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黑色狂欢(十四)


    连庄云翊自己都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死的, 凶手真的还能找得到吗?


    姜迟不自觉捏住了庄云翊的衣角,可是手却不由自主地从男人变得半透明的身体穿过去了。


    怎么会?


    那玻璃珠似的蓝眼睛里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困惑。


    庄云翊的身体在渐渐变得透明, 很快就看不见了。


    哦, 对了,过于亲昵的接触让他忘记了庄云翊已经是鬼了。


    “你要消失了吗?”


    他的小妻子眼睛里闪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可怜巴巴的泪光。


    怎么办啊,这么好欺负, 他走了之后一定会被那群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的吧。


    男人最后在他额心印上一吻, 尽管已经无法触碰到姜迟的身体,那双手还是绽出了用尽全力拥抱后的黛色青筋。


    “我会回来的。”他说。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姜迟?”身后被人猝不及防地用力拍了一下, 姜迟骤然回过神来, 看见浴室的镜子里映出自己苍白的脸。


    路风正焦急地呼唤着他,总是冷静沉着的警长每次在遇上姜迟的事情时就会变得慌乱得不像他自己了。


    姜迟如梦初醒地眨了眨眼睛,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告诉路风自己遇到了庄云翊的事情。


    路风这种在唯物主义理论的浇灌下成长起来的好青年,应该不会相信的吧?


    姜迟犹疑地咬了咬唇, 最后还是选择暂且将这个事情藏进自己的肚子里。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可怕的事情。”少年脸色苍白如金纸, 看起来确实是受了很大惊吓的样子。路风对此表示理解,毕竟当天姜迟可是案发现场的第一目击者。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和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同床共枕了多久,身体是不是也浸泡在那些黏腻的血浆里无知无觉地做自己泡沫似的轻飘飘的梦。


    姜迟本来就胆子小, 有阴影是正常的。


    “我发现这里有点不太对劲, 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路风十分有安全感的宽大手掌按在少年单薄瘦削的肩上,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强硬态度推着姜迟往门外走去。


    即将打开那扇被关上的大门时, 高大的男人若有似无地往后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然而一开门, 两人的脸色都变了。


    门外并不是他们熟悉的铺着金红二色华丽织毯的长廊, 看起来已经不知道铺了多长时间的地毯脏得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破破烂烂地露出被虫蛀的木质地板。


    挂在走廊上的油画也灰败得只能隐约看出描绘的美人像, 锈蚀的吊灯摇摇欲坠地挂在天花板上不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浓重的黑雾弥漫在狭长的走廊上,从栏杆边沿往下望本来是舞厅的地方也早已被黑雾挤满。


    摇晃的老旧吊灯仿佛吸引飞虫的风灯,在黑暗中叫那些可笑的小虫子触壁而亡。


    姜迟甚至嗅到了一股诡异的香气。


    过于浓烈的艳丽香气让他有点反胃。


    “这是?异世界?”姜迟强忍着不适诧异开口。


    “不,我们可能是走进了另一个时空。”路风皱起眉,抓住了少年冰冰凉凉的手腕,“跟紧我。”


    一个警察,具备的最基本的要素便是他时刻保持着的敏锐的洞察力。


    路风认出了走廊上这副被蛛网和灰尘掩盖了大半的少女画像《奥菲莉娅》与原来时空里挂的那副油画一模一样。


    在这种纸醉金迷及时行乐的地方挂着这样一副过于悲剧性的油画显然是非常格格不入的。


    路风在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就稍稍留意了一下。


    甚至连镀金画框边上的一个十字形划痕都与原来的《奥菲莉娅》一模一样。


    他转头看向那张大吊灯,菱形水晶在黯淡灯光的映照下如同悬在黑暗中的惨白灵幡,淡色光晕被牵扯出怪异的形状,黑雾中甚至还能听到鬼魂窃窃私语的笑声。


    说明从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起,他们就进入了一个与现实完全不同的诡异的平行世界。


    按照常理来说他们最好原路返回,可是姜迟刚回过头就发现身后除了一堵墙壁之外空无一物。


    房间就这么……消失了?


    这时候胆子大的路风就显得特别可靠了。


    小狐狸哆哆嗦嗦地跟着比自己要高大出一大圈的男人,主动去抓男人的手指,乖得不行,让干嘛干嘛。


    路风很可悲地想,或许只有这种时候才能稍微让他依赖我一下。


    两人试图走到舞厅,刚走下楼梯,脚下却踩到一团湿黏的东西。


    姜迟低下头,发现鞋袜上沾了一点艳丽的花汁。


    是花?


    很多很多的话,数不胜数的粉色玫瑰,从他们的足下一直蔓延到被黑雾笼罩的舞厅。花太多了,漫天都是飞舞的花瓣,扶手,柱廊上都黏着粉红的花瓣,秾艳的花香叫人头晕目眩。


    路风想要走到外面的甲板去,可是脚下刚踩到平地,就踩中了什么僵硬的橡胶质地的东西。


    这种触感。


    路风瞳孔骤缩。


    是尸体。


    一阵阴凉的海风吹过,吹散了满室花瓣的一角,露出脸上仍旧带着红润微笑的女人。


    她看起来像只是陷入了一场沉睡,身上穿着昂贵的丝绸礼裙,指尖夹着的羽毛折扇无力地垂落在地上。


    她是被铺天盖地的花瓣活活淹死的。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间被鲜花淹没的金色舞厅里埋着各种各样的尸体 。


    这是预示吗?


    路风心中浮起一个有些荒唐的想法。


    是与现实世界完全不同的平行世界,还是他们其实穿越到了未来世界,未来的他们都将在这场玫瑰花雨中窒息死去。


    不管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回到原来的世界去。


    脚下极有可能踩中瘫软的尸体,可是回头却又只有一片黑雾弥漫的走廊。


    姜迟咬咬牙踩下去,足尖陷进蓬软的死亡花海中,身体开始受到重力作用不断下陷,像是掉入一个无底洞,姜迟只来得及听见路风一声呼喊就失去了意识。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那个纸醉金迷的舞厅。


    穿着洋装妆容华丽的男男女女提着裙摆疯狂地旋转,钢琴上流泻出的乐曲越来越高昂越来越激烈,鞋跟踏在锃光瓦亮的地面上发出节奏活泼的脆响。


    姜迟站在人群中,迟钝地眨了眨眼睛。


    怎么回事?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眼神困惑,他这是回来了吗?


    “小迟?”男人冰冷黏腻的声音像是蛇信子湿漉漉地舔舐着少年冰白的耳廓,姜迟一激灵,回过头发现是庄戈。


    他被庄戈现在的模样吓了一跳。


    男人看起来像是刚从棺材里苏醒的吸血鬼,本来就苍白的皮肤上蒙着一层死灰的阴翳,本就轮廓深邃的五官看起来更加阴沉。


    姜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语气慌乱:“你……你怎么过来了?”


    “难道我就不能来关心一下刚刚守寡的小嫂嫂吗?”庄戈轻笑起来,他穿着一身板正西装,不看过于憔悴的五官,还真像是个风流倜傥的贵公子。


    姜迟直觉这人不怀好意,毕竟上次两人的见面就不是很愉快。


    少年警惕地望着他,心里想到还在异世界的路风,两人同一时间踩到那片不详的花海,真要说的话,那路风也应该回到现在的世界了。


    “你……知道路风去哪里了吗?”姜迟犹疑了一下,还是选择问他。


    庄戈愣了一下,噙着一丝微笑的脸迅速地冷却了下来,轻蔑地转过头望着外面起伏的海浪:“谁知道呢,那个混蛋,说不定掉下水里死了吧。”


    他攥住姜迟的手腕,手指如同铁钳一般叫少年逃脱不得。


    “在乎那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有我在,你一样是庄家另一个主人!”男人在华灯下的脸显得有些咬牙切齿,“你不是谁有钱就跟谁吗?现在庄云翊的东西都是我的!”


    “放开我!”


    心里奇怪的不安越放越大,姜迟提高了声音试图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可是所有人都沉浸在舞会的氛围里,根本没有人理会这边发生的事情。


    姜迟四处看了一圈,见自己实在没有力气挣脱男人的禁锢,咬咬牙抬起了眼睛。


    “看着我。”


    眼里倒映着群星的少年猝不及防地同庄戈那双深色的眼眸对视。


    残暴的光点渐渐从男人的虹膜上散去,像是瞬间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木偶。姜迟没有精力催眠他做什么奇怪的事情,狠狠踢了庄戈一脚就飞快地从男人的禁锢中溜走了。


    他不敢停,也不敢回头看庄戈的表情。


    他的催眠术很差劲,也就是庄戈这种一看精神不太稳定才让他有机可趁。


    姜迟像是滑手的游鱼,飞快地从男人手中溜走,穿过那些掀起香风的裙摆,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藏进了鲜少有人进入的通道里。


    只是莫名感到一阵晕眩的男人捂着自己的额头站定,冷冷地盯着少年惊惶的身影。


    “没有关系,你继续跑吧,我会抓到你的。”


    随着男人话音落下,还在不知疲倦舞蹈的人们像是被抽去了发条的人偶,顿时萎靡了下来。


    一片粉玫瑰的花瓣飘飘悠悠地从中天落下。


    第92章 黑色狂欢(十五)


    姜迟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


    他努力蜷缩在狭窄的通道里, 也不知道这条管道会通向哪里,只知道自己需要尽可能地避开那些人的视线。


    他害怕被庄戈抓住。


    庄戈那个人, 不, 看他的样子,已经不能称作是人了。


    直觉告诉他要是被这个家伙抓到了他一定会死的很惨的。


    少年呼吸声在狭长的金属通道中不断地放大,他努力环抱住自己的膝盖, 放任自己像是坐滑梯似的自由落体往下掉落。


    他得先找到路风。


    “系统, 凶手是……庄戈吗?”他蜷缩在光滑的管道中有点犹疑地询问着系统,不管怎么看, 庄戈的嫌疑都是最大的。


    没想到系统否决了他的答案。


    “不是哦。”


    “宿主大人还有最后一次猜测凶手是谁的机会, 再猜错的话会有惩罚哦。”


    不是庄戈,那还能是谁?


    姜迟心里迅速地掠过庄云翊身边出现过的人,路风,拉维·怀特, 阿忠……


    好像每一个都有可能,又好像每一个都没有足够的理由置庄云翊于死地。


    他不是个聪明狐狸, 呆头呆脑地连人物关系都还没捋清楚,自己把自己气得眼泪汪汪,脚下一空终于从管道的尽头跌了下来。


    负责烧锅炉的小弟擦了擦脸上的汗, 神情呆滞地看着从通风管道里掉下来的灰扑扑的小美人。


    就像是童话故事里从通风管道里掉出来的笨手笨脚的小魔女, 全身都滚满了脏兮兮的灰尘,可是脸蛋依旧又软又可爱, 很想让人问一句你的扫帚去哪里了。


    姜迟这一跤摔得够狠,膝盖磕在地板上, 手心都擦破了皮, 两只漂亮的蓝眼睛里立刻蓄满了亮晶晶的眼泪。


    “嘘。”


    没有人在的时候姜迟倒是格外坚强一点, 顾不得自己被磕得红肿的膝盖, 向看起来呆头呆脑的水手竖起一根食指。


    被那双仿佛容纳了山川湖海的璀璨眼睛盯住,任何人都说不出拒绝的话语,锅炉小弟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僵硬地点了点头。


    从天而降的小美人艰难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绕开膝盖上受伤的地方拍了拍沾了灰的裤子。


    他好漂亮,就算脸上沾了一点灰看起来也漂亮得像是一尊放在橱窗里的白瓷娃娃。大眼睛很无辜地眨眨,看起来真的很容易被骗的样子。


    他一定是来自上面那个世界吧?


    衣襟上也好香,是撒了据说很昂贵的香水吧,不对,他为什么离我这么近?


    水手小弟晕晕乎乎,被眼前骤然放大的漂亮脸蛋冲击得一时间连思考能力都失去了。


    姜迟伸手在这个不太聪明的年轻水手面前晃了晃,有点担心地问:“你怎么了?被我吓到了吗?”


    “不,不是。”回过神来的水手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年轻英俊的脸上晕上一层难得羞赧的红色。


    他是第一次出海,因为经验少一直被安排在最底层的船舱里负责安全检测,没想到会遇到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美丽生物。


    水手不由得有点庆幸在姜迟刚掉下来的十分钟之前,他的同事们都被派去抓一只据说是上头弄丢了的小鸟了。


    现在只有他,可以独占这份美丽。


    姜迟还不知道年轻水手心里涌出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情感,他双手合十很诚恳地向男人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只是我遇到了一点麻烦。”


    他抬起那双水光淋漓的眼睛,带着一丝乞求地望着水手:“你可以帮帮我吗?”


    连声音都又软又甜叫人想沉溺在无止境的温柔乡里。


    水手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庄戈在船上大张旗鼓地寻找他,笃定姜迟这么一个软弱的家伙一定跑不到哪里去。他准备了黄金的镣铐和囚笼,用来饲养和教训他不听话的小鸟。


    “哟,这不是阿诚吗,你今天怎么上来了。”沉默寡言的水手推着餐车被路过的同伴搭话,水手冷静地握紧了餐车的扶手,“今天人手不够用,叫我来替一下班。”


    那被海风吹得满脸沟壑的同伴笑嘻嘻地拍了拍年轻水手的肩膀:“也是,你长得体面,去伺候那群有钱人总比一辈子在船底要好。”


    年轻水手看起来脾气非常好,被这样调侃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哦,对了。”水手突然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庄老板的那只鸟,找到了吗?”


    “这次可真是个棘手的家伙,不知道躲在哪里呢,那么多人出动都找不到他的一根头发。”同伴大声地抱怨着。


    年轻水手听了觉得不太对劲,他抬起眼,满脸疑惑:“等下,不是鸟……吗?”


    那个饱经风霜的男人顿时大笑起来,很狎昵地朝水手挤眉弄眼:“你不会真的以为只是一只鸟吧?当然是那个啊……被有钱人养起来的漂亮宝贝……”


    水手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推着餐车的脚步都趔趄了一下慌不择路地绕过同伴:“我先去送餐了!”


    餐车的滚轮一路咕噜噜地碾过红金交织的柔软地毯,大半的动静都叫地毯吸收干净。


    “你是新来的?”庄戈站在年轻水手的面前,轻轻用一只脚抵住了餐车前进的脚步。男人居高临下盯着这个陌生的侍者,眼神怀疑。


    水手把自己先前应付同事的那套说辞又拿出来,他看起来意外的老实,说的话自然也非常有信服力。


    庄戈皱着眉,他只是下意识地怀疑一切罢了,又确实找不出漏洞,皱着眉摆摆手让人过去了。


    不,不对。


    脑中有一根弦瞬间绷紧。


    庄戈骤然转过身,死死地盯着那蒙着餐车的长长幕布。


    餐车行驶到一个完美规避了一切视线的角落。


    一只雪白的手臂从餐车垂下来的幕布中伸出来,像是一尾滑腻的白蛇,手臂上裹着一层过度紧张留下的湿漉漉的晶莹汗珠。


    他太白了,以至于手肘关节都被捂出了诱人的粉色,宛若沾了糖霜的新鲜草莓。


    很,很想咬一口。


    年轻的水手咽了咽唾沫,自觉够不上这矜贵的白玉神像,只是束手束脚地看着少年艰难地穿着一身女式礼裙爬出来,又胡乱地调整着脑袋上带着的棕色假发。


    也幸亏系统的商店还能兑换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们在找的人……是你吗?”水手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开口了。


    姜迟愣了愣,棕色长卷发没有完全收拾好,留出卷翘的一绺纠缠着长长的睫毛,蓝眼睛眨了眨。


    “是我哦,所以要保守这个秘密。”


    姜迟拨弄好最后一丝凌乱的假发,踩了踩对他来说过于艰难的高跟鞋。


    “那个,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毕竟可能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水手急急忙忙,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餐车被撞得发出响动,很快听见有人在叫起来:“那个服务生在这里,快!”


    时间来不及了,少年在一刹那回过头,似繁星从中天奋不顾身地跌落。


    “我叫姜迟哦。”


    这些受邀上船的家伙似乎都没有别的事情,终日便是茶会,交谊舞。姜迟用一顶波奈特帽子遮住了自己的脸成功地混入了女士之中,叫那些追赶他的人完美与他擦肩而过。


    接下来最好还是回到庄云翊出事的那个房间去。他想。


    最开始进入那个异世界里不就是在那个凶案现场吗?


    更何况他现在找不到路风,耳朵上的蓝宝石窃听器许久没有过动静,说明路风或许没能和他一般回到现世。


    但是他们穿越过去的异世界又是什么意思?


    预示着船上的人都会死吗?


    如果提前预警的话,他能拯救这一切吗?


    “这位小姐,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您……”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话还没有说完,面前这个看起来格外高挑纤细的女士腾得站了起来丢下一句“没空”就匆匆地跑掉了。


    男人很遗憾地想,光是看露出来的下半张脸都知道必定是个极品的美人,真是可惜了。


    姜迟高跟鞋踩得还不是很熟练,扶着扶手磕磕绊绊地走到案发现场,发现房门居然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是谁?


    他记得自己和路风离开之前一定是关好门的。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发现房间里并没有人活动过的痕迹,一切都还是他们离开时候的样子。


    应该只是被风吹开的吧。


    姜迟松了一口气,试图回想当时是怎么进入异世界的。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松下的心弦被猛地拧紧,姜迟遽然回过头,看到了站在门后的庄戈。


    男人抱着胳膊带着一种叫人看不懂的目光巡视着姜迟这一身的打扮,露出一丝冷笑:“原来有穿裙子的癖好,不早说啊,小嫂嫂。”


    “我很奇怪,我那个大哥到底哪里值得你几次三番地来调查他死亡的真相。”


    姜迟默默地提起裙摆往后退了一步,不自觉地捏紧了无名指上的钻戒,锋利的切面陷进掌心叫他稍微清醒过来一点:“你不是凶手就不关你的事。”


    庄戈挑了挑眉,似乎也懒得再装,比起装模作样,他现在更希望看见姜迟在发现自己丑陋的真面目时被吓得手足无措只能任他摆布的场景:“如果我说我是呢?”


    姜迟:“???”


    第93章 黑色狂欢(十六)


    让庄戈失望的是, 姜迟的脸上并没有出现惊讶害怕之类的情绪,反而是……怜悯?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怜悯我?


    你也和庄云翊一样看不起我吗?


    你也觉得我杀不了他?


    庄戈从未有这样一刻感受到内心怒气如火焰般高涨, 他怒气冲冲地往前踏了一步试图抓住少年细痩的手腕, 然而姜迟灵活地提着裙摆往后跳了一步,警惕地用那双蒙着潋滟水色的蓝眼睛望着他:“不要胡说, 庄戈。”


    他的声音柔和下来, 像是碎掉的冰,浸在春日融融的水里。


    “我知道不是你。”


    他叹出一口长气,语气好似无奈, 那双蓝眼睛瞧着庄戈的时候男人有一种连灵魂都被看透的无所遁形感。


    庄戈冷笑一声:“你知道什么?我拿刀把他捅死了!我不可能弄错的, 那把刀明明已经刺进了他的胸口!”


    那双深色的眼睛如同无底的黑色深渊,他有些癫狂地笑起来, 一步一步走近姜迟:“我向祂许愿,给我杀死他的力量,祂做到了,庄云翊已经死了。那天晚上我就拿着刀,一刀刺向他的胸口,除了我还有谁能杀了他?”


    “原来庄云翊也只是个凡人啊,被刀捅了一样会死的哈哈哈!”


    “你现在是在干什么?给他守寡吗?”


    “姜迟,你可从来不是那种专一的人。”庄戈拉住了姜迟垂落的腰带, 用力地往自己胸口拉了一把。


    姜迟本来这裙子就是胡乱套上的, 被人扯了腰带裙子就穿不住了手忙脚乱地捂着自己的裙子顾不上自己被扯进庄戈的怀里。


    “唔!”


    这人看着瘦, 胸肌怎么这么硬啊。


    姜迟泪眼汪汪地抬起脸,开口牛头不对马嘴:“你说的‘祂’, 是谁?”


    庄戈挑了挑眉, 捏惯了画笔的手指从少年泛红的眼尾一直轻佻地滑落到少年柔软的颊侧, 最后掐住了那截细痩瓷白的脖颈。


    现在他完全是你的了。


    这种想法隐秘地刺激着庄戈。


    自从庄云翊这个贱种出现之后,他好好一个庄家独子就成了处处都比不上他,最后为了生命安全只能装作不问世事去国外学艺术的纨绔子弟。


    本来属于他的一切都被庄云翊抢走了。


    他的父母,老师,朋友,都是这么对他说的。


    他应该抢回来的。


    姜迟也应该是他的。


    男人呼吸急促,手下微微地用力,少年就有点难以呼吸地张开了那张绯红的唇。


    洁白齿列在玫瑰色的唇肉间一闪而过,蓝眸里蒙着一层呼吸困难的淋漓水膜。


    很快他的全身都会泛上这种好看的瑰粉色,为了活命不得不哭求着向他索吻。


    好可怜啊。


    庄戈微微地低下头,试图咬上姜迟的唇肉。


    姜迟含着半包泪,捏住了自己的钻戒。


    这人可真讨厌,从来不听人说话的。


    他挣扎着攥住庄戈的手腕,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喂喂喂,小夫人看起来不喜欢这样哦。”


    就在姜迟准备一口咬上去的时候身后骤然响起了外国人带着点奇异口音的中文。


    惯用左轮木仓的杀手还穿着他那套皱巴巴的西装,贴身的衬衫勾勒出胸口紧实且块垒分明的肌肉。


    他就这么懒洋洋地靠在门口,像一只慵懒但健壮的雄狮。


    “啊呀,”在庄戈因为突如其来的打扰转过身的时候,杀手先生猝不及防地看到了穿着凌乱裙装的小夫人,他笑着吹了声风流的口哨,“真是好风景,我这算不算是,英雄救美?”


    这个混蛋外国人在乱用什么成语啊。


    “你是……”拉维的长相在一众东方人的面孔中格外显眼,庄戈松开钳住姜迟脖颈的手,转过身眯起眼睛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庄云翊雇佣的那个意大利人。”


    拉维本来笑眯眯地抱着胳膊,闻言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那是过去的事了,庄老板已经死了,那么我们的契约自然就结束了。”


    庄戈闻言松了一口气,他之前也听说过这个外国人很难搞,能收入麾下最好,实在不能的话,也最好不要起冲突。


    于是男人脸上很快挂起一个笑:“既然你和哥哥的契约结束了,不如再和我结定一个更合适的契约,我会给你比哥哥更多的钱。”


    “更多的钱?”拉维看起来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


    “更多的钱。”庄戈加重语气肯定了一遍。


    姜迟在他身后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气急败坏地冲着混蛋杀手露出两颗尖尖的小猫似的虎牙。


    看起来要被气哭了啊。


    这种小东西,气哭了会难哄的吧?


    那会很头疼的啊。他可是一点哄人的经验都没有。


    拉维耸了耸肩:“真是不好意思,我已经和身后那位小夫人签订了协议,我将会在这场旅程中全程保护小夫人的安全,所以,抱歉啦。”


    杀手毫无歉意地冲着庄戈摊了摊手,然后在庄戈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飞身过去捞住了少年细痩的腰肢。


    哦豁,好细。


    杀手毫无职业道德地在心里感叹。


    “什么?”庄戈几次三番被这些看起来怪不正经的老东西们愚弄,面色都气到扭曲,“他哪里有钱,庄云翊死后的家产都应该是我的才对,连他自己都是我的,你凭什么把他抢走!”


    还真是个年纪轻轻封建入脑的家伙。


    拉维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脸上还是挂着漫不经心的微笑:“我这个人接单子向来是看心情,小夫人叫我高兴,我自然就接了。”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这不是明摆着说这两人有一腿吗!


    庄戈脸色扭曲得更难看了。


    拉维本来还以为自己会遭怀里这只暴脾气的小东西一顿咬,结果姜迟呆呆地趴在男人坚实的臂膀上,两只玻璃珠似的蓝眼睛理直气壮地瞪着他:“看什么看,我给那么多钱还不够你高兴吗!”


    完全……听不懂啊,这个小家伙!


    还真是捡到宝了。


    杀手露出一个终于算是真心的笑,摇摇头:“没有,你高兴就好,小夫人。”


    姜迟反手抱住拉维的腰,闷声闷气:“把他赶走。”


    “啧,感觉有点麻烦啊。”明明很轻松的事情,男人抱着小夫人细细的腰肢,笑嘻嘻道,“小夫人得给我点报酬吧?”


    一个贴着肌肤的吻就足够了。男人想。


    姜迟呆了呆,他全身的饰品只剩下了右手的钻戒和两只耳朵上的耳钉。钻戒是万万不能给出去的。


    那么就只能……


    姜迟皱起眉,伸手在自己耳朵上摸了一下摘掉了耳朵上的一颗蓝宝石塞进了拉维的胸口一袋,潇洒姿态堪比纨绔子弟在拉斯维加斯舞女的胸衣里塞钞票。


    他甚至无师自通地拍了拍塞着蓝宝石的口袋,昂起尖俏的下巴,完全没有自己整个人都还挂在别人身上的自觉:


    “怎么样,够了吗?”


    还真是个笨蛋啊,难怪被庄云翊那个家伙骗的死死的。


    拉维有点无奈地笑了笑,当着庄戈的面在姜迟唇肉上轻轻咬了一口:“这样才够哦!”


    姜迟捂住嘴巴睁圆了眼睛瞪他。


    “好啦好啦,我的雇主发话了我也没有办法,你要是自己走出去就最好了。”拉维笑眯眯地往前走了一步,男人身高接近两米,一身健壮的肌肉,就像是雄狮迈着危险的步子缓慢地朝猎物走去。


    庄戈大怒:“混蛋!你在说什么!这里可是我家的……”


    “还真是没用啊,有这种家伙做家主,庄家会完蛋的吧?”拉维一个手刀砍在庄戈的后颈轻轻松松把人砍晕,然后提起昏倒的庄戈像是丢什么大型垃圾一样丢到了隔壁房间里。


    “好了,现在应该告诉我你想做什么了吧,小夫人?”


    拉维长腿交叠在一起,懒洋洋地趴坐在一张高背椅上,低着头询问着姜迟。


    少年身上还挂着慌慌张张套上的礼服裙,露肩裙装在刚才的争执中被扯落,露出大片雪白光滑的肩背,棕色鬈发胡乱地披在背上,像是油画里走出来的名门淑女。


    “这个样子看起来很像是要和我私奔哦。”杀手先生口无遮拦。


    姜迟脸上立刻浮起一团有被羞辱到的红晕,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站起来收拾好自己的衣服,四处拍了拍沾上的灰尘。


    拉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很忙碌地东拍拍西拍拍,他已经发现这小东西要是被抓住了就会软绵绵的装乖装可怜,一旦确认自己没有危险就开始露出稚嫩的獠牙。


    真是像幼兽一样诚实的家伙呢。


    姜迟犹豫了一下,捏着指尖,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件看起来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如实告诉拉维:“我需要把路风找回来。他现在……在另一个世界。”


    “嗯?”虽然听到姜迟为了另一个男人搞出这么大阵仗心里就隐隐约约有点不舒服,杀手还是很快地捕捉到另一个听起来很像是玄幻小说里才有的信息,“你说另一个世界?”


    他开玩笑道:“不会是打开大门就到了另一个异世界这种情况吧?”


    这种变态直觉,还真是叫人不爽。


    姜迟鼓起一张臭脸。


    第94章 黑色狂欢(十七)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那一刻, 熟悉的黑雾从敞开一隙的门缝间慢慢地溢了进来。隐隐有要挤满整个房间的意思。


    窃窃的非人的笑声由远及近地响起,怪物故技重施地试图从门缝里钻出来。


    拉维看到那只腐烂的手先是下意识“操”了一声,然后眼疾手快地掏出左轮木仓用木仓托狠狠地砸在了那只骨节都泛起黏腻黄色的手上。


    门外的怪物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叫, 挣扎着想从门外进来,姜迟这会儿已经意识到门内可能属于某种比较安全的地方, 同样用力和拉维一起用力抵住门不让外面的怪物进来。


    只是……为什么偏偏是庄云翊死去的地方会是异世界的入口呢?


    通往这个世界的, 还有别的入口吗?


    这个世界和庄云翊,又有什么联系呢?


    庄云翊,还会出现吗?


    不过现在已经来不及想这些有的没的, 首当其冲的是把这些怪物都解决掉。


    一直躲在房间里也是行不通的, 他们必须要到外面去寻找路风的身影。根据上一次的记忆, 自从他们离开后, 这个连接了两个世界的房间就消失了, 那么路风应该会在哪里呢?甲板?船舱?


    这座巨大的游轮起码有几百个大大小小的房间,要是一一找过来也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那些怪物疯了一样的从门外用力地挤进来,刚勉强塞进一个腐烂的脑袋, 就被拉维用木仓托砸得脑浆都出来。


    就算是用力关好了门,那些怪物仍然前仆后继地用力摔在门上, 就算是摔破了脑袋, 断肢摔了一体也不能阻止他们看见活人的疯狂。


    “这些怪物都是哪里来的?”拉维皱起眉,捏住一绺刚才从一个怪物身上撕下来的布料。那些怪物身上还穿着尚未彻底朽坏的衣服, 从那绺布料的质地可以看出绝对价值不菲。


    加上姜迟之前对他说过的,这是一个同游轮一模一样的异世界,那么就说明刚才试图袭击他们的那些怪物就是之间还在沉迷舞会的出身名流的客人。


    在这个世界里,这些倒霉蛋就像是塔德玛笔下被暴君埃拉加巴卢斯用玫瑰花淹死的食客, 还以为美艳的花瓣不过是宴会上的一次助兴, 无知无觉地在死亡的阴影里继续狂欢, 直到在无处躲避的玫瑰花瓣中一点一点耗干了氧气窒息死亡,尸体在无休无止的海上航行中渐渐地腐烂,唯一的指望是在有生人闯入的时候拖着他与自己同坠地狱。


    姜迟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不知道路风是不是还活着。


    “还能检测到他的生命信号哦。”系统及时在耳边提醒道,给姜迟打了一剂强心针。


    一声诡异的长长钟鸣在破旧的游轮上响起,门外的动静霎时间消失了。


    姜迟和拉维面面相觑地等了好一会儿,确认外面不会再有怪物进来,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间的门。


    外面的怪物已经消失了。


    “哇哦。”看到与游轮装饰得一模一样却老旧得像是已经过去了一百年的装潢,杀手先生很夸张地发出了惊叹。


    姜迟不知道那些怪物什么时候还会像失心疯一样窜出来,扯了扯拉维的衣袖怒视他:“你小声一点。”


    “OK,OK。”拉维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绝对不想乱惹麻烦。


    但是他是绝对不肯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的。


    那双迷倒过无数男男女女的深邃眼睛现在正带着一点探究的笑意盯着走在前面的小东西的腰肢。


    姜迟系带子的手法很烂,唯一会系的蝴蝶结也是系得勉勉强强,现在那条白绸缎带系成的蝴蝶结很活泼地在少年细细的腰上跳动着,好像在引诱着谁伸手去把蝴蝶结扯掉,然后那袭昂贵的丝绸礼裙会像是华丽的包装袋一样落下,露出里面最珍贵的礼物。


    姜迟这时候的假发已经摘掉了露出里面原本的微长的带着一点卷的黑发。发尾挑逗似的拂过雪色的后颈,映衬得那一块光滑的肌肤在昏暗光线下仿佛散发着柔光。


    手贱当然是忍不住的。


    反正这小东西也打不过他。


    拉维袖手插着兜慢吞吞地跟在姜迟身后,趁着他不注意伸手拉住蝴蝶结下的一条缎带轻轻一扯。


    姜迟骤然感觉到身上一凉手忙脚乱地赶紧捂住要掉下来的裙子,脚下却没有注意踩到过长的裙摆眼看就要“啪叽”一下摔到地上,却被拉维抱在了怀里。


    “小夫人的身上是真的很香诶。”不正经的杀手先生笑眯眯地环抱着那截叫人很容易抱上瘾的纤软腰肢,手上还很不客气地摸了一把。


    这人是真的很懂怎么把人惹生气。


    姜迟扑腾着两条腿,愤愤地抱住拉维的手臂在上面啃了一口。


    唔。


    姜迟泪眼汪汪地捂住嘴巴,手臂好硬。


    这些人都是铁做的吧!


    “豁,牙齿还蛮锋利的嘛。”杀手面色不变地点评了一番手臂上的牙印,一边捏住了姜迟软乎乎的脸颊肉向外扯去。


    “这么软的脸怎么脾气这么臭啊,这样可不好讨人喜欢哦。”


    臭脸狐狸要气死了,如果可以的话尾巴都竖起来了。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早知道他就是自己孤身闯龙潭都不要带这个讨厌的家伙过来!


    姜迟脸颊肉上留下一块惨兮兮的红印,他本身特别怕疼,被捏得眼泪都掉出来。他确实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特别可怜,毕竟身处这种处处都有可能潜藏着危险的环境,姜迟还是希望自己能表现出一个冷静强悍的高级玩家的样子。


    但是!


    根本忍不住啊。


    小狐狸很不高兴地皱起眉,眼泪就克制不住地滚落下来,掉在拉维的虎口上,烫得他不由自主地愣了愣。


    “喂,这就哭啦,也太娇气了一点。”


    拉维戳戳姜迟的脸颊肉,戳进去一个小小的凹陷又很快被弹回来。


    眼见有再伸手就会被咬的危险,杀手先生这才感觉到事情大条了,讪讪地用衣袖去擦姜迟的眼泪。


    少年灵敏地躲过了拉维的手,恨恨地伸手把自己的蝴蝶结重新系好。


    “我错了,对不起。”杀手很没诚意地扯扯小美人的蝴蝶结,这次可没有手贱了,反而还把它额外就系紧了一点。


    姜迟才不理他,自己闷闷地掉眼泪,又觉得这样很丢脸,一个人用力踏着步子往前走去,不愿意让拉维看见自己的脸。


    果然很难哄啊。


    杀手懒洋洋地想。


    他直接整个人挂上去,像只大型狼狗用鼻子蹭蹭姜迟的侧颈:“对不起——要怎么样才可以原谅我?”


    姜迟不说话。


    “这样吧,给你打个折,八折,六折,四折,二折行了吧,别生气了,我还要靠着你出去呢小夫人。”


    姜迟的脚步猛地停下了。


    “这样就理我了?小夫人还真是个财迷啊。”


    嘴上这么说,失去了大笔佣金的杀手先生倒是很高兴地笑起来,侧着脸要去亲姜迟的脖颈。


    姜迟很不客气地伸出手“啪”的一声挡住了拉维的脸。


    “等下……”


    他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


    两人已经走到了楼梯的最底层,已经能嗅到花海混杂着浓烈尸臭的诡异香气,飘飘悠悠的花瓣落在鞋面,被氧化后变成暗褐色的花瓣有如不详的血色印记。


    姜迟的脚已经动不了了。


    他的瞳孔在眼眸中因为恐慌而止不住地晃动。


    那只纤细的脚腕现在正被一只涂了猩红色指甲的手死死地攥住,被玫瑰花瓣掩盖的小姐露出了她完整的妩艳的容貌,现在那双死灰色的眼睛从混沌的黑暗中睁开来,正贪婪地盯着姜迟的脸。


    第95章 黑色狂欢(十八)


    不知名的女士咧开一口锐利的尖牙起身冲着姜迟扑过来。


    看起来这么瘦弱的小家伙, 怎么看都是最佳的攻击对象。


    然而这位女士很快感受到自己抓着人类少年脚踝的手腕处微微一凉,她还未来得及在那散发着生人可口香味的肉/体上咬下一块血肉,就率先看到自己涂着精致美甲的手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惨白腕骨直愣愣地暴露在空气里,大捧的黏腥血液落在花瓣上勾勒出诡异的图形。


    “喂,能不能别乱动别人小孩,我会不高兴哦。”一只捏着餐刀的手随意搭在姜迟肩上, 拉维漫不经心地旋转着刀片,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姜迟身上。


    看少年转过脸看他, 他还特意解释了一句:“在那个看起来很讨厌的家伙身上顺来的, 看来还挺好用。”


    姜迟让他压得人都要矮了一寸, 颤颤巍巍得脸都憋红了。


    这个家伙, 好重啊。


    总算是反应过来了的女尸捂住光秃秃的手腕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 暴怒地再度朝着少年的脸抓去。


    姜迟往后仰了仰, 身后的男人长腿曲起, 快狠准地一脚踢在女尸的小腹上, 尸体在恍若非人的巨大冲击力下连姜迟的一根头发都没碰到便滚成一团飞快地朝身后摔去狠狠地砸在了同样被花瓣覆满的餐桌上。


    精致的陶瓷杯碟掉在花海里连破碎的声音都被淹没。


    女尸被踹得仿佛脊骨都折断了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着,还挣扎着用仅剩的一只手缓慢地朝漫溢着香甜活人气息的方向移动着。


    “还真是坚强诶,像蟑螂一样。”身材高大的男人黏糊糊地像是没长骨头一样贴在姜迟身上,讲话非常不客气。


    姜迟整个人小小一只被抱得连气都喘不上了, 奋力用爪子推着拉维的脸:“没必要抱这么紧吧!谋杀雇主可没有奖金哦!”


    生着双深灰色眼眸的男人垂眸若有所思地瞧了瞧东方小美人泛着一层艳丽红色的脸颊, 低笑了一声慢吞吞地松开了一直禁锢着少年上半身的手。


    奖金什么的, 他可不在乎。


    他们刚才动静闹得这么大却没有听见其他的什么声响,说明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人以外应该没有别的人了。


    整个舞厅都被花海吞没,看似浪漫的玫瑰花下不知道藏着几具尸体。这艘游轮启航的时候被各大报纸放在版面上大肆报道, 本着游戏玩家的敬业精神, 姜迟航行前认真看过上面的数据, 客人加上船员,一共有一千四百四十四个人。


    粉红色的花瓣几乎漫过半截楼梯,谁也不知道下面是不是堆着层层叠叠形状扭曲的尸山。


    光是想想就叫人起鸡皮疙瘩。


    更何况,谁也不知道刚才那具女尸是为什么突然醒过来开始攻击人类。


    舞厅是通往甲板的必经之路,也就是说他们必须踏过这片藏着成百上千具尸体的花海。


    然而还没等姜迟犹豫,拉维这个混蛋抬手把这只瞻前顾后犹犹豫豫的小东西拎了起来无所畏惧地踏上了这片玫瑰坟墓。


    “喂!”姜迟骤然被失重感袭击,抱着拉维强壮的胳膊扑腾了一下,见这人是准备带着自己走过花海,这才老老实实地挂在人身上安心做一只软绵绵的狐狸挂件。


    作为身经百战的顶级杀手,皮鞋下踩着的是什么没有比拉维更清楚了。


    隔着一层看似柔软轻若无物的花瓣,男人依旧能清晰地感知到脚下踩着的是扭曲的腐烂的手骨,接下来是……身体吧?这个感受应该是小腹,可能已经烂到能见到内脏了踩下去会溢出来恶心的黏液,嗯……这个应该是脑袋吧,踩在别人头顶上的感觉……还真是令人愉悦啊。


    男人像是很普通地走在被落日笼罩的黄金海岸上,怀抱着心爱的美人,在海风的吹拂中漫不经心地披着余晖散步。


    每走过一步,脚下的尸体就开始隐隐地躁动起来,听说有些怪物会嗅到人类身上独特的气息以此作为攻击的依据,那么他们现在无异于是站在这些尸体的脑袋上挑衅了。


    顺便跳个踢踏舞也不是不可以。强大到离谱的男人脑子里冒出的想法也总是离谱。


    有腐朽的手骨从花丛中伸出来试图抓住挑衅者的脚腕然而直接被男人踩断了脆弱的腕骨,冒出来的头颅也直接被男人一脚弄碎。


    红红白白的汁液洒落在艳丽的花瓣上,花海上浮着旖旎又不详的浓烈香气。


    姜迟缩成一团把脸埋在拉维的身上,安静乖巧得仿佛真是个无知无觉的洋娃娃。


    小夫人在他身边还是第一次有这么乖的时候。


    啊,要是舞厅再大一点就好了。杀手先生那双迷死人不偿命的深邃眼睛里还带着一丝轻佻的微笑,嘴上有点遗憾地长叹出一口气。


    还真是适合带着小夫人一起去海滩上吹着海风散步啊。


    等等,海风?


    哦,看来是到了甲板了。


    一隙昏暗的天光从紧闭的门缝中间泄露进来,拉维推开门,被凛冽的海风吹得眯起了眼睛。


    花瓣从关死的门中倾泻而下,像是失控的浪潮混着白骨和断肢堪堪铺洒在男人的脚下。


    外面根本不像他想的那么阳光明媚,大片阴沉沉的乌云压在海面上,海面暗流汹涌,像是随时要掀起一场暴风雨。


    甲板上空无一人,水手或许也早就死于非命。


    姜迟有点困惑地皱起眉。


    路风到底去哪里了呢?


    脚尖不小心蹭到一个小团,姜迟低下头发现那是一张被揉皱的报纸。


    还真是稀奇诶。


    这种时候出现的任何一个东西都有可能是破局的关键线索。


    “等一下。”


    “一个破纸团而已。”拉维懒洋洋地说,他垂眸看着少年的动作却并不阻止,嘴角依旧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深灰色的眼瞳里显得无端冰凉。


    姜迟弯下腰把那个纸团捡起来,认认真真地摊开留下了密布褶皱的报纸。


    一打开纸团就被上面巨大标粗的头版新闻标题吸引了目光。


    “怎么可能呢……”姜迟有点破音,惊恐得连瞳孔都在微微震颤。


    《庄氏游轮于4日晚八时遭遇特大飓风,游轮失踪,乘客无一生还》


    时间是……7月4日!


    也就是……


    “所以说这其实是未来世界。”拉维下巴抵在姜迟的肩窝上,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要命不久矣了的恐慌感,“这是预示着几天之后我们就会像刚才的尸体那样被花瓣淹死吗?”


    他有点轻蔑地笑起来:“那我也太蠢了。”


    “所以这个花海到底是谁做出来的?”姜迟有点困惑地皱着眉,很用力地严肃一张小脸思考着。


    更加迷惑的是,既然游轮失踪了,这张报纸又是谁带上船的呢?


    拉维才不管这些,他扭头盯着这不太聪明的小家伙试图破解迷局的样子,感觉手有点痒痒的。


    这种古怪的感觉,就像是你看你家小猫咪抖着胡子努力想法子偷小鱼干的时候,总是很忍不住想去撩撩胡子惹它生气咪咪叫两声。


    可惜拉维的手还没伸出去就被其他烦人的声音打断了。


    离他们不远处,也就是纸团滚落的地方传来被隔断后依然剧烈的打斗声,或者说,是单方面围殴的声音。


    姜迟记得这间屋子好像是……娱乐厅吧?


    就算是在游轮上,庄云翊也不会放过一分一毫从这些富豪手里捞钱的机会的。


    初初上船的时候庄云翊也带着他来过,谁都知道这是庄老板的小夫人,谁敢不给三分薄面,姜迟赢了还以为是自己今天运气爆棚傻乎乎地高兴再被庄云翊借着高兴的理由按住一顿亲。


    是路风吗?


    还是什么别的……未知的怪物?


    “来都来了,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再说呢?”拉维说。


    他随手推了推门,手上受到了一点阻力。


    门被关死了。


    男人的手按在门把手上,半晌没有动静。


    “小夫人。”


    姜迟还等着男人开门,看他半天不动忍不住想要催促。


    “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姜迟愣了愣,眨着眼睛无辜地回望他:“当然可以。”


    这真是被娇养得可怜的美人,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拉维嘲笑地想。


    “小夫人你来这里到底是想找路风,还是谁呢?”


    姜迟卡了壳,不自然地望向别处:“还能是谁啊,当然是路风了。”


    “小夫人,就算是杀手被骗了也是会伤心的。”男人故作忧伤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姜迟慌了一下,结结巴巴道:“好,好吧,其实我还是想来查庄云翊死亡的真相。”


    “小夫人还真是爱上庄老板了吗?”


    姜迟心虚地稳住人设:“当然爱了。”


    “可以告诉我小夫人为什么爱庄老板吗?”男人像是钻了什么诡异的牛角尖。难道只要对你好就行了吗?给你足够的钱?


    还真是拜金的家伙啊。


    没想到姜迟抬起眼,很天真地反问:“这需要理由吗?”


    男人顿了顿,突然笑起来。这次他的笑容总算变得真心实意起来。


    “捂好耳朵。”


    “嗯?”姜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捂住了两边的耳朵,满脸迷茫地望着男人。


    男人随手掏出了他那把叫所有人避如蛇蝎的银质左轮,抬手冲着门锁处开了一木仓。


    随着一声巨响,大门应声而开。


    虽然已经捂住了耳朵,姜迟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哆嗦了一下,狐狸毛都要炸得漫天乱飞了。


    “路……风?”


    确实是小夫人日思夜想的男人呢。


    只是出现的不是很体面罢了。


    拉维像是看好戏似的懒洋洋地想着。


    第96章 黑色狂欢(二十)


    装饰奢华的娱乐厅里仍旧与现实世界一样, 天花板上悬挂的巨大灯球自中心投下炫目的冷光,各种玩乐机器自动开启, 大笔的筹码如流水一般哗哗从桌面上推倒, 昂贵的酒液在玻璃高脚杯中闪烁着琥珀一般的色泽,混着淡淡的血腥气叫人神经发麻。


    唯一不同的就是,大厅里没有人。


    涂装艳丽的机器面前空无一人却依然疯狂滚动着相同或相异的图形, 似乎真有看不见的生物正站在机器面前发出惊喜或懊恼的呼声。


    空空荡荡却兀自热闹的娱乐大厅里,只有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摇摇欲坠地站在赌桌前勉强维持着最后一口气。


    赌桌对面西装革履的男人微笑着撑起双手,懒洋洋地一摊:“真不好意思, 你又输了, 路警官。”


    男人如同这个豪奢王国的君主,穿着一身高定品牌的定制西装三件套,袖口别着价值连城的翡翠袖扣, 慵懒地坐在高背椅上,也如王一般君临。


    路风吐出一口带着血腥的长气, 被血痂掩盖了大半的右眼只能看到一层血糊糊的影子,他迟缓地感受着喉咙被撕裂后的剧痛,冷笑了一声:“谁输还不一定呢。”


    “除非命运那个混蛋说他跟你上了床, 否则我就不信你这个垃圾会一直赢到最后。”路风红着眼睛咧开嘴,如同一个真正的被逼入绝境的赌徒, “我再加码。”


    庄云翊沉默了一阵, 然后慢悠悠地笑起来, 这个披着人皮的魔鬼微笑起来依然优雅如绅士:“你已经没有什么能输了, 路警官。”


    “哦, 我想起来了, 你还有。”斯文俊美的男人终于露出獠牙, 他无不恶意地微笑, “你可以把我夫人对你的感情当做筹码。”


    “输了的话,你们之间的关系就烟消云散了,他不再认识你,你也不会再是他想要的情人……或者上司。”


    路风瞳孔骤缩了一瞬,旋即了然地勾起唇角:“我就知道这种把戏瞒不过你,不过,你说错了一点。”


    “我还有一条命,跟你赌。”


    庄云翊嘴角的笑意微微凝固:“我倒不知道,光风霁月的路警官居然会对别人的妻子这么情深义重。”


    路风擦了擦嘴角的血,英挺眉眼笑起来的时候还是那副风流不羁的花花公子的模样,专门挑着庄云翊的底线踩:“我希望有些人最好有一点自己已经死了的自觉,逼着年纪轻轻的妻子给自己守寡是不是太不人道了一点。”


    路风大言不惭:“正义的路大警官当然有义务安慰伤心的下属了,死人就好好地待在坟墓里看着吧。”


    庄云翊手指交叠冷笑一声:“不知道小迟看见我身上的弹孔出自路警官的木仓会有什么反应。”


    路风顿了顿,他额头上的伤口似乎又有些破了,温热的鲜血很快从伤口淌下来糊住了他本就不清晰的视野。


    “那就走着瞧。”男人低声道。


    ……


    姜迟一进娱乐厅,就看到浑身是血的路风倒在赌桌上,蜿蜒的血迹一直蔓延到姜迟的脚下,几乎瞬间让他回忆起当时看到倒在血泊里的庄云翊的画面。


    小狐狸差点被吓到应激。


    “不,不要。”他下意识冲过去想要捂住路风身上那些还在源源不断出血的伤口。


    但是更致命的伤出现在他的胸口。


    他的心脏不见了。


    男人的胸口破开一个碗口大的洞,汩汩的还在散发着热气的血液从无药可救的伤口中涌出,浇湿了姜迟伸出的手掌。


    小狐狸迟钝地看了看自己被染成猩红色的手,他呆呆地反应过来了什么又慌里慌张地去看睁开了眼睛的路风。


    想来平行世界应该是和现实世界不太一样,路风就算是失去了心脏,也还能撑到见到姜迟最后一面。


    男人睁开唯一一只完好的眼睛,他双眼皮很宽加上睫毛长眼窝深,望向人的时候就显得十分多情而温柔。


    姜迟突然觉得有点难过。


    系统一万次地警告姜迟这些NPC都是游戏里设置的数据,玩家不应该对他们付出太多的感情,但是……


    看个番都会对纸片人动心呢,有些情绪怎么可以说收回就收回呢。


    更何况,为了每个玩家都能深层次地沉浸到游戏里,姜迟的设定上还有一个深爱路风的被动,要不是系统每天揪着狐狸耳朵教育,连姜迟自己都要错觉他深深爱上路风了。


    “小迟……”他从喉咙里卡出一口血,“我知道你会回来找我的。”


    明明都快死了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啊。


    姜迟的手隔着一层空气想捂又不敢捂地僵硬地悬在路风伤口上方,他的声音有点抖:“你别笑了,一笑血流得更多了。”


    他哆哆嗦嗦地说:“你不要死啊,你不能死的。”


    路风明明是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被不知名的怪物杀死了呢。


    这个时候,姜迟还以为杀了路风的人,是那些被埋葬在花海里的怪物的同伙。


    温热的透明液体滴在路风的胸口,混杂着浓腥的血液,颓丧地挽留着路风奄奄一息的身体。


    “别哭。”


    路风还能笑,笑起来的时候还是那个能够轻轻松松摆平一切不平之事的英俊潇洒路警官。他抬起一只手捏了捏姜迟的脸颊,看着那双雾气蒙蒙的蓝眼睛里溢出更多的闪烁的水晶。


    他说:“我有两件事想告诉你,我怕再不说我就来不及了。”


    “第一件事,庄云翊是我杀的。”


    那个晚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监听耳机里听到不断传来的欢愉声音像是某种刻毒的魔咒催生出他心里最可怕的欲念和嫉妒。


    想要一个人独占姜迟,想要把这个名义上与姜迟绑定在一起的男人送入地狱。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提木仓瞄准了男人的胸口。


    要潜进房间对一个作战经验丰富的警察来说很容易,处理现场更容易。


    他把那枚洞穿了庄云翊胸口的子弹硬生生又用小刀挖了出来带走。


    一切的动静都做得巧妙而悄无声息,他甚至还有时间在熟睡在一旁的姜迟脸上落下一个比羽毛更轻飘飘的吻。


    清醒过来的路风完全不后悔,要说他这辈子唯一后悔的事,就是自己亲手把姜迟送到了庄云翊的身边。


    他不该把人送走之后才真正认识到自己的内心。


    信息量有点大,姜迟茫然地眨眨眼睛,一时间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


    路风?杀了庄云翊?


    这完全不符合路风的人设啊?


    “系,系统……”姜迟下意识向系统求助,混乱得连狐狸毛都愁掉了一蓬。


    系统眼疾手快伸出爪子把那撮满天乱飞的狐狸毛抓住,叹了口气给自家宿主放海:“他不是啦。”


    那他……为什么说自己是凶手啊。


    姜迟被雾水淹没,眼花缭乱地吐魂。


    “不过我现在,”他看起来很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吐出一口长气,带着血的手心在姜迟脸上留下一个猩红的掌印,“我已经把命还给他了。”


    他话中未尽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姜迟惶然地睁大了眼睛:“你是说,是庄云翊杀了你?”


    路风捂着喉咙很痛苦的样子,他全身都是伤,若有若无地告诉姜迟都是庄云翊把他折磨成这样子的。


    “让你伤心这么久,我很抱歉。”路风低声说。


    他最后艰难地亲吻了姜迟的眼睛,那比海比天空还要纯蓝颜色的璀璨眼眸,在他的唇瓣下闪烁着不断晃动的软弱的水光。


    他是在为了我哭。


    为了我而悲伤着。


    为了我而痛苦。


    路风阴暗而快意地想着。


    “第二件事,”他贴着姜迟的眼睛,微微地翕动着双唇。


    “就是我爱你。”


    场面惨烈堪称狗血电影催人泪下的大结局,这时候应该开始唱起能把人肠子唱断的《我心永恒》了。


    姜迟看起来确实是被击中了。


    小狐狸哭的泪眼汪汪身在其中,原来所谓的沉浸式体验是这个意思啊,学废了。


    意大利男人百无聊赖地靠着门瞧着这一场深情款款到有点令人作呕的演出,深觉亚洲人还真是一群天生的影帝影后,奥斯卡不开在东亚简直浪费。


    偏偏这个唯一的观众还是个脑子不太好的,被骗得堪称团团转。


    小夫人,笨笨的,好可怜啊。


    “看来你的情人遭遇不太好,用你们的方式说,请节哀。”拉维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又在悲伤的意思,甚至脸上隐约还有一点幸灾乐祸。


    姜迟脸上和手上都是路风留下的血迹,但是他看起来倒并不狰狞,反而有一种诡异的艳丽。


    他有点呆滞地眨眨眼睛,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拉维的手:“庄云翊肯定还在这里,他杀了路风,会不会也来杀我们?”


    拉维耸耸肩,他拉住了姜迟的手顺便很小心眼地蹭掉了路风留在上面的血迹,才在少年洁白的手背上落下一个绅士的吻:


    “不用担心,作为小夫人的保镖,我一定会保护小夫人的安全。”


    倒也不是安全不安全的问题。


    姜迟愁秃了狐狸毛,所以到底谁才是杀了庄云翊的凶手啊。


    第97章 黑色狂欢(二十一)


    ——嘶, 家人们,这个副本我怎么觉得没这么简单啊?


    ——这是解密本吧,笨蛋老婆真的解得出来吗?再猜错一次就要死掉了啊。呜呜呜我可怜的老婆酱


    ——凶手不是路风吧?话说我觉得这个杀手看起来也不太对劲的样子, 感觉后面肯定有点事。


    ——老婆,哭的好可怜哦,嘿嘿给我亲亲


    ——上面能不能穿个裤子把老婆吓得在我怀里哭了一个小时才好


    ——路风这个二臂跟我老婆说什么呢!老婆猜错了会死掉的诶!你死掉了还能重置,我老婆不可以的啊啊啊啊啊!


    姜迟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庄云翊。


    他必须重新见到他, 才有可能找到杀死庄云翊的真凶。


    娱乐厅里只剩下了路风冷冰冰的尸体, 空气中依然泛着冷淡又粘稠的血腥气味。那些金碧辉煌的装饰在这一刻都无可避免地沾染了血案的森冷气息。


    然而小狐狸在意识海里抖抖耳朵, 敏锐地察觉到一点淡淡的古龙水的气味。


    这是庄云翊身上的香味。


    男人作为一个无论何时从里到外都完美得无懈可击的顶级霸总, 自然是从头发丝精致到脚趾。


    姜迟无数次被男人抱在怀里的时候都嗅到过那股冷淡又矜贵的香气。


    庄云翊一定就在这附近。


    少年惶然地睁大眼睛, 可是空荡荡的赌场, 除了兀自工作的机器,并没有其他生人的影子。


    到处都有一种人去楼空的冷寂。


    “看来你亲爱的丈夫已经走了。”拉维懒洋洋地低着眼睛说。杀手的眼里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笑眯眯地欣赏着小夫人六神无主的慌乱情态。


    姜迟有点心慌, 时间已经不够了, 系统说过七天之内必须找到杀死庄云翊的凶手,今天已经是规定期限的最后一天, 十二点之前他还不能说出真正的凶手, 他就……死定了。


    “唔。”


    容色昳丽的少年兀自咬住了绯红色的唇肉, 竭力地压抑住喉间泛起的闷闷的哭声。


    本来还要调侃几句的男人瞬间住了口,铁灰色的眼眸里带着一点惊异又古怪的目光瞧着偏过脸去掉眼泪的男孩。


    怎么就……哭出来了呀。


    只是一眼看不到老公就会变成这样子吗?


    好娇气啊。


    结婚的时候是不是每天都要黏在老公身边啊,看不到的时候会不会自己裹着老公的衣服做一些坏事呢?


    男人的思想忍不住滑向更加危险的地方。


    姜迟也不想哭的, 只是他没有办法告诉任何人找不到凶手自己就要死掉的事情, 加上不断遇到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 好不容易找到的路警官又这么轻易地在自己面前死掉了, 过于强烈的负面情绪积压在一起, 眼泪率先承受不住委屈从眼眶里滚落。


    他当然不知道面前这个轻易能把自己拆吃入腹的家伙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少年哭起来的样子,说实话,总是很容易惹起人心里最阴暗的谷欠念。


    他本身肌肤瓷白,愈显得眼尾和鼻尖都泛着诱人的粉红,海蓝色的虹膜里被粼粼的水光洗过一遭更像是熠熠生辉的顶级海蓝宝,叫人光是瞥一眼都下意识屏住呼吸。


    怎么连哭都哭得怎么漂亮。


    名叫拉维的杀手在金碧辉煌的赌场中微微地露出一个笑来,眼尾拉长,铁灰色的眼眸如同荒原上亟待猎食的野狼。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帮助小夫人找到那位令你心碎的男人。”


    他像是一个真正的绅士那样捉住了姜迟的一只手。


    少年的手都是软的,握在手里像是捉住一匹昂贵的东方丝绸,冰凉的光滑触感叫人不自觉沉迷。


    “一切都交给我吧。”


    他低头在姜迟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那双倒影了最澄澈的天空的眼睛蓦然睁大了。


    “小夫人可以把这当做施舍给我这个可怜人的,一点报酬吧。”


    姜迟还没有反应过来,红如丹砂的唇肉就猝不及防被另一张唇含住,带着一点淡淡粗粝烟草味的舌尖先是温柔地舔了舔少年那颗微微鼓起的绮丽的唇珠,这就像是披着一张绅士皮囊的野兽,用温柔的伪装欺骗无辜的幼鹿张开洁白的贝齿,露出被藏在齿列之后的,仿佛浸着糖霜的舌尖,再暴露野兽贪婪的本相。


    姜迟应该是有在挣扎的,可惜他人这么小只,力气又只有一点点,惊惶之下的推拒都被比自己高出一截的男人一只手轻松化解,细痩手臂被男人紧紧箍住攥出一圈可怜红痕。


    拉维把他抱得太紧了,胸骨间传来一点闷闷的痛感,为了呼吸姜迟不得不主动张开一点嘴巴,像是珠贝终于主动展示出柔软的内里。


    有那么一瞬间,姜迟以为自己的舌头要被吃掉了。


    他感受不到自己唇肉和舌尖的存在。


    烟草味麻痹了他的唇舌,漂亮的幼鹿只好傻乎乎地张着嘴任由凶猛的野兽叼住软贝似的舌尖吮吸。


    锋利牙齿把他舌头咬痛了,姜迟就皱起眉头用那双雾蒙蒙的蓝眼睛谴责地望着男人。


    他不知道这样只会挑起男人本来就高涨的谷欠火。


    “你都把我看硬了,宝贝。”拉维笑起来,那双灰色眼睛里潜藏的危险讯号让姜迟不由得心下一紧怀疑自己随时都要被男人连骨带皮地吞吃掉。


    而现在,男人就在吃他的舌头。


    嘴巴现在一定肿了,姜迟含着要掉不掉的眼泪闷闷地想。恍惚间他甚至嗅到了自己口腔里传来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少年似乎还弄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不是说帮他找到庄云翊吗?


    现在这样又是怎么回事。


    他快被亲傻了。


    嘴巴有点麻了,下颚酸痛得合不上,兜不住的晶亮涎液沿着水红色的唇肉淌下来打湿了纤细的脖颈和裙子的领口。


    他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可笑。


    姜迟很委屈地想着。


    像是个连自己口水都管不好的白痴。


    然而男人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胸膛里发出震得姜迟半张脸都要麻掉了的笑声,他微微地退出一点,然后慢慢地舔舐着少年雪白下颚上沾染的晶亮涎液。


    他现在比刚才更漂亮了。


    整张脸因为缺氧而染上艳丽的玫瑰似的颜色,楚楚可怜的蓝眼睛雾蒙蒙地望着他,那张亮晶晶的花苞似的唇已经完全变成烂熟的艳色,像是被强行催熟的可怜花朵,水红花瓣上还在小心翼翼地兜着甜腻的蜜露。


    裙子都要湿掉了。


    姜迟迷迷糊糊地想着。


    裙子。


    哦,是哦。


    他现在还穿着那件很不方便活动的礼裙,黑发凌乱地黏在雪白肩颈上,昂贵的丝绸裙摆被揉皱了眼看着男人那只还生着一层木仓茧的手就要顺着裹着一层软滑丝袜的大腿摸进去。


    姜迟全身都细伶伶的,唯独腿根倒是软软的生着一层丰腴的雪色软肉,被丝袜边勒出艳色无边的痕迹。


    丝袜?


    早知道不穿这么全了,总觉得怪怪的。姜迟一边掉眼泪一边心想。


    他现在这个样子一定非常难看。


    不是说……是想办法叫庄云翊出来的吗?


    这样他真的会出来吗?


    难道不会让人觉得讨厌吗?看见明明是自己妻子的浪荡家伙当着自己的面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不清不楚地鬼魂,连自己的口水都不能好好地管住。


    真是个风流放荡的家伙啊。


    姜迟又要哭出来了,他努力推掉男人放在他大腿上的手,张开的嘴巴里露出晶莹整齐的雪白齿列:


    “骗人,你骗人。”


    他这么迷迷糊糊地说话,每个字都黏糊糊又甜腻腻地连在一起,难为一个外国人耳朵倒是清楚的很,拉维笑着在他唇肉上又咬了一口:“我可没有骗人。”


    “你看啊,小夫人,他这不就出来了吗?”


    他颇有占有谷欠地按住了少年瘦弱的肩背,逼迫姜迟只能靠在自己的怀里,带着姜迟稍微偏偏了身体,露出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庄云翊。


    “真是好久不见,庄老板。”


    杀手先生像是挑衅又像是老友重逢,面对着庄云翊咧开嘴,懒洋洋行了个绅士礼,“许久不见,您看起来还是那么仁慈。”


    “不仁慈的话,早在你轻薄我妻子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是尸体了。”


    庄云翊冷冷地看着他,脸上罕见的没有带什么表情。看起来是连客套的微笑都不想再保持了。


    “我叫你带小迟过来,不是为了让你在我面前欺辱我的妻子的。”


    什,什么?


    姜迟显然有点懵了。


    什么叫“我叫你带过来”?


    这其实是一个圈套吗?


    姜迟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茫然地望着男人。


    环抱着少年的拉维手不自觉地紧了紧,从喉间发出一声冷笑,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松开了一直禁锢着少年的手。


    “要是你的鬼魂丈夫对你做了什么,记得要来找我求救哦。”杀手先生很认真地捏住了姜迟的脸。


    逼迫着姜迟含着眼泪点头,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完全放手。


    穿着西装三件套的男人低低叹了口气,向陷入呆滞的小妻子伸出一只手来,他的语气还是那么温柔,是在面对姜迟才有的独一份的柔软:


    “到我这里来,小迟。”


    一如他生前的模样。


    第98章 黑色狂欢(二十二)


    姜迟恍惚间以为自己要死掉了。


    迷迷糊糊地同庄云翊那双含着一星温和笑意的黑色眼睛对视, 手脚就像是完全不受控制地朝他走过来。


    庄云翊就这么伸开手,是一副要完全将他接纳的样子。


    姜迟的灵魂飘飘悠悠地升在半空中,看见自己的身体跌跌撞撞地投入庄云翊的怀抱, 黑发和裙摆一起在身后飞舞。


    男人的手指掠过少年耳后的发丝, 带着一丝暧昧意味地摩挲着少年敏感发红的珠玉似的耳垂:“好孩子, 我在这里。”


    姜迟明明心里还称得上是冷静, 但是他的身体在发抖。


    与其说是久别重逢的想念,不如说是一种在绝对的力量下弱小物种下意识的瑟缩示弱。


    庄云翊嘴角总算勾起那抹叫人无比熟悉的微笑,他抚摸着少年的脸颊, 手指滑到尖俏下颏上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强硬地勾起了姜迟的下巴。


    那双含着破碎星辰的蓝眼睛被迫同一对看不见底的黑色深渊对视。


    姜迟眨眨眼睛,流出被强烈光芒刺激到的生理性泪水。


    男人捏住了他的下颏要在那被迫熟烂的殷红花朵上重新覆盖上自己的印迹。


    少年像是被迫献祭的羊羔, 无处可逃而不得不接受他的神明给予的一切。


    姜迟的视野渐渐地模糊起来, 最后的意识只能停留在庄云翊逐渐放大的脸上。


    不知道有几根眼睫毛呢。


    姜迟这时候还稀里糊涂有空想些有的没的。


    ……


    “操!死小子别让老子抓到你!”


    “小野种!给老子站住!老子今天一定要挖出你的肠子!”


    姜迟是被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过于粗鲁的呼喊叫醒的。


    他从吵闹声中猛然睁开眼睛,视野里一枚易拉罐正挟着无可匹敌的速度凌空朝着他的方向飞过来,眼看就要砸到自己的脸上。


    姜迟身体僵硬了一瞬, 试图躲避即将砸到身上的易拉罐,然而他刚想逃开骤然感受到小腿上传来尖锐的疼痛。


    他居然在这种紧要关头抽筋了!


    姜迟强忍着眼泪, 心想好吧也就痛一下的事情,大不了也就是破个相,真男人无所畏惧。


    然而那只易拉罐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砸在姜迟的脸上。


    一只手穿过少年僵硬的腰肢轻轻松松将他揽进了怀里躲过了易拉罐的袭击。


    姜迟呆呆地望着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庄云翊的脸,注意到那只本来以为十分凶险的易拉罐居然直直穿过了自己的裙子,掉在了地上。


    咦?


    他下意识抓起自己裙摆紧张地确认了上面并没有上面能够一个易拉罐穿过的巨大破洞,迷茫地眨眨眼睛。


    这是说……


    “这是我的记忆。”


    庄云翊摸了摸姜迟的头发,语气温和。


    姜迟茫然地抬起脸望着他, 似乎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自己面前展示一个人最私密的东西。


    庄云翊轻笑了一声, 揽住了姜迟的腰完全用自己把单薄纤细的少年环抱在怀里:“小迟不想看看是什么让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吗?”


    姜迟心说这能看出是谁杀了你吗?


    那我才有兴趣。


    他现在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十分狭窄破败的小巷里, 湿漉漉的砖墙上蔓延着大片的青苔, 凌乱的纸板箱和破损的家具几乎要把整条过道堵死。


    一道灵活如豹的身影从那些拥挤的障碍物中飞快地穿过,身后跟着好几个拿着棍棒和砍刀穿的花里胡哨的男人。


    刚才那枚凶险的易拉罐就是追在身后其中一个染着黄头发的男人飞掷过来的。


    而狼狈地跑在最前面怀里还抱着一个牛皮纸袋的男生……正是缩小版的庄云翊。


    姜迟从来没有见过庄云翊这样狼狈的模样,下意识睁大了眼睛。


    穿着一看就知道洗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发白的衣服,脸上甚至还蹭着好几块黑灰,本该矜贵俊美的五官现在只能看出被逼到绝境的幼兽的暴戾。


    “我在十八岁之前一直生活在这里,S市被遗忘的角落,被称为垃圾堆的地方。”庄云翊轻轻地用鼻尖蹭着姜迟柔软的脸颊,明明是在讲述那段被所有人当成野狗的艰难日子,他的语气却无比轻松仿佛只是在叙述一段别人的人生。


    “庄家的人一开始根本没想把我认回去,毕竟我的父亲是个为了一个舞女放弃家业还被竞争对手杀死的废物,废物和废物的结合,在他们看来生出来的也一定是废物。”


    那个少年庄云翊刚刚逃脱了一众壮汉的追击,小心翼翼地掏出怀中的牛皮纸袋,确认外表没有破损后才长出一口气,又谨慎地观察了一圈四周确认没有人跟踪之后才扭头窜进一条更阴暗狭窄的小巷。


    巷子的尽头是挤挤挨挨的破旧板房,庄云翊打开其中一间老旧的铁皮门,走进去里面躺着一个瘦成皮包骨头的长发女人。


    庄云翊跑过去扶起女人又给她看牛皮纸袋里装好的药。


    姜迟从来没有见过庄云翊这副样子。


    按照常理来讲,看一个强大的人偶尔流露出的不堪一击的脆弱是很容易叫人萌生出不该有的心思的。


    姜迟懵懵懂懂的,只是觉得庄云翊这个时候看起来格外的可怜。


    笨蛋小狐狸愤愤叉腰心想要是他在的话,一定会收庄云翊当小弟好好地保护他的。


    “从十二岁之后,我发现自己有一种独特的能力。”


    庄云翊玩弄着姜迟耳边垂落的一绺黑发,一边同少年围观着当年的自己是如何走进人声杂乱的地下赌场,如何赚到人生的第一桶金。


    这手段并不算光明,但是对他这样本就烂泥似的人生来说不过是烂和更烂的区别。


    男人如同毒蛇吐信,缓缓地舔舐过少年霜白色的耳廓,“我发现只要我想,我可以无限放大一个人心底最黑暗的想法。”


    黑暗中的庄云翊咧开猩红唇角露出锋利雪白的獠牙,宛如轻易玩弄人心的高高在上的神明。


    “只需要一点点,最微不足道的暗示,本来就疯狂的赌徒会把自己的性命押上赌桌,再善良的人类也会迅速堕落成恶鬼。”


    “小迟,你看,人类本来就是这么脆弱的东西,甚至都不用我动手,他们就会把自己玩成这么恶心的样子。”


    地上到处都是血,尸体,和横飞的断肢。


    十八岁的,回到庄家的庄云翊,穿着一身雪白的衬衣,冷漠地站在血污之中,冰冷目光似乎透过时空,落到了姜迟的身上。


    姜迟猝不及防和年少的庄云翊对视,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却又很快被庄云翊身上的温度化解。


    姜迟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揪住了庄云翊的衣角。


    说起来好笑,在虚虚实实的记忆世界,连他都快要忘记了庄云翊其实已经是个死人了。


    “所有人都有恶念,我可以轻易地找到任何人的弱点,再把它催生成连那人自己都害怕的怪物。”


    庄云翊似乎把这当成一种游戏,他沉迷于玩弄这些浑浊又肮脏的心理,只要几句话就可以把一个人无形之中变成没有人性的魔鬼。


    像是他那个愚蠢的表弟庄戈。


    只要暗示一下,他就真的以为自己才是唯一有资格继承庄家的那个人,不自量力地把庄云翊视作自己的对手,甚至还为此不惜祈求那可笑的未知的邪神。


    如果庄戈知道这个邪神就是他恨之入骨的哥哥该会是什么反应啊。


    想想都很好笑。


    还有那个蠢货警察。


    明明是自己把姜迟送到他身边的,结果又后悔。他凭什么后悔。


    真恶心啊,对自己的下属,别人的妻子怀有这样肮脏的心思。


    一个正义的警察,如果在极端的愤怒下打破了正义的原则,亲手木仓杀了情敌会怎样呢?


    彼此都是罪犯,就没有资格互相指摘了吧?


    姜迟感觉到自己好不容易温暖起来的指尖又在变得冰凉,温度迅速地从他身上褪去,这次不管庄云翊怎么拥抱他他都温暖不起来了。


    姜迟听见自己的声音出奇的冷静。


    按照常理来说,他现在应该害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才对。


    “所以,你给我看这么多是想告诉我……”姜迟深吸一口气,感觉到自己的胸骨都在为此发出不可置信的刺痛,“你是自杀?”


    “是啊。”


    庄云翊笑眯眯地承认了,“我说过了,除了我自己,没有人能杀的了我。”


    “活在这群人中间也太没意思了不是吗?”


    “要说唯一舍不得的,只有小迟呢。”


    男人的指尖如同冰凉黏腻的蛇信,慢慢地抚过少年柔软的脸颊,细细地碾磨着那枚水红色的柔嫩唇珠,看着含苞欲放的花朵被自己的指尖捻成各种涩情的形状。


    “小迟和我一起统治这个,黑色的世界不好吗?”


    “让我们迎来一场,最盛大的狂欢吧!”


    姜迟感觉自己有点不认识眼前这个疯子了,或者说这才是庄云翊剥落了伪装后展露出的真实面目。


    他的牙根迟缓地察觉到了可怕,细细地打着颤。


    姜迟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所以那片花海也是你做的?你想在……现实世界里也用这种方式杀了船上的所有人吗?”


    哎呀,小迟突然聪明起来了。


    庄云翊亲亲姜迟的鼻尖,笑起来:“是哦。”


    第99章 黑色狂欢(完)


    “所以, 你也要杀了我吗?”


    那双含着一汪明澈水光的蓝眼睛与庄云翊深沉的黑眸对视,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小鹿睁着一双无辜柔软的稚气眼眸哀哀地祈求着猎人能够放自己一马。


    庄云翊叹出一口长气,好像只是在面对自己撒娇闹脾气的男友, 他亲亲姜迟挺翘的鼻尖,看着少年那双镶着一圈毛绒绒睫羽的漂亮眼睛:“和我在一起不好吗?”


    ——来了来了, 黑化的庄老板, 要想不被他带走就得反杀


    ——额,不是我看不起主播, 只是他要是有本事反杀庄云翊我直播倒立洗头


    ——庄云翊的弱点也很明显吧,这个时候只要xxxxxxx(该用户涉及剧透已被屏蔽)


    ——为楼上默哀一秒,老婆看起来发现不了庄云翊的弱点呢


    ——这种爱你就要杀死你的套路真是有够古早的, 谁能告诉我之前的这个副本也是这种路线吗?


    ——那倒不是的,只能说老婆你真的好有本领。


    “你故意下圈套, 让拉维带我过来, 就是想杀了我。”


    姜迟眨眨眼睛, 睫羽上很快沾染一星明亮的水珠,看起来委屈得惹人怜惜:“你是在恨我吗?”


    他总有办法这样。


    不管做出了多么水性杨花的事情,只要露出这副无辜可怜的表情,就能让所有人情不自禁地原谅。


    真是……很过分啊。


    庄云翊用他冰凉的手指慢吞吞地抚摸着姜迟的脸颊,两人身后的场景瞬间变幻,再次稳定下来, 已经是现实世界中游轮的样子。


    舞厅里还是那副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模样。


    穿着礼服的男男女女在旋律越来越欢快的钢琴曲中疯狂地踏着舞步,哪怕面颊上已经出现了不堪疲惫的汗珠和缺氧的闷红。宾客们就像是穿着红舞鞋的少女, 除非砍掉腿脚否则一辈子也不能停下。


    纷纷扬扬的玫瑰花瓣就像是一场美艳又无声的谋杀。


    柔软玫瑰落在权贵的脸上, 被手指拢住, 捻成艳色花汁, 淅淅沥沥的红色液体如同血液顺着粉白臂膊滚落而下。


    消失已久的庄戈已经彻底变成了消瘦的骷髅模样。


    他冷漠地站在栏杆前, 俯视着如同幽灵般的宾客,苍白脸上露出诡异而狂热的微笑:


    “都是我的。”


    “我的。”


    他展开手臂像是发了狂似的大喊:“庄云翊,你拿什么跟我比!你已经死了!”


    像是某种荒诞的黑白喜剧,在这句话之后,庄戈就像是中了邪似的爬上了栏杆从二楼直接跳进了人堆里。


    人群又那么恰到好处地舞出一块空地。


    明明只是几米的高度,庄戈却像是从几百米的高空往下坠落,整个人摔成一滩烂泥,像是一颗摔得四分五裂的西瓜,浓腥的血液从男人的身下无声地渗出。


    人们好像完全没有发现有人摔死在脚下,精致的高跟鞋踩在血泊里溅起绮丽又诡谲的血花。


    浑浊充血的眼珠从眼眶里掉了出来,无神地瞪着虚空中来来去去的人影。


    一朵粉色的玫瑰慢慢悠悠地飘在庄戈摔碎的脑袋边上,像是某种滑稽怪诞的祭奠。


    姜迟呆住了。


    男人掐住少年脸颊的冰凉手指微微用力,指腹在柔软颊肉里陷进几道微红的印子。


    “你看,人类就是这样恶心的东西,跟这种东西一起生活有什么好的,只会让自己也变脏不是吗?”


    庄云翊低下头,感受着少年控制不住的颤抖。


    “不会让你疼的。”


    搞什么,觉得活人很脏,那我在你眼中应该也是脏兮兮的吧。


    什么终极洁癖。


    姜迟狠狠吐槽。


    “真的吗?”本来还不断抗拒的少年突然冷静下来,冰白手指主动环住了男人的脖颈。


    “我很怕疼的,”他细声细气地抵着庄云翊的耳朵,像是天真的幼狐,无差别地对所有人类展示自己的美丽,挑动起人类阴暗的谷欠望,“而且很怕丑。”


    你看啊,明明你自己也和他们一样,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你又凭什么独断地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呢。


    “我不想变成庄戈那个样子。”


    他像是在撒娇,尖俏下巴抵在男人胸口,无辜地睁着一双含着湛湛水光的蓝眼睛望着庄云翊俊美斯文的脸。


    “不会的。”庄云翊抚弄着少年漆黑的长发,勾过少年耳边的一绺鬓发,亲昵地吻住了少年的眉睫。


    这是他的小妻子,以后也只会和他在一起。


    他环抱着少年不盈一握的腰肢,手臂越收越紧。


    “他一定会杀了你。”


    路风的话却在这样温情的时刻猝不及防地闪现在男人的脑海。


    “唔!”少年发出一声被捏痛了的闷哼。


    “对不起。”男人立刻意识到自己竟然因为那个警察的话不由自主地收紧了力气差点把姜迟的腰勒断。


    他慌忙道歉,然而那该死的警察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庄云翊的脑海里重复。


    “我最后跟你赌一局,这一局就赌姜迟。”


    路风口中不断地溢出鲜血,盯着庄云翊的眼睛却无比明亮,几乎要灼伤庄云翊的身体。


    真奇怪,他已经是鬼了,却还是会受伤。


    “你一定会死在姜迟的手下。”


    “我跟你赌姜迟的心。”


    路风笑容猖狂,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里有种诡异的空落落的荒凉。


    像是渴求着什么最后却始终抓不到手上的虚无。


    鬼还能再死一次吗?


    这个答案庄云翊很快就知道了。


    容色昳丽的少年如此温顺地伏在庄云翊的怀里,简直轻飘飘得宛如一个甜美的梦境。


    就算是庄云翊,也忍不住在这种梦境似的快乐中变得感官迟钝。


    以至于姜迟把那把木仓柄上镌刻着拉维·怀特花体字母的左轮抵上庄云翊的胸口时,他还迟迟地不愿意从这个虚假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很遗憾,看起来你雇佣的杀手并不对你忠诚。”


    少年轻启薄唇,语句也柔软,潺潺如初春的暖水。


    “现在是我来决定你的生死。”


    “我已经死了。”


    姜迟微微笑起来,绯红的眼尾里带着一丝狐狸似的狡黠:“我知道,可是总要试试看吧。”


    在那个缠绵的亲吻中,杀手先生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多年不离身的左轮木仓塞进了少年的丝袜,以防少年忘记,还贴心地替他拉开了保险栓。


    姜迟不合时宜地想着该说不说这丝袜质量居然还挺好的,本该箍着柔软腿肉的袜口又被强迫塞进一只木仓,倒也没有变形,逼得少年提前在男人面前漏了馅。


    “不要让我失望哦,小夫人。”


    杀手最后在少年耳边落下这句含着些微笑意的话语。


    姜迟捏着木仓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他必须控制住自己能够一枪打中庄云翊的心脏。


    “所以,小迟,你要杀了我吗?”这次轮到庄云翊说出这句话了。


    男人掐住少年下颏,逼迫他同自己对视。


    那双蓝眼睛里还在不断地晃动着破碎的水光。


    拜托,不杀你死的就是我了。


    “动手。”


    “不要和他说话。”


    系统冷峻的声音骤然在姜迟耳边响起,“死在副本里也是真的死掉了哦,不要被boss的话骗到。”


    它蛊惑着少年在绝对的混乱中扣动了扳机。


    明明有能力轻易从姜迟手里夺过木仓的男人却心甘情愿地消散在姜迟的手下,只是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死死地抓住了姜迟的下颏。


    男人漆黑双眸宛如看不见底的深渊,仿佛要吸引着姜迟堕入无间地狱。


    “你离不开我的。”


    “滴——恭喜宿主成功通关,关卡评级,A+,达成成就(心如铁石)”


    “积分结算,两千分。”


    ……


    姜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就算是接受了系统提供的心理治疗服务,他的耳朵和尾巴也变不回去了。


    他确定庄云翊应该不知道他是狐狸精的事情。


    但是从任务结束之后,姜迟觉得自己那点本来就微乎其微的小法术好像彻底被封印了,首先就体现在他变不回完整的人类上。


    “我被庄云翊诅咒了。”少年有点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脑袋上两只□□弹弹的狐狸耳朵委屈地抖了抖。


    “按理来说这是不可能的。”系统安慰他,“庄云翊作为副本boss的评级其实并不算高,他应该没有能力跨时空诅咒你。”


    姜迟要委屈死啦,这样很快全世界的人都会发现他其实是一只狐狸了。


    后面的游戏还要怎么继续下去呢?


    小狐狸抱着自己的蓬蓬尾巴在懒蛋蛋沙发上打滚,正逢夏天就算是狐狸精也是会掉毛的,不知道前辈诸如妲己之类的是怎么□□铲屎官的,想来那个时候的官员上朝最好鼻子不对狐狸毛过敏。


    反正姜迟没有铲屎官,只能任由飘起的白毛充盈整个空间。


    “系统,可以提前告知下个世界的线索吗?”


    小狐狸眨了眨泪眼汪汪的蓝眼睛。


    系统:“……当然可以。”


    “S级副本《幸福公寓》,你是一名被金主包养的擦边主播,今天是你搬进金主为你购置的公寓的第一天。”


    “然而很快,你发现崭新的公寓里似乎藏着什么可怕的秘密。”


    第100章 幸福公寓(一)


    “你确定这样金主会让你进去吗?”系统向来冷冰冰的声音里难得出现一丝龟裂。知道宿主不靠谱, 但是这是不是未免有点离奇了???


    “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呀。”姜迟小小只藏在过于浓密的树荫里,轻飘飘地叹出一口气很苦恼地动了动脑袋上的三角耳朵,“不这样的话,没有办法和金主解释我为什么会长尾巴吧?”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 姜迟身后生着蓬松白毛的大尾巴在横七竖八的枝桠中甩了甩, 称不上高大的景观树不堪重负地簌簌落下叶片。


    “来了。”小狐狸眼睛放光。


    一辆纯黑色的保时捷如同水中线条流畅而凶猛的鲨鱼, 悄无声息地滑行至姜迟所在的树下。


    坐在车里的男人面目被防窥玻璃挡住显得模糊不清,但是姜迟光是看着影子都忍不住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这次的身份只不过是个擦边小主播, 背景介绍里也没有特别透露金主的身份,只是这种熟悉的压迫感实在是叫姜迟忍不住在心里拉响警报。


    到底何德何能能被这种大人物看上。


    小狐狸心里默默地腹诽着。


    保时捷在树荫下停了片刻, 后座的门终于打开, 一身高定灰色西装的俊美男人面无表情地下了车。


    “傅总, 看人发来的消息说是两点就到了, 可能是路上出了什么事,耽搁了。”为男人打开车门的清秀文弱的小助理哆哆嗦嗦地抱着他的平板, 低声同男人报告着什么。


    男人本来就显得高冷的眉目里显露出一丝不虞。


    不得不说这人气场是真的强大,姜迟伸出去的爪子都被冻住了。


    “哼, 还敢跟我拿乔。”傅知郁眉毛几乎要皱成川字, 露出一个几近不屑的笑来, “当初可是痛哭流涕地要跟过来住的。”


    靠,好讨厌的男人。


    姜迟没忍住,气哼哼地甩尾巴, 看起来一点都不礼貌嘛!


    “系统, 他们说的那个人, 不会就是我吧?”


    系统忙着搜索这个金主的资料, 头都没抬一下, 语气敷衍:“是的吧, 毕竟您的人设就是软弱贪财,为了钱可以付出一切呢。”否则也不会做擦边球主播了。


    “……”每次的人设好像都有点倒霉。


    老倒霉蛋姜迟捧着脸叹气,没有注意到正值掉毛季的大尾巴悄悄地落下一撮白毛,飘飘悠悠,飘飘悠悠,落到了某个正在生气的巨佬的鼻尖上。


    “查到了,傅知郁,滨海市目前最年轻的商业巨鳄,出生名门,二十七岁已经是寰星集团的总裁,旗下产业遍布滨海乃至整个华国,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系统一板一眼地念着像是从玛丽苏小说上随便摘抄下来的人物简介,姜迟听得耳朵都炸成蒲公英,这人看起来确实是很不好惹的样子。


    像是那种会站在落地窗前说“天凉王破”还骗对象给白月光挖心挖肝的渣男。


    一开始,傅知郁还以为是柳絮。


    他从来不在乎花园里的绿植,只是觉得一个总裁鼻尖上飘白毛看起来有点不太严肃,冷着脸试图把那撮看起来柔软并且油光水滑的白毛捏掉。


    油光水滑的白毛?


    傅知郁这人,有点洁癖在身上的。


    刚刚上任的小助理陈深看见自家总裁这副随时都要暴走的阴沉模样不由得悚然一惊,小心翼翼地看着傅知郁的脸色:“您要不先回去休息,要是有那位的消息,我会及时告诉……”


    “不用,既然他不想来,我也不想强求。”只是某天看见那张脸的时候无端心里一动下的决定而已,傅知郁这人向来不喜欢和别人有太多的肢体接触,说是包养,对他而言也只不过是买个花瓶放在家里看着而已。


    要是花瓶不想来,他还能把它摔了不成。


    一个小主播而已。


    “他好像要走了。”


    系统好心提醒道。


    要来不及了哦。


    男人随手把手心里其实手感很好的白色绒毛丢开,一小截断掉的树枝紧接着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掉在了傅知郁的身上。


    “……”


    这棵树今天是就跟傅知郁杠上了吗?


    小助理现在只想立刻马上变成空气原地消失,拜托他一个一没权二没势的职场新人并不是很想承受来自总裁的怒火好吗!


    傅知郁阴沉着脸拍掉了肩膀上的树枝。脚下步子加快了些许,看起来有点怒气冲冲的劲。


    脾气是真的很差劲啊。


    姜迟用爪子捂住脸。


    就在傅知郁转身的那一刻,一团圆滚滚的影子就这么在枝桠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后从半空里掉了下来。


    傅知郁这人,智商和体能都是非人类的水平,在感知到头顶有什么东西掉下来时,他出于本能地,伸出手把那团影子接在了怀里。


    傅知郁:“……”说实在的,他也很奇怪自己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瞬间躲避任由那团奇奇怪怪的东西摔在地上。


    手里的触感是温热的,软乎乎的,毛绒绒的。像是陷在某种触感极好的绵软云团里,叫人不由得上瘾。


    在傅知郁反应过来之前,他的手已经摸上去了。


    一把就捏住了那根生着蓬松白毛的大尾巴。


    等等,尾巴?


    傅知郁瞳孔地震,一低头,和一双有如极地冰川的冰蓝色眼眸对上了。


    这只神秘的白毛小生物两只雪白前爪抵住了男人的胸口,歪着脑袋,Q弹的三角耳朵翘了翘,很无辜地“嘤嘤”了两声。


    “嘤!”混蛋,放开你的手,要摸到老子屁股了!


    在看到什么东西掉在总裁怀里的时候,小助理的表情已经彻底麻木了。


    算了,毁灭吧,随便来个什么陨石把地球炸了,大家一起上天,这样就不用挨老板骂了哈哈!


    然而没想到的是,向来以脾气差和生人勿近出名的冷面总裁傅知郁,居然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迟疑。


    他,迟疑了!


    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把这团白毛小可爱冷酷无情地丢给他叫他打电话给动保吗!


    小助理感觉自己陷入了终极。


    啊,这个世界,不会是假的吧?


    “你是……狗吗?还是猫?”感觉更像是狗呢,但是在心里排查了一下,就算是见多识广的总裁大人一时间也不能断定从天而降的小东西是什么品种。


    只是……好可爱。


    那双自带眼线的冰川蓝色的眼睛好可爱,雪白雪白的还会炸起来的毛毛也好可爱,粉色的果冻似的肉垫也好可爱。


    总之,这团不知名的白色小东西,每一个地方,都恰到好处地戳中了这位总裁的萌点。


    当然,总裁的架子还是要端住的。就算是心里狂呼一万句这他妈的也太可爱了,面上依然是滴水不漏甚至有点冷淡。


    活了二十七年,总裁大人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居然无法抗拒一只毛绒绒。


    可恶,连我是狐狸都认不出来吗!


    猫和狗可不会嘤嘤嘤!


    小东西不是很安分地甩动尾巴,两只前爪在男人紧实的胸肌上刨了刨,又撒娇似的“嘤嘤”叫了两声。


    怎么连叫声都这么嗲啊,软绵绵地好像融化的棉花糖。


    小狐狸举起一只前爪,冰蓝色的圆眼睛瞪着男人,那只粉红色的果冻似的柔软肉垫上横亘着一道鲜明的红痕,看起来是刚刚摔在傅知郁身上,被他衣领上的宝石领针划到了。


    “嘤嘤!”崽种,我的爪子被划伤了,你的错,看着办吧!


    要不是你瞄准了这么个大活人往下跳,会受伤吗!


    还真该说小动物就是无知者无畏,这可是脾气坏起来能随口就让一家企业破产到老板连裤衩子都赔干净的傅知郁啊!


    明目张胆的碰瓷真的不怕被这人把皮给扒了吗!


    小助理战战兢兢,试图拯救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傅,傅总,我去给保安打电话叫他们把这只狗叉出去……”


    “不用。”


    “不用等很久,我跑着去……嗯?嗯嗯嗯嗯???”


    小助理怀疑自己疯了。


    否则怎么会看到以臭脸断绝了二十七年桃花的冰山总裁捏住白毛小东西的前爪脸上还带着一丝很可疑的痴汉微笑啊。


    您知道您的人设现在有点岌岌可危吗?


    “没听清楚吗?”傅知郁捏了捏小东西的爪子,好像果冻啊,软软的,想一口吃了。


    男人撇过脸的时候还是那副高高在上冷漠而矜贵的表情,吓得小助理腿软,“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猫粮狗粮都多买一点,还有必须的生活用品,玩具也要,不知道要买什么就全都买下来。”


    “总能用得上的。”


    他抱着那团毛绒绒的小东西,手指陷在柔软的毛发间感觉灵魂都变得轻松起来,像是沉浸在绵软的云端,脚下都是虚无的。


    “等,等下,您要养,养……”小助理结结巴巴。


    可是您明明连人家是猫还是狗都不知道啊!


    傅知郁抱着小毛团,要忍住不当着助理的面夹着嗓子和小东西说话已经很辛苦了,回过头脸上表情愈发阴郁:“有问题?”


    小助理虚弱:“没问题。”


    成功拎包入住幸福公寓并且拥有了长期免费饭票的姜迟得意地甩尾巴:“怎么样?我的办法还是很管用的,对吧?”


    系统:“……”


    在这个听起来就无比不靠谱的计划实施前,系统想的是,这他妈也可以啊?


    实施后,这他妈还真的可以!


    毕竟,宿主的原身,真的好可爱啊啊啊啊!


    “但是……”系统冷静提问,“您要怎么用狐狸的身体做直播呢?毕竟,为了完美符合人物身份,您必须要进行直播呢。”


    宛如兜头一瓢冷水浇在姜迟头上,小狐狸瞬间蔫掉,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对哦,忘了还有这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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