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风灌进来,樱田熙宽松的医师袍下只有一件薄毛衫,此时不经打了个冷颤,她下意识搓了搓双臂,若有所思的眸光扫向旋转玻璃门。
穿着黑色外送服的男人急急匆匆的从雨幕中跑进医院,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他怀里抱着一束用皮纸袋盖住顶端的花,自己却被淋湿透了。
这场雨下的太突然了,平白的有些诡异。
“雨太大了,真是抱歉,衣服都湿透了。”
“没关系先生,请问需要雨衣吗?”
“谢谢谢谢,不过,我想先把花送给一位叫樱田熙的小姐,是你们医院的医生对吧?”
导医小姐朝着樱田熙的方向,“樱田医师,有送您的花!”
樱田熙站在原地,望着外送小哥礼貌的笑着走过来,心中某种强烈的预感仿佛要跳出脑海。
他揭开盖在花束上的皮纸,被雨水湿透的玫瑰花仍然热烈绽放着,暗红色的花瓣上点点透明晶莹的水珠,顺着弧度往下,那份热烈忠诚的爱意之中因为缕缕坠落的水丝,平添一些无法述之于口的晦涩和浪漫的秘密。
樱田熙并不是第一次收到花,但却是第一次降谷零不在的时候收到他送的花。
医院的同事惊叹:“樱田医师的男友很浪漫哎!”
送花等于浪漫吗?
那为什么樱田熙却并没有感到多少惊喜的喜悦呢?
零啊……是个异常负责专注的男人,但凡是他认定的事,艰难万阻也会前进,对她是如此,对工作也是一样。
樱田熙凝视几秒,拿起花上的卡片,她的手微凉,指尖被冻的绯红,纯白色的卡片上一串手写字,熟悉的字迹写着:抱歉,今天无法约会了,下次让我一个人欣赏你穿医师袍的样子吧。by零
下方是涂画的爱心和一个双膝跪地双手合十祈祷的小男孩速写。啊,就算你求饶,也无法改变你居然敢放女朋友鸽子这个事实哦。
翻了翻卡片背面,无了。
没有原因。
樱田熙抱着花束的模样有些茫然,她平生第一次遇到这种措手不及的事。
零往常给她完美又负责的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对方突然放她鸽子,反而是樱田熙有点没反应过来。
联系这两日零的怪异之处,樱田很难不往糟糕的方向去想。
快递小哥见她收了花反而脸色苍白不对劲,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我不需要。”
樱田熙抱着一束花被众人艳羡视线围绕着,反而没那么开心。
她的神情逐渐苍白。
医院对面就是车站,廊檐下,一身漆黑的戴着鸭舌帽和黑色口罩的男人仿佛一道善于隐藏的黑影,在重重雨幕中扭曲了身形,他眷念的最后看了眼玻璃窗内的女友,眼中闪过决绝,猛然垂下眉眼,压了压帽檐,转身快速离开。
本来他昨天就该走的,为了樱田耽搁了一日。
只有樱田,他不想连最后一次面都没见就离开,
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和她约会吧,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樱田熙一个人在诊室里待到夜幕降临,导医小姐敲门提醒她今日没有预约病人了,她才恍然,沉默着换衣服离开。
离开时,大雨转为小雨,路上大大小小的水洼,淅淅沥沥的雨丝从高空坠落,樱田熙带上医院配备的黑伞,徒步走向自己的车。
开车门,打开温控,樱田熙有条不紊的发动车子,车子刚刚路过街角的甜品店,佐藤美和子打电话过来,说是八层那对夫妻的关系网调查有了初步的脉络,想请她去趟警视厅。
樱田熙冷静的应声,目前只有工作才能让她混乱的思维沉着下来。
那对夫妻是去年年底刚搬进来的,新婚不久,两人都是高知人士,女性死者作为芭蕾舞演员,社交要较为复杂,男性是广告公司的主管,年纪轻轻成为主管社交也不简单,但邻居们对他们的评价十分相似。
“麻生太太脾气很好,就是太软弱了些,遇上麻烦也不敢反抗。”
“男的很帅哦,就是电视剧里的精英男,笑起来很阳光,两人好配。”
“上个月麻生太太跳舞伤了脚,麻生妈妈从乡下赶过来照顾她,但不知道为什么处的不是很愉快,才半个月就走了。”
“他们夫妻经常吵架啦,我好几次看到他们在公寓大厅闹矛盾,对,就在大厅休息区那边。”
佐藤美和子:“樱田,你也住在那栋楼,有发现不寻常的地方吗?”
樱田熙:“一星期前他们家要装修,但楼上楼下并没有听到装修的动静。”
因为装修要和管理员报备,管理员那边说:“是麻生太太不喜欢屋子里的风水,所以准备大改一次。”
“风水?”
樱田熙若有所思:“日本很少见会讲究风水的人,她平常有表现出这方面的细节吗?”
邻居摇头:“完全看不出来,不过,她去年年底才搬进来,我们对她其实也不太了解。”
公寓里发生这种事,人心惶惶。
作为同一栋公寓楼的住户,大概只有樱田熙和降谷零不怕了。
樱田熙表情一僵,怎么又想到零了,在他没出现解释之前,樱田熙不想因为男朋友而搅乱自己的心绪。
……虽然已经很乱了。
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着,手脚温凉,脑海里总是不自觉的闪现出最近两日降谷零所有不同寻常的举动和言语。
樱田熙超绝的记忆力和观察能力让她想装傻忽略都不行,它们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现,最后定格在昨夜零接的那通电话和独自一人进行的神秘行动,甚至还受了伤。
黑头发的同事从外面跑进来,是樱田在公寓楼下见到的那位同事,“我们在阳台看到了油漆桶和工具,周遭不少脚印和指纹,已经全部提取出来了,看能不能从系统里匹配到。”
“还有樱田提供的那两个男女线索,女性身份我们已经调查到了,是东京一家宗教学校的毕业生,名叫禅院真希。”
所有人顿时提起心神,宗教?榊叶粉末?□□仪式?
这位姓浅草的男同事叹息说道:“但是我们向上头申请调查的时候,被拒绝了,那间学校的高层也拒绝我们以访问的方式进入学校,也就是说,我们根本无法调查他们。”
众人又气馁的摇头。
调查申请被驳回?
樱田熙眨了眨眼,倏地问他:“白发少年呢?”
浅草低声嘟囔:“应该也是学校的毕业生,但是那间学校真的太奇怪了,官网根本查不到他们的师生信息,仿佛就是间不入流的挂名学校,校址还在深山老林,要不樱田你去实地考察一下?”
只是开玩笑说而已,毕竟樱田自己也说过,他们并不是凶手,应该至多是知道些线索的证人。
但是上头居然驳回了他们的调查申请,让人不得不倍感困惑。
“是不被记录的神秘存在吗?”
樱田熙天马行空猜测了一下,但转瞬就被唯物主义的原则推翻了这个猜想。
科学世界,禁止迷信!
同事拿着从检验科那刚取来的材料,“dna检测表明卧室里的血只有两位死者的,没有第三个人的dna,客厅的那滩血迹是属于男死者的。”
“现场血迹虽然凌乱,但并没有多少凶手留下的dna,目前最直观的证据只有……樱田解剖时查到的烧过的榊叶粉末,以及凶手用的是4毫米宽的单刃凶器。”
“死者近一个月并没有去过外地,也没有拜过神明,参与过祭祀活动,可以判断那些烧过的榊叶粉末是凶手带来的,有点像□□仪式。”
“樱田给出的解剖图中,除了麻生太太死前受过凌虐之外,麻生先生并没有遭遇和他的妻子相同的痛苦,凶手会不会和女性死者有过纠纷?两侧嘴角划开,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怒凶手了吗?”
同事们正在分析着证据。
佐藤美和子却敏锐的发现樱田熙今日的状态好像不太对。
“你还好吗?如果不舒服,我去给你倒水。”
樱田熙看了眼佐藤,“工作期间就算不舒服也不能懈怠。”
佐藤担心道:“虽然你可能不在意这些细节,但是你比我小三岁,作为大姐姐,照顾小妹妹是理所当然的啦,你等我一会儿。”
很快,佐藤美和子端了杯热水塞进樱田熙手里。
完全无法拒绝。
热水的温度稍微让樱田熙将放在降谷零身上的思绪抽了回来,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当她在医院收到那束花,还有那个看似很平常的卡片时,全身的寒毛竖起,指尖冰凉,每当她有这种预感时,总会发生些不太愉快的事。
同事们商讨完目前的证据,陷入沉默中,樱田熙一句话将所有人的关注拉了过来。
“这是一起熟人作案。”
目暮警官点头:“我也和樱田有相同的想法。”
樱田熙进行推演:“麻生先生第一次被袭击的地点在客厅,从后方,由上而下的角度刺入死者的后背,第二刀被反应过来的麻生先生转身格挡,第三刀刺中腹部,因为剧痛而短暂失去行动能力的麻生先生被凶手拖拽到卧室,十分干净利落,几乎没有发生多余的纠缠,凶手可能练过身手。”
“假设凶手敲门进入,是麻生先生认识的人,所以才会邀请进门,桌子上有三杯咖啡,其中一杯检测到麻生的指纹,而另外两杯却干干净净,说明凶手具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或是戴着手套,而他持刀攻击频率虽然高,但刀刀避开要害,麻生太太的致命伤是最后的心脏动脉破裂失血过多而死,麻生先生在身中数刀的情况下仍能保持清醒,且最终死于过敏导致的喉头肿大。”
樱田熙简单在纸上写了几个关键词,“凶手大概是两名男性,且拥有基本的医学知识和反侦察意识,很有可能是名信教徒,身高在175-180,偏向于报复性恶劣杀人,两人最近在本地有参加过什么活动吗?”
佐藤美和子翻了翻舞团领导的记录,“因为舞团近期在排练《天鹅湖》,麻生太太的脚受伤之前每天都在舞团训练,受伤之后也坚持到场跟随进度,医生说她的伤一个月就能痊愈,大概是想赶在最后参加表演吧,算算时间就在最近了。”
“我们查看了她的消费记录,以及日程表,期间除了美容店和一家古董店之外,每天都是舞团和家两点一线。”
樱田熙:“这两个地方去查一下吧,包括舞团,看看有没有信教的员工。”
目暮警官:“我另外派人去查,佐藤,你陪樱田回去休息吧,如有消息我一定会通知你的,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啊。”
房间内所有同事的视线齐刷刷看向樱田熙。
因为女孩肤色本就偏白,是因为雨天的原因吗?脸庞毫无血色,冷凄凄的,颇为可怜。
樱田熙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看起来脸色真的很差吗?”
浅草再次小声嘟囔:“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型制冷机,冻的我瑟瑟发抖。”
樱田熙:“……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自言自语,但是又恰巧在我能听到的程度,是故意的吗?”
浅草脸爆红,疯狂摆手:“没有没有!这是我的坏习惯,樱田你千万不要在意!我下次一定注意!”
樱田熙不笑,只面无波动的盯着他。
浅草:呜呜,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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