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方才小小的风波,二人的关系反倒更为融洽了些。


    二人坐在牛车上,靠在一处取暖。


    姬芜左手是褚岁寒剥好的瓜子仁,右手是褚岁寒剥好的糖炒栗子。


    她仰起脖子,将左手里所有的瓜子仁都放到了嘴里。


    她的嘴巴顿时塞的鼓鼓囊囊的。


    褚岁寒眉眼带笑,又抓起一把瓜子剥了起来。


    “褚岁寒,你生日是哪天啊?”姬芜含含糊糊的问道。


    褚岁寒剥瓜子的动作一滞,抬眸道:“我也不知道。”


    “这样啊……”姬芜咽下瓜子仁,伸手揉乱褚岁寒的发:“那每年除夕,就是你的生日啦。”


    她的笑容明艳,像是绽放在夜空里绚烂的烟花,能照亮一切黑暗。


    褚岁寒的心中一暖。


    面上的笑容有些难以维持,他低头剥着瓜子。


    褚岁寒剥的很快,转眼姬芜的手上又是一堆瓜子仁。


    姬芜再次将瓜子仁倒在口中,心中莫名有些飘飘然。


    这就是使唤弟弟的感觉吗?


    真爽!


    姬芜笑眼弯弯。


    “姐姐笑什么?”褚岁寒递给她一颗剥好的栗子。


    “要是我们一直这样就好了。”姬芜感叹。


    若是褚岁寒不会黑化变成偏执反派,若是褚岁寒不会被侯府认祖归宗……


    若是她和褚岁寒永远只是一对普通的姐弟,那就好了。


    姬芜莫名有些伤感。


    她将剩余的瓜子仁放回褚岁寒手中。


    “我吃饱了,你也吃。”姬芜塞了颗栗子到褚岁寒嘴里。


    褚岁寒一边的腮帮子顿时股了出来,看起来滑稽极了。


    姬芜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们日子过的不错嘛!”熟悉的声音传来,阴阳怪气中还带着一丝猥琐。


    这个声音是……隔壁那个混混李大牛?


    他出门走亲戚回来了?


    她转过头,果然李大牛。


    李大牛似乎喝了酒,风一吹就能闻见他身上的酒味。


    他摇摇晃晃的朝牛车走来,却因为喝醉的缘故绊了一跤,摔了个狗吃屎。


    姬芜没管他,只让车夫继续走。


    慢悠悠的牛车驶过李大牛,最终停在姬芜的家门口。


    这次赶集买了不少年货,等姬芜和褚岁寒收拾完已经是天黑了。


    姬芜给褚岁寒按完腿后倒头就睡,倒是褚岁寒还记挂着白天的事情,所以始终睡不着。


    他操纵着轮椅,来到小院里。


    明月皎洁,繁星闪烁。


    这个冬天,是他十三年来,度过的最温暖的冬天。


    褚岁寒低头抚摸着膝盖处,那里穿着姬芜做了一半的护膝。


    他缝的时候改了改,给里面塞上了棉花。


    护膝穿上很是温暖,就好像姬芜的手在抚摸他的膝盖。


    褚岁寒眸光柔和,微微弯唇。


    轻微的扑棱声传来,一只白鸽停于树梢,正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褚岁寒。


    褚岁寒面色一滞,抬起手臂。


    白鸽极有灵性的飞了下来,立于褚岁寒的手臂上。


    褚岁寒打开信桶,在看清内容后,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这张纸条不是书铺老板写的,而是金不焕。


    金不焕的意思很简单,要么褚岁寒带上姬芜投靠他,要么金不焕就送褚岁寒进大牢。


    褚岁寒唇边挂起一丝冷笑。


    他回到屋中,随手将纸条扔进炭盆里,正准备回房,却听见了极为奇怪的悉索声,还有男人的咳嗽声。


    他忽然想起李大牛醉醺醺的模样,顿时就多长了个心眼。


    轮椅行驶的路线转了个弯,褚岁寒来到了姬芜的房间。


    姬芜此时睡的正熟。


    睡着的姬芜少了几分妩媚,看起来多了些清纯。


    她的小脸红扑扑的看着很是喜人。


    褚岁寒默默看了会儿,才伸手推醒姬芜。


    “姐姐、姐姐。”姬芜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见了褚岁寒的脸。


    姬芜忙问道:“怎么了?是腿疼了吗?”


    “不是。”褚岁寒抿唇,“是李大牛,他好像在爬墙。”


    姬芜瞬间就清醒了。


    她披上外套,顺手就抄起了墙角最粗那根柴火。


    她让褚岁寒在屋内等着,然后气势汹汹的猫在了老梨树后面。


    月光皎洁,隐约照亮黑暗的大地。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响,随后李大牛的脑袋从墙上探了出来。


    他依旧是醉醺醺的那副样子,一面爬着墙,口中还骂骂咧咧的。


    “臭娘们,趁老子不在的时候,竟然把墙砌的这么高。”


    哐当两声,李大牛将两把柴刀先丢了下来。


    随后,他又将梯子搬了过来,笨拙的往下爬。


    褚岁寒早就在看见那两把柴刀时,身子就绷了起来。


    姬芜只是天生神力,可依旧是血肉之躯。


    姬芜会受伤,会痛。


    他忽然就想起了王大壮对他说的那些话。


    如今幸好只来了个拿着柴刀的李大牛。


    若是来了一群拿着柴刀,想要来吃绝户的村民呢?


    褚岁寒的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即使并不想承认,但是褚岁寒却清楚意识到了一点。


    ——他是个残废,如此弱小的他根本就保护不了姬芜。


    指甲扎入血肉,褚岁寒的拳头握的更紧了。


    他的目光在屋内搜寻,最终锁定压柴火的石头上。


    褚岁寒将石头包在怀中,紧张的注视着外头的动静。


    姬芜当然不可能傻到让李大牛捡起柴刀。


    机智如她,正李大牛还没从梯子上下来时,就一脚踹翻了梯子。


    “下来吧你!”


    姬芜飞起一脚,顿时将李大牛连带着梯子一起踹飞了。


    梯子重重倒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而李大牛则是直接飞了出去,可怜兮兮的挂在了老梨树上。


    他像个破布口袋般随风摇摆。


    “你在上面好好待着醒酒吧。”


    李大牛挂的地方很是巧妙,没人帮助是肯定下不来的。


    姬芜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大摇大摆的回到屋去找褚岁寒。


    她一进屋,就看见褚岁寒坐在轮椅上,傻乎乎的抱着个有他脑袋大的石头。


    他的脸上有一抹黑,似乎是方才拿石头时蹭上的。


    姬芜忍住笑,指了指褚岁寒的脸。


    褚岁寒似有所悟般用袖子擦了擦,接果越擦越黑。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袖子,不知在何时也已经沾上了黑灰。


    姬芜彻底忍不住了。


    她掏出帕子,细细替褚岁寒擦拭着。


    “怎么不用手帕擦?”姬芜的狐狸眼亮晶晶的。


    褚岁寒沉浸在方才的假想中没回过神。


    他的心脏还在狂跳。


    他垂下眼眸,轻声道:“一时情急,忘了。”


    “你别担心我,我没有受伤啦。”


    姬芜为了缓解褚岁寒紧绷的情绪,故作轻松的在他面前转了个圈。


    “你看,我是不是完好无损?”姬芜笑嘻嘻的问道。


    “嗯。”褚岁寒闷声道。


    意识到姬芜并未受伤后,褚岁寒心中那根弦才松了些。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抱着那块压柴火的石头。


    这次姬芜没有受伤,那下次呢?


    下下次呢?


    或许王大壮说的是对的。


    姬芜如此貌美,他根本就保护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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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大牛在树上挂了一夜后感冒了,闹着要让姬芜和褚岁寒赔钱。


    李大牛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混混,又是个一贫如洗的单身汉。


    俗话说的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他就这么一直闹着,连村长都拿他没办法,反而还让姬芜和褚岁寒花钱消灾。


    姬芜自然是忍不了这些的。


    反正李大牛打不过她,也没钱请打手。


    若是李大牛敢在她面前放屁,她就打歪他的嘴。


    姬芜气势汹汹,李大牛多次碰壁,倒也不敢在姬芜面前放肆了。


    于是,他换了种更为隐蔽恶毒的方法。


    一夜之间,有关姬芜的各种流言,传遍了整个村子。


    姬芜本来就生的貌美,又在大婚当夜就守了寡,村中觊觎她的人本就很多。


    再加上褚岁寒是个残疾,残的很是怪异可怖。


    因此一来二去的,流言不仅没有平息,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甚至连棺材铺老板都跑出来作证,说这些流言都是真实存在的。


    一时间,姬芜和褚岁寒在村子里,莫名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姬芜气的两天没吃下饭,扬言要抓住李大牛一顿胖揍。


    可李大牛早就躲起来了,二人根本就找不见他。


    褚岁寒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做出了那个决定。


    这日趁姬芜去百福楼卖山货的时候,褚岁寒和金不焕说起了悄悄话。


    “你真同意了?”金不焕扬眉。


    他也只是抱着试探的心理问的。


    毕竟姬芜是个不错的人,看在姬芜的面子上,他也不会真将褚岁寒弄去吃牢饭。


    这一点,褚岁寒这么聪明,想必也是清楚的。


    “嗯。”褚岁寒点了点头,“但是姐姐不可以。”


    “为什么姬姑娘不可以?”金不焕兴致大起,打趣道:“怎么?你怕我生的太过好看,姬姑娘爱上我?”


    “……你可不只是个掌柜。”褚岁寒冷漠的别过头。


    金不焕对褚岁寒的敏锐毫不意外。


    反而,他还很兴奋。


    “你若是同意了,那就得在我这里吃住了。”金不焕正色道:“你和你的姐姐,或许几个月才能见上一面。”


    “而且,这种情况要持续三年。”金不焕观察着褚岁寒的神色,问道:“这样,你也同意吗?”


    褚岁寒咬牙。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姬芜的千般好。


    他想起和姬芜第一次见面时,姬芜捏断铁圈时的模样。


    他想起姬芜第一次公主抱他时,他惊慌失措、羞愤欲死的模样。


    他想起姬芜和他凑在一起,窝着取暖时的模样。


    ……


    最终,千言万语,都只汇聚成一句话。


    ——“是的,我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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