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和医生约定的面诊时间定在十月底,还有将近两周的时间。
苏时意提前补办好了飞美国的签证,打算到时候陪殷延一起去面诊。
而且她还有计划,年底就把拾遗香水的业务往海外发展,进军国外市场。
临行之前,临城那块地皮的竞拍会也要开始了。
那块地皮位处临城的热门地带,竞标的公司不少,殷延的RY资本也是竞标公司之一。
但只要殷延不出手,以苏时意现在的实力和地气,拿下这块地还是绰绰有余的。
更何况殷延前几天还让人给她账上打了两千万。
这还算是苏时意第一次在商场上和殷延做对手,从他手里抢东西。
不得不说,挺刺激的。
这天下午,苏时意准时到达竞拍会场,竞拍会还没开始,四周环境有些嘈杂。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低头一看,殷延打来的。
他上来就问:“钱够用吗?”
苏时意轻哼一声,红唇勾起:“给对手转钱,殷总怎么想的?”
他在那边似乎刚结束会议回到办公室里,她听见一声关门声响起,紧接着,男人低沉冷淡的嗓音传过来。
“我的不就是你的?”
虽然很俗,苏时意承认自己还是被他这句话取悦到了,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翘了翘。
没等她说话,殷延又问:“一会儿结束之后过来?”
“干嘛?”
他顿了顿,才低声说:“想看看你。”
周围的声音乱糟糟的,男人低沉的声线混合着电流声轻轻传进耳膜,苏时意心口都跟着重重跳了一下。
直到挂了电话,那阵心跳加速仍然没缓过来。
今天只有许恒瑞来代表RY资本参加竞拍,殷延并没有亲自过来。
没了殷延那边竞争,竞拍相当于只是走个过场。
最后这块地毫不意外地被苏时意以一千三百万的价格拿下。
随着一锤定音,竞拍会结束,苏时意和小七一起心满意足地离开,刚一出门口,就看见许恒瑞在车旁等着。
她这才想起刚才殷延说的。
想看看她。
其实她也很想见他。
苏时意收敛起思绪,抬脚朝许恒瑞走过去,露出一个笑容:“许助理。”
许恒瑞也朝她微笑着打招呼:“苏小姐,殷总让我接您一起去公司。”
苏时意点点头,转头对小七说:“你自己先回去吧,我过去一趟。”
小七立刻领会:“好嘞时意姐!”-
殷延在北城市中心,也就是原来离殷氏总部不远的地方买了一座办公楼,高耸入云。
苏时意被许恒瑞带着走进一楼大堂,员工们步履匆匆,却都被吸引过去视线。
女人踩着一双高跟鞋,束腰的红裙,极为亮眼的颜色穿在她身上,露出来的双腿纤细笔直,从头到脚都透着一种少见的气质来。
拾遗香水风头正盛,北城到处都是拾遗香水的广告,前台小姐今天喷的也是拾遗的悦纳系列,轻而易举地就认出了苏时意。
几个前台视线追随着苏时意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才放心大胆地聊了起来。
“那个是不是就是拾遗香水的创始人啊?听说好像还是咱们殷总的前女友”
“真人好漂亮啊我的天,比采访里还好看一万倍!”
有人好奇问:“既然是前女友,那为什么还来公司找殷总?”
“难道是复合了?”
很快就有人找到证据:“等等,咱们公司竞标好像输了,最后中标的是拾遗香水!”
一个员工了然地啧啧两声:“害,这还看不懂嘛,必定是总裁给未来总裁夫人放水了呗~”
“可咱们殷总也不像是为色所迷的人啊”
“你不懂,那叫闷骚。”-
办公室里,苏时意刚一进去,许恒瑞就非常利落地把门关严出去了。
她一抬眼,就看见办公桌后,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那办公,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衬衫,袖口挽了上去,手臂线条紧实利落,银质手表戴在劲瘦的手腕上,折射出金属的冰冷光泽。
他好像在开视频会议,苏时意进来时,他连眼也没抬,注意力全在面前的电脑上,神情专注冷淡,薄唇轻启时,说的好像是西班牙语。
男人在专注工作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异常的魅力,勾得人心痒。
苏时意忽然想起来,她第一次坐殷延的车,他在后排打电话,也是现在这副高高在上的禁欲脸。
但她莫名其妙就觉得,殷延这样挺带劲的。
苏时意没打扰他工作,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等他结束。
终于,听见他那边似乎是结束了,殷延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飞舞着,大概是在发邮件。
苏时意用手撑着脸,等得有点不耐烦了,终于忍不住起身走到他办公桌旁边,随口找了个话题。
“临城那块地你真不要了?”
男人手下的动作不停,目光仍然注视着电脑屏幕,语气轻描淡写:“你喜欢就拿着。”
苏时意见他的注意力还是都在工作上,心里顿时一阵不乐意。
男人,刚才还说什么想看看她,骗她来了,又把她晾在这儿。
苏时意不满地撇撇嘴,故意说:“你继续工作吧,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没想到殷延的动作更快。
他的手从电脑上离开,手臂一勾,苏时意高跟鞋一个没踩稳,就跌坐在了他的大腿根上。
她刚一低呼出声,就听见殷延慢条斯理地说:“小声点,外面能听到。”
苏时意的脸顿时涨红:“你”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跳,故作镇定道:“你干嘛,刚才工作不是挺专心的吗?”
她语气里的不满相当明显,殷延的唇角轻勾了下,语气淡淡的。
“你没来之前更专心。”
苏时意的耳根又是一热,大白天的坐在他腿上,还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你先让我起来”
殷延扣着她腰的手臂一点力气没松,嗓音漫不经心:“又没人进来,怕什么。”
是哦,他办公室也没人敢随便进。
苏时意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坦然地靠坐在他怀里。
男人身上的味道很沉洌好闻,用的是她前几天新做的一款男香,乌木雪松,像雪山峭壁上生长的一株雪莲,泛着些生人勿近的冷意。
她随手拿起一份电脑旁边的文件,看了两眼,眼睛忽然亮了亮。
她转头,指尖勾上他的领带,荡悠了两下,嗓音又娇又软的,一看就是有求于人的态度。
“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的投资项目,给我介绍两个呗。”
他今天带的是她送他的那个领带夹,烟灰色的,他今天的领带也是同色系,很清冷的高级感。
闻言,殷延喉结微滚,手臂圈着她的姿势不变,骨节分明的长指继续敲击着键盘,任由她将自己原本一丝不苟的领带弄出褶皱。
“感兴趣?”
苏时意耸耸肩,坦然点头:“嗯,反正钱放着也是放着,拿出来投资,也算是帮助别人完成梦想了,不投那么多,投资策略稳一点,还能赚点零花钱。”
殷延没做思考,嗯了声:“明天我让许恒瑞把项目发给你,回去你自己挑。”
小事而已,她想玩投资,他扔几个项目给她玩玩也无妨。
赚了都算她的,亏了他担着。
何况,苏时意在投资方面有天赋和头脑,从一开始殷延就清楚。
她想涉足他擅长的领域,他当然不会阻止。
听到她的最后一句,殷延挑了下眉,又问:“钱够用吗?”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问她这句话。
苏时意现在根本不缺钱花,更何况他前两天刚给她打了两千万。
虽然她不缺,但和他主动问出来,感觉还是不同的。
而且她发现,殷延哄人的方式还是很直接的。
送礼物,给钱,简单又粗暴。
此时此刻,他的手臂还圈在她的腰上,温度从紧贴着的部位慢慢递过来,窝在他怀里,那种奇异升起的安全感和熨贴,让她的心口也微微有些发烫。
他还一脸正经地坐在这,怀里抱着她也不影响处理工作,领带被她刚才勾得一团糟,侧脸线条深邃分明,好像哪个角度看都很好看。
喜欢他,好喜欢他。
遵循着心里难以抑制的那阵冲动,苏时意扬起脸,想亲他一下,结果高度不够,一不小心亲到了他的喉结上。
柔软温热的触感突然袭击敏感部位,她感觉到殷延浑身都僵了下,眸色紧跟着暗下来。
他身上的肌肉本来就硬邦邦的,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苏时意的错觉,怎么感觉他身上更硬了
刚才办公室里还温馨的气氛顷刻之间有些变了味,暧昧的气息隐隐在空气中浮动着。
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苏时意立马从他身上弹了起来,轻咳一声慌乱说:“那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下一刻,她就被男人欺身压在了办公桌上。
苏时意倒吸一口气,手臂还勾着他的脖颈,声线紧张得发颤。
“干干嘛呀。”
大白天的,光天化日,他不至于在办公室里发情吧。
殷延垂着眼,目光幽暗地盯着她。
“你呢,想干什么。”
她眼睫颤了颤,小声说:“这不是喜欢你才亲一下吗”
话没说完,她的下巴就被用力扣住,男人炽热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极为强势地攻城略地。
他有些用力地吸吮她的唇舌,侵略进她的领地里,势在每一处都留下自己的气息和标记。
苏时意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从刚才她坐在他怀里开始,他就一直在忍着。
他不是在办公室里有多严肃正经,只是太能克制,太能忍。
刚才她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就像是点燃了最后那根引线,把他极力克制的情绪瞬间引爆。
他一只手的掌心掐着她颈后,将她整个人往自己的方向压。
被他碰触过的整片肌肤都不受控制地麻了,像过了电一样,那阵电流迅速朝着四肢蔓延开来。
他微微撤出一些,亲吻她的唇角,压着嗓音问:“喜欢钱,还是喜欢人。”
什么鬼问题。
她就不能又喜欢他的人又喜欢他的钱吗?
苏时意被他吻得一阵阵缺氧发晕,无力地攥紧他胸口的衬衫,脖颈微微扬起。
算了,怎么感觉今天他得不到一个答案,就不打算放她出办公室的门了。
万一真有人闯进来看见这幅画面
稍微一想象,苏时意的浑身都绷紧了,感觉到裙摆好像被往上掀起了一点,凉意瞬间沾染上来。
她无可奈何地喘着气,指尖将身下的文件攥出褶皱来,只能说出那个他想要的答案。
“喜喜欢你。”
身下的文件散乱一片,还有几张滑落到了地上,桌面一片狼藉。
她的裙摆在黑色办公桌上铺散开来,像一朵绽开的玫瑰花。
殷延低垂着眼,长睫盖住他眼底晦暗的神色,喉结的线条有些凌厉。
等她喘好一口气,他的唇便再度追了过去,嗓音发哑。
“乖。”-
苏时意从办公室里出来时,毫不意外地迎了一路的注目礼。
她的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刚才进去时完好的唇妆此刻看起来依然光亮,显然是刚刚补过的。
总裁办外面的办公区,一个秘书快步走回来,召集周围的同事压低声音。
“我刚才透过门缝偷看了一眼,满地的文件,太激烈了吧”
“大白天的,还是在办公室里刚才未来总裁夫人进去呆了多久?有没有人计时?”
“不至于吧,咱们殷总不能光天化日在办公室里就何况这也太快了。”
“你年终奖没了。”-
殷延是下午的飞机去美国,美国总部有项目临时需要过去处理,左右月底的面诊也要过去,他便提前出发了。
苏时意还要晚几天才能动身,送他去了机场之后,她就自己开车去他家里,轻车熟路地把十一接了回来。
十一俨然已经把苏时意家里当成了第二个家,一进门就欢腾得不行。
养狗的东西苏时意家里早就配备得很齐全,她刚整理好房间,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最近苏时意一直在准备起诉白熙当年盗窃配方的事,只是年代久远,很多提交的证据都需要慢慢核实,走法律途径的效率有些慢,但只要有胜诉的可能,苏时意就不会放弃。
舆论上白熙已经付出了代价,在法律上,她犯过的错也必须要承担后果。
昨天,苏时意已经把起诉书提交给了法院。
眼下这通电话,正是白熙打来的。
她接起电话,白熙苍老疲惫的声音便从对面传过来。
“苏时意,你成功了。”
苏时意冷冷挑眉,“白熙,我们法庭上见吧,私下里,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白熙僵硬地顿了下,很快,她又恢复如常:“在我这里,你是成功了。可在殷延那里,你真的觉得你自己赢了吗?”
话音落下,苏时意的眸色一滞,不明白她要说什么。
电话里陷入沉默,白熙轻笑了声,不急不缓地道:“你应该知道,阿延养了一只狗吧。那只狗陪了他很多年。但你一定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养。”
“那时候他刚出国不久,来到白家,和我们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养那只狗。”
苏时意呼吸一停,紧接着又听见白熙说:“他养十一,是因为一个女孩。殷延他其实根本不喜欢狗,之前甚至还会过敏。但是因为一个女孩曾经对他说过什么,他才一直养十一到了现在。”
“他不是个会轻易动情的人,但却最长情。他在美国的时候,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女孩,不会轻易说忘记就忘记的。他以前的书房里,藏了很多和那个女孩有关的东西,不让任何人碰。”
白熙的语气颇为愉悦和得意,仿佛只要看到苏时意稍微不顺心一点,她就能找到些许安慰。
“殷延的心里藏着一个人,但很可惜,那个人不是你。”-
夕阳斜下,太阳像是熟透了的鸭蛋黄挂在天边,余晖照射进屋内,十一正乖乖趴在地板上,等着苏时意投喂。
十一满身柔软的金毛在橙色的光下反射出锃亮的光,看着暖洋洋的。
苏时意蹲在地上,给十一面前的盆装上狗粮。
她眼角眉梢里都透着一阵烦躁,抬手rua了几下十一的毛,凶巴巴地开口。
“说,你妈是谁?”
女人的怨气相当可怕,虽然十一听不懂,但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往后躲,汪了一声,乌黑的眼睛天真无邪地望着她,一脸的无辜。
一人一狗对视几秒,空气陷入尴尬的沉默。
很快,苏时意就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蠢,叹了口气。
“算了,估计你也不知道。”
都是成年人了,谁还没有个一两段前尘往事的。
他有个初恋当然再正常不过,她也没必要太过在意,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想得通这个道理,不代表就能忍得住不生气不在意。
“你说你爸是不是混蛋,把你丢给我,自己跑去出差?”
说什么来什么,苏时意这边刚一骂完,电话立刻就响了起来,屏幕上还跳跃着殷延的号码。
她心里堵着一口气,没立刻接起,等着手机响了三四声之后,她才慢吞吞地接起来。
“怎么才接电话?”
苏时意撇撇嘴,“刚才没听到。”
殷延像是接受了这个答案,转而又问:“吃饭了吗?”
苏时意抿紧唇,语气里都透着一股怨气:“还没,正给你儿子喂饭呢。”
殷延听出她语气里的闷闷不乐,嗓音缓和几分,低声问她:“怎么不高兴了?”
然而这点温柔缓和完全不足以消除苏时意此刻的怨气。
于是她硬邦邦地否认:“没有。”
他的嗓音些许无奈,“后天我让人给你安排飞机,你坐我的私飞过来。”
“我还让人给十一买了新狗粮,他最近消化不好,吃完可能需要喂一点益生菌,一会儿许恒瑞会买好送过去”
“不用了。”
苏时意骤然出声打断他,简直忍无可忍。
十一十一,他到底是有多惦记十一。
苏时意忽然又想起之前她问殷延,十一的名字是怎么来的,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日期。
现在想想,不会是他初恋的生日吧?
她深吸一口气,从齿关里挤出一句:“你一会儿就让许助理把十一接走。”
他和初恋的狗,她不养了!
第52章
电话里静默了几秒,大概殷延实在不理解她突然的态度转变因何而来,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她了。
顿了顿,他才缓和着语气问她:“十一闹你了?”
她舔了舔唇,觉得背锅的十一有些无辜,于是说:“没有。”
苏时意坚持闷声不响,殷延沉吟片刻,却也只能无奈开口:“北城的事如果处理好了的话,就早点过来。”
她的指尖缠绕上自己的发尾,闷声问:“做什么?”
殷延却避而不答,低沉冷淡的嗓音难得染上些笑意。
“来了就知道了。”-
挂掉电话之后,苏时意靠在沙发上,被刚刚挂电话之前殷延说的最后一句话勾得心痒痒,可一看到面前趴着的十一,心情又不受控制地有些低落。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因为这点小事跟他置气,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是心眼有多小,还要计较这些。
但只要想到,她的心口就一阵阵发涩发堵。
没错,是很嫉妒。
苏时意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打开微信和闻凝讲这件事,没注意十一在茶几旁翻来翻去。
她早上随手拿出来还没来得及放回化妆台的首饰盒还放在上面,很快,十一伸出爪子,哗啦一声。
一声巨响把苏时意的思绪骤然拉回:“十一!不许乱动!”
首饰盒被顷刻之间全部打翻在地上,手链项链散落一地。
还好不是卧室里的香水,苏时意这才松了口气,只好无奈蹲下身,开始整理十一刚刚扑乱的东西。
有一条手链她打算过几天去美国时换着带,就随手留在了茶几上,打算一会儿收拾包的时候直接装进去。
而苏时意却没注意到,之前她放在盒子里的那枚钻石纽扣,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手链缠绕在了一起。
那抹小小的亮色就这样被她没有察觉地一同装进包里-
“殷总的初恋?”
闻凝刚一听完苏时意发来的语音,下意识转身戳了下旁边的司宴:“喂,别装死,殷总初恋谁啊?”
司宴抓了抓头发,一脸无奈:“我上哪知道,我又不是他老妈子”
闻凝才不相信,细眉一拧:“你少骗人,你肯定知道。”
司宴无可奈何地放下手里的酒杯:“我知道的真不多,当时在美国的时候,就听说殷延好像一直在找人。”
“找人?”
司宴的语气吊儿郎当:“当时他出事的时候,听说是被人送到警察局的。殷延因为眼睛治疗的事治疗了整整一年多才恢复视力出院,刚好了一点就疯了一样地找人。只是好像一直没找到什么消息。”
说到这,司宴顿了下,抬了抬眉梢:“其实我一开始就能感觉到,殷延对苏小姐和别人挺不一样的。”
闻凝眼睛亮了,追问他:“什么意思?”
司宴端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口,但笑不语。
他和殷延认识了将近十年时间。
殷延这人,骨子比外表更冷,甚至冷漠到了一种事不关己的程度,对于周围大多数人或事,他甚至都懒得给予任何目光或关注。
他鲜少接受来自这个世界的爱意,自然也没理由回馈任何。
而那次球场上,是司宴第一次见到出现在殷延身边的苏时意。
大概连殷延自己都不曾察觉,从那时候开始,他的余光里已经藏进了一个人的身影,不再像是司宴曾经认识的那个殷延。
说得直接点就是。
从一开始,殷延望着苏时意的目光,并不清白。
殷延看人有一种近乎变态的敏锐,他大概知道,苏时意柔弱的外表下,藏着多少的野心与潜力。
他早就看出,苏时意接近他的初心,是想利用他做跳板。
并且,他并不是无可替代的。
如果他一开始对她表现出的所有冷漠与抗拒,都是为了勾引猎物更主动地,更心甘情愿地踏进他的陷阱呢?
这个男人的心思究竟有多深,连认识了快十年的司宴也给不出一个答案。
司宴心里感慨,嘴上终于慢悠悠开口:“而且,我猜殷延其实很早就知道了。”
闻凝愣住,反应了好几秒钟,才消化了这句话的意思。
她张了张唇,难以置信地问:“很早是多早?”
“最开始苏小姐接近他的时候。”-
“初恋”的事如鲠在喉,让苏时意直接拒绝了殷延准备的私人飞机,第二天自己买了一张头等舱机票直飞美国。
头等舱座椅舒适,飞机十几个小时,苏时意便打算一觉睡过去,强迫自己别再控制不住地纠结初不初恋的事。
她轻叹一口气,想在包里翻一个蒸汽眼罩出来带,手伸进去包里一摸,却忽然摸到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她愣了一下,将那样东西掏出来。
掌心摊开一看,是那颗钻石纽扣。
应该是因为下午十一把柜子上的弄撒了,纽扣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盒子里掉出来,她收拾东西的时候没注意,顺手就一起放进了包里。
飞机座位顶部的一束暗光打下来,让那枚被擦拭得光洁的纽扣折射出一道耀眼的光。
苏时意的指尖微微摩挲过纽扣表面,心念微动。
只是那时候还太小了,她连那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就像是流星划过天空,非常短暂的一瞬,就消失在了她的生命里。乃至到现在,即便让苏时意努力回想,她也难以搜寻到太多记忆。
唯一留下的痕迹,大概就是她手里这样东西。
苏时意微微垂下眼,最后将那枚纽扣妥善地放回包的夹层里。
她拉上眼罩,调低了座椅靠背,困意便阵阵袭来。
这一觉,苏时意睡得很沉。
整个梦境像是零散的碎片拼凑而来的,时断时续。
大概是因为那颗钻石纽扣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她的包里,勾起了苏时意尘封已久的回忆,让她又梦见了小时候的那个人。
这一场梦,让苏时意想起了很多儿时被遗忘了的细节。
那时候的苏时意刚被亲戚送到福利院里,像是被世界抛弃的小乞丐,福利院后那片荒废已久的水库,是身体里那个孤独灵魂的栖息地。
可那天,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入侵者。
她又回到了那片隐秘的水库里,看见那块巨石旁躺着的,不知生死的那个男孩。
他的眼睛上依旧蒙着白布,面容在一团云雾里朦胧不清,始终看不真切。
那年是深秋,梦里的风也一样萧瑟。
她一个人努力带着笑脸,在这个城市中踽踽独行时,忽然发现了一个似乎比她还要可怜的人。
于是,两个孩子在钢筋水泥的冰冷城市里,一步一步地走。
他在商场门口举办的速算活动上,轻松就赢得了一等奖,看得苏时意目瞪口呆。
那也是她第一次对同龄人产生出一种崇拜感。
梦里,他站在楼宇的缝隙之中,斜阳的余晖映照在他眼前的白布上,露出的半张脸的线条精致漂亮。
苏时意想,她得把这个小瞎子平安地送到警察局去。
不然这么聪明的脑子,多可惜呀。
她兴致勃勃地问他:“喂,你这么厉害,以后应该能赚很多钱吧?”
他的表情很淡,一副少年老成的气息,说出来的话也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
“钱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得到的东西。”
那时候的苏时意对这句话嗤之以鼻。
钱怎么会容易得到呢?
如果那么容易的话,为什么孟锦书会差点被医院赶出病房,为什么她会被亲戚避而远之,送到福利院里,为什么她拿不出医药费。
苏时意小时候的愿望有很多,都很幼稚,而且大多数都能依靠着金钱完成。
比如那个时候孟锦书不让她吃冰淇淋,她就想每天都能吃到一盒草莓冰淇淋。
小时候家里的条件不允许养狗,她就很想养一只狗,最好是一只大狗,这样就能在他们家守门,省得总有喝醉了的男人半夜来敲他们家的门。
她还说想要一个庄园,里面种满了各种珍稀花草,时刻都能采来新鲜的材料调香
等等。
像是有什么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苏时意的瞳孔陡然收缩。
那个猜测细想起来太过不切实际,太过巧合,以至于让人实在难以相信。
就在这时,手机一阵阵剧烈震动起来,像是试图帮她印证着某种猜想。
连续几条微信,都是闻凝发来的。
闻凝根本顾不上打字,直接发来了大段大段的语音。
“听我哥他们说,当时殷总是自己从绑架犯手里逃出来的,是有人把他救了,送到了警察局。当时殷总的眼睛伤得很严重,失明了有一年多的时间才治好,治好了之后色盲才成了后遗症的,好了之后他就一直在找一个人。至于后来殷总去了美国,就再也没跟哪个女人走得近过了”
说到最后,闻凝大胆猜测道:“所以你说的那个什么初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小时候救了他的那个人?”
第53章 正文完
夜里,飞机准时降落机场,淅沥小雨簌簌落下,层层冲刷洗礼过透明的玻璃窗。
是许恒瑞开车来机场接的苏时意。
“苏小姐,殷总临时有一场紧急会议,让我先送您回去。”
苏时意盯着窗外的雨幕,终于回过神:“好。”
她的心都是乱的,各种念头充盈在脑海里,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殷延。
她还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的巧合。
怎么就会是他呢?
脑中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地闪过,车内一片安静,苏时意在后排忽然出声。
“许助理,之前我找到李欣慧的事,和殷延有关系吗?”
许恒瑞正开着车,没想到苏时意会突然问起这件事,一时间卡了壳。
车内短暂沉默的那几秒,苏时意就知道了答案。
是他,都是他。
她深吸一口气,“他什么时候回来?”
许恒瑞连忙答:“殷总应该很快了。”-
殷延的家在一栋市中心的高级公寓里,楼层很高,装修风格和他在北城的时候所差无几。
应该是他很多年前就住在了这里。
苏时意换了鞋,在客厅里看了一圈。
房子里有很多十一的东西,墙上还挂着十一每年过生日拍的照片,大概是整栋房子里唯一的色彩。
她当时以为,那个小男孩就是瞎子。
而殷延只是无法区分颜色,所以她从没过多联想过。
而且,在苏时意的潜意识里,她一直都觉得,她和殷延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因为白熙,他们恐怕这一生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所以苏时意从来没想过,他们之间,原来相遇得这样早。
原来,早在她尚未成熟时,他们的命运里就早就埋下了这样的羁绊。
像是某种奇异的直觉,苏时意走进他的书房。
书架摆放的井然有序,偌大的书桌上空空荡荡,下面还有两个抽屉。
她鬼使神差地拉开一个抽屉,就看见抽屉里,放着一个黑色笔记本。
苏时意指尖发颤,拿起那个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贴着一张被剪裁过后的北城地图,是专为盲人设计的,摸上去凹凸不平。大概是因为被人摩挲过了太多遍,上面的字迹隐隐都有些被磨平了。
能感受得到,他辨认得很辛苦,很艰难。
笔记本的第二页,密密麻麻地画出了无数条他们可能走过的路线,以警察局为终点,倒推着寻找有可能的起点。
不知道他曾经多少次试图找到相遇的那个地方。
多少次试图找到她。
难怪。
猛然间,苏时意忽然又想起,那次在福利院的水库外,殷延就站在那里。
他转过头看她的那一眼里,很深很沉。
她那时尚且读不懂的情绪,此刻终于破开云雾,清晰明了。
十一,她遇到殷延的那天,是深秋。
好像就是十一月。
所以他养十一这么多年,是因为他们短暂在一起相处的那天里,她随口说过的那个愿望。
她小时候不曾完成的心愿,他在还未找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替她完成。
而且,早在她还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出她了。
在她和殷家与白熙之间,他从未犹疑过。
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是两行新的字迹,苍劲有力-
她不记得我了-
我会让她永远记住我。
泪水骤然从眼角滑落,砸落在那行字迹上-
苏时意已经彻底坐不住了,她站起身,遵从着那阵冲动下楼,想要去找殷延。
她等不及了,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问他,好多事想要和他确认。
就在苏时意打开门,准备去找殷延时,门外的电梯门就发出叮的一声。
电梯门缓缓打开,男人颀长的身影骤然出现在眼前。
看见苏时意出来,殷延的神情也愣了一下。
“怎么出来了?”
“殷延”
苏时意怔怔地看着他,面前的面容与记忆中那模糊的半张脸慢慢重叠。
是了,就是他啊。
她以前甚至还想过,她总觉得看殷延这么眼熟,会不会是因为殷子墨的缘故。
原来不是的。
她曾经见过的那个人,就是殷延。
她好笨,居然这么久都没认出他。
苏时意的声音透着哽咽,慢慢看着他出声:“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她醉酒之后无数次问过的话,这次却是用肯定的语气问出来的。
殷延的视线下移,就看见她手里拿着的东西。
他的喉结轻滚了下,眸色晦暗不清。
空气里静默半晌后,终于,殷延开了口。
这一次,他却不再是模棱两可的回答。
“嗯。”
殷延垂眸看着她,镜片后幽深的眸里,藏匿着无法言说的情绪。
很多的话,无需再说。
他坠于黑暗迷惘时,是她牵起他的手。
那年,他得救之后,第一时间被转进了医院里治疗眼睛。
长达一年的治疗,他才得以重见光明。
出院之后,试图去回忆起全部的细节,找到当时他遇到苏时意的那个地方,然后找到她。
他从警局出发,一点点摸索着原路返回,失败了无数次,尝试了无数次。
殷延不仅不知道她叫什么,甚至也从没见过她的模样。连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偶然救了他,他都一概不知。
而且,他迷失在了路上。
太阳的强光照射下来,刺得他不适地眯起眼,看着眼前的高楼大厦,只觉得陌生,也始终找不到,他重获新生的那天,救了他的人究竟是谁。
大概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她为了报仇接近他,而他,因为儿时的羁绊,停住脚步回头。
苏时意的眼泪落得更凶:“所以你的眼睛以前”
他低声答:“刚受伤的时候,短暂失明过一阵子。”
“所以所以你”
苏时意红唇张合,说出的话断断续续,怎么也拼凑不出完整的一句。
她从震撼里久久无法回神,紧接着,就听见他低声说。
“找你很久了。”
一切都有了肯定的答案。
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咸湿一片。
原来,他真的找了她很久了。
说完这句,殷延便低头吻了上来。
男人身上沾了雨水的凉意,丝丝缕缕顺着肌肤相贴处传递过来,混合着沉郁好闻的气息,将她酸胀的心缠绕包裹。
殷延的掌心捧着她的脸,侧着头,先是含着她的唇瓣,然后循序渐进地深.入逼近。
他亲吻着她的唇,似是又觉得不够,将她眼尾的泪水轻轻吻掉,抚平她涌动的心绪后,又转而轻咬上她的锁骨,耳垂,咬痕深浅不一。
最敏感的神经骤然被男人的动作撩拨,掀起一阵深入骨髓的痒意。
他的动作从温柔的蜻蜓点水,变得越发地强势,气息和心跳也逐步紊乱起来。
积攒多年的所有情绪,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苏时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殷延抱进房间里的,耳边只剩凌乱的,无法克制的低沉喘息。
窗外的暴雨尚未停歇,殷延的手慢慢划上她的掌心,指缝张开,十指将缝隙尽数填满。
“怕吗?”
所有在心口涨满的情绪,将名为理智的牢笼冲破,她咬着唇,颤颤地摇头,主动伸出手去抱他,用动作回答他。
冷空气短暂接触肌肤,还没等她感受到凉意,就已经被一片炽热取代。
男人覆着薄茧,略微粗糙的掌心轻抚过她的后颈,哑着嗓音低哄道:“眼镜帮我摘下来。”
苏时意的大脑早就做不得思考,只能跟随着他的话做出反应。
帮他摘下眼镜之后,那双幽暗深邃的漆眸便不加任何掩饰地暴露在她在面前,与她的视线相撞,交织。
原来,当年的他,那块白布后的眼睛,她早已经见到了无数次。
苏时意声音哽咽:“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现在也不迟。”
殷延只觉得,时机刚好。
他对她生出过太多卑劣的心思,为她设下的,以爱为名的陷阱。
她永远也不会知晓。
心跳共振,灵魂共鸣。
是他等了很多年的这一刻。
而她,是他找了很多年的人。
一切都刚刚好-
深灰色的大床上,衣衫半解,白衬衫和衣裙凌乱地散落在地上。
外面天空中的雷电一闪而过,短暂照亮屋内的场景。
迷蒙的视线里,苏时意看见汗珠顺着他冷白的肌肤滑落,青色凸起的血管,紧实的肌肉线条。
还有他眼底最深的那抹欲.色。
白天那副清冷禁欲的模样,在此刻尽数消失不见。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放浪形骸,她咬着唇克制,他便想方设法逼着她出声。
这一瞬间的光明,也让苏时意得以看清,他是怎样因她而失控的。
刹那间的失神,便引来一记灵魂深处的巨颤。
她的身子止不住蜷缩起,弓起腰靠近他,眼尾被逼出泪花,那颗红痣在此刻晕染得更加嫣红,指尖也在他的手臂上划出一道红痕。
苏时意不受控制地攥紧他的胳膊,声线发抖:“殷殷延”
“嗯,我在。”
苏时意无比确信,殷延知道此刻她叫他是什么意思。
可他即便是明白,却又没有半点收敛的意思,只会一声声哄着她,接受着他一步步逼退底线。
“宝贝。”
那两个字不停在她脆弱的心尖上来回碾磨,几乎快要把她整个人融化。
“时意。”
“宝贝。”
“想要你。”
他低低喘息着,一声又一声,窗外雨声淅沥,男人低哑磁性的嗓音包裹在耳畔,叫得苏时意早已不知道如何回答。
因为只要开口,便会被他的唇舌堵住,那点欲拒还迎的抗拒也被尽数拆吃入腹。
听着他一遍遍俯在她耳边,说想要她,她的手指插.入他的柔软的发丝间,扬起细白的脖颈,任由意识与他一同放肆沉沦,遵循着他说出的任何指令。
他不想要权势名利,也不需要旁人珍视的血缘亲情。
他只想要你-
窗外暴雨停歇,屋内暧昧交织的气息久久不散,在空气中隐隐浮动着。
这一晚,他们倚偎着彼此,说了很多的话。
他孤寂许久的心,被某种情绪充盈着,填得很满很涨。
“这里是你以前住的地方吗?你不住在白家吗?”
苏时意的长发有些潮湿地粘在锁骨上,他抬起手,动作轻柔地帮她拂开。
“十三岁的时候就搬出来了。”
“所以你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一个人生活了吗?”
“嗯。”
那时候殷延有了独立生活的能力,就已经搬离了白家。
他养了十一,一人一狗,住在这栋百平米的公寓里。
一个人孤身异乡,没有亲人,只有他自己。
逢年过节,殷延也不经常回去白家。
大学还没毕业时,他就已经自己创立了公司,所有的课余时间里,他基本都泡在公司里,用那双分不清颜色的眼睛,艰难辨认着电脑上的股市图。
还是孩子的年纪,别人都有父母的关爱长大,唯独他,只能背负着那个冰冷的继承人身份,无法分辨色彩的眼睛。
苏时意心口一酸,甚至不敢再去深想。
她忍着眼眶里的那阵酸意,将脸埋进他的胸口,闷声问:“那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她从他怀里坐起来一些,眼睛亮亮地盯着他。
“怎么认出来的?”
“味道。”
听到这个意外的答案,苏时意惊讶得红唇微张,眼睛也睁得圆圆的。
他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发顶,掌心在她光滑的背脊上流连,嗓音染着笑。
“怎么这么可爱。”
不知何时,苏时意身上的薄被因为她的动作滑落下去些许,白皙的肌肤露出来,锁骨上还可见斑驳痕迹,感受着掌心柔软细腻的触感,殷延的眸色霎那间又暗了几分。
还没等她回过神继续发问,唇再一次被堵住。
夜幕低垂,雨悄无声息地停歇,云层拨开,零散的星点缀夜空。
殷延捧着她的脸,眼睫低垂着,吻得很深,眼底的情绪翻滚暗涌。
所有的情愫,全部倾注在了此刻的吻里。
早在我不知白天黑夜,深陷黑暗囹圄之中时。
你就已经做过我的眼睛了-
这一觉睡醒,苏时意的四肢都像是被什么重重碾过似的酸软。
她一睁开眼时,身边却是空的。
狗男人,提上裤子就走人。
苏时意刚一在心里骂完,就看见殷延从更衣室里走出来,又恢复了平日那副冷淡又衣冠楚楚的模样,眉眼间都能看出轻松和餍足。
和昨晚在床上叫她宝贝的那个简直判若两人。
尤其是她说不行的时候他更要
这男人到底是有多闷骚。
她下意识吞咽了一下,朝他伸出双臂,撒娇似的语气:“我身上好酸。”
殷延把腕上的手表带好,才俯下身与她平视。
他突然靠近,漆眸里倒映着她的影子,眼底依稀可见淡淡的笑意。
“哪酸?”
“腰,腿,哪都酸。”
殷延顿时了然,他抬了抬眉梢,目光玩味地盯着她。
几秒后,他还是顺应她的话,迈步走到床边,在她旁边坐下。
大掌覆上她敏感的腰窝,控制着力道,一下下轻揉着。
昨晚虽然不干人事儿,今天的态度还是很不错的。
苏时意正想着,温热的掌心穿透薄薄的衣料,掀起一阵酥麻痒意,身子都控制不住抖了下,昨晚的画面再一次跳进脑海里。
他的袖口还挽在手肘处,小臂上依稀能看见暧昧的红色抓痕。
昨晚她挠的。
苏时意的耳根忽然开始发热,又感觉到他揉着揉着腰,手似乎有隐隐往上的趋势。
那阵麻意更快地扩散开来,一切似乎又有往那个方向发展的意思。
她眼疾手快地握住他的手,声音都软了:“你干什么”
殷延的声音慢条斯理的:“我干什么了,你不知道吗?”
干什么了?
当然是干干
苏时意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从背后环着她,薄唇在她耳畔,低声问:“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再帮你揉揉。”
还会有哪里不舒服啊!
苏时意实在不想过多解读他意味深长的话。
热意吹拂耳廓,她忍着酸痛把他推开,红着脸:“没有了!”-
早晨的一阵腻歪过后,苏时意就陪着殷延来看医生了。
做完一系列的检查之后,办公室里,殷子墨介绍的那个外国顶级的眼科医生史蒂芬给殷延面过诊,看过了脑部CT。
幸运的是,CT显示,殷延脑部的那处淤血已经消散很多,医生判断诊治之后,告诉他们或许可以尝试眼部手术的方式,修复受损的视网膜神经。
不至于像苏时意在网上搜到的,需要动开颅手术。
听到不需要动那么大的手术,苏时意才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比起脑部手术,眼部手术的风险自然是要更低些的,也就意味着成功率更高。
这算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好消息。
苏时意的眼角眉梢都是显而易见的喜悦,仿佛殷延的手术已经成功了似的:“还好还好,只是动眼睛的手术,要真的做开颅手术,你就要把头发都剃光了,丑死了。”
也算是苦中作乐,她想象了一下那副画面,抿紧唇憋着笑,一双细长上挑的眼睛弯起来,像月牙儿似的。
瞥了眼她努力憋笑的模样,殷延挑了下眉,心口也像是瞬间塌陷了一处,唇角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轻勾起。
对于眼睛的事,曾经的他是想逃避的。
一旦手术失败,他真的成了一个盲人,对殷氏和殷家,他都会沦为弃子。
还记得小时候刚刚变成色盲时,他的家人,他的亲生父亲,只丢下一句,让他藏好这个秘密。
如果他真的变成了瞎子,就会被所有人放弃。他所拥有的一切名利,权势,都会被那些人瓜分得丝毫不剩。
他不允许自己落入任人宰割的境地里。
可现在,殷延不会再变得一无所有。
他有苏时意。
所以,他愿意再和命运赌一次-
殷延动手术的前一天,苏时意连夜坐飞机回了北城一趟,去医院看了孟锦书。
孟锦书还是老样子,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消瘦温婉的面容依旧,仿佛多少年都没有变样。
“妈,明天之后我得离开一个月不能来看您了,殷延要做眼睛的手术,我得去陪着他。”
“原来我小时候遇到的那个人就是他,您说巧不巧。上次您突然发病的时候,也是因为有他在。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很多时候,苏时意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坚强。
比如那天失去投资的时候,她甚至觉得,她再也没机会了,拾遗香水也因为她失去了未来。
还有孟锦书突然发病的那天,她一个人好像失去主心骨一样,在医院的走廊里,慌得只会不停地流眼泪。
还有第一次,她开车送殷延回酒店,她找不到车子的启动键,以为自己就被羞辱时,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却是尊重。
而这些让她迷茫失措的时刻里,却都有殷延的出现。
他懂她所想,知她想要,位于她努力想要达到的高度,也愿意在背后扶持她前行。
苏时意觉得,她不会再遇到比殷延更好的人了。
漂泊了将近半生,这一次,她只想在他的心上永久停留。
“妈,您能不能和我一起保佑他,手术成功。”
苏时意轻声道:“他那么优秀的人,总不能被这件事一直困着,您说是吧。
她深吸一口气,唇角忽而又挽起一抹动人的笑,眼里坚定不移。
“等他的眼睛恢复好,我就带他回来见您。”-
三天后的上午,殷延被准时推入手术室。
进去之前,明明即将手术的是他,苏时意却显得比他还要紧张一万倍。
“殷延”
她动了动唇,大概想要说一些安抚他的话,自己却已经先紧张得声音发颤。
殷延躺在病床上,握住她冰凉的手。
温度一寸寸地从掌心传过来,温暖了苏时意冰冷的四肢,悄无声息地安抚着她的一切不安情绪。
他垂眸望着她,深邃的眼底荡漾着难得温柔的神色,倒映着她的影子。
顿了顿,殷延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掌心。
轻盈却郑重的一吻。
“会没事的。”
哪怕是为了苏时意,他也会没事的-
手术室外的走廊上,苏时意坐在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亮起的手术室红灯。
长达四个多小时的手术,红灯熄灭的那一瞬,她的心也像是坐了一趟过山车一样,终于落了地。
这四个多小时里,苏时意的脑中乱七八糟地,胡思乱想了很多很多。
虽然她一直不断地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的,可脑子里依然控制不住地去想最坏的结果。
但不论怎样,最后结果如何,命运如何,她都会陪着他一起承受。
从今以后,他们的生命里,都会烙有彼此的存在-
殷延被推出手术室的那一刻,是苏时意第二次见到他的眼睛上蒙着白布的样子。
和小时候的他几乎没什么不同。
男人下半张的脸的线条优越,因为麻醉药效,依然沉沉昏迷着,显出几分平日里没有的虚弱病态。
苏时意并不知道,早在殷延进入手术室之前,就已经让人立好了一份财产声明。
不论手术成功或是失败,又或者是,他在手术过程里出现了任何意外。
殷延此生得来的所有一切,全部只留给了她一个人-
一个月后,很快就到了殷延手术拆布的日子。
病房里,看着医生抬手拆下第一圈纱布,苏时意紧张得连呼吸都屏紧。
“感觉怎么样?”
面前的男人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病号服,线条却依然利落挺阔。
他的眼睛上缠着白布,额前的碎发已经有些长了,柔顺地垂落下来,褪去了几分从前不易接近的冷意,五官依旧深邃,肤色冷白。
比起苏时意的心惊胆战,殷延的唇角浅浅弯着,整个人看起来从容不迫,似乎等会要重见光明的人并不是他。
他牵起她的手,低声安抚:“还好,别怕。”
等到最后一层纱布揭开,殷延的双眼终于再度重见天日。
窗外温暖和煦的阳光照进来,低垂的长睫在眼下覆盖出一片阴影,将他的轮廓也映衬得分外柔和。
“那要不要试试,慢慢睁开眼,别太快。”
苏时意看着他漆黑的瞳孔渐渐有了焦距,深邃而缱绻的目光定定地望着她,像是穿透了空气,直直望进了她的心底。
她的声线都在发颤:“怎怎么样?”
殷延的唇角轻勾了下,嗓音低沉:“瘦了。”
他说她瘦了。
那就是能看得见,没有出现手术意外失明的状况。
苏时意提在嗓子眼的心霎时间落了回去。
还好,没有失明,没有最差的后果。
苏时意的眼眶猛地一阵发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
医生又拿出专业的颜色图给殷延辨认,他垂着眼睑,缓慢地一个个辨认着颜色。
虽然过程有些艰难,却是都认出来了。
苏时意在一旁竭力控制着,直到医生离开,才扑进他怀里。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个孩子。
殷延的声音里含着笑,一边低头去吻她眼角的泪,一边低声安抚她:”“怎么哭了,害怕成这样?”
她泣不成声:“你你说得轻松”
殷延抱着她,掌心轻抚着她的后脑,任由她的泪水浸湿病号服,冰凉一片。
落在他心里,却是滚烫的。
原来,被人爱着,是一种这样的感受。
殷延仍然记得,小时候那次绑架之后,他从医院醒来时,只觉得如坠冰窖般寒冷。
可是现在,拆开纱布的前一刻,他却感觉不到任何恐惧,只有安心。
因为有她在。
殷延抱着她的手臂不自觉收紧,嗓音有些发哑。
“别怕,没事了。”-
将近两个多月的康复治疗,殷延的眼睛逐渐能够更加清晰地分辨出不同颜色,也重新适应了恢复视力的生活。
离开医院的第一天,车上,苏时意发现,这并不是回殷延公寓的路线。
她茫然不知他要带她去哪:“我们现在要去哪?”
殷延答得欲盖弥彰:“带你去一个地方。”
等到车子逐渐驶离市区,苏时意发现,殷延要带她去的这个地方,不是普通的地方。
车渐渐驶进庄园,苏时意怔怔地望着车窗外的花田庄园,眼底写满了不可置信。
“这是”
殷延轻勾起唇,牵起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往里走。
“送给你的。”
送给她的,种满鲜花的庄园。
已经准备好很久了。
她儿时所有的心愿,往后余生,他都会陪她一起完成。
放眼望去,不同颜色的花田拼凑组合在一起,玫瑰,薰衣草,一眼望不见尽头,仿佛盛满了世间所有颜色。
风也温柔,她穿着一身红裙,置身绚烂的花海间,笑颜如花。
阳光温暖明媚,花香沁鼻,苏时意深吸一口气,转身朝殷延跑过去,裙摆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
他张开双臂,从善如流地将她拥入怀中。
鼻翼间充盈的,此刻都变成了她身上的那阵馨香,让他一次又一次沉溺其中。
两道身影在漫山遍野的绚烂中紧紧相拥。
所有的晦暗,不堪,都只存在于过往。
殷延拥着她,目光缱绻至极,眉眼里尽是无言温柔。
他薄唇轻启,终于低声道:“我爱你。”
世间万色与你相比,皆是骤然失色。
我曾迷失在那黑白冰冷的世界,孤身一人徘徊,久久寻不到出口。
唯有你走近我的身边,牵起我的手。
旁人看见我的强大,你却洞悉我的脆弱,为我舔舐伤处。
我们彼此吸引,靠近,两个冰冷的心相互依偎。
最后甘之如饴地栽进对方设下的陷阱。
倘若我的世界只有黑白两色,那么你于我而言。
便是那第三抹颜色。
——我已经,找到你很久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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