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策显然也已经看到了祁司。


    不过他的视线极淡,只在祁司脸上停留了短短几秒,冷漠得仿佛根本不认识这号人。


    感觉到身侧祁司的脚步突然停住了,季佑廷有些疑惑地转过头,问他:“怎么了?”


    祁司强压住心头的颤栗,勉强挤了个笑:“没事。”


    只能说今天出门忘了看黄历,什么倒霉事都给他撞上了。


    季佑廷眯了眯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突然伸手揽住祁司的肩膀。


    祁司:?!


    “你干嘛?”祁司压低声音冲他使眼色,“赶紧放开……”


    季佑廷不以为意,捏了捏他的肩头,安慰他:“乖,不要紧张啊,哥哥给你打个气。“


    祁司:……我紧张泥煤啊!


    季佑廷隐约察觉到一道来者不善的目光,可惜等他转过头去看的时候,宫策已经垂下了眼,没什么情绪地低头抿了一口酒。


    “来了啊!”陈影看见门口的三人,笑着挥了挥手,“赶快进来坐。”


    他如今已年过六旬,两鬓斑白,可一双眼却仍旧不减当年锐利,当真算得上“精神矍铄”四个字。


    温以辰笑着走过去,感慨道:“陈导,好久不见了。”


    “哪里的话,”陈影故作嗔怪地看他一眼,“小年轻记忆力怎么比我这个老头子还差,不是上个月电影节才见过?”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人家说的是这个理。”季佑廷自然而然地接过话头,揽着祁司在餐桌边坐下。


    他看上去和陈影十分熟识,甚至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倒是会说话,”陈影笑着斜了他一眼,“你妈前些日子还和我抱怨呢,担心你是不是个性/冷淡,她给你介绍的男男女女就没见一个你感兴趣的。”


    季佑廷没想到他会当着众人的面提这个,顿时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不吭声了。


    “这就是你说的那位一起拍戏的朋友?不介绍一下?”


    其实自祁司进门起陈影就一直在打量他。


    这小青年算得上男生女相,但又和当下流行的那些网红不同,他五官极浓,有种七八十年代的港星味儿,很难让人不注意到。即便是站在温以辰和季佑廷这样相貌出众的人旁边,也丝毫不显得逊色。


    祁司闻言乖巧地露了个笑,自我介绍道:“陈导您好,我叫祁司,今年22岁,刚从m大金融系毕业。”


    “哦?”陈影挑了下眉,突然看向身侧一直沉默不语的人,“小策,看来你们是校友。”


    宫策撩起眼皮,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朝祁司伸出手:“宫策,幸会。”


    祁司原本还担心宫策会故意找他麻烦给他难堪,这会儿见他有意装不认识,于是也微微放下心来。


    他轻轻握住宫策伸出来的手,礼貌地笑了笑:“宫先生,幸会。”


    宫策天生体寒,手心手背温度极凉,祁司甫一碰到就想退缩,却被他紧紧地、不容拒绝地扣住。


    祁司忍着痛,甚至开始担心自己的手骨会不会在下一秒被他折断。


    约莫过了五六秒,一直到祁司的眼眶渐渐泛了红,宫策才松开他,那双暗潮汹涌的浅色眸子重新恢复了平静。


    “这位是宫策,我的外甥,”陈影拍拍宫策的肩膀,不无骄傲道,“刚从国外回来,如今接管了宫氏娱乐旗下的所有业务,我接下来的电影就是由他投资的。”


    季佑廷和温以辰乍一听到宫氏,都有些惊讶。


    在娱乐行业,宫氏和祁家是并驾齐驱的橄榄枝般的存在,谁要是有幸攀附上了,资源、金钱、名利,这些几乎都是手到擒来。


    只是没想到宫策竟然这么年轻就继承了家里的产业,不可不谓年少有为。


    但祁司此时此刻却没心思想那些。


    他分明记得在原剧本里,宫策回国是因为宫应——宫家原本唯一的继承人,出车祸成了植物人,宫家在无可奈何之下只能选择将他这个被送出国的私生子召回家应付局面。


    按照原本的设定,他应该在宫氏娱乐的酒宴上以宫家正式继承人的身份出场,然后对温以辰一见钟情,强取豪夺。


    可现在……宫应都还没出事,这家伙突然回国来究竟是想干嘛?


    剧情到底是哪里出bug了?


    祁司实在是想不明白。


    见祁司心事重重不说话,季佑廷以为他还在紧张,于是善心大发给他剥了只虾放碗里。


    祁司走神间根本没注意自己夹了个什么东西,张口就想往嘴里塞。


    只听见“啪”的一声清响,饭桌上宫策突然重重地撂下了筷子。


    祁司被这声响吓了一跳,手一抖,雪白的虾肉顿时从筷子缝中逃脱,掉到了地上。


    他这才意识到作为一个海鲜过敏患者,自己刚刚差点就中了招。


    祁司顿时一阵心虚,几乎是心有余悸地看向宫策。


    宫策却没看他,从座位上径自站起身,淡淡颔首:“不好意思,我去趟厕所。”


    季佑廷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虾肉,心里莫名郁结。


    想他季大影帝第一次给人剥虾,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待遇,居然就这么被祁司给糟蹋了。


    正在纠结要不要再剥一个的时候,身侧的祁司突然也跟着站起了身:“我也去趟厕所。”


    季佑廷:?


    怎么?现在男人之间也兴结伴上厕所了吗?


    -


    祁司匆匆加快脚步,终于在厕所门口成功拽住了宫策。


    “你、你怎么突然回国了?”他微喘着气,呼出的白气将那张精致的小脸氤氲开来,一如既往地勾人心魄。


    宫策的视线淡淡地扫过他一张一合的唇,紧接着往上,落在那双微微上挑的蜜棕色狐狸眼上。


    “祁先生,”沉默中,他突然轻嗤一声,语气怎么听怎么讽刺,“你这是什么话?我们不是刚刚才认识吗?”


    祁司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怎样接话了。


    对付宫策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总能在短时间内将人逼得哑口无言。


    尤其是这会儿祁司自己也心虚得要死,愧疚感让他根本没办法在宫策面前趾高气昂起来。


    他想自己刚刚或许就不该追出来。


    要怪只怪他太心急,想要迫切地从宫策身上弄清楚剧情出错的原因。


    可这人如今明显恨他恨得要死。


    想起那199通电话,祁司忍不住心里发毛,总觉得自己多在宫策面前蹦跶一秒,自己被活活掐死的可能性就增加了一分。


    出于对生命的珍爱,祁司决定还是先顺着宫策的意思继续装不认识。


    至于其他的……谁还管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吧。


    想到这里,祁司咽了咽唾沫,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点点头客气道:“那……那你上厕所吧,我就不打扰了。”


    他转身刚想走,却被人死死地扣住了手腕。


    下一秒,腰间锢上来一只冰凉的大手,天旋地转间,祁司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人抵着腿压在了洗手间的门板上。


    “唔唔!”祁司想出声呼救,却被另一只同样冷冰冰的手捂住了嘴。


    宫策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眼窝明明极深邃,却显出几分薄凉。


    “祁司,”他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祁司却细微地发起抖来,像是能感受到底下汹涌澎湃的恨意,“你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如果可以……”


    “——我真恨不得能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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