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现代言情 > 男主滞销,救救女配 > 第 90 章、正文完结(下)
    Chapter 90


    楼下的拍摄现场安静了很长的时间, 就像是所有人都已经累了,再也弄不出多大的动静。


    再过十分钟,今天的拍摄就会结束, 身穿白衬衫的人却还站在厨房里, 专心致志地照看着锅里炖的甜汤。


    这碗汤的火候掌握得很好,红枣软烂, 桂圆晶莹, 香气溢出来,飘满了整个套房。


    他便抬手关掉了火,拿勺子在锅里轻轻搅拌均匀,直到完美得挑不出错处,才拿起一旁的保温杯,将冒着热气的甜汤盛进了杯子里。


    白色的保温杯被拧紧盖子, 厨房纸在上面温柔地擦拭着, 拭去了每一滴蒸汽。


    透明水珠浸入纸巾, 留下一道水渍,但很快就会干涸。


    他神情专注得像是在打磨一件艺术品, 又温和得像是对待珍贵之物。


    不知从哪响起的“秒针”的声音正咔哒咔哒地走着, 像一种无声的催促。


    他抬起头来, 拿着手里的白色保温杯,从容地离开了房间。


    二楼的走廊上寂静无声,便将楼下的那点杂音显得空灵, 无形地回荡在整个城堡中。


    他一步一步来到走廊的另一边,与楼梯口擦过时, 陌生的声音隐隐约约从宴会厅里传来, 只言片语落在了他的耳边。


    但他并未回头去看。


    直到熟悉的房门出现在眼前, 他才停下来, 弯下腰,将白色保温杯放在了门口。


    一个不那么显眼,却又不会被碰倒的位置。


    拍摄现场的声音再次传来,让他指尖一颤。


    “……天底下唯独只有你,是我日思夜想的渴求……”


    “……在那梦里,我比草虫更丑陋。”


    咔哒咔哒的秒针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鹿言猛地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周遭的拍摄现场。


    临时搭建的出租屋内,布景之外的宴会厅,正中央的楼梯上,每一个地方都静得可怕。


    世间万物,连带着空气,似乎也都停滞在了这一瞬间,而“瞬间”变成了永恒的暂停键。


    整个浩瀚又逼仄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了她一个。


    鹿言手一颤,握着的手机就掉在了地上。


    屏幕上的视频通话还亮着,那病房里的陌生女孩也被定格在了笑容最灿烂的时刻。


    鹿言后退几步,转过身快步朝着外面走去,脚步仓皇,形单影只。


    整个拍摄现场的人都还站在原地,他们睁着眼睛,像蜡像馆里最栩栩如生的死物。


    鹿言的脚步越来越快,她跑上了楼梯,看见了同样被定格的鹿雪,而她的身后,席江和诺斯维亚还保持着平淡的神色,只有明浼神情显得有些哀愁。


    她想唤他们一声,却又在下一秒,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疏忽了一整天的事情。


    鹿言猛地回过身,在整个拍摄现场扫了一圈,但哪里都没有那道白色的身影。


    她无端端有些喘不过气,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飞快地朝着二楼走廊而去。


    裙摆在匆忙中刮到了走廊里的玻璃花瓶,那娇艳的香槟玫瑰却纹丝不动。


    整个停滞的时空中,只有她越发仓促的脚步声,到最后变成了全力冲刺。


    终于在踏上二楼走廊的那一刻,她见到了那一抹干净的白衬衫。


    鹿言终于脚步一顿,有些眩晕的大脑松懈了那根弦,让她有了余地来喘息。


    她停下了奔跑,快步走向他,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不可待。


    而站在房门前的他似有所感,抬起头来看向了她,目光温和。


    鹿言鼻子一酸,还是忍不住跑了起来,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而他张开手,稳稳地接住了她。


    被他结实的臂弯圈住后,她才深吸了一口气,用那熟悉的皂粉气味来平复自己的恐慌不安。


    她想开口问问他,怎么一整天都不见人影,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让她心都快跳出来了。


    可就在这句话即将道出的瞬间,鹿言顿住了动作。


    她微微颤抖着抓住了他的白衬衫,声音艰难地在他胸口响起:


    “……你……为什么……”


    是醒着的。


    他的手轻轻抚了她的长发,留下柔软的温度。


    随后,那一如既往的干净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这一次,辛苦你了。”


    鹿言睁大了眼,还未察觉,眼泪就已经掉了下来。


    她的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他便笑了一声,轻得像是她的错觉。


    “你醒来的那天。”他说。


    鹿言几乎要站不住,无力地被他圈住了腰肢,才没跌落。


    她回想着这些日子她对他的逃避,对他的冷落,因为懦弱而连一句消息也不敢回复。


    他都默默受着,像一个无知者。


    鹿言的大脑一阵阵发晕,叫她快要窒息。


    她紧紧抓着他的衬衫,再开口时,已经泣不成声:


    “对不起,对不起。”


    “我太任性了,我永远都在忽略你的感受,安成星,对不起……”


    她无措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衫,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


    安成星抚着她的长发,声音依然平和而有力量。


    “该道歉的人是我。”


    “是我太固执了,不肯放过自己,也不肯放掉你。”


    鹿言用力抱住了他,竭尽全力,不敢松开一丁点。


    “你不能放掉我的,安成星,你不可以的,我不准,”


    她哽咽到快要喘不过气,一声一声地说着,却颤抖到了含糊不清。


    安成星收紧了手,将她牢牢抱在怀中。


    随后他笑了一声:


    “不会再放了,鹿言,这一次是我们赢了。”


    他说着,最后抚了抚她的背脊,她的发梢,和她的头顶。


    细细描绘着每一个轮廓。


    下一刻,他的声音落在她的耳边:


    “所以你不要害怕,不要着急,不要跟自己生气。”


    “下一次,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鹿言怔怔地仰起头,看向了他的眼睛。


    安成星却只是垂下头,在她唇上落下一个轻吻。


    一些温热的液体不知从谁的眼眶掉落,打湿了相触碰的唇瓣。


    苦涩的味道,微微发咸,比以往更甚。


    咔哒咔哒的秒针再一次转动,一下一下地催促着。


    他直起身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转身推开了面前的那道白色房门。


    刺眼的光从门后倾斜而下,鹿言被刺痛了眼,下意识闭了闭眼,任由泪水无声滑落。


    而他牵着她的手,慢慢走进了门后的世界。


    苍茫的白,虚无地将他们吞没,浩瀚无垠的空白之下,他们显得那样渺小。


    鹿言睁开了眼。


    她跟着他的步伐,被他牵着,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前路仿佛没有尽头,只有他的声音温柔如昨:


    “……你得记得,经期的时候不能吃冷的,生冷辛辣都不可以。”


    “……晚上睡觉前,一定得关上窗,你的头痛一半都是吹冷风吹出来的。”


    “……我好像一直忘了告诉你,其实短发也很好看的,你不管怎么样,都好看。”


    鹿言被泪水模糊了视野,想努力去看清他此刻的神情,却在一抬头,失去了他的身影。


    她茫然四顾,手中的温度分明还残留着,可那个人却怎么也找不见了。


    只有轻得像错觉的声音在她耳边落下:


    “鹿言,我喜欢你。”


    “很早以前,就很喜欢你。”


    她颤抖着肩,在空茫茫的世界搜寻着,找了很久很久,也没有再找到他的痕迹。


    前方忽然显现了一道门,漆黑的颜色,在这纯白的世界十足的突兀。


    她努力挺直了背脊,抬手擦掉眼泪,一步一步朝那道门走去。


    最后抬起手,轻轻往前一推,将漆黑的门推开了。


    喧嚣的光猛然朝她袭来,她却固执地睁着眼睛,不肯再眨一下。


    下一刻,她站在了神圣的教堂中,脚下是长长的红毯,而红毯的尽头,是缓缓跌落在地的身影。


    他穿着雪白的礼服,刺眼的红在他左胸口晕染开,他的脸上却露出了肆意的笑来。


    那干涩沙哑的声音在教堂里回响起:


    “……我懦弱,我自私,我固执。”


    他高扬起头颅,看向虚空,不知对上了谁的眼眸。


    “因为我是人。”


    “我、是、人!”


    最后一个字被他竭力嘶吼着,令站在原地的她浑身一颤。


    他躺在冰冷的地上,任由胸口的一股股鲜红冒出来,神情是畅快,又是哀恸。


    “我不是一行设定,不是任你操控的提线木偶,能完美执行你给我的命运。”


    “你要我剖开心脏,给你看看,才能证明我活着吗?”


    他粲然一笑,握着手中的刀再一次狠狠扎进胸前。


    “那就来看。”


    温热的红色,飞溅在了鹿言的脸上,她怔怔地望着地上的人,僵硬的手指一点点变得麻木,连一下也动弹不得。


    眼前的一切却慢慢淡去了颜色,整个世界再一次回到空白一片。


    又一道门出现在前方,深灰色静静屹立着。


    她神情漠然地迈开脚步,来到门前,伸手推开了它。


    下一刻,喧嚣的光来了又散,她站在了同样空白的世界。


    面前却出现了并不陌生的金色长桌,而一道白色的身影就坐在桌尾,平静地将一团光芒放到了赌桌之上。


    他抬起头,看着空无一人的对面,冷淡开口:


    “就算没了记忆,没了抗争的心,我也不会输。”


    他顿了顿,忽而一笑:


    “不,是我们不会输。”


    鹿言便也笑了起来,她收回视线,继续走向下一道门。


    那浅灰色的门近在眼前,而她从容不迫地将它推开。


    下一秒,她站在了熟悉的书房内,窗外飘着风雪,而壁炉中亮着暖光。


    伏案忙碌的男人抬起头来,将手中的钢笔拧上盖子,看着她,问:


    “在诺尔顿家的这些年,你感到过痛苦吗?”


    鹿言在他对面坐下,拿起桌上的那壶热茶,替他倒上了一杯。


    她将白瓷杯放在他眼前,随后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


    “我很痛苦。”她回答。


    他不置一言,她便又道:


    “但我很喜欢伊丽莎白,我也很喜欢那件婚纱。”


    她侧头看向窗外,平和地说:“我还喜欢在每个下雪天,听老威廉讲那些老掉牙的故事。”


    他便难得地展露了笑颜。


    “谢谢你。”


    他对她说,声音头一次这样温和。


    “有你在的这几年,我稍稍体会到了,日子也可以不那么孤独。”


    鹿言回过头来,对上他的视线。


    他却抬起手,向她微微示意那道门。


    “去吧,还有人在等你。”


    鹿言顿了顿,片刻之后,还是起了身。


    她走向书房的那道门,在推开门之前,回头看了他一眼。


    “诺斯维亚,感到疲惫的时候,就停下来吧。”


    而他只是看着她,轻轻一笑,并不回答。


    鹿言收回视线,推开面前的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世界却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有人倚在一辆重型机车前,双手环抱在胸前,看见她也只是侧过身,拿下了一个头盔。


    鹿言弯了弯唇角,走上前,接过了他的头盔,戴在头上。


    这一次,她没再跟他抢驾驶权,顺从地坐上了他的车,轻轻握住他的腰侧。


    而他只是一言不发地发动了引擎,向前方驶去。


    一路的风景飞快掠过,桦国繁华的闹市街头,阴雨绵绵的异国深夜,灯红酒绿的炫目,和他身上暖和的体温。


    鹿言将头靠在他的背脊,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冷风,也有了一顷刻的祥和。


    直到目的地抵达,他停下了车,单手抱着她的腰,将她放到了地面上。


    身后是安静停靠着的雪白电车,而她摘下头盔,看着他的眼睛,许久才肯说一声:


    “我走了。”


    他扯了扯嘴角,无言地将她头发揉了揉,便拿过她手里的头盔,转身坐上了车,将头盔戴上。


    重型机车的引擎低鸣着发动,他拧着车把手,在离开之前,终于开口:


    “下次再看到人死了,记得离远点。”


    话音落下后,他的身影扬长而去,风掀起了她的长发,不带走任何。


    鹿言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夕阳西下,才回过神,走进了电车。


    她在空无一人的车厢长椅上坐下,许久之后,一道修长的身影走进电车,在她的对面落座。


    他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一刻不停歇地敲打着键盘,只有金丝边框的眼镜上,倒映着一点荧光。


    电车缓缓启动了,鹿言坐在长椅上,看了他很久。


    直到站台就快到了,他才抬头看向她。


    “不必挂念,我已经做了我想做的事,所有的。”


    电车缓缓停在终点站,鹿言顿了顿,还是从长椅上起了身。


    她走向车门,在下车之前,抬头看了眼他的脸。


    “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她说着,不介怀他的毫无回应,走下了车。


    身后的电车消失了影踪,鹿言仰起头,继续往前走。


    她走过了绿荫小道,走过了长长的斜坡,走进了安静的住宅区,最后停在了那栋洋楼的大门外。


    而门外站着一道身影,他抬起头来,看向了她。


    鹿言走上前,想说什么,他便已经微笑着开口,声音依然那般包容。


    “一路顺风。”


    一如当年,在机场登机之前,他对她的道别。


    鹿言张了张嘴,仅仅只是一个迟疑,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秒,院子外面的大门缓缓打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了进去。


    穿过院子,走上台阶,推开那道虚掩的大门,鲜活的世界与嘈杂声立刻涌向了她。


    端着一大碗汤的黎蓉从厨房里出来,看见她就笑着说:


    “回来啦,快洗手吃饭。”


    餐桌的主位上,鹿振轩端坐着看报纸,鹿雪在他旁边布置碗筷,闻言也看了过来。


    “你傻站着干什么,快去洗手啊。”她对她说。


    鹿言怔了半晌,才点点头,走进了厨房去洗手。


    刚洗完手,又有三个人从楼上下来,第一个人一看到她,就过来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你还长高了。”


    二哥笑眯眯地说了句,被大哥赶去厨房洗手,而斯斯文文的三哥凑到她面前,神秘兮兮地说:


    “我给你带了个好东西回来,待会儿上楼找我拿。你别让爸看到了。”


    鹿言就笑了起来,配合地点点头。


    餐桌上摆了满满一桌菜,一家人终于落了座,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黎蓉不停地给几个孩子夹菜,谁也不落下,惹得鹿振轩说了句:“快吃吧,你就没吃几口。”


    她一听,笑眯了眼,说:“我高兴,你吃你的。”


    鹿言夹起一块亮晶晶的糖醋里脊,放到了她的碗里。


    黎蓉顿时“诶哟”了一声,“今天怎么这么乖啊?妈知道吃,你也快点吃。”


    鹿言应了一声,埋头吃饭。


    将所有的一切都咽了下去。


    饭桌上的人慢慢安静下来,有人放下了筷子,有人端起了杯子,又没喝下去。


    直到黎蓉垂下头,率先开了口:


    “言言,你能原谅爸爸妈妈吗?”


    她声音忽然哽咽,“爸爸妈妈真的很后悔,没有相信你,你能接受我们的道歉吗?”


    鹿言埋着头,不停地将饭菜送进嘴里,直到碗里干干净净,被吃了个光。


    她才放下碗筷,抬起头,看着他们每一张脸,却只是问了一句:


    “下一次,我还能做你们的女儿、你们的妹妹吗?”


    她话音一落,就见黎蓉红了眼眶,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鹿言终于笑了起来,也对她点点头。


    “一言为定。”


    眼前的世界慢慢淡去了轮廓。


    万物归为了一片纯白,而她站在原地,轻轻仰头,望着那空空的天际。


    在她的注视中,那道熟悉的机械音终于从上空落下:


    “若是做好了准备,就去拿取你的奖励。”


    鹿言轻声问了一句:


    “奖励?”


    那道机械音平静地回答:


    “你们赢得的奖励。”


    鹿言歪了歪头,云淡风轻地问:“还不愿意告诉我真相吗?”


    这一次,机械的声音停顿了很久才再次响起:


    “你所见到的,就是真相。”


    鹿言却摇摇头,“还缺一块拼图。”


    还有一个谜底,是她怎么也触碰不到的。


    那就是——


    高高在上的神明,究竟为何愿意给他们站上赌桌的权利。


    像是听见了她心里的声音,这一次,它终于回答:


    “失序的二维世界,往往只有两个下场。”


    “其一,是自然消解,当支撑点崩塌殆尽,就会彻底消失。”


    “其二……”


    鹿言平静地等待着,这个即将出现的答案。


    然而纯白的世界却突然出现了明艳的色彩。哗然之间,整个世界都为之一变,流星雨闪耀着落下,明媚的日光裹挟着夏日的雨水,绵密地落在了她的眼睫。


    鹿言怔怔地抬起头,望向天空中的那道彩虹。


    已经不陌生的空灵声音从天而降,不带丝毫情感,却比之前稍显柔软。


    “——祝贺此位面的全体二维生命。”


    “——全员进化成功。”


    鹿言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声音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耳边。


    “从此刻开始,你们夺得了人权。”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去享受你们——生而为人的权利吧。”


    去愤怒,去懦弱吧。


    去勇敢,去鲁莽吧。


    去抗争,去退怯吧。


    去相爱,去憎恨吧。


    去拥有,去遗憾吧。


    ——因为你,是自由的生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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