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梁安抄了一帮人马走。
那一帮人里边有原来的,也有他后来收编的——有一部分就是在那个他带走柏宁郁的荒星上收编的。
季梁安并不是什么喜欢吃亏的人。
就算是柏宁郁,他在他面前表现好的时候,季梁安不介意给他点甜头尝尝,柏宁郁表现得不好的时候,季梁安的态度和挑选给他提供服务的货物差不多——甚至有可能态度更加恶劣。
虽然再恶劣一些的事情他不会对着他做,但把人收拾到哭这种事情,季梁安一直都没有做不出来过。
整装出发去能源矿前,扎木合来找了他。
扎木合的年纪比季梁安大,大得可以做季梁安的叔叔伯伯,紫色皮肤,是大侏儒族的人。他是季梁安在那颗荒星上收编的人里面的一个。因为那批人原本社会地位低下,不是奴隶就是揭不开锅的穷困公民,被生计压榨得和奴隶差不多,所以十分珍惜收编以后的日子。
星球之间有富庶有荒凉,帝国权力中心所在的主星非常繁华,而扎木合所在的那颗行星就是颗荒星,气候差,虫卵多,还有一堆用不上又碍事的矿。
扎木合同被季梁安收编走的其他人一样,都对他十分感激,也十分崇拜。
感激是因为季梁安管了顿饱饭,给了向上走的机会,虽然季梁安居心如何难说,但毕竟是给了条生路。
崇拜是因为一年里边季梁安带着他们去打别人的时候,每次都把别人打得落花流水。
就算季梁安没带他们,他们自己也十分勇猛。
当扎木合来找季梁安的时候,季梁安听明他的来意,愣了一愣。
扎木合的意思是,想趁季梁安这回好不容易在,想请他做个上宾,给他干女证婚。
在他们的风俗里,证婚这件事情通常是德高望重的长者做的。
季梁安不德高望重,也不是长者,他十分年轻——年轻而俊美,带一点平时不显露,藏在皮囊下的戾气。
他从前杀过人,也放过火,虽然未必是出自本意,但毕竟不是什么善茬。
听见扎木合这样说,季梁安犹豫了一瞬。
扎木合心里崇敬他,按照他们的风俗,找到一位令人尊敬的人为儿女证婚,可以让儿女获得幸福。扎木合爱自己的干女儿,想让她下半辈子能够美满幸福,大着胆子来找了季梁安。
他看见季梁安犹豫,连忙忐忑地说:“我知道这个请求确实有些逾矩了,对您的身份来说,给我们这种人证婚确实是太冒犯您了……”
季梁安抬了抬手,压住了扎木合的话头。
他说:“没什么。”
季梁安说:“你不用这样。”
扎木合一时之间没听明白季梁安的话,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不用怎样。
扎木合说:“您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我们都很感激您。”
“你们该感激的不是我。”
听到季梁安的话,扎木合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他的手在胸前划了划,为季梁安向他们的神做了一个祷告。
扎木合露出了由衷的笑容,说:“您真是一位仁慈的好人。”
季梁安说:“我不是什么好人。”
扎木合说:“您怎么能够这样谦逊呢?您不仅解救了我们,将来还会解救我的故乡所有的人。”
季梁安没有再说什么,跟着扎木合走了。
季梁安去的时候,那对新婚的夫妇和他们的族人都异常高兴。扎木合是个灰头发上了岁数的男性beta,他的干女儿是大侏儒族的,皮肤紫色,眼睛像黑葡萄,她的丈夫是小侏儒族的,身材矮小,皮肤深红色。
季梁安来的时候,现场欢迎他,虽然有些拘谨,但依然十分热闹。
证完婚以后,季梁安被他们推说着,喝了一杯酒。
席间有个很小的小孩碰巧跑到了他膝前,季梁安给了他一块糖。那个孩子看见他的脸,眼睛里的神情很惊讶,像碎在水里的小星星。他还想再看看季梁安的脸,但却在大人颇严厉的目光下,从季梁安的膝前远离了。
季梁安统共只喝了一杯,这一杯是不断有人和他敬酒的时候断断续续喝完的。一开始那些人很拘谨,后来渐渐放开了胆子。
季梁安并不十分爱喝酒,烟也只是偶尔会抽两根。或许是因为那些人颇热情,他也喝了他的一杯酒。
那对新人成婚的时候,正巧扎木合喝多了酒,有些磕巴地在季梁安身边说话:“殿……殿下……你要是对小柏有意思的话,他……他脾气硬,要是让您不痛快了,您就抽……抽他两顿……”
“但您别把他抽死了,他也……他也……”
季梁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他穿着两排扣红底的礼服坐在那里,听扎木合说完,他回了一句:“我不会让他死的。”
*
过了几日,季梁安带着一拨人去了能源矿。
能源矿的长务是中校军衔,不过他和科洛林多夫不同,科洛林多夫当时在深海-z7星人生地不熟,只有他带的部队,腰板子硬不起来。那个长务则在当地算是半个土皇帝,靠倒卖能源矿富得流油,在当地势力也颇大。
那个长务也知道这个能源矿的重要性,有意靠着这个投靠韩复向。
季梁安去的时候,街上的人看见他们是外乡人打扮,都有些避让。
避让是因为赵家一家独大,家族势力占了能源矿,还垄断了这一地的权力,当地只有他们能说得上话。他们看见外乡人,都怕沾上麻烦。
季梁安身边有在主星长大的下属,他们看了这个地方,只觉得奇怪。
奇怪在这个地方有能源矿,就算不像主要的星区一样富裕,但至少也应该是比较繁华的,没想到这地方看上去就像哪个荒星的乡下,看上去贫困又破败。
问路的时候,路上没什么人敢和他们搭话。
路过一个水果摊的时候,一个老头摇摇手,说:“外乡人,快走,快走。”
旅店也不愿意接待他们。
旅店的前台说:“你们这么冒冒失失地来,没有去拜见赵家,我们是不敢接待你们的。”
唯一和他们多说了几句话的还是个大娘。
她死了儿子,看见季梁安眉清目朗,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季梁安上前附身问话的时候,她小声说了一句:“你们走这里过路的话,就悄悄地来,悄悄地走,千万不要惹了姓赵的人。”
大娘脸色很白,声音很小,像是被人发现一样声音极低地说:“他们杀人……不犯法的!”
季梁安虽然看着带了一群人来,但大娘对此并无概念,在她心里,赵家就是顶了天了。
季梁安没说什么,也没来得及说什么。
因为有人看上了他。
来的那个人手里搂着一个,带着一帮子人在街上抢东西,看见什么他怀里小情人喜欢的都一并抢走,也没人敢不给他。
看见季梁安,他的顿时脚步顿住。
他怀里搂着的那个不禁有了意见,看向季梁安的目光顿时恨恨的。
大娘声音颤抖地说:“那个是赵家的人。你要是跑不掉,就从了他吧,千万不要硬来……”
赵约眼睛从季梁安的脸看到季梁安的屁股。季梁安身边的人看见有人敢这么冒犯长官,按捺不住,因为从军的缘故,性情暴烈凶悍,只想一枪把这不知好歹的beta眼睛毙了。
但碍于季梁安没有发话,有纪律在,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赵约看了只觉得是纸老虎,他也不怕季梁安身后装容整肃的一群人,只觉得看季梁安那张脸看得心里痒痒。
他走到他跟前来,笑嘻嘻地说:“脸生啊,从前没见过你这么号人。”
“我要是见到了,一定好好疼你。”
赵约说:“头抬起来,给哥哥好好看看。”
季梁安原本穿着马靴军裤,在路边微微俯下身来问人话,闻言抬眼,看了看他。
不知为什么,被他一看,赵约心里忽然有了种不妙地预感,心里打了个突。
而季梁安带来的部队得到了长官的同意,顿时一把擒住了赵约和他带来的那帮子人。赵约带的那一帮仆从就像是纸糊的一样,在正规部队面前一下子溃不成军。
虽然说他们本来就和军没什么关系。
有的部下因为被季梁安施恩过的缘故,对季梁安极为崇敬,因而看赵约分外不顺眼,在季梁安点了头表示许可以后,啪啪给了赵约两耳光。
赵约被这当街的两耳光扇得两眼发晕,不明白这群人怎么敢这么强盗,当街打人。
而先前赵约怀里搂着的小情人更是两眼发晕,他本以为自己傍了个强盗,没想到强盗遇上更强盗的了,还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方才还凶悍的下属跑到季梁安身前来,恭恭敬敬问他要怎么处置。
季梁安思考了一会,让他们把赵约先前抢的东西都还回去。
被抢了东西的人见他打了赵家的人,都不敢收,但看季梁安带来的人凶横,也不敢不收。
下属得了季梁安的命令,也不敢违背,被抢了东西的人左右为难,他们也左右为难。
季梁安倒也没再勉强。
得了他的命令,下属于是如释重负地回来。
他身上确实有些近似匪气的东西在,讲不了道理就不讲,只不过能压在冷淡和斯文下面,皮囊粉墨了,倒也像个人样。
赵约原本看他看得心神荡漾,此时肿着一张脸,再看见他时,莫名不敢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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