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末料到了,因此前些日子托冬雪的家人在京中寻了不少两三岁孩童玩的益智玩具,七巧板,积木等,又嘱托了识文断字的嬷嬷每日里念一些神话故事给六团子解闷。两岁多的男孩子说话刚清晰,每天都有十万个为什么在等着。所幸伺候的奶娘和嬷嬷们不少,轮番伺候回答小主子的问题倒也没什么问题。
不多会儿,三团子永璋和四团子永珹便回来了,永璋净手之后便也坐在圆桌子旁吃甜点,看着五团子永琪和六团子永瑢玩七巧板。
永珹馋的不行,但是也只能忍耐先回自己个儿的小书房,温习上午学过的功课。回头还要另找借口才能吃到甜点,实在煎熬。
半月时间,上午修文,下午在演武场练习步射,三团子永璋晒黑了不少,人也壮了。
“额娘给我装的这个香包很好用,瞌睡了拿出来闻一闻比师傅的冰帕子都强,四弟……也想要一个,托我跟额娘说一声。”永璋吃完放下勺子才开口道。
“这有何难,额娘把方子告诉内务府,内务府会准备妥当送到他手上的。不费事儿。”苏梨末笑着说道。这个香包里用的也不是什么名贵东西,只是若有心人在这上面做文章,到时候跳进黄河洗不清,不如由内务府出面。
眼看时辰到了,苏梨末只得带着霜降离开了阿哥所,为了见三团子永璋她专门把来阿哥所探望的时间改到了下午。
苏梨末带着霜降刚走出阿哥所,就看到两个太医火急火燎往正殿赶。怕是七阿哥永琮又不好,和霜降对视一眼赶紧回宫了。
用罢晚膳,漱了口,苏梨末正同霜降并两个小宫女打马吊(麻将),看到冬雪进来,打发人出去只留了霜降冬雪二人。
“七阿哥、自上次春日流涕咳嗽后,虽说养好了,但是这两日伺候她的嬷嬷多日劳累夜里没睡好咳嗽了两声,想着不妨事,谁知道七阿哥竟又开始流涕了。皇后娘娘那般仁慈,从来不随意处置宫人,今儿疾言厉色训斥了两句,还那个嬷嬷赶出宫去了。”冬雪压低声音说道。
“七阿哥居住的正殿冬暖夏凉,照理说最适宜居住的,况且小儿体热,又是初夏,不是容易着凉的季节,怎么七阿哥有流涕着凉的迹象?难道仅仅是因为伺候嬷嬷咳嗽了两声便过给了七阿哥?”霜降思忖道。
苏梨末听她们说着,并未言语,因为她知道,历史上这位娇弱的七阿哥永琮、只活了一岁半。
*
七阿哥的病症陆陆续续养了小半个月,富察皇后日夜悬心寝食难安,乾隆也为嫡子忧心,虽是夏日,后宫乌云遮日,气氛低靡。
富察皇后生产吃了亏空,月子里没做好又落下了月子病,已经到了六月中旬各宫开始每日按照份例领冰的时节,她身上还是寒津津的寝殿内不敢用一点冰,就把自己的份例一半孝敬了太后,另外一半放在阿哥所。
暑热难当,怕七阿哥热中暑,又要担心冰过多再着凉咳嗽,因此七阿哥寝殿在冰的用量上十分谨慎,伺候的人更是半点不敢大意。
苏梨末贵妃份例内的冰半块不少,更是因着四公主景顺养在景仁宫,内务府又多添了一些,不敢怠慢。
合宫都知道四公主景顺现如今是太后面前的红人,每隔七八天,必然是要叫抱去慈宁宫的。哪怕苏梨末不得空的时候,也是由奶娘和嬷嬷抱着去。只要景顺会笑会闹太后喜欢就行,苏梨末就算去了也不过是个陪衬。
这日下午,日头不晒了,苏梨末才带着一行人进了慈宁宫。
景顺看到太后,便张着胳膊要抱抱,小嘴儿巴巴喊道,“来来,来来。”
景顺将近八个月,已经会咿呀说几个简单的字儿,对小孩子来说喊叠词是比较容易的,皇祖母太拗口,皇奶奶倒是可以喊起来。
因此苏梨末让嬷嬷们每日陪她玩乐的时候多教她说奶奶,虽然说得不清晰,‘来来,来来’但是仔细听过去知道喊得是奶奶。
这两声,喊得太后心肝儿都颤了,从奶娘手里接过景顺抱到怀里,笑呵呵:“听听,这小丫头,嘴儿抹了蜜似的,机灵着呢。”
“还不是太后宫里的牛乳酥酪香甜可口,景顺日日吵着要来。”苏梨末笑笑,温顺小媳妇样十足。
“昨儿哀家新得了些血燕儿,你拿两盒回去吃着,半年多了,看你气色还是不好。”太后取下头上新制的绒花边逗景顺玩,边说道。
“臣妾多谢太后赏赐。”苏梨末恭敬的谢恩,一脸和顺,“成日里从太后这里拿赏赐,臣妾也想着孝敬点什么,便托人制了一串菩提手串想奉与太后,真严寺高僧亲自捡的菩提子制成手串又在佛前供奉了一日一夜。”
闻言,霜降捧着锦盒走上前来,苏梨末接过锦盒递给了如画姑姑。
如画打开锦盒捧到了太后面前。
菩提手持经盘玩之后,油润了不少,成色十分好看。
“难为你想着,古朴持重,哀家明日礼佛正好用。”太后道,笑意直达眼底。
“佛,佛”景顺学舌。
“小丫头,难怪都叫你佛手公主,想是有缘。”太后握着景顺有蹼的小手放到嘴边亲了亲道,逗得景顺咯咯笑。
看着祖孙二人和乐融融,苏梨末心里也满满的。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景顺越是得乾隆和太后的喜欢,日后的风波越能少一分。
她作为后宫反内卷第一人,不争宠,不吃醋,不谄媚,不在皇上面前刷存在感,又恭敬和顺的对待每一位妃嫔,但是在这后宫,她也需要有靠山,子女们也需要有护盾。眼下,太后就是那座大山。
历史上,乾隆孝顺,以天下养供养太后,太后保养得当,人生再无不顺遂的,活到了八十六岁高龄。现在太后不过五十出头,还有三四十年寿数,比短命的白月光娘娘和这后宫的大多数女子都能活。
*
七月十五寅时三刻(早上3:45),嘉妃胎动不安,春熙宫宣太医。
四名接生姥姥和四名有经验的嬷嬷两个多月前就住进了春熙宫偏殿候着,因此嘉妃胎动不安有发动的迹象之后,大宫女腊梅立刻着人去请了过来,又派了小太监去请专门给嘉妃安胎的值夜太医,另打发人去娴贵妃处领了对牌去宫外请值白班的安胎太医。
一切都井井有条,按部就班。
约摸着皇上下朝的时辰要到了,宫女茉莉特特的侯在殿外,然而乾隆下朝之后又同几位军机大臣商议旱灾。等了一个时辰也没见皇上出来,茉莉只好先回宫中伺候,让李玉公公代为传达。
申时初刻(下午3点15),嘉妃顺利生产,母子均安。
得偿所愿,嘉妃喜获麟儿,八阿哥。
嘉妃再次醒来已经是戌时初刻,“皇上呢?可来过?”
腊梅忙拿着帕子上前帮嘉妃擦汗,“皇上在前朝忙了一天国事,河南旱灾。刚又被叫去了阿哥所,茉莉打听了,说是七阿哥似乎有些不好宣太医了。”
“七阿哥,又是七阿哥,怀胎的时候皇上就多有偏颇,病猫似的,宣太医不是常有的事儿。”嘉妃气的翻了个白眼,然而产后虚弱无甚力气,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翌日傍晚乾隆才来看望嘉妃母子,略坐了坐又去了阿哥所。嫡子不安,乾隆和富察皇后实在揪心。嘉妃窝了一肚子的火儿,然而并不敢当着乾隆的面撒。
七月十七,八阿哥洗三礼。乾隆亲临,众妃嫔也来恭贺皇上,恭贺嘉妃,恭贺八阿哥。
礼毕,乾隆当众赐名八阿哥为永璇,众人纷纷道喜,嘉妃只觉得憋屈,然而同皇上近在咫尺,又当着众妃嫔,只得笑靥如花,喜上眉梢,让人看着就觉得她当真开心的不得了。
七阿哥赐名永琮,她的八阿哥只得名永璇。
璇,美玉,怎么能同宗庙玉器的琮字相提并论?
云泥之别!
然而嘉妃心里再气,再不乐意,面上也不敢有丝毫破绽。
苏梨末依旧站在外围,看着人群中欢欣喜悦的一家三口,面上除了温顺谦恭再无其他。嘉妃总算是平安生产了。两位阿哥傍身,又是皇上的宠妃,家世虽然不算显赫,但是在这后宫也不容小觑,可谓是花团锦簇,烈火烹油的荣耀了。况且这嘉妃,随后几年内还会再诞育两位皇子。并且乾隆还给她合族抬了旗,金佳氏。
眼下她和令嫔明里暗里斗的火热,也幸亏有令嫔分了嘉妃的注意力,否则嘉妃这一腔的劲儿可不得分散到其他妃嫔身上,比如膝下有皇子的她和愉妃。
令嫔虽然现下没有子嗣,但是胜在年轻娇媚极尽风流,是个男人都会喜欢的角儿。嘉妃必然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这俩人且有得斗。
看着前排打扮的明艳照人的令嫔,苏梨末甚至忍不住想给她打打气,卷王加油。
“纯贵妃。”
苏梨末正在腹诽,陡然听到乾隆点自己的名字,肝儿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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