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儒秀闻声摆正了姿势,抬头看见一男子。
那男子意气风发,人瞧着聪明机敏。虽说那人穿着一身普通的圆领袍,可张儒秀还是觉着他身上隐隐透露出一丝金贵的气息。
就因为这位小官人头上的鎏金弹幕。
“庞籍之子·司马光好友·庞之道”。
这话简单明了,让张儒秀一下子就知晓了站在她面前的此人。
北宋有位宰相名叫庞籍,而庞籍的长子便是她眼前的庞元鲁,字便是弹幕上显示的“之道”。
他出现在这汴京城,想必也是同司马光一般,都是为了三月尾的殿试吧。
“官人请坐。”张儒秀见那人还站在,便赶紧让人坐。
庞之道听罢,毕恭毕敬地坐到了那凳子上去。他双手放到桌上,瞧着倒像是来谈判一般。
“官人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还是来找我算上一卦?”张儒秀问道。
也不知道这位官人前来,是否同上一位书生一般,都是“考前焦虑症”。
“非也非也。”庞之道摇摇头,眼飞快地向四周瞟了几眼。
张儒秀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这边热闹已经退尽,方才还有数人关注着她这小摊,现在也没几人再来往这边看了。似乎是玉仙观那边办了个什么活动,人都往街对面涌去了,这边倒是稍显冷清些。
“怎的?”张儒秀不解地问道。
“这位娘子,鄙人有一事相求。”庞之道这话出口,脸红了几分。这话中似有难言之隐,庞之道的神情尽显纠结。
“这位官人,奴家这薄本生意,哪儿能让您找我相助呢?”张儒秀一脸不可置信。她来这只是做生意的,若是庞之道找她帮什么人情忙,她该怎么办。
庞之道见她的反应在意料之内,便不得己使出了自己的大招。他身子微微前倾,用只有二人之间能听见的声音说:“张家三小娘子,我可是知晓你的。”
这话说罢,张儒秀微微一愣。
她觉着自己马甲护得挺好啊?怎么这么容易就给人识破了?况且她之前也不认识庞之道,原身也未曾提及这人。
难道,他私自去调查了她?
“你怎么……”张儒秀不解,一时警戒之心便升了起来。
“若是你这番是来砸我的摊子,我劝你要三思而行。”张儒秀语气冷了下来,全然不似方才招待客人的言笑晏晏。
“小娘子莫急啊,听我把话说完。”庞之道见她急了,也不再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我方才所说的有一事相求,并不是冲着你来的。”庞之道语气郑重,带有歉意。
“不是找我的?那你是……”
“实不相瞒,我对二娘子倾慕已久,此番,便是……”庞之道说到二姐那处,一脸羞涩。
这话说完,张儒秀一下子便知晓了庞之道话中的意思。
他是想让自己牵线搭桥,更进一步地追求二姐么?
“如此这般的话,那我也只能告诉官人,我二姐现今并未有婚配。若是你倾心于她,执着追求的话,倒也不是没有机会。只是,这情爱之事讲究的都是你情我愿罢了。你与二姐之间的事,恐怕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张儒秀说道。
她这也是实话实说。自己毕竟也是刚穿过来,与二姐的关系还称不上是亲密无间。何况现如今她自己的事还理不完,更别谈帮他人做事了。
最重要的是,她也没有多少恋爱经验。这样帮人家到最后说不定还落不到一丝好处。
“三小娘子,你先别急啊,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庞之道见她一口回绝,不免有些着急。
从他心动那刻起,他便立誓一定要将张晓棠娶回家。可张晓棠对他这爱意也只是置之不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她心中到底是何等地位。
如今遇见这日日同他心上人亲近的张儒秀,他自然是想抓住这大好时机的。
“小官人呐,不是我说,若是你动情已久,不妨直接找我二姐聊会儿天。我这边再助力,也是不顶事啊。”张儒秀说道。
可她又没有暗恋过旁人,自然不懂这单相思的苦痛。她一直以为,喜欢便去追,追不到下一个更好不就行了么,为什么非要这么纠结呢?
“这……”庞之道被她怼得不知说什么好。
庞之道他早已将张儒秀当一家人的。他是司马光的好友,自然知晓张儒秀是司马光还未过门的夫人。这层层关系交织在一起,二人总要是有些联系的。
“罢了罢了。”张儒秀看着庞之道这一副踌躇的模样,不知怎的就心软了下来。
而庞之道听到这话,眼都亮了起来。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她就暂且帮帮这情场中的失路人吧。
“你可不要做过多的期待。我的意思是,若是你有什么给我二姐的书信之类的,我倒是可以帮帮你,送到她手中。但你可千万不要多想啊,让我给你俩在明面儿上撮合,这我肯定是不会做的!”张儒秀说罢还特意点点头,显示自己的坚定。
“好好好,如此便够了。”庞之道强忍着笑意,应答道。
张儒秀见状,便又提了个要求:“我给你个外男传信,可是万种不便,庞小官人可得给个报酬。”
“自然。”庞之道说罢,拿出一个鼓着腰的钱袋子,放在案桌上。
张儒秀这话原本只是开个玩笑,谁曾想庞之道还当了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想了又想,便说道:“在三月尾前,兴许我是每日午后这个时辰都要在这处摆摊的。这段日子,若是你有什么酸诗啊情信啊,都可以交付于我。”
“三月尾?这么快?”庞之道问道。
“小官人,三月尾你不还要去赴一场殿试么?”
“殿试?你怎的知晓我是要去赴殿试的?”庞之道问。他二人可算是萍水相逢的,按理说,张儒秀应该对他一点儿都不了解才对。
“小官人,你看看我这招牌。既然走的是算命这一条路,再怎么着,也得学个花拳绣腿吧。”张儒秀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慌。她知晓这事,自然是金手指的帮助。
“原是如此。”庞之道讳莫高深地看了张儒秀一眼。
“这样罢,四月十四便是乾元节。若你行程不急,不妨那日约我二姐出来,这可正是个好时候。”张儒秀出着主意。
只是二姐尚未婚配,与一陌生男子佳节同游,张父未必许可。
张儒秀说罢,才觉这简直是个馊主意。
“乾元节?倒是可以。”庞之道却对这个提议非常满意,连连点头。
“罢了,我也只是这么说一句。至于二姐会不会出来,那便是你的事了。”
“这是自然。”
二人一番对话后,原先那小男童便趁机跑了过来。
“娘子,时辰已到,该起身快些回府了。”这男童脸上尽是怯懦,仿佛晚回去一刻,自己就要被生吞活剥似的。
“时辰已到?你这摊还没开业半刻呢,就要收摊了?”庞之道打趣道。
“你不懂,我这可是偷摸出来的。”张儒秀说罢起身,又对那男童说道:“这些物什你叫那巷子里的人收起来,明日早些摆好。”
“是。”
庞之道见不远处的巷子里突然走出几个强壮的男子,正向这摊位走去。
“既是如此,三小娘子,告辞。”庞之道也不是没有眼色之人,眼见着张儒秀就要回府,他自己也得尽快告辞。
庞之道行了个礼,就转身走去。张儒秀看了他几眼,貌似是走到了玉仙观中。
这边张儒看着几位壮汉在忙,交待了一些事便走上了早就备好的马车。
一路颠簸。张儒秀拿出钱袋子,数了数自己挣的血汗钱。
今日挣得四百铜板,还算尚可。
张儒秀一路上一直盘算着自己往后的创业方向。摆个路边摊未免有些寒碜,再说初春多雨,路边摊受天气影响大,稳定性差。
不妨租一间屋子,权当开个小诊所。不过鉴于今日这算是失败的创业经验,她以后绝对不能往“算命”这个方向靠拢了。这算命可谓是一门玄学,如今她自己又腹中空空,自然是不能胜任“算命先生”这一称号的。
索性多搬搬水缸,稳定一下技能。她的技能,让她更能知道人的内心真实想法。不妨就从这一点出发,当个熬鸡汤的半吊子讲师算了。
就张儒秀现在的水平,当个心理医生算是够艰难。她之前也没经历过专门的系统化训练,仅凭着金手指还不足以让她飞黄腾达。
看来还是要慢慢改进……
*
城南距张府也有一段距离,不过车夫找了小路过,时间也自然节省了大半。
张儒秀下车后,匆匆走到内院,生怕别人逮住她。
不过说也正巧,张儒秀来时正碰上出来散步的二姐。
“回来了?”二姐含笑说道。
“啊,嗯,回来了。”张儒秀想着方才她与庞之道的对话,不知怎的,一时不敢直视二姐。
“瞧你这样子,还没经过大风大浪呢,就蔫了吧唧的。”二姐打趣道,一面走到张儒秀身旁挽起她的手臂。
“今日可还顺利?赚到钱了么?”二姐问道。
“赚了四百铜板。”张儒秀说罢,将身上的钱袋子取下交到二姐手中。
说罢,似是觉着这钱太过寒碜,张儒秀羞得低下了头。
“无妨无妨,开业第一日就赚到了几百铜板,已经是非常好了。”二姐看出了张儒秀的窘迫,真心夸赞道。
“我以为我计划得已是很完备了,谁曾想人算不如天算,总要出些茬子的。”张儒秀说道。
二姐见她兴致不高,寻了个有趣的话题说。
“好啦,莫要伤心了。我有一趣事说与你听,你可愿意?”二姐将钱袋子还给张儒秀,拉着她就往自己房中走。
“嗳,怎么把我往你屋里拉呀?”张儒秀问道。
二姐看似娇弱,力劲却实得很,一时倒是让张儒秀挣脱不了。
在屋门关上的一瞬,二姐瞬间将张儒秀反推到一旁的墙边。
张儒秀被她这一动作搞得措不及防。二姐比她高些,所以此刻她得稍稍抬头才能与她平视。
“怎,怎么了?”张儒秀的声音有些颤抖。
二姐的呼吸与她的交织,热气传到她的脖颈,有些发痒。
“你跟我说,今日,你是否见到了他?”二姐问道。
“他?”张儒秀脑子飞速转着,不会是那个人吧?
“他,就是你心中想的那人。”二姐挑了下眉,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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