有孩子注意到他的到来,吓得手里的笔都掉了,试卷也被墨迹玷污,不得不找老师重新要了一张,可要了一张,这回答还是要重新写的。
这样的孩子不止一个,谢拂的出现,无疑是将场面的气氛推到了顶峰。
那些紧张的更紧张了,深沉老练的已经端正坐姿,认真答题,争取在谢拂面前露出最优秀的一面。
谢拂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便去找了间偏殿歇息,并打发走其他人,叮嘱他们不要暴露自己的存在。
等考试结束,那些孩子果然以为谢拂只是来看了一眼便走了。
毕竟谢拂从前便一直如此,并未多重视他们,他们倒也能理解,毕竟这么多人大浪淘沙也要时间,前期自然不需要多重视。
“谢宣!你站住!”一个个头略高还有些壮的孩子叫住另一个看着清瘦的孩子。
谢宣停了下来,回头礼貌询问:“魏世子,敢问有何指教?”
“有何指教?你也配本世子指教?”魏王世子冷笑一声,扬声冲着还没走的老师道,“老师,我要揭发,谢宣作弊!”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面面相觑,又纷纷看向谢宣。
后者下意识皱眉,捏紧拳头,厉声道:“魏世子,无凭无据,你休要污蔑我!”
魏世子双手环胸,“我污蔑你?”
“本世子是魏王世子,你区区一个落魄宗室中的小小庶子,有什么值得本世子污蔑的?不得脏了本世子的手!”
“老师,我亲眼看到的,他刚刚考试带了小抄,现在搜肯定能搜到!”
还没走的那位老师额头冷汗都要下来了,心中暗道倒霉,怎么就碰上这种事了?这群小祖宗,一个不好就会得罪人,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未来储君。
“此事需要证据……”
魏世子当即道:“证据就在他身上!只要看一眼便知!”
谢宣又羞又怒,甩袖道:“我没有!”
然而却在他甩袖间,袖子里忽然落出来一个纸团,很小很小,几乎只有米粒大小,若非众人都盯着,眼睛尖,都不一定能发现。
一个离得近的孩子当即蹲下身将纸团捡起来,打开一看,果然是小抄!
“老师!就是他作弊!”
谢宣脸色一白。
他家中已经没落,自他有记忆起,家中都是靠着祖母、母亲的嫁妆过日子。
嫡母不能生育,对待家中生育的姨娘妾室十分宽仁,这次他运气好,年龄刚好合适,便在其他兄长的羡慕中进了宫。
家中深知这是个出头的好机会,只要表现好,就算日后不被选中,也有机会得到重用,父母兄长都希望他能有出头的机会,这样也能带领家族崛起。
他身上压着家中所有人的期望,入宫后边抓紧一切时间努力学习,从未懈怠。
这样的他,从来没想过作弊,他也不敢作弊。
脑子不笨的他,当即想到这是有人在陷害自己。
他迅速抬头,环视四周,最后忍住惊惧紧张,为自己辩解,“老师,有人陷害我,我根本没作弊!”
“宣弟,圣人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犯错不可怕,不知悔改才是无药可救。”一个风度翩翩,小小年纪便已经有君子之风的少年站出来道。
谢宣憋着一股怒气,“我没错,也没作弊,不需要安王世子故作圣贤,假惺惺!”
“谢宣,人家安王世子好心劝你,你就算不听,也没必要恶语相向。”有人皱眉不赞同道。
谢宣越听心中越火,他现在看眼前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有嫌疑,觉得他们每个人都可能陷害自己。
老师不想将事情闹大,必定想低调处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这样一来,自己必定说不清,日后要一直背着一个作弊的名声。
他不能息事宁人。
只有将这件事闹大,引来太后陛下关注,才有洗清自己清白的可能。
到底年轻,就算有几分聪明,面对眼前的情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说的好听,分明是他空口污蔑我,难道还要我感恩戴德?”
“老师,我是被诬陷的,诬陷我的极有可能就是刚刚说话的那些人,他们一个个目中无人,道貌岸然,您一定要查清楚!”
偏殿的谢拂隔着窗户欣赏着眼前这一出好戏。
“真是年轻啊。”
也是年轻,才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段。
谢拂一眼便将情况看出个大半,他的注意力根本没放在事件上。
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其中某个孩子身上。
他盯着那位安王世子许久,才语带疑惑说了一句:“也不像啊。”
那小孩儿并不像安王世子。
安王世子也不像他自己。
与其说那小孩儿和安王世子有关系,他觉得大家更愿意相信那小孩儿和自己有关系。
若非他自己清楚,恐怕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在外面沧海遗珠。
谢拂转动了下手上的扳指,“走吧。”
再不出去,外面可能都要结束了。
就在外面众人焦灼之时,谢拂从偏殿走出,“在聊什么这么热闹,不如说给朕听。”
谢拂目光淡淡将众人一扫,空气顿时一静。
安王世子额头不由滚出冷汗——
第374章 祸国妖妃5
谢拂一出现, 众人纷纷心头一颤。
有些胆小的孩子已经忍不住腿软发抖。
谢拂看起来性情温和,至少他从不会对谁发脾气,可谁都知道, 这位陛下是不会发脾气不错,可他神色平静地将人免官去职、下狱时,却更令人心中生畏。
便是自觉无错的谢宣,在见到谢拂时,也不由言语磕绊。
“陛、陛下,我没有作弊, 这纸条不是我写的,还请陛下明察!”
听着还有条理,却紧张得连自称都给忘了。
“纸条不可能凭空出现。”谢拂点点头,“那你觉得, 是谁诬陷你?”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是给他挖的坑。
指认不是, 不指认更不是,
谢宣嗫嚅半晌,等脑子渐渐镇定些,才说了句:“臣不敢无凭指认,臣相信,陛下圣明英主,定能还臣清白!”
“你这意思,朕若是还不了你清白,就不是圣明英主?”
谢宣双膝跪地,“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孩子被吓成这样, 谢拂也没有再开玩笑。
他摆摆手,“要查, 就一起查吧。”
“将何统领叫来,让他好好查,在事情没结束之前,谁也不许随意走动。”
说罢,谢拂便转身离去,从头到尾,都未曾动怒,似乎并不将这些小孩子们的小打小闹放在眼里。
那些自觉自己手段高明的人早已经在天子威压下吓破了胆子,站在谢拂面前,他们只觉得自己面前仿佛有一座大山,大山巍峨,遮天蔽日,将他们压得心神震颤,抬不起头。
等谢拂走后,好半天都没人说话。
等到众人心情逐渐平复,魏世子才发怒将谢宣一推,谢宣本就跪着,这一推更是将他给推倒在地上。
“都是你这个家伙,带小抄还不算,还不承认,害得本世子在圣人面前丢脸!”
其他人也气,第一次真正面对皇上,却被吓成这样,他们都后悔不已。
“宣弟,这就是你不对了,圣人日理万机,你怎可拿这等小事麻烦于他。”安王世子皱眉指责道。
谢宣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是你们先陷害我的!”
他现在也不怕了,陛下一定会查清楚真相,还他清白。
虽然谢拂让人生畏,可他也同样让人信任。
“少假惺惺,安王府连亲子都能随意欺辱丢弃,还装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想糊弄谁呢!”
“陛下乃圣君,爱重的自然是真君子,根本看不上你们安王府这种伪君子,真小人。”
安王世子表情一僵。
“宣弟从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都是无稽之谈。”
“也对,反正都是你们安王府自己说了算,你们要谁没了,谁就得没了。”谢宣撂下这句诛心之言,便回课堂收拾东西准备回自己的住处。
院墙外,谢拂转头问老太监,“你说他们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能被同样的方式坑两次。
老太监为那群孩子说了句话:“小公子们都还小。”
“确实还小。”谢拂背着手,“小小年纪就会趋炎附势、阴谋陷害、伪装演戏,个个都是高手。”
老太监不说话了。
这宫中哪有天真的人,就算是孩子,也有自己的心机。
谢拂忽然想到宫外那个小孩儿。
与其看宫中这群小孩儿勾心斗角,他发现自己宁愿被那小孩儿光明正大地赖着自己。
“去查查安王府,好歹也是皇室血脉,就算没了,也不该不明不白。”
然而谢拂脑海中浮现出宫外那小孩儿的身影,忽而唇边轻轻扯出一点笑意。
或许,那孩子并没有像其他人想的那样没了,反而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顽强地活着呢。
“是。”老太监应下。
*
谢拂并未刻意隐瞒宫中的消息,很快,京中的宗室们便得知了宫中发生的事。
安王府
安王妃焦急地看着安王:“王爷,您快想想办法,要是寅儿出事,咱们王府怎么办?”
相较于安王妃的紧张,安王倒是比她淡定许多,毕竟他在宫中可不仅仅有安王世子一个儿子,一个儿子出了事,大不了再立一个世子。
只要登基的是自己儿子,嫡子庶子又有什么关系。
“寅儿做事向来谨慎,何况他只是在背后算计,并未亲自上手,即便是真查到了,也没证据,别人担心陛下怀疑,也未必敢上报给陛下。”
“咱们若是自乱阵脚,才是给人留下把柄。”
不得不说,安王能维持这么多年的君子形象,还是有点脑子和胆子的。
听他这么说,安王妃便也稍稍放下心来。
然而不等这夫妻俩安心多久,管家便匆匆进来禀报:“王爷!王妃!宫中、宫中来人了!”
安王心中一惊,心想难道是儿子出事了?
心里在一瞬间闪过要如何应对,如何撇清关系,在面对宫中来的内侍时,便态度放低了些。
“敢问天使,可是我儿在宫中生了事端?还请天使看在小儿年纪小,不懂事的情况下,让陛下稍作宽宥。”
管家笑盈盈地送上银两。
内侍收了银两,“非也,今日陛下派奴才前来,是听闻安王府有残害皇室血脉之嫌,特让奴才前来询问一番,郡王爷,谣言可属实?”
安王万万没想到,宫中来人是因为这种没人管的闲事。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君子的形象装过头了,引起了皇帝反感,专门来抓他德行有亏的把柄。
无论是不是,他都不能承认。
“天使明察,本王最是疼惜膝下子嗣,每个都上了玉牒,此乃谣言,定是有人不喜本王,在背后恶意中伤本王!”
内侍假作困惑,“可这谣言空穴来风……”
安王皱眉假装沉思片刻,才恍然大悟道:“本王确实有一子不在身边,不过却是因为他生而克母,生母为了他伤了身子,那孩子也因此体弱多病,有大师曾说,孩子福薄,受不住王府贵气,因此,本王才不得不忍着父子分离之痛,将之送到庄子上养身体。”
内侍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郡王爷一片爱子之心,奴才必定报于陛下,只是小公子不在王府,到底使人非议,陛下那边……”
安王当即十分体贴地表示:“天使放心,当年大师也说过,若是有贵人相助,那孩子便不必有此一劫,如今陛下发话,有真龙之气协助,定能让那孩子逃过一劫,也让我等不必再承受分离之苦。”
内侍这才满意笑了,“郡王爷体察圣意,奴才必定在陛下面前为王爷洗清污水。”
一通交流,双方都很满意。
等到内侍离开,安王妃才不满地看向安王,“王爷,您当真要将那小畜生接回来?他可是连对生养他的生母都能下手的畜牲。”
安王不耐烦地皱眉,“你没听见刚刚的内侍怎么说的吗?皇上怀疑本王的德行有亏,这不是那个小畜生回不回来的事,是你男人还能不能继续维持君子名声的事!”
“别说是他被丢到庄子上自生自灭,就算他真的灭没了,也要好好‘活着’!”
安王妃听出来了,这是说就算那小畜生死了,找了假的也要带回来。
心中一方面是因为那小畜生要回来的不甘,一方面又是对于宫中的畏惧。
最终,她在心中暗自咬牙,“便宜他了!”
内侍刚回到宫中,便主动将安王府赠的银两上交,并将到了安王府后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甚至连语气都惟妙惟肖。
谢拂听完,并不意外地找了一下,“这安王倒是知情识趣。”
“陛下明察秋毫,自是无人敢欺上瞒下。”内侍小小拍了个马屁。
“行了。”谢拂随口淡淡道,“照例,那些银子自己收着。”
内侍笑着磕头,“多谢陛下体恤!”
谢拂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他允许这些人收孝敬,但必须上报过明路,他不缺那点东西,但是不允许下面的人糊弄他。
有光明正大收东西的机会,底下人自然不会反对,左右都是收,报给陛下还能收得心安理得,坦坦荡荡,谁人不愿?
“既然安王之子体弱多病,又受朕龙气庇佑,为了孩子的身体,朕探望一二也无不可。”谢拂悠悠道。
内侍闻言当即十分有眼力劲地开口道:“陛下体恤宗室,关爱晚辈,奴才这就准备陛下择日去安王府一事。”
谢拂不置可否,只是默默将手下的画画完。
三日后,谢拂换了常服出宫,当他悄无声息进了安王府大门时,安王还在听管家上报自把那小畜生强行带回来后对方的表现。
若非担心对对方造成明显的伤痕,安王早就让人将那小畜生绑起来,关进关押犯了错的下人的房间了。
“王爷,那……七公子又将三公子给打了,三公子不依不饶,非要将七公子腿给打断……”
三公子也是安王的儿子,但并非嫡出,没有世子之位,年龄也超过了十岁,没能入宫。
为此,他心情烦闷,还遇上一直看不上眼的存在,想到对方因为皇帝的一句话就又回到王府碍眼,气不打一出来,之后便自然而然打了起来。
他出手虽重,可到底养尊处优,并不如对方一直摸爬滚打,十一岁的年纪,明显高大的块头,竟都没打过对方,这样一想,便更气了,叫嚣着要将七公子给打断腿。
安王皱眉不悦:“徐侧妃呢?让他把老三带回去好好管教,这个关头还给本王找事,是生怕陛下抓不到本王把柄?”
“哦?安王有何把柄?可否与朕说说?”
安王浑身一个激灵,瞬间从椅子上站起来,震惊地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人。
“陛、陛下……”
谢拂淡淡瞥他一眼,“既然闹了矛盾,便带朕去瞧一瞧,朕倒是想看看,那位体弱多病的公子,是怎么和人打架的。”
安王差点跪了。
他想阻止,然而面对谢拂,他却一句话也不敢说,最终只得赔笑着领着谢拂,战战兢兢地往后院去。
在他的眼神示意下,管家悄悄退下,谢拂只当没看见。
在绕了一圈,觉得管家大概已经处理好时,安王终于带着谢拂到了传话中两人打架的地方。
只是还没走近,一行人便远远看见矮个的孩子被高个孩子推入湖水中。
而下一刻,他自己也仿佛脚下一滑,跌入水中。
谢拂离得远,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落水。
对方身上穿的并非是他上次送的那件衣服,离得这么远,他却依然一眼便认出了对方。
他的手握紧栏杆,眸中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声音是他自己都未曾想到的冷冽。
“救人!”
紧接着是扑通扑通下水的声音,等谢拂走近,那两人也已经被捞了上来。
小孩儿吐了两口水,感觉到头顶被遮去光芒,努力睁开眼,看见谢拂就站在自己身前。
一件青衣落下,盖在他身上。
“怎么每次见你,总是这么狼狈。”——
第375章 祸国妖妃6
小孩儿浑身湿漉漉的, 青衣披在他身上,更显得他小脸苍白。
一连打了两个喷嚏,就这样, 他还不忘记反驳,“这次我没挨打。”
是他打别人。
谢拂觉得好笑,这是重点吗?
“是没挨打,只是落水。”
小孩儿:“……他也掉下去了。”就算落水,他也不忘将人给勾进水里,对方根本没占到便宜。
谢拂无奈, 沉默片刻道:“你怎么听不懂?”
“我是心疼你落水。”
此言一出,谢拂自己便是先一愣。
心疼?
这是他会有的情绪吗?
谢拂不由产生了自我怀疑,怀疑刚刚说话的自己是被什么控制了。
这两个词能从自己口中说出,简直不可思议。
他怀疑过是不是这小孩儿会下蛊, 让自己面对他时,和面对其他人时完全不一样。
仿佛……他的情绪感情在因对方复苏, 灰白的世界正在被他一点点上色,一切因他而起。
奇怪的感觉,他却并不反感,甚至还有些新奇。
太后很早便能看出谢拂的问题,谢拂当然也能。
医者不自医,一个人未必了解自己,能发现自己身上的问题,但谢拂会读书,长了眼睛和脑子,还聪明。
他从书中见到世间真情, 他知道一个人本该如此,可他不是。
自小他便不会因太后的埋怨泣泪而心疼, 不曾因为先帝薄情而伤心,不曾因为得到皇位而喜悦……
仿佛世间于他,也不过尔尔。
他知道自己有病,可他不去治,也不会治。
可如今,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一切想法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谢拂看向那小孩儿,却正好对上小孩儿看自己的目光。
向来对他似乎不算太好的小孩儿眼里竟然罕见出现了一丝喜悦和满足。
“嗯,心疼,我感受到了。”他似乎是真高兴,眼睛笑得好看,似曾相识。
看他一脸认真,仿佛真感受到了一般。
谢拂伸手理了理小孩儿额前湿漉漉的头发,“人小鬼大。”
“还不快把三公子捞上来!”安王气喘吁吁跑过来。
他养尊处优多年,体力完全比不上谢拂,谢拂方才速度飞快,他却只能在后面慢慢追。
而王府的那些下人的速度似乎也受到了传染,直到安王过来,才将湖里另一个人捞上来。
那小孩儿之所以能上来这么快,还因为他自己本来就会游泳,掉下去后便迅速往岸边游。
安王匆匆赶到谢拂身后,也不敢抬头,慌忙低头作揖告罪,“今日发生意外惊扰陛下,是臣之罪,臣日后必定好好管教两个孩子,必不会再有今日之事。”
谢拂自安王靠近后便不曾低头看那小孩儿,他背着手站在原地,听见安王这话,也只是似笑非笑说了句:“早听闻安王教子有方,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安王一张老脸一阵红一阵白,若非还自持王爷身份,恐怕此时早已经跪下向谢拂请罪。
“臣……臣平时只关注嫡子,对庶子疏于管教……臣有错!”
谢拂低头看了身材瘦小,披着他的衣服,仿佛能将他全身都包裹起来的小孩儿,声音忽然冷了下来。
“你确实有错,错在生而不养,养而不教,朕倒是不知,安王府何时困难到连一个七岁孩子都吃不上饭的程度。”
陛下他知道!
安王一听这话,便知道谢拂是早有准备,在来安王府之前,便早已经将情况查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下,他也顾不上什么王爷不王爷了,当即跪下来请罪。
“陛下明鉴,并非是臣生而不养,实在是这孩子乃妖孽降世,生来便自带妖性,不尊父母,不悌兄弟,他生母因生他而伤了身体,他非但不心存孝敬,还对他生母殴打辱骂,生生将生母气死……”
“臣实在无法,本想让他为他生母偿命,可到底是臣的血脉,臣心慈手软,才将人送去庄子上。”
安王字字句句将自己给放在无辜者的身份,一切的错都在这个孩子。
都怪他是妖孽,都怪他生来便没有人性。
小孩儿打了个喷嚏,哪怕安王说了自己那么多坏话,他也没有生气,更没有反驳,他比谢拂还要淡定。
这样的态度,让谢拂的心都忍不住放松下来。
“你可有话说?”谢拂问。
小孩儿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没有。”
“我只是反击而已。”
谢拂也只是点点头,并未继续问。
“先去换身衣服。”
仿佛说了一通废话的安王:“……”
他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却正好看到那个小畜生身上披着一件眼熟的衣服,再看谢拂,便见他身上的外裳不见了。
安王心中一个咯噔。
不等他深思,便听见那小畜生的声音。“这里没有我住的地方,也没有我穿的衣服。”
安王:“……”果然是小畜生!
谢拂笑了下,“原来堂堂安王府,连一个孩子的容身之地也没有。”安王府冷汗涔涔,“陛下……”
“还不快带人去换衣服!”他呵斥王府下人。
“是是……”
下人要带小孩儿走,那孩子却固执地推开他们,他仰头望着谢拂,“你要走吗?”
安王府心头一抖,这小畜生怎么敢这么和皇帝说话?
谢拂安抚道:“放心。”
简简单单两个字,仿佛当真令小孩儿放下心,他没再问,乖乖被带去换衣服。
而这时,被救上来的三公子也醒了,那小子刚醒,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开始告状,“父王,是他!是他拉我下水!父王,你一定……一定要狠狠收拾那个小畜生……”
啪!
赶在对方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安王赶紧给了三儿子一个巴掌,恶狠狠道:“闭嘴!”
三公子被这一巴掌给打懵了,安王自诩君子动口不动手,从来未曾亲自动手打过谁,三公子如今却被打了。
极度的愤怒与恐慌涌上心头,他甚至不敢反驳上一句,便被下人匆匆带走。
“安王确实教子有方,朕今日长见识了。”谢拂冷眼扫了安王一眼,转身去了前厅。
唯有安王瘫坐在原地,崩溃地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谢拂说好了不会走,便真的没走,他在前厅坐了两刻钟,茶水都冷了,愣是没人敢来换。
不多时,安王妃也来了,刚来便请罪,说是她没管好后院,也是她招待不周,惊扰了他。
谢拂始终不为所动。
直到门口出现一道身影。
那小孩儿穿着一身勉强合身的昂贵丝绸衣服,可他那张面黄肌瘦的脸和身材根本撑不起这衣服,穿上便有些不伦不类,违和感十足。
“小……”安王妃声音卡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叫对方什么。
习惯性叫小畜生的她,半晌也没想起这孩子的名字。
谢拂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在场其他人,并不知道谢拂与这孩子并非第一次见面,也不觉得这问题突兀。
可谢拂意识到,这还是几次见面后,第一次问对方的名字。
而他似乎也从未说过自己的姓名。
“我没名字。”那小孩儿说,“如果你非要叫,那就叫我小七吧。”
小七……
谢拂想到他的排序,下意识便认为七是排第七的意思。
一个简陋至极的称呼,却莫名仿佛给谢拂心中注入了一股暖流,耳边像是传来了一道声音,在告诉他,就是他了。
不止是他,其他人也这样想。
安王爷在听到小七说自己没有名字时,脸色终于挂不住了,一阵青一阵红,煞是好看。
“安王今日令朕大开眼界。”谢拂像是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能针对安王的机会。
安王不得不又将之前指责小七的话又说了一遍。
什么不敬父母,不悌兄弟,听着就十分严重,说得有模有样,听着就很吓人。
在场就连谢拂带来的侍卫,也不由往地上那个孩子看去,仿佛想看看对方是不是有那样的能耐。
谢拂听完安王的诉苦,不置可否,只是将问题抛给了小七,“你怎么说?都是真的?”
“我只是自保而已。”小七没说真假,相当于默认。
有那么一瞬间,谢拂觉得眼前这个孩子很像自己。
一样的无情。
或许是因为生长环境不同,对方比他还缺少道德和律法的约束。
像只野生的小狼崽子,爱咬人。
可只要能亲近他,受他认可,他又像只一只小狗,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很难让人不动容,
“此事还需证据,在此之前,安王,你可是忘了另一件事?”
安王眼珠转动,“不知陛下何意?”
“你既说府上所有孩子都上了玉牒,他分明符合三岁至十岁的要求,是否该送他入宫?”
安王瞪大眼。
他又没疯,厌恶这小畜生都来不及,怎么可能送他入宫?
对方连一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就说明他根本没上玉牒。
可现在不是他上没上的问题,而是皇帝要他上,他就必须得上的问题。
眼下情况十分明显,也不知道这小畜生是怎么得了皇帝眼缘,对方非但不顾这小畜生的斑斑劣迹,非要为对方撑腰,如今还要让对方入宫!
安王根本无法反抗,他只得抹了把汗,“全、全凭陛下做主……”
谢拂这才问小七,“愿意随我入宫吗?”
此时,他说的是我,而非朕。
安王心中一惊,无法理解为什么那小畜生偏偏能得这位的眼缘,看样子,对方还不是一般的喜欢,竟优待至此。
小七仰头望着谢拂,“给你做小奴才?”
谢拂抬手敲了下他额头,笑道:“不,给我当儿子。”
兜兜转转,原来还真要做他儿子——
第376章 祸国妖妃7
谢拂从安王府带了个孩子回宫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宫内宫外。
他们纷纷猜测起了小七的身份, 在得知只是一个遭安王府厌弃,甚至连玉牒都没上的庶子后,众人便将重点从小七转移到了安王府身上。
他们不会认为是谢拂喜欢这个孩子, 才将人带进宫。
毕竟在宫中的百来个孩子,谢拂从没有对谁另眼相待过,区区一个连名字都不伦不类,还名声不好的孩子,凭什么得到谢拂的青睐?
既然不是因为那个孩子,那就只能是因为安王府了。
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谢拂厌烦了安王府那样惺惺作态的伪君子, 才插手安王府内部的事,借此机会打压警告对方。
朝堂中多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见到安王府失势,明显惹得陛下不喜, 也多的是人开始抓安王府把柄,别的不说, 就是安王府曾经经营的名声便遭受了重大打击。
谢拂这么多年的名声和光环在那里,可比安王府这种水货强大的多,在百姓们心中,谢拂是个好皇帝,是圣君的念头坚定不可动摇。
既然如此,那么遭到皇帝厌恶的人必定就是奸贼,是不好的。
安王府曾经经营起来的名声,在一夜之间破碎了个一干二净。
安王本来是装病足不出户躲避他人目光,现在却是真病了,被气得。
不止是安王不好过, 在宫中的安王府的孩子也不好过,尤其是安王世子。
曾经他享受着安王府的光辉, 如今也要一同承受王府带来的黑暗。
被排挤,被嘲笑,安王世子都忍了下来,只要能忍下去,总有一日他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到时候,现在有多少人嘲笑他,将来便有多少人哭着跪着求放过。
“谢寅,你那个七弟呢?他不是入宫了吗?怎么不见人?”有人问。
安王世子眸色一沉。
他虽有心机,可到底年龄在那里,演技也不到位,还不能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谢七进宫后,根本没住他们这群人一起住的地方,而是谢拂在他的后殿中安排了住处。
也不知那个小畜生到底怎么得了皇帝的青眼,竟然一飞冲天,从无人问津的小可怜,一跃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将他们所有人都比了下去。
安王世子不止一次后悔怎么在王府的时候没有彻底解决掉那个小畜生,反而被对方得到了这样的翻身机会。
“七弟许是投了陛下的眼缘,从前父王疏于对七弟的教导,导致七弟过去生活艰难,能安稳长到现在,必定有属于自己的过人之处。”
这话便是明明白白地暗指小七从小就会讨好人,许是做了什么,讨得了陛下的欢心,言语间无不轻蔑。
“你现在倒是不装了,只是可惜,和装的时候一样丑陋。”说话那人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其他人也纷纷向安王世子投去异样的目光。
安王世子无动于衷,看吧看吧,反正安王府也没什么名声形象可言。
思及此,他便又忍不住怨恨起了小七,好端端的,他怎么就不死呢?怎么非要成为安王府的污点?
想到对方如今地位恐怕比自己还高,安王世子便满心怨恨。
被他怨恨着的小七,这会儿正洗完澡,穿着单薄里衣,站在谢拂面前不肯让开。
“你要去哪儿?”他仰头望着谢拂。
谢拂淡声道:“回宫睡觉。”
“我也要跟你一起。”小七固执地看着他。
谢拂直接将人带回宫,在此之前,别说宫中规矩,便是普通道理,他都不曾知晓。
谢拂并未怪罪小七的胆大包天,反而张口拒绝,“不行。”
“为什么?”小七真诚邀请,“我刚刚看了,我的床很大。”
“可以睡下两个人。”
谢拂微微挑眉,之前随便在山里睡都行,如今倒是注意到床很大了。
“我有自己的寝殿,这里是专门给你准备的。”
小七低着头,“可我不喜欢。”
谢拂歪头,“那你喜欢什么?”
小七抬头重新看向他,目光纯澈,“我喜欢有你的地方。”
谢拂神色一顿。
小七眨了眨眼睛,望着他道:“你不跟我睡,我跟你也是一样的。”
“你可以在脚边随便给我留个位置。”
“我很小,不会占很多地方。”
谢拂之前曾经玩笑般想过这孩子是不是会下蛊,当时不怎么在意,如今却觉得,或许世上当真有天生会下蛊之人。
令人一再忍让。
“只此一次。”他看着小七道,“明日起,你要自己睡。”
罢了,人是自己带进宫的,麻烦是自己带回来的,如今对方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毫不客气地赖上自己,他没资格推脱。
陛下可真疼爱这位小公子!
在宫人内侍心中的感叹中,小七成功蹭到了谢拂的床。
龙床足够大,别说是给两个人,就算是再来两个人,这床也绰绰有余。
身边还有另一个人,谢拂原本觉得自己会睡不着,然而在躺下没多久,他便睡意汹涌袭来,深深睡去。
见到他睡着,小七这才睁开眼,盯着谢拂看了一会儿,确认这屋里没其他人,就算有人,也不会在谢拂睡觉时进来,这才胆大包天地揭开自己的被子,钻进谢拂的被窝,将自己往谢拂怀里塞。
等到第二天谢拂醒来,率先察觉到的,便是自己怀里还抱了一个人。
他微微皱眉。
宫中人皆知他不喜别人暖床伺候,有前车之鉴,应当没人敢继续犯险。
他睁开眼看清楚,正好与睡醒的小七来了个面对面,眼对眼。
谢拂松开手,将人从自己怀里放开,“看来你睡相不好。”
本该在另一个被窝里睡的人,如今却钻到了自己被窝,不是睡相不好是什么?
“待你一个人睡,会更舒服。”谢拂翻身下床。
听见动静,便有宫人送水入内。
谢拂洗了澡,换好衣服,转头一看便看见小七正在和给他准备的衣服作斗争。
看得出,对方很不习惯这些衣服,有些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穿。
谢拂看了片刻,便迈开步子走了过来,拿起小七的衣服,“看好了,我只帮你这一次。”
在他的动作下,衣服很快便好好穿在了小七的身上。
小七站在地上转了一圈,活脱脱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只是这瘦削的脸和身材,让他有些撑不起这衣服。
这不是什么问题,等在宫中住上一段时间,肉长回来,必定比现在还好看。
“你不要我了吗?”小七问。
谢拂的手刚放开小七的衣服,他在想对方到底为什么会这样说。
“为什么这么问?”谢拂好整以暇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我都带你回宫,还将你的住处安排在后殿,还无法证明要养你的决心?”
“可你嫌我麻烦了。”小七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你说只穿一次。”
谢拂:“……”
“你还要我天天给你穿衣服?”
就算他不是皇帝,整天很闲,也不代表他就要每天给对方穿衣服。
“我记得你很聪明。”
“所以,很多事,都可以自己学会做。”
小七低下头,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我可以学。”他说。
“可我还想下次想找你帮忙的机会。”
他可以自己穿衣服,但是他想保留可以请谢拂帮忙穿的机会。
一个……撒娇任性的机会。
谢拂心中微动,低头看着这个还不到自己大腿高的孩子。
半晌,他忽然问道:“我要给你上玉牒,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名字?”
小七也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现在这个就可以。”
“我就叫小七。”
“我喜欢这个名字。”
谢拂揉了揉他的头,没再说什么。
只是在给这孩子上玉牒的时候,写了谢七两个字。
虽然不伦不类,但……喜欢的话,也不是问题。
小七进了宫,之前谢拂玩笑说要对方当自己儿子,可到底没有真的过继,且小七入宫,还是凭借的之前谢拂召宗室子入宫读书的名义。
既然如此,他便当真要去上学读书。
谢拂平日里政务繁忙,每日能够抽空消耗在私人事情上的时间并不多,小七不能时时刻刻待在谢拂身边。他需要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事。
上学,似乎是个好选择。
小七出现在课堂的那一刻,整间屋子都安静下来,纷纷用惊异和打量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审视着小七。
小七全当没看到,仿佛现场并没有其他人。
他径直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连授课的老师都不敢阻拦,上完课,老师便迅速离开了。
“你就是安王府那个谢七?听说你曾经气死生母,还视生父为仇人?整个安王府都不待见你?是不是真的?”魏王世子双手环抱,轻蔑地朝着小七冷笑一声,毫不避讳地扒着小七的黑历史。
小七神色淡淡,只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据说陛下看到我的第一眼便另眼相待,怜惜我,心疼我,将我带进宫,甚至还想过继我当儿子,未来的太子,你说这些是不是真的?”
想着小七第一天来学堂,可能不适应,顺道来接人的谢拂走到门外,听见里面的动静,不由失笑。
看来他一个人确实能过得挺好的。
这样睚眦必报的态度,谢拂大概能想象到,为什么对方会有那样的名声了。
“你说,朕要是过继他当儿子,他真的会孝顺朕吗?”
老太监笑呵呵的,“陛下英明神武,定是慈父,小公子并非无心之人,自不会少了孝心。”
谢拂却不这样想。
他总觉得到时候自己等到的不是孝顺,而是以下犯上——
第377章 祸国妖妃8
谢拂出现在门外, 有眼尖的人注意到,当即慌忙下跪请安。
“参见陛下!”
有了第一个人,其他人便也纷纷下跪。
他们没想到谢拂今天会出现在这里, 心中难免紧张,想着对方为何而来。
上次的作弊事件,难道是上次的作弊事件有结果了?
那也应该不至于让陛下亲自来吧?
众人思绪翻涌,耳边却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一道身影仿佛从身边擦过,径直走到谢拂身边。
“陛下来接我?”
是那个安王府庶子的声音。
众人茫然一瞬, 随后便是惊愣当场,仿佛眼前的一幕是在做梦。
谢七竟然没跟他们一起行礼,还径直走到陛下面前,问陛下是不是来接他的?
呵, 怎么可能。
他算是什么人物?能得到陛下的些许关照还不够,凭什么值得陛下亲自来接?
这样名声糟糕, 性情也桀骜的人,陛下不厌恶也就算了,怎么可能喜欢。
谢拂看了丝毫自觉也没有的小七,并未回应他,而是扫了一眼地上的众人,“免礼。”
“谢陛下!”
“作弊一案已有后续,何统领。”
何统领上前几步,“回陛下,作弊一事,谢宣公子乃被人陷害, 陷害他的人乃魏王府庶子谢荣。”
哐当一声,一个少年双腿一软, 跪倒在地。
他脸色惨白,浑身颤抖,脸上尽是颓然之色,显然是无可辩驳。
魏世子惊怒,“竟然是你?你为什么这么做?!”
他恍然大悟,“难怪你跟我说谢宣带小抄,原来就是你小子贼喊捉贼!”
他惊怒并非是因为对方的小动作,而是因为对方利用自己,将他当成对付谢宣的工具。
一条成天跟在他身后连叫都不敢叫的狗,竟然也敢利用他?!
“谢荣会想出这样的办法,是因为受到了安王世子的蛊惑和诱导。”
安王世子眼神慌乱,“我、我……”
他想说他没有,然而在谢拂面前,他根本不敢撒谎,甚至连为自己辩解的勇气都没有。
最终,他冷汗连连地低头跪下,“臣、臣一时鬼迷心窍……”
谢拂看也没看他。
只淡淡道:“谢荣主犯,驱逐出宫,谢寅心思不正,子不教,父之过,回府和安王一起闭门思过,魏世子受人挑唆,罚抄《礼记》,谢宣赐银二百,另,责令其三人向谢宣致歉。”
谢宣当即跪下磕头,“谢陛下!”
他笑了,并非是因为那三人要向他道歉,他厌恶他们,根本不在乎他们道歉不道歉,反正会继续厌恶。
让那三人道歉,还不如那二百两银子实在,至少这二百两也够家中用一段时间了。
谢寅慌了,他万万没想到皇帝会出手这么狠,他不过是一点小动作,甚至没有动手,竟然就被这样轻易赶出宫,和他父王一起闭门思过。
今后宗室中还能有他的位置吗?还有安王世子的身份,他父王在知道自己彻底失去竞选资格后,还会让他继续做安王世子吗?
“陛下,陛下,臣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臣真的没害谢宣,真的没有!”
“你爹说没害我,只是因为我自己生来就是祸害,才不得已要我去死,你也说你不想害谢宣,难道你是想说你不害谢宣,谢宣就会来害你?你和你爹还真是父子,一丘之貉!”小七双手环抱,冷笑道。
“你……”谢寅气得差点站起来。
他看了看小七,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小七,你是我弟弟,也是安王府的人。怎么能这样在嫡兄有事时还落井下石?”
“反正你们也不拿我当兄弟,还要我为你们出生入死?我又不是冤大头。”小七翻了个白眼。
谢寅双拳紧握。
他怎么敢!
“陛下,什么时候回宫?我都饿了。”小七根本不看他,扭头催促起了谢拂。
谢拂:“……”
无论他怎么在别人面前低调展示自己对小七的态度,这人总是能让他做的一切都打水漂。
没搭理他,谢拂低头扫了地上几人一眼,“怎么,对朕的处置有其他想法?”
众人齐齐浑身一颤。
“不、不敢……”
“宣弟,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说一些话诱导了别人……”
“我、我……”魏王府的庶子几乎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连连磕头,一个比一个响,声音哽咽。
他知道,出了宫,回了魏王府,他就没好日子过了,他不是在哭给谢宣道歉,而是在哭自己的未来。
魏世子握了握拳头,“是我错信了别人,对不起!”三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谢宣心情舒畅,“知错就改就好。”
眼见事情结束,谢拂转身便离开。
从头到尾都没搭理过小七。
小七顿了顿,才飞快跟上。
谢拂腿长,走路很快,小七要快跑才能跟上,追上谢拂后,他伸手抓住谢拂的衣袍,“陛下,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都不等他。
谢拂侧身,抽出被小七抓在手里的衣袍。
他故意板起脸,严肃道:“谢七,你可知道什么叫上下尊卑?”
他端着皇帝的架子,本以为多少能震慑到这小孩儿,然而小七仿佛完全不受影响,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不是都称陛下了吗?”
合着你喊一声陛下就够了?
别人见到他都匆匆跪下行礼,这小子倒好,不跪不拜,甚至径直跑向自己,上来还拽他的龙袍,生怕自己不成为众矢之的。
谢拂都能想象到,明天言官御史上的指责小七的奏折会有多少。
自己为了他操心,偏这人却半点不放在心上。
“朕似乎忘了请人教导你礼仪。”
“何时你学规矩了,再来见朕。”
说罢,谢拂便匆匆回宫,将小七抛在身后。
小七追得气喘吁吁,老太监不着痕迹落后,“小七公子,陛下只是担心您得罪人,并非是想指责您。”
小七十分干脆,抿了抿唇道:“我又不怕得罪人。”
老太监心中一叹,“可陛下会担心。”
“小七公子,您希望陛下为了您而忧心吗?”
他希望。
岂止是忧心,他还希望谢拂因为他而无措,为他失序,为他打破所有原则,为他背叛世界……
这些话在喉咙口转了一圈,又被他吞咽回去。
他似赌气般说了句:“当谁学不会呢!”
谢拂要规矩的,那他就给他规矩的小七。
谢拂给小七安排了教导礼仪的人,中途问过几次,想知道对方学得怎么样。
宫人传来的话都是小七学得很认真,也学得很好,想来用不了几天,就能学成了。
谢拂对这种话表示怀疑,那人能乖乖听话?能安心学习礼仪?
他怎么不信呢?
“他人还在后殿?”
“回陛下,小七公子正在后殿学礼仪规矩。”宫人回禀。
谢拂丢下那些参小七的奏折,起身出门,“不必跟来。”
他一个人悄悄来到后殿,不许他人打扰,只在殿外看了会儿。
小七在宫中的待遇众人有目共睹,谢拂亲自派过来的礼仪官当然也不敢随意苛待小七。
可即便如此,小七也依然要一遍一遍跪下,用不同的姿势行礼。
哪怕他天资聪颖,学过一遍后从不用学第二遍,他也学得满头大汗,瘦小的身躯疲惫不堪。
谢拂站在门外,神色微动。
半晌,他悄无声息离开,回到御书房。却再也看不下去奏折。
指节在桌上轻敲,“将这些奏折都丢去角落。”他抬眼一扫桌边那一摞,那些都是指责小七逾矩的奏折。
立马有小太监上来收拾。
“日后这样的奏折不必呈上来了。”
“是。”
谢拂本以为用不了多久,小七就能学成。
然而他等啊等,等啊等,等到足足一个月,都没等到小七找过来。
终于坐不住的他,问老太监,“他都学到哪儿了?”
老太监顿了顿,“回陛下,小七公子已经学完了,礼仪官从半个月前便不再来了。”
谢拂:“……”
“那他为何不来见朕?”
老太监心说还能是为什么?闹别扭呗。
“这……老奴也不清楚,不如陛下将小七公子寻来,亲自问问?”
谢拂沉默了。
半盏茶的功夫,他终是下令,“将他给朕叫来。”
老太监笑着下去了。
谢拂坐了快两刻钟,小七终于来到了御书房,老太监十分有眼力劲儿地带着其他宫人退下。
谢拂刚要开口询问,问小七怎么一直不来找他。
小七便率先干脆利落地跪下行礼,“参见陛下。”
谢拂微微皱眉,“起来吧,私下里,不必如此。”
小七:“回陛下,礼不可废。”
谢拂:“……”
谢拂既然说了起来,小七便也从地上起身。
“礼仪官何时走的?”
“回陛下,十七天前。”
“那你为何这么久都不曾来见朕?”
“回陛下,您没召见臣。”
“朕不召你,你便不能主动?”
“回陛下,李大人说,无事不可打扰您。”
“朕不觉得打扰。”
“回陛下,您说了不算,规矩说了算。”
谢拂:“……”
他看着面前低着头,规规矩矩不直视圣颜的小孩儿,被气笑了。
他单手支着脑袋,“谢七,你是不是以为朕真的不敢罚你?”
小七头更低了,“回陛下,书上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本是迂腐陈词,从他口中说出,却仿佛成了威胁谢拂的话语。
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
空气格外安静。
二人谁也没开口,仿佛谁沉默地更久,便是赢家。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色一点一点变暗。
终是有人低了头。
谢拂看着面前的人。
摇头轻笑。
低沉的声音中满是无奈。
“你就是仗着我宠你。”——
第378章 祸国妖妃9
一声轻叹, 仿佛一颗石子掉入湖中,荡起阵阵涟漪,奏出悠扬乐曲, 琴弦轻轻按动,让凝滞的时间重新往前走,伴随着愉悦。
此时,小七才抬起头,对着谢拂勾唇一笑,像个赢了比赛, 得到了战利品的孩子。
他背着手,踱步到谢拂面前,“这回可是你先认输的。”
身高差距,哪怕是谢拂坐着, 他也要抬头才能看着谢拂。
脸上笑容里的得意还没散去。
“可不许出尔反尔。”
谢拂靠着椅背,“本也没让你那般守规矩, 你倒是会上纲上线。”
他原本想要的不过是有别人在时,小七多少装一装,私下里却不用。
这小子非要和他作对,故意曲解,还逼他妥协。
“你没听过吗?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第一次输了,之后便会步步输。”
谢拂当然知道,他倒是有些好奇,这小子到底从哪儿学来的这些道理。
道理就在那里, 谢拂这个从小在权力中长大的人不可能不懂,可他依然向小七低了头, 纵容着对方,而且他有预感,这大概不会是第一次。
他知道,知道小七要的也并非是这次的纵容,而是想要今后的一次次纵容。
或者,也可以称它为宠爱。
原来,这便是宠爱了吗?
谢拂想。
从前从未给予其他人的东西,如今给出,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对这份宠爱陌生,更对这样的自己陌生。
“你想看我次次认输?”谢拂伸手摸了摸小七额头,之前小七为了逼真,学的时候始终认真,磕头是真磕,刚刚也是。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谢拂此时看着对方毫无痕迹的额头,总觉得它似乎要比从前微鼓了些。
小七抓住谢拂的手,抱在怀里摸了摸,又捏了捏,像得到的有意思的玩具。
“我想看你次次宠我。”
不在乎输赢,只想要他的无条件纵容,或者说宠爱。
他向来都不是拐弯抹角的人,之前那样说话,也不过是故意为之,如今显露本性,便重新捡起了那份直白。
即便是别人费尽心机,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帝王宠爱,他也直言不讳。
想要便是想要。
谢拂却没回答,只是任由小七抓着他的手玩,玩着玩着,便玩到了他怀里。
看着被自己抱在怀里,被睡意侵袭的孩子,谢拂看了半晌,最终小心将人抱着,放在了御书房外间的软榻上。
之后,御书房中发生了什么,他人无从得知,只是知道这位安王府的庶出公子,重新得了陛下宠爱,不仅并未斥责他从前无礼言行,还允许对方留在御书房过夜。
他们当然不会认为才七岁的孩子能和谢拂在御书房中做什么,即便是守夜的宫人,也只说这位小七公子只是困了,才在御书房睡着了。
但即便如此,也足够让人明白谢拂对这位小七公子的纵容。
看来之前半个月的冷落也只是暂时压一压对方的性子而已,如今对方一服软,便又轻轻松松重获宠爱。
之前还趁着谢拂冷落小七时,奚落小七,想找他麻烦的那些人,这会儿又成了鹌鹑,看见他都绕道走,生怕小七想起来报复回去。
宫中的消息总逃不过一人的耳朵。
太后早就知道谢拂带了个孩子回宫,刚开始她本以为她那个儿子只是看不惯那孩子受欺负,便帮了一把。
可如今,她却不再那样认为了。
“陛下若是想要亲生子,如今再立后纳妃也当得,至于宫中的那些孩子,只当他们当真是来学习便是。”
太后见谢拂对一个孩子那般上心,还以为谢拂是迟来的喜爱,想要自己生一个。
谢拂倒茶的手顿了顿,“若是当真有此想法,必不会迟疑片刻。”
他想要什么便能去做,言外之意,他没做便是不想。
太后抬眼看他,“那陛下只是怜惜那孩子的经历?如今安王府必不敢再如从前那般苛待。”
你做的已经够了,再多,便逾矩了。
已经逾矩了。
谢拂眸光微凝,半晌,才给自己和太后亲自斟了一杯茶,“母后的多虑了,朕只是觉得那孩子很眼熟。”
“哦?”太后有些诧异,“可是像谁?”
“像朕。”谢拂道。
太后沉默。
谢拂微微一笑道:“因为像朕,免不了多纵容了些。”
太后沉默半晌,才道:“陛下可是觉得自己未曾恣意,便想弥补在一个和自己类似的人身上?”
谢拂不置可否,“或许吧。”
太后原本只当谢拂是比起其他人更喜欢小七一些,现在却觉得,或许不止一些。
她倒是想要见见那孩子了。
只是听着谢拂口中那句“像朕”,太后那跃跃欲试的念头便打消了大半。
一个谢拂便让她头疼,再来一个,也不知要花多久才能缓过来。
“陛下心中有数便好。”
*
回到寝殿,谢拂便看见盘腿坐在他龙床上的小孩儿,对方只穿了一身里衣,并不长的头发披在肩上,打湿了脖颈和后背,隐约能看见对方衣下肌肤。
谢拂转身从架子上取下一件衣服,让小七将湿掉的换下来。
小七一边换衣服,他一边给小七擦着头发。
从前小七不好打理这些头发,加上营养缺失,他的头发长得并不好,进宫后边被剪了,之后用生姜黑芝麻滋养了许久,加上太医院配的调理的药,如今长得倒是比从前好了许多。
“今日太后想见你,被我阻了。”
“为何?”
小七微微抬头,让谢拂的动作和站位也不得不跟着变动。
“你在我面前尚且如此放肆,我若是让你见太后,怕不是要将老人家给气到。”谢拂故意道。
小七抿了抿唇,似有些不服气道:“什么叫我在你面前尚且如此放肆?我分明只在你面前才如此放肆。”
谢拂擦头发的动作一顿,“你说得还挺自豪?”
在一个皇帝面前放肆,到底是该骄傲,还是该紧张?
只是谢拂并未注意到,此时的他,唇边噙着一抹浅笑。
谢拂并不觉得自己享受他人的敬畏,他也不觉得自己会喜欢他人的放肆,若是寻常皇帝,他们也不会喜欢,只会觉得帝王威仪被冒犯。
所以,他单纯因为被小七信任着、依赖着而高兴。
仅此而已。
“我不可以自豪吗?”小七换好衣服,仰头问他。
谢拂抬手在小七脑门上敲了一下。
“就你机灵。”
说罢,他转身进了偏殿,要沐浴更衣。
他不喜人伺候,每每这时,也是没人在殿内。
熟悉的脚步声出现在身后,谢拂没回头,想看看对方想做什么。
长发被人从身后收拢在一起。
“你帮我擦头发,我也该帮你擦。”
这是小七的声音。
也是对方日常生活中不那么明显的公平。
“我的头发比你长,你可亏了。”谢拂笑说。
小七也笑了,眼睛都眯了起来,“没关系,我可以把它剪的和我一样长。”
谢拂:“……”
谢拂到底是担心第二天小七就去地府报道,阻止了对方的行为。
当然,也有可能是小七方才也只是说说而已。
谢拂的头发顺滑柔韧,宛如泼墨瀑布,手感极好。
小七擦拭时都很小心,担心手里的布巾伤了头发。
这一擦便是许久,久到谢拂都洗完了,头发都没擦干。
谢拂起身穿上衣服,头发也从小七手里抽出。
见他愣住,谢拂还好笑道:“怎么,擦头发是什么好活?竟让你念念不忘?”
小七眨了眨眼睛,“不擦干睡觉不舒服。”
谢拂领着他离开了浴池,“用不着你操心,赶紧睡觉,免得明日又起不来。”
到底是孩子,多觉,加上从前的作息习惯,到了宫中,小七时常有到点起不来的时候。
“有你才能睡着。”
谢拂动作一顿。
片刻后道:“小孩子家家,倒也不用为了讨我欢心说这种话。”
小七:“……我什么时候故意讨你欢心了?”
小七:“我说的分明是真话。”
谢拂低头盯着他,“小七公子,那你之前赌气半月不见我,是如何睡着的?”
“睡不好,所以这些天都睡不够。”
还圆上了。
谢拂一时也不知这小子说的是真话还是故意哄他。
可想想对方从前的所作所为,谢拂又觉得对方说真话的可能性更高。
他沉默了。
有他才能睡好,什么毛病?
翌日,谢拂让太医来为小七诊脉,得到了个除了营养不良外没什么毛病的结果。
“他说他睡不好。”
“回陛下,小公子刚到宫中不久,许是有些不习惯,臣开些安神的汤药,按时喝便是。”
给自己加餐成功的小七:“……”
他反抗过,谢拂却以为他身体好而否决了。
最终,每天看着小七喝药,成了谢拂的下饭菜,连用膳都比以往多了些。
这般惬意的日子,直到宫中的第三次月考后结束。
三次考试,意味着有淘汰的孩子产生了。
且这人数还超过了谢拂预料。
原本一百来人,这次过后,只剩下了三十多人。
其他人不得不灰溜溜出宫回家。
这本也没什么,规矩在那里,便要按规矩执行。
只是有些不甘心的,又或者想要搅浑水的,在暗地里动手脚。
一个八卦便飞快在宫内外传开。
其实陛下早就看中谢七为太子,其他人不过只是障眼法,挡箭牌而已。
证据?
对谢七的过度宠爱算不算证据?
对其他孩子的不闻不问算不算证据?
更多的人,不需要证据,他们认为是,那便是。
一个真假不知的消息,却轻而易举,将小七推到了风口浪尖——
第379章 祸国妖妃10
御书房
谢拂单手支着脑袋, 微阖双目,听着底下的人汇报打听到的消息。
流言刚出来时,谢拂便知道了, 稍微一查,那幕后之人便有了结果,和他预想中的差别不大,宗室牵大头,几个臣子在幕后推波助澜。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搞事的都是一些不起眼的人。
地位不算特别高, 平时也不引人注意。
真正那些有权有势有地位的,却都没什么动作。
谢拂仔细一想便也明白了。
能在他手下做到顶尖位置的人,没一个蠢人,敢在明知道谢拂是怎样一个人的情况下还搞这么明显的小动作, 在老虎头上拔毛。
而宗室中原本跳得最高的安王魏王也因为被敲打过,反而不敢有所动作, 只有那些觉得自己有机会的人,想借此机会除掉碍眼的小七,顺便嫁祸给安王魏王,一箭双雕。
下面的人汇报完,等待谢拂接下来的指示。
谢拂指节在桌上轻敲几下,方才沉吟道:“暂时不必管这些流言,观察一下还有谁黄雀在后,再一并呈上来。”
有些事看似糟糕,却也不失为一个机会。
“是。”
“陛下,小七公子快下学了。”老太监提醒道。
之前谢拂低头后, 为了补偿对方,允许对方提一个自己可以做到的要求。
小七想了想, 最终要求谢拂每天都要接他下学回宫。
谢拂当时刚听到这个要求便后悔了。
他虽不再要求小七要在所有人面前保持对自己的恭敬,可他也不想做得这么高调。
登高易跌重,将小七捧得那么高,总会碍别人的眼。
他甚至怀疑,这回的流言能传播得这么迅速,哪怕知道背后有猫腻,也被那么多人相信,是因为他表现得太过明显,所做的一切太过高调,正合了那流言。
“陛下,可是还未批完奏折?不如老奴去接小七公子?”老太监看出谢拂的顾虑,主动为皇帝分忧。
谢拂却在沉默片刻后道:“不必了。”
那小子之前就不喜欢他遮掩,要是因为流言便出尔反尔,那他在对方面前的信用便要大打折扣,下次就不好哄了。
所有孩子背着自己的笔墨纸砚陆陆续续离开,他们出了院子,便见到站在院外的谢拂,刚要行礼,谢拂便表示不用,让他们赶紧回宫去了。
有孩子恋恋不舍回头,看着谢拂挺拔的背影,眼中羡慕异常。
“陛下对谢七可真好啊!”好到连他们的亲生父母都比不过,至少他们在宫外读书时,父母也并未天天来接,多半是派下人。
“是啊。”身边的孩子叹了口气,“那个消息你听说没?你觉得会不会是真的?”
“这……妄议储君之位,不好吧?”
“只有咱们两个人,你还信不过我吗?我又不会告密。”
“之前我觉得是子虚乌有胡说八道,现在却觉得空穴来风,未必不可能。”
“那咱们算什么,还不如和那几十个人一样提前回家呢。”
“你现在主动回去也可以。”
“……”确实,谢拂从未说过不能中途退出。
“你要回家吗?”
“咳……你还在宫里,我觉得挡箭牌就挡箭牌吧,总比什么用都没有强。”
*
谢拂接到了小七,这小子走在最后面,害得谢拂等了好一会儿。
等对方磨磨蹭蹭出来时,谢拂没忍住弹了下他额头,“怎么这么慢?”
“不走慢一点,怎么能让所有人都看到你等我呢?”小七仰头看着他,口中还振振有词。
谢拂:“……”
“你这是嫌火烧的还不够大?”
小七:“怕他们不够大胆。”
谢拂好整以暇看他,“那你还想看他们闹到多大?就你这个小身板,能扛得住?”
“不是有你吗?”小七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谢拂就奇怪了,自己到底是怎么眼瞎到对这玩意儿另眼相待的?
难道自己无形中有什么自虐倾向?就爱找一些高难度高挑战的事来做?
可他自认这辈子做过最高挑战的事,也不过是从几十个兄弟中杀出重围登上皇位,却也比不过如今眼前这人更令他头疼。
“消停点,明日就不接你了,这路你也这么熟,总不至于还能忘,按时回宫。”
小七仰头看着他,抿了抿唇,最后那个觉得谢拂不争气的表情格外明显。
却也没说什么,并没有要求谢拂必须来接他。
谢拂反而不习惯了。
“怎么不说话了?”他摸了摸小七头顶,新长出来的头发很柔软,手感很好。
“说什么?难道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吗?你会改变主意?”
谢拂:“……不会。”
所以啊。
谢拂想了想,发现小七还当真没用过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方法来达到目的。
他知道哪些办法有用,哪些无用,却偏偏每次都能让自己妥协,达到他想要的结果。
谢拂不由反思了一下,到底是自己太好懂,还是对方手段高超,又或者……是对方太过了解自己?
低头看着努力迈着步子跟上他的人,谢拂心中的思虑便在这一瞬间散去。
他唇边勾出浅浅弧度,伸手牵住小七的手,“放心,你还是我身边最受宠的人,不会丢下你。”
小七看着谢拂牵着他的手,感受着对方手心里的温度,垂了垂眼睫。
他要的不是更,也不是最,而是唯一。
是抛却世界,违背规则的那个唯一。
*
流言传了几天,隐隐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哪怕谢拂明面上收敛对小七的宠爱,也并没有阻止流言的传播。
最明显表现在连那些宗室子的议论,也都从暗地里变成了明面上。
只是小七从不在意,假装没听到。
甚至连太后都问谢拂:“哀家相信你的眼光,若是你真中意那孩子,不如趁早定下来,提前正名分,有更多时间教导,也不必担心将其他人养大了野心,产生后患。”
谢拂却道:“母后,谣言而已,不必当真。”
“你说是谣言,可谣言传久了,假的便也能多几分真,你若当真没有那想法,又为何要对那孩子百般恩宠?就不怕将来成了刺向他的夺命利刃?”太后严肃道。
滚烫的茶水将指腹烫得通红,谢拂方才匆匆放下茶壶,望着那溢出杯沿洒在桌上的茶水,谢拂的目光仿佛凝滞,久久未曾移动。
是啊,他带小七进宫,对他的恩宠越过了所有人,便是亲子也不过如此。
既然不想让对方做自己儿子,那他又为何这般看重?
不,应该问他既然都已经对小七这般看重,又为何从未想过要过继他,立他为太子?
这个问题如此明显,他竟从未想过,直到太后一语惊醒,方才察觉一二。
太后见谢拂如此,明白他也没想清楚。
“既然没想好,那便仔细想想。”太后心中其实更属意谢拂过继小七,直接立对方为太子,否则将来要是有了别的太子,小七的处境会很难,甚至有生命安全。
她到底不愿让这个被儿子喜欢的孩子出事。
不怪太后,大概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谢拂没想过立小七当太子的真正原因,是在他的灵魂深处,始终将小七放在爱人的位置。
谢拂回宫后,连沐浴时都在想这个问题。
他并非是纠结立太子一事,而是他在思考自己到底为什么没想过要立小七为太子。
这件事,竟从未在他脑中出现过。
明明小七是以宗室子进宫读书的名义进的宫,明明他还开过玩笑让小七做自己儿子,可在那时,玩笑当真便是玩笑,根本没入心。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所有条件都满足,都明明白白摆在眼前,可他就是没想过满足条件后会发生的结果。
饶是谢拂,也不由在心中感叹,若是当初争太子之位时他犯这种错误,如今坐在皇位上的,说不定就不是他了。
当晚,小七已经睡了,谢拂却还没多少睡意。
脑子里还在反复想着为什么没想过要立小七为太子,为什么不立他为太子?
见睡着的小七格外乖巧,没了白天的闹人劲儿,谢拂还觉得稀罕。
“我立你为太子怎么样?”
朦胧的光影里,原本在半梦半醒的小七,听见这话,当即睡意全无,清醒过来,睁开眼道:“不好。”
谢拂没想到一句话便将人给惊醒,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他微微挑眉,“你不想做太子?”
小七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感兴趣。”
“那我只过继你,给你个皇子身份呢?”谢拂又问。
小七:“……”想要我死就直接说。
“也不要。”
谢拂笑了,“所以你到底是不想当太子?还是不想做我儿子?”
小七皱眉:“都不想不行吗?”
“那你进宫是为了什么?赖上我又是为了什么?”谢拂好奇问。
这是他从第一次见面便想问的问题。
这人分明不需要他帮助,却还光明正大死皮赖脸地缠着他赖着他,说话那样直白,仿佛生怕他听不懂。
到底为什么?
小七沉默。
他在想七岁表白追求的可信度和可行性。
最终发现这俩都近乎于零。
谢拂看了一眼,见他眉心都皱了起来,便知对方在想着怎么糊弄自己。
他也不急,等着对方的回答。
小七想了半天,半晌才说了句:“谁知道呢,或许是前世欠了你,这辈子来报恩。”
谢拂:“……”原来赖上别人,要别人处处妥协,百般宠爱,是在报恩吗?
是他孤陋寡闻了。
“恕我直言,你报的什么恩?”
小七眼珠一转,灵光一闪,“我见你孤家寡人实在可怜,这辈子大约是来给你送姻缘的。”
谢拂:“……”
这辈子最离谱的话,没有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个世界今晚会换一章,大家可以当新世界看。
第380章 祸国妖妃11
“谢七, 禹州水灾这事,陛下打算派谁去?”谢宣凑过来问。
“不知道,没问过,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小七扫了他一眼,谢宣自觉收回搭在小七肩上的手。
“我想跟着一起去,就打个下手,跑腿的。”谢宣表达自己的想法。
小七对此没什么表示。
“你身上都没个官职,就想着去外面历练了?”
“就是因为没有,才要历练, 我得有个职位,才好养活家里人,哪能像你,就算什么也不做, 那位也会将所有东西都放在你面前。”
谢宣说这话倒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过去那么多年, 就算一开始不平衡,如今也早就磨平。
看不过眼又怎样,心里嫉妒又怎样,人家就是受宠,陛下就是喜欢对方,眼里就是装不下他们,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也早就接受现实了。
当初有人在背后造谣,说陛下想立小七为太子,其他人都不过是挡箭牌, 陛下也不曾对小七冷落过半分,装都懒得装, 后来这件事还牵连了那么多人,他可没半点手下留情,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些年来,不是没人对付小七,只是所有的一切,都被陛下给挡了下来,现在宫中戒严得宛如铁桶,也都是因为对方。
宗室子想要官职,不需要和普通人那样通过科举,只要皇帝想,就可以给他们一个职位将他们送进朝堂。
“我帮你问问,结果可不保证。”小七答应下来。
谢宣笑了,“多谢。”
谢宣走后,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你倒是好心,就不怕开了个头,之后找你的会一个接一个,最后彻底兜不住。”
小七转头,看到了魏王世子正双手环胸站在他身后。
这些年过去,对方已经成熟许多,不再如曾经那般冲动且头脑简单。
“你这意思,是也想要我帮你问?”小七挑眉看着他。
确实是这么想的魏王世子:“……”
“谁稀罕,我家本来就有恩荫名额。”但这名额也不能决定得到的是什么官职,要是能好点,有实权有前途的当然更好。
小七笑了下,“行,那我就不帮你问了。”
魏王世子:“……”
过了一会儿。
“喂,你不会真的不帮忙吧?”魏王世子软了语气。
小七好整以暇看他:“不是你说不稀罕的吗?”
魏王世子磨了磨牙,“我稀罕,稀罕死了!”
小七点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就帮你一回。”
魏王世子稍稍松了口气。
自己的目的达成,这会儿的他才有闲心聊些其他的。
“你呢?你对自己就没什么打算吗?”
这几年过来,进宫的孩子换了又换,来来往往,就算是再傻的人也看出来了。
皇帝根本就没有这么早定下储君的想法,陛下如今也不过三十二岁,就算未来储君现在才出生,未来也来得及。
别说是他们这一批都已经长大的,就算是前段时间刚进宫的那一批,也不一定能有机会成为储君,这入宫读书就是个坑,将他们一批一批地送进坑里,可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人前仆后继,就为了争那一丝希望。
只是最终,也不过是像他和谢宣这样,彻底失去信心和希望,最终认命地败在皇帝的阳谋之下。
魏王世子觉得他们这些人还好,可谢七却不一样。
无论是对谁,他都不一样。
“陛下恩宠你,却不立你为储君,你就没想过自己的退路吗?万一将来储君定下,陛下百年后,你必定是活不成的。”
不趁着现在皇帝宠爱,给自己多准备几条退路,是等着日后被清算?
“你都说是陛下百年后。”
“他百年,我也八十多了,还活什么。”小七满不在乎道。
魏王世子:“……”
他说的百年也就是好听的说法,谁家皇帝真能活到一百岁?尤其是这样勤于政务的皇帝,能活到五十都算长寿。
眼见谢七分明是不想跟他聊这种事,他也只能放下自己那颗突然冒出来的多管闲事的心。
两人走了没多久,便看见一道玄衣朱纹的身影走来。
小七连忙快步前去,只随口留下一句:“我走了。”
魏王世子早已经跪下。
这么多年,魏王世子最佩服的人除了皇帝,就是谢七。
就凭谢七敢十年如一日地受尽宠爱,十年如一日地从容面对皇帝且不行礼,目无尊卑,魏王世子便觉得这世上就没谢七不敢做的事。
“今天怎么晚了?”小七抓住谢拂的袖摆,去勾袖摆里的手。
“内务府的人已经将重华宫收拾好,我去看了看,都是你喜欢的布置。”谢拂不动声色背着手,也不着痕迹避开了小七的手。
自年初起,谢拂便提出让小七搬出他的寝宫。
虽说自几年前起,小七多数还是住在后殿,很少才与谢拂同寝,但谢拂依然觉得不妥。
谢拂原本一直拿小七当成孩子,可几年前的某一天,对方的身体变化提醒着他,这个他所认为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当时他便打算让小七搬出去,却被对方以各种借口拖延。
如今再过一月,小七便年满十八,再没任何理由留下来。
小七眼珠一转,“我喜欢的什么都有?”
“你想要什么我也可以让人去取。”谢拂想了想,“或者你去库房自己找。”
“找到什么都给我?”
“你想要,就给你。”谢拂不在乎那些财物珍宝,他后宫无人,库房里的东西想给人都没机会。
“那你呢?连你自己都可以给我吗?”小七一把抓住谢拂的衣袖,不给对方拂开的机会。
宫人们只敢远远跟着,并不敢靠近,若是听到什么不能听的,那必然是自己倒霉。
这位陛下虽不喜无故惩治人,可任何规则,在小七公子面前都成了摆设,他们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谢拂垂眸看着他抓住自己的手,眼眸深邃。
半晌,他也只是淡淡说了两个字,“别闹。”
声音听不出情绪,连平时的无奈此时似乎也不见了。
“我没闹。”小七目光直接落在谢拂身上。
“这些年来,我最喜欢的东西不就是你吗?”
“如果你不在,怎么能说是我喜欢的都在?如果你不愿意陪我,怎么能说我想要什么就给什么?”
“谢拂,我以为你知道。”
“你应该知道的,不是吗?”
谢拂不语,也不再管小七抓着他的衣袖,就当对方不存在一般。
小七并不气馁,他笑了一下,“我还以为君无戏言。”
“原来君无戏言,本身就是一句戏言。”
谢拂抿了抿唇,到底是被刺得没了办法。
他淡定吐出一句:“我不是东西。”
所以,不算在自己的许诺内。
小七:“……”
为了不答应,宁愿玩文字游戏骂自己这是他没想到的。
“哦……”
“那现在改了,再加个人。”
“这不算。”
“算。”
“我说不算就不算。”
“我说算就算。”
……
两人跟小孩子一般,吵吵闹闹非要争赢。
然而直到回到寝宫,这事到底算不算也没个定论。
进了谢拂的宫殿,小七本该回后殿,然而他的脚步却跟着谢拂进了谢拂的寝殿。
谢拂微微皱眉,“时候不早,你该回去休息了。”
“有些事忘了跟你说了。”小七将今天谢宣和魏王世子的请求告诉谢拂。
谢拂神色淡定,“可以,让谢宣直接去找林侍郎,我会提前通知他。”
“至于谢茂,让他进刑部。”
给两人都安排了去处,谢拂转头看见小七,“你给别人要官职,你自己呢?想做什么?”
摆明了是他想做什么就能给他安排的意思。
他们这一批人,大部分甚至都成家了,读书早就读得不想读了,也确实该安排起来,总不好花了这么多功夫,却只培养出些废物。
小七却摇摇头,“我还没想好,等生辰后再说。”
也就一个月的时间,谢拂同意了。
“今年生辰,我想出宫玩,你陪我。”
小七的生日在七夕乞巧节,京城会有灯会庙会,正热闹,想出宫玩无可厚非,谢拂点头应下。
聊完了正事,谢拂便看着小七,对方毫无自觉,还坐在一旁喝宫人给他备的茶水。
谢拂等了片刻,是见小七真的半点自觉也无,才不得不提醒道:“还不走?”
闻言,小七抬眼看他,眼中似有些受伤,“你赶我?”
谢拂没否认。
是的,他就是在赶人。
“当年你要我进宫,还说会护着我,晚上睡觉也都哄着,如今长大了,你却不喜欢了,连我多坐一会儿都不愿,甚至赶我走。”小七低垂下眉眼,语气带着些许难过。
不重,却就是痒在人心头,让人无论如何也忽略不了。
“……你确定只多坐一会儿?”谢拂还能不知道他什么样?
小七倔强抬头,“我就是想睡你的床,就是想跟你睡又怎么了?”
“你都要让我搬出去了,我想多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都不行?”
这还让谢拂怎么说?
就是这样明明白白的喜欢喜爱,才让人拿他没有办法,即便对方经常做一些让他头疼的事,再多的情绪,也都会败在这些亲近和喜欢下,令人无可奈何。
最终,今天也和其他的许多次一样,以小七的得偿所愿而告终。
沐浴后躺在床上,谢拂很快睡去。
小七却没睡,他在光明正大地欣赏谢拂的睡颜。
他挪啊挪,终于从自己的枕头,挪到了谢拂的枕头上。
凑到谢拂身边,头抵着头,嗅着谢拂的味道,呼吸渐渐变缓。
谢拂睁开眼,看了他半晌,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小七身上的薄被往上拉了拉。
或许从第一次的纵容开始,他就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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