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王七宝看看了黎恕,又看了看栀栀……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你、你谁啊?”王七宝问道。


    莫名有点儿底气不足。


    黎恕痞痞一笑,朝着王七宝伸出了手,“我是别栀栀的爱人黎恕……朋友,很高兴认识你。”


    王七宝愣住。


    他下意识也伸出了手。


    黎恕热情地和王七宝握手……


    由于黎恕的力气过猛,王七宝被他拽了个趔趄,甚至和黎恕来了个胸撞!


    王七宝觉得自己生生撞上一块铁板,撞得他五脏六腑如同被搅碎了似的,疼得半天都抽不上一口气。


    黎恕阴恻恻笑了。


    这是他给这二百五的见面视。


    ——刚才那一撞,他用了点暗劲儿在这二百五的小肚子上。一会儿这二百五就会蹿稀,要是能阻止他离开……


    那就有好戏看了。


    当下,黎恕看向王七宝的眼神,如同正在看一只恶心到了极点的粪桶,眼神里既有嘲讽、又有嫌恶。


    王七宝则有点儿懵。


    他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当他亲耳听到这男人自称是别栀栀的丈夫时,当他亲眼看到这男人的外表如此出众,与别栀栀如此般配时……


    王七宝既心虚,又有点儿自惭形秽,还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恼羞成怒。


    但他嚣张跋扈惯了,无论他有什么心愿,只需要往死里闹、闹出人命来……他爹娘总会想法子帮他摆平。


    所以……


    王七宝转头看了栀栀一眼。


    ——那样美丽柔弱的女人,绝对值得他拼一把。


    于是王七宝的心里又生起了越烧越旺的熊熊怒火。


    他高高仰起下巴,嗤笑着对黎恕说道:“是吗?可是昨晚上……她就已经是我的女人了呢!”


    黎恕眼睛一眯。


    自打和栀栀在一起后,他便离开了战场,这些年来和他打交道的人,多数都是学者、知识分子、读书人。大家都是有文化有素质的,懂得什么是坚持、什么是理解、什么是尊重。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像王七宝这样,在他的雷区反复横跳,作生作死了。


    刚才在听到王七宝用污言秽言污辱他心尖尖上的人时,他恨不得直接弄死了王七宝算了。


    但是现在,黎恕不同意。


    这么贱的人,根本不配……死。


    王七宝就应该活着。


    而且还必须好好活着,才能一一经历……所有的痛苦。


    “说来听听,”黎恕痞痞地笑道,“她是怎么成为你的女人的?”


    王七宝一噎。


    他压根儿说不出口。


    因为他和别栀栀根本就没发生什么。


    而且……


    这男人看起来很可怕,他居然用这种调调说话?


    正常的男人听到老婆绿了自己,难道不应该暴跳如雷?


    搞不好还会迁怒女人,比如说打女人一巴掌什么的……如果真这样做了,那他就正好有机会有理由把别栀栀带走了。


    可这男人居然这么笑眯眯地看着他,仿佛已经知道他是在说谎?


    甚至——


    王七宝有种“他根本就知道自己是在说谎,但就是想听他说谎,然后按照他的谎言来报复他”这样的错觉。


    王七宝讪讪的,再不敢开口了。


    一旁的齐大江急了,连忙冲着黎恕说道:“同志!你别听他乱说!昨天晚上我也在场,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你!”


    说着,齐大江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又对黎恕说道:“同志,我保证我说的全是实话!而且当时现场不止我一个人在,还有其他人在……那个、那个别栀栀同志的两位同事也在,你可以问他们!”


    他还真害怕黎恕误会了栀栀,又急急地说道:“还有……娇婶!娇婶当时你也在,你来说句公道话,是不是这样的?”


    娇婶张了张嘴,然后看了看王四喜和王七宝,“哇”一声哭了,“我、我不敢说哇!我要是说了实话王四喜和王七宝会弄死我的!大江啊我和你可不一样,你又不住在弯月村,你拍拍屁股就走了……可我还住王七宝他家隔壁呢!”


    娇婶话音刚落——


    王四喜便来了一句,“娇婶,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哈……当着我的面说我们家的事儿?”


    娇婶看了王四喜一眼,又打量了黎恕一番,便猛然朝着黎恕冲了过去,卟嗵一声跪在黎恕跟前,大哭了起来,“解放军同志!您是解放军同志吧?请您救救我们这些……平时被王爱云一家欺负得快要活不下去的老百姓吧!”


    黎恕愣住。


    栀栀和伙伴们愣住……


    就连王四喜、王七宝也愣住了。


    黎恕并没有否认他的身份。


    他走到了娇婶的侧边儿,搀扶住娇婶,托住她、想让她起来。


    结果娇婶还不肯。


    她挣扎着不愿意起来,死活都要跪着,“我不管!我今天就跪在这儿了,解放军同志您今天要是不把这祸害给收了,我回去也是要等死啊!”


    然后娇婶就大哭了起来。


    围观的群众叽叽喳喳地劝娇婶,


    “娇婶算啦,你斗不过王爱云的……”


    “就是啊以后等你姑娘在城里站稳脚跟了,你就走吧别呆在这儿了!”


    “娇婶啊,别说了别说了,赶紧回吧别多事了。”


    “阿娇啊我们知道你心肠好,可你也得多为家里人想一想啊!”


    “阿娇别说,别给你自个儿找不痛快……”


    娇婶哭得愈发大声,“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明明是王爱云作恶……”


    王四喜面色铁青,阴阳怪气地说道:“娇婶,都是乡里乡亲的,你这么闹可就没意思了哈……我还是那句话,就为了你家小红和小军,也别得罪我妈。”


    娇婶立刻抓住黎恕的裤腿,哭道:“同志你听听!你听听啊……她还用我家小孙子来威胁我!呜呜我俩个小孙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大孙子那个已经被他家给吓成了傻子,小孙女儿也被他家吓一天到晚发高烧……为了避开,我儿子儿媳带着俩孩子都躲到儿媳娘家去了,我和老伴儿呆在村里,哪有力气上工?他家这是想要害死我们家啊!”


    说着,娇婶索性破罐子破摔,对黎恕说道:“昨晚上的事儿,就跟大河说的一样!可是同志,我想告诉你的是……从王七宝十六岁开始,他妈王爱云就为了给宝贝儿子说亲,祸害了不知多少年轻姑娘!每相中一个姑娘,都觉得人家配不上她儿子……最后发展到靠用骗人的、抢亲的方式把人抢到他家里去!”


    “今天他为啥非要抢你媳妇儿?因为他觉得你媳妇儿生得好看、是个干部还是外地人,这样的姑娘不好拿捏,那谁好拿捏?你就等着瞧吧,今天你能护住你媳妇儿,明天那个真正的李昔姑娘可就完了!肯定会被王爱云一家讹死的……”


    说着,娇婶细细说起了王家人干的一箩筐坏事:


    王七宝十六岁的时候,他娘王爱云就张罗着给他说亲了。


    刚开始也正儿八经地说了一门亲事,两人刚定亲,王爱云就打着喜爱准儿媳小甲姑娘的名义,哄着骗着把小甲留下来和王七宝一块儿过了夜,然后装着一副已经把小甲当成儿媳的模样,哄着天真不谙世事的小甲在家。


    明明还没结婚,小甲却当上了真正的儿媳——她白天要拼死拼活上工挣工分,下了工回家侍候一家老小,夜里还要被王七宝在床笫之前折磨……


    等到小甲和王七宝十八岁的时候,小甲家里来催,让王爱云给彩礼,他们娘家好准备嫁妆,为小两口正儿八经办喜事。


    结果王爱云不干了!


    说小甲是只不下蛋的鸡,被她儿子睡了两年都怀不上孩子;说小甲不检点、不自爱,还没结婚就跑到男方家里来,是小甲自己犯贱;小甲明明很勤快,却还要说小甲懒……最后嫌小甲不好看,竟然生生将小甲赶回了娘家,还打上门去,逼着小甲家里把之前的定亲礼物给退了!


    小甲气得要跳河,被家里人劝住。因为害怕小甲寻短见,小甲的大嫂就把小甲送到她娘家去,一年以后大嫂娘家给小甲介绍了一个门亲事,对方是同村的二十出头男青年,因为父母早亡、手头拮据,一直说不上亲。他喜欢小甲、不介意小甲在王爱云家过了两年……


    小两口你没彩礼、我没嫁妆,就是小甲娘家人凑了点儿东西给他俩、村里的好心人也送了点东西……两人就这么结婚了,很快小甲就生了个儿子……


    小甲的遭遇还算好的。


    小乙姑娘就比较惨了。


    自打村里人看到了小甲姑娘的下场以后,王七宝在婚恋市场上的名声已经坏了根,再也没有媒人愿意为王七宝说亲。王爱云没办法,只好托亲戚介绍,最后相中了小乙姑娘。


    小乙姑娘是知青,身娇体弱干不了农活。王爱云在经历了小甲姑娘以后,觉得小甲是农村姑娘、配不上她儿子……小乙姑娘虽然不会干活,但每天都能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漂亮,从外表上看,当然比小甲姑娘还好些。


    然后王爱云也是热情地把人邀到家里来做客,然后就把人灌醉了酒、关进她儿子屋里了……


    小乙姑娘清醒以后哭着要生要死,被王爱云恶狠狠地威胁了一通,就病了一场,人烧得迷迷糊糊的。王爱云便张罗着杀鸡、称肉的,无微不至地照顾小乙……这就是恩威并施了。最后小乙还是留在了王家,可小乙一直没提和王七宝结婚,王爱云也乐得不提。


    就是小乙真的既不会干农活、又不会做家务,被王七宝睡了一年多也是没怀上孩子。她白天被王爱云打骂虐待,夜里被王七宝打骂虐待……好好的漂亮姑娘隐约有些疯颠了,有时候她头也不梳、衣棠也不穿,站在空地里和空气说话,还笑得咯咯咯的……


    去年有了知青返城政策,小乙的家里人想把她弄回去。王爱云不肯放人,最后讹了小乙家里几百块钱,这才把已经疯得挺厉害的小乙还给了她家里人。


    小丙姑娘也不比小乙姑娘好到哪儿去。


    小丙是王爱云从市集上抢回来的,那会儿小丙才十四岁,她是外乡人,家里父母没了,来投靠亲戚收留的。她的亲戚就领着她来庄镇赶集……当然了,也不知道她的亲戚是真不小心把小丙给弄丢了呢、还是故意丢的……


    总之,小丙来到庄镇的时候语言不通、又不识字,大家听不懂她的话,不知道她是哪儿人。王爱云假装好心收留了小丙——这时候王爱云已经不挑儿媳妇了,因为王七宝一连睡了两个媳妇儿,两个媳妇儿都没能怀上孩子!


    小乙呢,还能说她太瘦了,怀相不好。


    可小甲却是一结婚就怀了孩子、而且还是一举得男!


    王爱云能不慌吗?


    所以她在集市上看到落单的小丙时,立刻动了心思。


    但这时小乙仍住在王爱云家,后已经有些疯颠了。王爱云把小丙领回家以后告诉她,小乙也是她捡的,捡回来的时候已经疯了……看,她对小乙多好啊!


    天真的小丙觉得王爱云真善良啊,就卸下了心防。


    很快,王七宝就因为“喝醉了酒”脑子不清醒而睡了小丙。小丙呆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语言还不通……最后只能含泪留下来,当了王七宝不公开的媳妇儿。


    小丙在庄镇呆了半年以后,渐渐能听懂这里的话了,也会说一点这里的话了,这才避开王爱云悄悄求人去通知她的亲戚,让她亲戚来这儿接她回去。


    亲戚还真的来了。


    不过,小丙的亲戚具体和王爱云怎么谈的,没人知道……


    但根据娇婶的猜测,搞不好小丙的亲戚把小丙卖给王爱云了。因为很快,王爱云就给小丙改了名字叫王巧巧,还说王巧巧是她的女儿,然后就把王巧巧给嫁到了隔壁县城去!


    据说王巧巧的男人快六十岁了,他在相看的时候一眼就看上了王巧巧,特别喜欢,所以给了王爱云一百块钱的彩礼。


    除此之外,还有小丁姑娘。


    小丁姑娘呢,原本是庄镇镇政府的一个办事员,刚参加工作,为人比较单纯。王爱云来镇上办事儿就是小丁姑娘接待的,王爱云一眼就喜欢上小丁了,热情地把儿子王七宝介绍给小丁,小丁当然不喜欢王七宝,但姑娘家面皮薄,王七宝脸皮厚,对小丁展开了疯狂的追求……


    小丁因为舍不得这份工作,也不好拒绝王七宝。


    这就给了王爱云一个错觉:看,我儿子条件还是很好的,连政府机关的女干部都喜欢我儿子。


    王爱云就开始拿乔了,逼着姑娘赶紧请家长来,两家家长见面谈婚礼细节,姑娘拒绝、劝说,王爱云就闹事儿……


    最终,小丁实在忍受不了,把这事儿告诉了她家里。她家里人思前想后,最后花了一大笔钱走人情关系,把小丁调到市里去了。


    王爱云不服,打听到小丁的现任单位然后上门去闹。当时小丁刚刚才处上对象,被王爱云这么一闹,小丁和对象就吹了……小丁可能真心喜欢那个男青年,据说还寻过短见……


    小丁后来怎么样,娇婶就不知道了。


    只是听说小丁家里防得很紧,除了小丁的父母,谁也不知道小丁的下落,就连小丁的兄嫂都不知道。不过,隐约听说小丁后来和男青年重修旧好,两人一块儿考上了大学……


    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絮絮叨叨说到这儿,娇婶对黎恕说道:“解放军同志,你说说,小甲姑娘惨不惨?小乙姑娘惨不惨?小丙和小丁惨不惨?就因为王爱云一家迫害这些姑娘们的时候,没人追究,所以王爱云才会越来嚣张,才会盯上了你媳妇儿啊!”


    “我呢就住王爱云家隔壁,所以我是看着那些年轻善良的姑娘们怎么被他们一家折磨的……不瞒您说,要不是我偷偷救济她们,三不五时地给她们一点儿吃的,头三个姑娘说不定早就已经死在他王家了!也就是因为我常常帮那些可怜的姑娘们,所以王爱云她、她……”


    说到这儿,娇婶又哭了起来。


    原来,每当王爱云哄、或骗了姑娘来家,娇婶总会想法子示警……


    其实这些年来,王爱云也确实哄骗了不下十四五个个姑娘来家里,但全都被娇婶想办法偷偷把王爱云家的事儿说了,大多数姑娘也在娇婶的帮助下跑了。


    只有呆在农村完全没有生存能力的小乙,和语言不通的小丙……娇婶实在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扑进火坑里。


    王爱云恨极了娇婶,但又对娇婶家无可奈何——因为娇婶生了三儿一女,再加上丈夫正值壮年,家中男丁比王爱云家里多。


    于是,王爱云就想出了坏点子。


    她扮鬼吓唬娇婶那怀了孕的二儿媳,吓到二儿媳流产;又见天的吓唬娇婶长媳生的大孙子和二孙女……


    娇婶和她理论,她就轻飘飘来一句“只是开个玩笑嘛”……


    后来实在没办法,娇婶只好让长子长媳带着俩孙子去了长媳娘家;次子次媳因为流产的事儿正在闹离婚,娇婶为了挽回,建议次子也跟着次媳去丈母娘家住一段时间,用讨好丈母娘的法子来讨好妻子;娇婶的女儿也不愿意呆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家里,去年考上了大学,去省城上大学去了……娇婶的小儿子也烦,不想呆家里就参军走了。


    本来和和美美的一大家子,现在就只剩下娇婶和丈夫在家,老夫妻俩孤若无依;反而王爱云仗着她家人多,还来欺负娇婶!


    说完了原委,娇婶抱住黎恕的大脚,嚎啕大哭,“解放军同志,我不是刁民,可这事儿你要是不管,搞不好明天我就和我老伴儿被王爱云一家给活活逼死了!求你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黎恕本来就烦王七宝。


    现在听到娇婶所说,王七宝一家居然是这样的恶霸?


    黎恕更是生气!


    “婶子,你先起来……咱们好好说话,”黎恕按捺着性子,和气地说道,“我只能说,我不是地方上的人,你这样的事儿我确实管不了,但我会帮你反映情况的,好不好?”


    娇婶站起身,有些失望,“这事儿……连你们解放军也管不了吗?”


    “我会帮你们的……”黎恕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有人冷笑了一声,“哟,唐娇,真看不出来啊,听说你今天找个了特别厉害的靠山来对付我?”


    娇婶一听到这把声音,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哆嗦了起来。


    黎恕转头一看,看到了一个身如宝塔一般的膘肥体壮、黑发黑肤、满脸横肉的中年妇女眯着眼睛、叉腰走进了包围圈儿。


    不消说,这中年女人正是王四喜和王七宝的母亲王爱云。


    王爱云打量黎恕片刻,露出惊疑不定的表情。


    ——她其实是个聪明人,一眼就看出黎恕此人衣品不俗、气质上佳,就连气场……也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


    所以?


    还真被唐娇找着靠山了?


    王爱云当即生出了脚板抹油的念头。


    她眼珠子一转,招呼自己的一双儿女,“四喜、七宝,你们爹还在医院里呢,所以你俩还磨叽个啥,走……咱们上医院找你们爹去!”


    但此时王七宝却面红耳赤地捂住了屁股,一脸的便秘表情,“娘,我、我……”


    “你咋了?”王爱云皱眉问道。


    黎恕心里明白了——


    时机到了!


    于是他立刻不动声色的往旁边退了几步。


    “娘,我、我不舒服,我想拉shi……”王七宝吼道。


    王爱云瞪了儿子一眼,“那你就去找茅厕啊!”为什么这种事也要跟她说啊!


    王七宝哭丧着脸,嚎哭道:“来不及了……”


    然后围观的众人只听到“不——卟卟卟卟卟”的可疑声音响起……


    王七宝面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然而他的裤子后头立刻濡湿了一大片,还透出了恶心的黄色!


    与此同时,众人还闻到了极其恶臭的气味。


    群众们惊慌失措地退后,同时大呼小叫:


    “王七宝当众爆shi啊?”


    “我去,想上茅厕就赶紧去啊……当街拉shi算个啥?”


    “我早怀疑王七宝是个傻子了,你看看……他要拉shi都不知道要去茅厕,难道他不是傻子?”


    “这也太臭了……yue”


    “难道王爱云拼命地骗年轻姑娘上当呢,原来王七宝真是傻子啊!”


    “我以前觉得王七宝脑子轴,今天才知道王七宝是个傻子……”


    王七宝气得满面通红,大吼道:“放屁!老子才不是傻子!”


    第522章


    栀栀站在一旁,观察着王爱云与她的儿子、女儿们。


    ——王爱云一看就是个很强势的人,再加上她的丈夫是入赘的,想来在家里应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王四喜、王七宝这么蛮横……


    想来也是子承母业。


    只见王爱云先是垮着脸吩咐怒骂周围看热闹的人,破口大骂了起来。用辞之粗鄙恶毒,超出栀栀的想像。


    群众大多敢怒不敢言,灰头土脸的退远了些。


    王爱云便让王四喜带着王七宝先回家去。


    王七宝回头看向栀栀,对王爱云说道:“妈,一会儿把我老婆带回家啊……我再不要别人了,只要她。”


    栀栀大怒!


    不过,这会儿既然有黎恕在,栀栀也就不想出头了。


    她招呼了小陈一声,让小陈扶起陶容冶,一块儿进了镇政府的刘镇长办公室。


    小陈捱了一巴掌,面颊高高肿起;陶容冶则被王四喜给抓挠得满脸都是血印子……


    栀栀的斜挎包里有碘酊,拿出来给陶容冶消毒;又去打了点冷水回来,把自己的手绢儿浸湿了,给小陈冷敷。


    小陈年轻些,气鼓鼓地说道:“栀栀姐,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啊?而且他们也太恶毒了……这不是比旧社会的地主还可恶吗?”


    “栀栀姐,要是娇婶说的都是事实,那咱们更加不能放过这样的坏人了!他们都已经祸害了那么多的女孩子了!”小陈捂着自己肿胀的脸,气愤地说道。


    栀栀皱眉说道:“我就是觉得奇怪,这一家子这么蛮横的话,为什么一直没人治他们呢?难道刘镇长一直不知情吗?”


    小陈不吭声了。


    栀栀和陶容冶也对视了一眼。


    陶容冶的情绪很低落。


    栀栀猜想,估计是平时在南陵的时候,群众的脾性比较温和,而且陶容冶在南陵比较有威望,不可能有人这样对他……


    直接上爪子挠了都!


    所以他才会有些难受吧?


    栀栀想了想,安慰他,“容冶,你不必想太多,遇上这种不讲道理的人也是没办法。”


    陶容冶摇摇头。


    小陈跑出去说要洗脸……


    陶容冶才十分愧疚地对栀栀说道:“栀栀,对不起,今天真的很抱歉……”


    栀栀一怔,这才明白过来,陶容冶闷闷不乐是因为他没能护住她?


    她笑道:“其实我没事儿……我比你和小陈强多了,起码我没吃什么亏。”


    陶容冶直摇头。


    没一会儿,小陈进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黎恕和刘镇长一块儿进来了。


    刘镇长一进来就急忙上前,双手拉住栀栀的手,一个劲儿的直道歉,“栀栀同志,你受委屈了!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处理这件事儿……”


    另一边,陶容冶问黎恕,“念之,外头怎么样了?”


    黎恕答道:“有人去给刘镇长报了信儿,刘镇长赶了回来把围观的群众劝散了。王爱云一家也回去了……”


    小陈气愤地说道:“那王爱云和王七宝欺负了那么多的女孩子……《穿成反派早死的白月光[六零]》,牢记网址:m.1.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么?”


    陶容冶朝着小陈使了个眼色。


    小陈气呼呼地闭了嘴。


    栀栀则说道:“刘镇长,您之前认识王爱云一家吗?”


    刘镇长叹气,“栀栀同志,不瞒你说啊,王爱云可是我们庄镇有名的泼……那个人物啊!可她家里情况特殊,说实话我们的工作也很难做啊……”


    “那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呢?”栀栀问道。


    刘镇长这才将王爱云的情况告诉了栀栀一众。


    原来王爱云的母亲是个寡妇,膝下只有俩女儿,一个叫王爱云、一个叫王爱花。抗战时期王母为掩护洪军而牺牲,留下十七岁的王爱云与十四岁的王爱花姐妹。组织为了照顾这对姐妹,后来给王爱云介绍了一个对象,也是一位洪军战士。


    只是,王爱云和第一任丈夫结婚三个月以后,她丈夫牺牲了……


    后来才招了现在这一任丈夫上门,当了她的入赘郎的。


    听到这儿,栀栀明白了,“原来王爱云是烈属啊!”


    刘镇长一拍大腿,“就是这样!”


    然后面露难色,“所以啊也不是我们不想管,主要是人家一向部队反应,我们也没办法……只能以劝说为主啊!”


    黎恕皱眉。


    他终于明白过来,为啥这个王爱云这么蛮横了。


    敢情是因为有了部队支撑腰呢!


    可部队为这种人撑腰,只会让老百姓寒心,得不偿失啊。


    栀栀想了想,问刘镇长,“那您打算怎么处理?”


    刘镇长顿时十分为难,吱吱唔唔说不上来。


    但见栀栀一直盯着他看……


    最后他只好说道:“回头我再去找她做做思想工作吧!”


    栀栀皱眉道:“目前当务之急,就应该尽快转移娇婶两口子……要不然,事情很有可能会失控。”


    黎恕和陶容冶连连点头。


    刘镇长想了想,“那我就……借口娇婶家的房子被台风掀了,把她两口子转移到镇政府来?”


    栀栀说道:“让转移到南陵镇去吧!”


    黎恕点头表示同意,“娇婶两口子是王爱云的邻居,把娇婶转移到南陵,我们部队也才能更好的取证。”


    小陈说道:“那万一王爱云听说娇婶两口子去了南陵,她一家也要去呢?”


    这倒也有些道理。


    陶容冶想了想,说道:“那不如就对外说……娇婶两口子去省城投靠她那上大学的女儿那儿去了?”


    众人齐齐称赞,“这个办法好。”


    刘镇长特别不好意思地说道:“那这事儿……就拜托黎恕同志了?不瞒各位,如今的王爱云早就成为庄镇一霸,我们拿她根本没办法……”


    栀栀笑道:“成啊,这事儿就交给我们陶镇长来办吧!”


    听了这话,刘镇长讪讪的,又怎么听不懂栀栀的言外之意呢?


    但他是真的拿王爱云没办法!


    如果别栀栀、陶容冶他们以把王爱云解决掉,对庄镇、对他来说都是好事儿。


    刘镇长也只得觍着脸答道:“好好好,那就辛苦陶镇长,辛苦黎恕同志,也辛苦栀栀同志了!”


    当下,刘镇长喊了个工作人员,让他悄悄去把娇婶两口子叫来。


    娇婶两口子根本不敢回去——王爱云一家子回去了,肯定会找她和老伴的麻烦啊!所以两口子正凄凄怨怨地蹲在镇政府门口,商量着上哪位亲戚家里去先躲上一躲。


    工作人员一出去就看到了他俩,赶紧把他俩喊了进来。


    黎恕写了张简单的条子,递给娇婶,“婶子,你俩也别回去收拾细软了……都是身外物、不值当什么。你呢拿着这张条子直接去南陵镇岸防部队找孙营长,他会安排好你俩的。”


    条子上其实没写啥,就是请孙营长帮着给娇婶两口子安排一下住进军营招待所,再给他俩一人一张临时饭卡。


    说白了,就是先安排好娇婶两口子的食宿问题。


    娇婶和丈夫高兴坏了,拿着条子激动万分地对黎恕说道:“解放军同志,你会替我们申张正义的对不对?”


    黎恕朝着娇婶敬了个礼,“为人民服务!”


    然后他又和气地对娇婶说道:“我会向上级反应王爱云一家的真实情况,所以这就需要婶子您的帮助……同时我也要建议婶子,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你和大叔的下落,以免走漏风声。”


    娇婶含泪点头,又紧紧地攥着条子,呜呜地哭了,“好,好!那我和我老伴儿现在就走!我们也不告诉别人我们去南陵镇,要是路上有人问我们上哪儿去,我们就说我们走亲戚去。”


    黎恕说道:“这就对了,我保证最晚从明天起,就开始调查这件事。”


    娇婶和丈夫千恩万谢地离开,攥着纸条匆匆离开。


    接下来,黎恕也向刘镇长告辞,又让栀栀一众和他一块儿走。


    走出镇政府,栀栀看到了黎恕的吉普车,见只有一个开车的大兵正等着?


    “你是特意来找我的?”栀栀问道。


    黎恕挠了挠后脑勺,说道:“本来也没打算来,睡到下半夜的时候突然做了个噩梦……被吓醒了,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干脆撑船去了南陵,开车来找你。”


    栀栀看了他一眼。


    ——就因为做了个噩梦,所以就来找她了?


    这时,小陈问道:“黎哥,我们来的时候,路上遇到塌方了……现在已经通车了吗?”


    黎恕说道:“这条公路是唯一的通行道路……军卡一直连续不停地往来行驶,遇上塌方或者石头拦路、巨树拦路的情况,运输连队会直接处理的。所以我来的时候,一路顺畅!”


    小陈这才高兴了。


    当下,黎恕和大兵、陶容冶和小陈将三辆自行车分别绑在吉普车车尾、以及车顶位置,然后上了吉普车。


    黎恕让小陈坐了副驾驶,让栀栀坐车后座靠窗位置,陶容冶坐另外一边靠窗位置,黎恕捱着栀栀坐了,一行五人在两小时之内就赶到了南陵。


    到了南陵以后,陶容冶和小陈回镇政府上班儿,栀栀这才问黎恕,“你昨晚做啥噩梦了?”


    这一路上,黎恕一直有点儿魂不守舍。


    他正在思考着要怎么处理王爱云一家——既要合情合法合规定的处理这一窝恶人,同时也要严惩,才能替栀栀报气,也好让他出口气。


    所以这就需要娇婶的配合,才能调查王爱云一家的罪证,同时了解了王爱云一家,才能实现精准打击么!


    现在猛然听到栀栀问起,黎恕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他不由自主想起了昨夜的噩梦,不由得面色惨白,一把就捉住栀栀的手,眼睛也惊恐地盯着栀栀……


    栀栀安慰他道:“那就是一个噩梦,我没事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然后她又好奇地问道:“黎恕,你就告诉我呗……做梦嘛,只要说出来梦就不灵了。”


    黎恕神色怔忡。


    良久,他才弱弱地说道:“我梦到……你、你不在了,我心里痛得很,痛得很……”说罢,他红了眼圈儿,一手依旧紧紧地扣住她的手腕,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定她还是活生生的。而他的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抚住了自己的心口,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的难受。


    黎恕的额头沁出涔涔冷汗,喃喃说道:“我梦到你……在林市废仓那儿,谭春雨把你骗到了仓库里,仓库里还有一个男人……你拼命的哭喊,他也在哭喊……然后你哭着跑回钢铁厂家属大院,去质问谭春雨为什么要陷害你……”


    “谭春雨真是面目可憎啊!她狠狠地羞辱你……栀栀,梦里的你特别脆弱,你受不了那样的羞辱,就、就沉了湖……”


    说到这儿,黎恕心如刀绞。


    “我拼命地喊着你的名字,我说那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栀栀你看我一眼你看看我啊……可你根本听不见!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一步一步从浅滩那儿走向湖心处,最后……最后你整个人都沉入了湖底!”


    黎恕闭了闭眼。


    他又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着栀栀,急切地说道:“栀栀,你告诉我……你根本不可能这么做!对不对?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会很乐观的活下去……对不对?”


    他真的好害怕!


    尤其是那种……眼睁睁看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目光空洞、万念俱灰地一步一步走向沉沦的时候,他几乎要疯掉了!


    他恨透了谭春雨和罗建华!


    听了黎恕的话,栀栀也惊呆了。


    她忍不住算了算时间,又想起了她刚刚魂穿到这个世界时的剧情……


    她好像明白了。


    第523章


    栀栀呆呆地看着黎恕。


    黎恕兀自沉浸在昨晚的噩梦中,越想就越觉得浑身发冷,忍不住喃喃低语,“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栀栀你知道吗?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我真的好恨!我好恨啊!!!”说着,黎恕双拳紧握,极度的恐惧与憎恶让他目眦尽裂,整个人迸发出难以言喻的阴鸷酷烈。


    只是他容貌俊美,这样病态到有些疯颠的表情……倒有一种另样的变态阴狠的美感。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谭春雨、罗建华凭什么还能活在世上?逼人自sha就不是罪过?”


    看着这样的黎恕,栀栀陷入怔忡。


    黎恕愈发愤怒,连声音都染上心痛到了极点的悸动,“……我最爱的姑娘被他们害死了,那是我最爱的人,是我孩子的母亲啊!我怎么可能还容许这两个贱人活着!”


    他将双拳捏得咯咯作响,额头青筋暴绽,“不!最可恨的是我,是我!我没有保护好你……栀栀,是我的错,我没有好好保护你……所以我,必须要让那两个贱人痛苦一辈子!”


    说到后来,黎恕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他浑身杀意顿显,连栀栀都被他释放的威压给惊住……


    栀栀定了定神,立刻张开双臂抱住他,“黎恕,你醒醒!醒醒——”


    黎恕愣住。


    他喘着粗气缓缓低下了头,看着栀栀。


    “你清醒了一点儿吗?”栀栀仰着脸儿看着他,“那只是你的个梦,一个梦而已。”


    黎恕看着她,眼泪跃出眼眶,顺着面庞滑了下来。


    “我知道……”


    他又闭了闭眼,眼泪就流得更欢快了。


    “可是栀栀,当时那场景……实在是太真实了!我根本分不清是不是在做梦!我好害怕……那会儿你还没有爱上我,你还没有嫁给我,你还没给我生孩子你就……如果那是真的,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说到后来,黎恕再次陷入颠狂,他两眼通红,狂声嘶吼了起来:“别栀栀,我不能没有你!!!你怎么可以死?你怎么可以死在我前面啊???别栀栀!我不允许你死!你要是死于非命……那我就让行凶者后悔他来过了人间!”


    说着,黎恕紧紧地将栀栀拥在怀里……


    不,他还是觉得不够。


    完全没有安全感!


    于是他继续紧紧地抱住栀栀,恨不得把她摁进他的骨头、血肉里去!只有这样,让她和他融为一体,她才是彻底安全的……


    面对黎恕强有力的怀抱,栀栀像个布娃娃似的,只能被他摆弄,丝毫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他害怕失去,所以紧紧地抱着她……甚至有些疯了,完全不顾她的挣扎,还发出了如同野兽一般的呜咽声。


    栀栀放弃了挣扎,柔声说道:“黎恕,我好疼……”


    “黎恕,你轻一点好不好,我真的……好疼,我不会有事,我会……我会一直陪着你……”她万分艰难地说道。


    可他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栀栀只好拼命抬起头,吻上了他的下颌。


    一个轻柔的吻刚刚才印上去——


    黎恕浑身一僵。


    他迫切而又热烈地回应着她……


    栀栀身子一松。


    但她也没能轻松太久。


    黎恕虽然不再用力抱紧她,但他又开始疯狂地亲吻、吞噬起她来。


    一样也是……根本喘不过气来!


    栀栀只觉得身体开始异样的发软,脑子也变得有些迟顿……并且开始眩晕了起来。


    这样是不对的。


    她已经有些缺氧了。


    栀栀紧紧抱住黎恕精壮的腰身,重重一咬——


    “嘶——”


    黎恕吃痛,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栀栀这才得以解脱。


    她靠在他厚实强壮的胸膛上,奄奄一息。


    黎恕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看了看四周。


    ——现在他和她正呆在小船上?他坐在船舱底,栀栀窝在他怀里……她脸色惨白,似乎脱了力,这会儿正闭着眼睛、脑袋也靠在他的胸膛上,正喘着粗气?


    再看看远处的小岛、以及后头的码头?


    原来他正带着栀栀准备赶回海鸥岛!


    黎恕呆了半晌,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低下头看着栀栀,急切地问道:“栀栀,我刚才是不是弄疼了你?”


    栀栀没好声气地说道:“是!”


    到现在,她被他那铁箍一般的双臂、钢板一般的怀抱给硌得全身酸痛!还被他给吻得差点儿缺氧到晕厥过去!


    黎恕愧疚极了,“栀栀对不起……下次你打我!把我打醒!”


    栀栀睁眼看着他唇边被她狠咬过的秀气牙印……


    她低声叹气,伸手抚了抚,轻声问道:“疼么?”


    “不疼。”黎恕低声答道。


    他不自觉又紧紧地抱住了她。


    一想到刚才他居然使出了三分力对她……


    他又心虚、又心疼,连忙松了手,柔声问道:“我是不是又弄疼你了?”


    栀栀这会儿虚弱得很,不想理他。


    黎恕轻轻拥着她,哽咽道:“栀栀……真的好可怕,你答应我,永远也不会离开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好好的活着……好不好?”


    栀栀没吭声。


    此刻她的心情过于复杂。


    当她刚穿进这个世界、并且接收了原身所有的回忆时,也对原身和黎恕的关系产生了强烈的疑问。


    ——原身和黎恕之间根本不存在任何情愫!原身没有喜欢的人,黎恕对原身也无感,那么本文设定的原身是疯批反派的白月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最最最大的一个bug就是,如果原身真是疯批大反派黎恕的白月光,那为什么原身刚死的时候他不报复,反而是在十余年后、改革开放了,谭春雨和罗建华下海做生意挣大钱的时候,他才处处和谭罗二人作对???


    直到现在,栀栀才隐约有了想法。


    ——是不是原书世界,存在于黎恕的梦境之中?


    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在原书里,黎恕直到原身死了十年以后,才开始疯狂(在梦中世界)报复谭春雨和罗建华?


    “栀栀你生我气了吗?”黎恕抱住栀栀,焦急地问道,“你别生我的气,我、我刚才是……太害怕失去你了,栀栀,以后我会尽量控制我自己,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栀栀没办法对他生气。


    “那你以后不许弄疼我。”她嘟着嘴儿说道。


    黎恕松了口气,低下头,将脸儿埋进她的颈窝里,“好!我以后……不会弄疼你的。”


    然后他依旧坚持,“但是你必须先答应我——你永远也不会离开我!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会好好的,绝对不会寻短见!”


    说到后来,他还是急了眼,“栀栀你快说话啊!你答应我啊!”


    栀栀只得叹气,“我答应你!”


    然后她又白了他一眼,“人生那么美好,我当然不会寻短见!”


    黎恕这才放下心来。


    他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淡香与温软的肌肤,整个人彻底放松。


    回到海鸥岛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黎恕直接摇着小船儿回到了正义岛,夫妻俩回了家。


    姜女士和赵阿姨正守着铁蛋、铁柱吃饭,见他俩回来了,又惊又喜!


    赵阿姨连忙说道:“哎哟,不晓得你俩回来吃,都没买你俩的饭……栀栀啊,我给你俩下点儿挂面好不好?”


    栀栀想了想,说道:“还是煮点儿米饭吧,用高压锅煮,那个快。”


    黎恕更爱吃米饭,所以吃好一点儿也有助于平缓他的情绪。


    赵阿姨立刻点头,“好好好!就是家里没有荤菜……”


    “腊肠和白菜帮子放进米饭里一块儿焖吧!再炒个青椒鸡蛋,菜叶子打个汤。”栀栀交代道。


    赵阿姨和姜女士对视了一眼。


    ——其实栀栀一直很体谅赵阿姨。


    要是搁平时,栀栀和黎恕误了饭点的,栀栀一般不挑,有啥吃啥。


    但今天,栀栀一反常态要求赵阿姨做正餐???


    大约是今天出了什么事。


    姜女士忍不住看了儿子一眼,然后愣住。


    ——为什么念之两眼通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姜女士赶紧对赵阿姨说道:“快去做饭吧!”


    赵阿姨连连点头,“好!”


    黎恕回家以后,情绪也不怎么好,不理人,搬了个小板凳独自一人去阳台上坐着,默默地发呆。


    铁蛋铁柱想要跑过去和爸爸玩,却被栀栀制止住。


    好在孩子们也很乖。


    栀栀不让他们去吵爸爸,他们就真没去,乖乖坐在饭桌那儿,慢慢吃饭。


    姜女士实在忍不住,拼命地用眼神询问栀栀,这到底怎么了。


    栀栀没敢说黎恕的梦,只是小小声告诉婆母今天一早她被王七宝姐弟骚扰的事儿。


    姜女士一脸的呆滞,并且表示接受无能,“啥?是我的耳朵有毛病吗?有人想抢走我家的儿媳妇???”


    栀栀立刻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示意婆母顾及一下黎恕的情绪,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可是姜女士就更加不能理解了,她站起身冲到阳台,双手叉腰,怒气冲冲地大骂道:“黎念之!你是个窝囊废吗?人都欺你头上来了……你还忍?你是男人吗?我看你是个王八吧?”


    黎恕转过头来,冷冷地瞪视着姜女士。


    姜女士破口大骂,“我告诉你!这事儿要是你不处理,我就找你老子去!让你老子来处理……黎念之你还要不要脸?啊?我问你!你还要不要脸!人家要抢走你媳妇儿,你不当场报仇你给老娘流马尿?你踏马还是不是黎家的男人?”


    黎恕铁青着脸,又把头扭到了一旁去。


    栀栀扶额。


    第524章


    姜女士的愤怒,令黎恕更加无地自容。


    同时也让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但他今天已经失态过,并且已经被栀栀安抚好。如果再控制不住情绪的话……那他也太失败了。


    所以面对母亲的狂怒,他也就是阴沉着脸,始终一声不吭。


    栀栀连忙把情况解释给婆母听,“主要是……对方是烈属,所以黎恕一定要调查清楚了才能有所行动。妈你别着急,这事儿黎恕会去办的。”


    其实姜女士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但儿媳态度诚恳,这让她心里舒坦了些,便冷着脸说道:“那我不管,总之现在是八月初,我八月二十回京都……黎念之,要是半个月之内你办不妥这件事儿,那你就别办了!哪儿凉快你上哪儿去!我用不着你!我让你老子亲自过来处理这事儿!”


    黎恕生气了,“他来了有啥用?他管他媳妇儿,我管我媳妇儿!”


    姜女士:……


    她正准备再骂几句,却猛然看到了栀栀朝着自己投过来恳求的眼神。


    看着栀栀美丽还透着湿漉漉雾气的杏眼,以及被秀气洁白的牙齿咬住的下唇……


    姜女士偃旗息鼓。


    她凶巴巴冲着儿子“哼”了一声,然后转头看着栀栀,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栀栀你到底懂不懂啊,这男人是不能惯的!越惯越坏!”


    栀栀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坐在饭桌前吃饭的儿子们。


    铁蛋正拿着小勺子喂弟弟吃饭……


    栀栀这才放下了心,小小声对婆母说道:“我就惯着他……谁让我稀罕他呢!”


    说完,栀栀俏脸晕红。


    姜女士呆住。


    黎恕紧绷的脸色顿时缓和了。


    姜女士看看儿媳,又看看儿子……


    她自嘲道:“好好好!是我吃饱了没事儿闲得慌,没事儿找事儿!是我碍着你俩了!”


    话虽如此,但姜女士还是很高兴。


    还有什么比儿子儿媳感情好、家庭和睦、一家子老小全都身体健康、齐齐整整更美好更幸福的事了呢?


    黎恕满心的坏情绪彻底消逝!


    他站起身,走到栀栀身边……他还是很想好好抱一抱她,可母亲在、孩子们在。


    黎恕只好伸出手,揉了揉栀栀的头。


    栀栀飞快地跑开了,还一脸的嫌恶,“可别把我头发弄乱了!”


    黎恕失笑。


    很快,赵阿姨煮好了米饭,做了两道快手菜——酱烧茄子和白菜叶蛋皮汤,另外米饭里还蒸了腊肠和白菜帮子……


    栀栀和黎恕谢过赵阿姨,舒舒服服地吃了顿饱饭。


    吃完午饭大家便各回各房歇午觉。


    当天下午,黎恕就迫不及待地又回了南陵镇去,找到娇婶两口子询问王爱云一家的事儿。


    黎恕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把王爱云一家子这些年来的所作有为全都弄明白了,同时还摸清楚了王爱云所有的关系网。


    娇婶还提供了不少早就看不惯王爱云一家、愿意当作人证、只要公家愿意办她的人们名单和联系方式给黎恕……


    一星期后,专门针对王爱云事件的部队调查组去了庄镇,撤销了王爱云的烈属资格——因为按规定,一位烈士只能拥有一个烈属。而王爱云前夫的父母仍在世,前夫还是家中独子,但王爱云并没有赡养她前夫的父母,所以部队予以纠错。以前部队会按月付给王爱云抚恤金,给了的、不再追究,只是以后不会再有。


    至于以后么,抚恤补助只会发放给王爱云的前夫父母。


    王爱云当然不同意,又拿当初她母亲来说事儿,意思就是:就算她享受不了烈士前夫的抚恤金和烈属待遇,但她的母亲也是烈士啊!


    军方答复:你母亲确实也是烈士,但部队的规定就是,只能为一位烈士评定一户烈属。你不还有个妹妹王爱花吗?她已经提前向我们申请了烈属资格,所以你没份儿了。


    王爱云惊呆了!


    王爱花是何许人也?


    就是当初台风还没来袭时,她领着一家老小混水摸鱼地潜入南陵镇去想趁机打秋风,因为找春芽婶子讨饭未果,最后一怒之下将她的臭子扔进饭锅里的那一位!


    这对姐妹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完全不需要部队出面,她俩自个儿就打了个头破血流!


    接下来,又因为王爱民(王爱云的现任入赘丈夫)手伤了,可王爱云迟迟不给拿钱、大约是存心不想给他治的缘故……五十五岁的王爱民向镇政府提出了要和王爱云离婚,后经民政局同志调解无效,王爱民和王爱云离了婚,王爱民去省城打工去了。


    接下来,四位姑娘联名状告王爱云与王七宝母子俩强jian罪、非法囚禁罪、诈骗罪等……


    王爱云同时承受了烈属资格被剥夺、丈夫死活都要和她离婚、和亲妹妹打官司争夺母亲遗留下来的烈属资格等等,却不曾想,现在连她和儿子也惹上了官司?


    她焦头烂额。


    最终,


    ——王爱云没能斗得过妹妹,失去了母亲留下来的烈属资格。


    ——王爱云和儿子同时被判有罪,法院说,如果她愿意积极赔偿四位受害的姑娘的话,倒是可以考虑给她和儿子减刑。王爱云当即决定把家里的房子卖掉,筹钱赔偿,好让她和儿子少受点儿罪。


    但让王爱云没有想到的是,女儿王四喜确实把家里的房子和一切都卖了,据说一共卖得两千块钱。可这些钱,王四喜一分都没有给王爱云留下,而是选择了卷款而逃!


    知道这真相,王爱云恨不得活活掐死王四喜,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王爱云和儿子分别被分配到最最最艰苦的地方劳教。


    王七宝不甘心,恼羞盛怒的他一听到判决就非常激动的冲上前去想掴法官耳光,幸好被法警制止。又王七宝态度十分恶劣,还不住用极其恶毒的话来辱骂庭上所有的人,于是王七宝被从重处罚,还多加了几年牢狱。


    ——王四喜也没好到哪儿去。她把家里的房子、乃至所有的一切全都卖了,准备拿着钱跑路……结果被她姨王爱花半路拦住!王爱花也是个心狠手辣的,打着“先抢了王四喜手里的钱”、又打着“再把王四喜嫁出去又能得到五百块钱的彩礼”的坏主意……


    幸好黎恕一早派人盯着了!


    关键时间他找人向法院通风报信儿,法院立刻来了人,没收了王四喜手里的卖房钱,又把这些卖房钱分给了被王七喜祸害过的甲乙丙丁这几个姑娘……虽然伤害已经不可逆转,但钱财方面的贴补总能起个安抚的作用。


    而王四喜呢,最终还是被她的姨妈嫁给了一个爱酗酒爱打人的老头儿,以换取到十分丰厚的彩礼。据老头儿的三十岁儿子说,他本来不同意这门亲事,也不愿意为老头儿出五百块钱的彩礼。但老头儿自己去外头借来了五百块钱,迎娶王四喜过门。所以这五百块钱,老头儿已经快六十了,没力气挣钱,那么以后就由王四喜来挣钱还掉吧!


    王四喜崩溃了。


    所以她嫁给这个老头儿……


    到底图啥呢?


    她一点儿也不愿意这门亲事,可直到这时才发觉,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她主持公道!


    王四喜被逼着、哭哭啼啼出了嫁。


    当然了,对于黎恕来说,王爱云一家罪有应得了?


    但这还远远不够!


    于是在王七宝被转运到石矿劳教中心的时候,半路上王七宝“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得有多惨呢?


    王七宝并没有活活摔死。


    他只断了一条腿、和一条胳膊而已!


    另外,他在摔跤的时候运气不太好,正好落在一片乱石堆里,其中一块尖锐的石头“正好”砸到了不该砸到的地方……王七宝当即就被痛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医生看着他,一脸的惋惜,“……成家了吗?可惜了啊,年纪轻轻的以后就是个太监啦!”


    王七宝陡然崩溃了!


    办好这一切,黎恕终算松了一口气。


    对于想要霸占自家十全十美儿媳妇的王爱云一家,姜女士表示了高度重视。


    所以当她眼睁睁看到王爱云一家在短短半个月里就已经各自判刑、自讨苦吃、天各一方时,姜女士终于满意啦!


    暑假也快要过完了。


    姜女士就和栀栀商量好归期——暑假过后,姜女士和赵阿姨带着铁柱回京都去,铁蛋就跟着栀栀回淮安去。


    而在这半个月里,棠娘又和黎恕安排了一次出海,又为黎恕摸排寻找到几个宜种岛海域……


    棠娘之所以这么赶,也是因为她必须要赶到津京去,趁天气还没完全冷下来,把她和津市船厂约定的工期全都赶完——


    就这样,大家即将再次面临着分别。


    第525章


    七八年的八月底,栀栀一家面临着分别。


    ——姜女士即将和赵阿姨带着小铁柱回京都去,栀栀则要带着铁蛋去淮安,黎恕留在南陵工作。


    到了分离的前一天,赵阿姨做了满满一桌子的好菜。


    一大家子坐在饭桌前,都有些不舍。


    姜女士是最难受的一个。


    她看着儿子叹气,“我和栀栀都走了,你吃饭咋办哟?”


    黎恕,“不是有饭堂?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就说一人一份吃不饱,现在全都是自己花钱买,手里有钱还怕吃不饱?”


    姜女士嘀咕道:“一天到晚吃饭堂……哪有在家吃得好!”


    黎恕,“我又不是不会做饭。”


    姜女士不以为然,“你搁这儿当单身汉,你会自己煮饭吃?”


    黎恕:……


    还真不会。


    就他一个人,老婆孩子都不在身边,吃啥不是吃?


    姜女士叹气,又红着眼圈儿看着铁蛋——大孙子才是她最最最放心不下的!


    毕竟从大孙子呱呱坠地开始,就没离开过她的视线。现在大孙子大了,要跟在他母亲身边上学读书,这是好事儿。可她就是舍不得啊!


    最后就是,眼泪哗哗地淌。


    大家都有些不舍。


    一顿饭,大家慢吞吞吃了很久很久。


    夜里就寝时,黎恕压着栀栀孜孜不倦地一遍又一遍……


    柔到极致,爱到深处。


    ……也总有天亮的时候。


    一大早,大家吃过早饭、整装待发。


    棠娘一家也是今天走。


    两家人说好了,一块儿出发。


    ——先是一块儿去林市,栀栀和黎恕要送姜女士、赵阿姨和小铁柱去林市坐火车;傅明宇则要带妻女回一趟林市父母家。


    两家人约好了,各自在林市休整一晚,第一天结伴划船北上,因为津市比淮安还要远。


    就这样,两家人一块儿去了林市。


    傅明宇一家去了林市市委,黎恕一家则去了林市市委旁边的军分区招待所。


    ——这次姜女士搭乘火车从京都来的时候遇上了拐子佬,小铁柱差点儿被人抢走了。所以这次回去,黎恕特意拜托了一个准备进京办事的战友。这位战友会一路陪着姜女士和赵阿姨,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因为中转站而分成两拨人接送陪伴,最终一趟车晚点,造成后面的旅程无人陪伴。


    栀栀一家在招待所里对付了一晚。


    第一天一早,她带着铁蛋、和黎恕一块儿把姜女士、赵阿姨和铁柱送上了火车。


    铁柱懵懵懂懂的,在分离的那一刻,小家伙觉察到悲伤,扁着嘴儿想哭,还眼泪汪汪地看着哥哥……


    铁蛋抱着他爹大腿,奋力爬高,然后在他爹的帮忙下,直接骑在他爹的肩膀上,努力让他和坐在火车车厢里、透过窗子往外看的弟弟的视线平齐。


    “弟!多吃饭饭、多跳高高、多说话话!快点长大了……和爸爸妈妈在一起!”铁蛋清脆地说道。


    铁柱想哭。


    “弟!不哭不哭,我们都是男子汉,不能哭的!”铁蛋又说道。一岁半的铁柱小朋友便又把眼泪憋了回去。


    火车鸣笛。


    栀栀红着眼圈儿朝着婆母和小儿子挥挥手。


    姜女士也哭了,“栀栀啊,你身子弱你要照顾好你自个儿啊……铁蛋,你已经是大孩子了,你还是个男子汉……要好好保护好妈妈啊!念之,你一个人呆在海鸥岛,也别嫌麻烦,休息时间自己做做饭吃,你还年轻,一定要把身体照顾好……”


    栀栀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黎恕扶住她的后腰,以用力的臂弯安慰着她。


    火车咣且咣且驶向远方……


    栀栀一家三口站在月台上,朝着远去的火车洒泪挥别。


    离开火车站,一家三口去刘八萍的鱼汤面摊上吃面。


    一九七八年的林市火车站集市,和一九六八年的火车站集市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大约唯一的变化就是……


    所有的房屋全都更残旧了些。


    但人流量大了很多。


    想想也是。


    六八年的时候还不兴让人在街上摆摊做生意。


    那会儿刘八萍之所以能在这儿开鱼汤面摊,还是她村里给开了极贫证明,她才能在火车站附近摆摊的。同时有关部门还规定她,一碗鱼汤面的价格,允许比国营饭店里汤面的价格贵,但有规定不能贵出多少多少……


    除此之外,只有在赶集日里,才能允许老百姓用以物易物的方式在集市上售换东西。


    现在呢,这些规定仿佛悄然不见。


    就比如说今天吧,并不是赶集日,可街上多了好多挎着篮子、摆着地摊热情叫卖的小贩……倒是将这破破烂烂的集市衬托得热闹非凡。


    十年过去,刘八萍的长子都已经长大成人,最近已经开始谈婚论嫁。所以刘八萍让他在集市上又支了个摊子卖油炸红薯饼、土豆饼、油炸、油烧饼之类的,生意还挺不错的。


    栀栀和刘八萍聊了几句。


    刘八萍对目前最大的感触就是:


    ——大批的知青因为返城政策、高考政策而离开农村,感觉农村一下子就空了。


    ——现在的生活水平还是要比十年前强,十年前是真的会捱饿,顿顿都是豆子饭。现在呢,吃肉自由谈不上,好歹米饭能管够了。一大家子一个星期吃上两次肉也不是不可以……


    ——现在国家又支持教育了,真好哇,连农村娃娃也有机会上高中考大学了。刘八萍的一女儿就准备考高中!


    栀栀笑眯眯地对刘八萍说道:“以后还会越来越好的!”


    刘八萍点头,“那肯定的!”


    然后她又笑道:“我啊靠着这个面摊儿,好歹挣到了一家人的进项!所以我就盼着啊,以后能有更多的进项……能让我们家想吃肉吃肉!”


    “一定会的。”栀栀笑道。


    ——明年就是七九年,改革开放的春天即将到来。越往后去、经济发展的速度就会越来越快!


    不过,像她这样的学者,就更加应该静下心来认真搞好科研。


    告别刘八萍,栀栀一家三口赶到了林市入海口。


    棠娘一家已经到了,正在等栀栀一家呢!


    “吃了么?”棠娘问栀栀,“金枝奶奶做了饺子,我们带了一大盒。”


    栀栀笑道:“你们吃吧,我们在八萍那儿吃了面了。”


    棠娘便道:“那走吧,饺子当今天的晚饭。”


    从林市划船到淮安入海口,就算顺风顺水,那也要走上整整一天一夜的水路。


    出发时棠娘和栀栀商量好了,夜里不走水路,在附近的渔港歇一宿,大家可以住在自己的船上。


    对于铁蛋和金枝来说,这都是全新的体验。


    当天天黑时分,棠娘和黎恕将各自的小船停靠在渔港附近,下了锚、给水箱加满了水以后……两家人就一块儿下了船,上岸逛一逛。


    比较可惜的是,今天不是赶集日。且这会儿天都已经黑了,码头上的人也不多。


    栀栀还是找到了其他的船家,从他们手里买了些土豆和青菜什么的。


    回到到码头,大家一块儿上了棠娘的船——她的船比较大。


    两家人一块儿做饭吃。


    准确说来,是黎恕和傅明宇做饭。


    棠娘和栀栀躺甲板上聊天,铁蛋和金枝吵着闹着要跳进水里玩儿……栀栀不让,因这附近停了不少过往的船家,好多人都在船上做饭,做饭菜的污水、甚至是生活污水全都直接倒进海里,栀栀嫌脏,不许两只小的门。


    于是,棠娘便收了锚,直接把她的船儿划到了码头外边儿的浅海处。


    棠娘用竹篙试了试,发现海水也就只有一米三四高,这才放了心,停下了船儿,还在船头、船尾以及船舷两边各挂上了一盏煤油灯。


    ——这里是浅滩,不会有大鱼。在船的四周挂上灯,孩子们比较有安全感。且小鱼儿也有趋光性,看到灯光它们就会围过来,孩子们会更喜欢。


    铁蛋和金枝高兴坏了,站在船舷边就准备炸进海里去……


    棠娘倒是不担心女儿的水性,但想着铁蛋还是个五岁不到的孩子,虽然会游泳、但平时住在内陆城市……于是棠娘便让两只小的各自在腰上系了长绳,这才一手一只地将他俩扔下了船。


    两只小的顿时兴奋得尖叫了起来!


    就如同棠娘担心的那样,铁蛋虽然会游泳,但水性很一般。


    和金枝简直不能比。


    不过,小金枝特别喜欢和铁蛋玩。


    铁蛋和她玩了两个月,在小金枝的教导下,铁蛋已经把鞭子玩得像模像样儿。棠娘觉得铁蛋是个可造之材,便让金枝把的小鞭子送给铁蛋,到时候她再给女儿弄一条新的。铁蛋还跟着小金枝学习游泳呢,一开始他连一分钟闭气都做不到……到现在,已经慢慢能把闭气提升到两分钟了。


    这会儿俩小只扑楞进海里,就兴奋地玩了起来。一会儿扎个猛子、一会儿去追鱼、一会儿两小只的绳子拧在一处了、一会儿金枝闹着把铁蛋当马骑……


    两小只叽叽喳喳的,简直一刻也没停过。


    栀栀和棠娘躺在船舷上看着星星聊天,听着两小只兴奋快活的叽叽呱呱,闻到了男人们做饭菜的香气……


    “棠棠,接下来你是怎么安排的?”栀栀问道。


    棠娘,“给船厂工作三十天,等天冷了我就领着他俩回来……”


    栀栀打趣道:“明宇愿意当你的家属?他就一直陪着你吗?”


    棠娘发愁,“我本来不想让他跟着我去津市,可他怕我跑了,就算我说,我把金枝留给他……就算我会扔下他不管,也不可能扔下金枝不管啊!结果他就是不干,非要跟着!”


    栀栀啼笑皆非,“谁让你有前科!”


    棠娘又问栀栀,“那你怎么打算的?”


    栀栀说道:“我啊,我马上就要答辩了,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应该能出师,然后呢我会参与海大的教学工作,我已经有两个项目成功立项啦,所以需要组建我自己的团队……”


    “那以后还能回海鸥岛吗?”棠娘问道。


    栀栀笑道:“寒暑假会回,我的心、我的人永远都属于海鸥岛……”


    顿了顿,又道:“我的项目就在海鸥岛上,除去寒暑假,平时我也会回来看的。”


    棠娘想了想,说道:“那……我家金枝能跟着你,和铁蛋一块儿上学吗?”


    闻言,栀栀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棠娘有些赧然,“我的文化水平啊……也就仅限于认得字,可我更希望金枝能像你一样,为这个国家,为这个时代,为所有的种花国人服务。说白了,我怕我教不好她。”


    栀栀说道:“明宇也是大学生。”


    ——而且是高考停摆前的大学生,含金量太高了。


    棠娘却连连摇头,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还真就怕她跟着她阿爹学坏了……”


    “怎么会?”栀栀愈发诧异。


    傅明宇这人挺好的啊!


    棠娘叹气,“他什么都好,就是事业心不强。实话不瞒你说,他对我一往情深……这是搁在我身上,我对他也不是没有感情的,所以才会觉得刚刚好。可我一代入我婆婆的视角来看明宇……诶,我也会被他气死!”


    “倒不是因为他爱上一个年纪比他大那么多的女人,而是……觉得他把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在爱情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追求我、挽回我。我没有办法看着将来的金枝也这样……我更希望金枝能像你一样清醒理智。”


    棠娘又道:“你别看金枝年纪小,她会功夫的,一个人对付三四个成年男子也不成问题。而且这些年来,她做家务也很不错……应该不会拖累你。栀栀,你……愿意吗?”


    栀栀思考片刻,说道:“这事儿得先问问明宇的意思。”


    棠娘点头,“一会儿我就跟他说。”


    第526章


    栀栀和棠娘坐在甲板上聊天的时候,黎恕和傅明宇正在另一头做饭。


    主食当然是大米饭,主菜是鱼肉,是小金枝在半路上用甩针顺手扎来玩儿的,足有十七八条,就是个头都不大,最大的两斤左右,大多数都是一斤多点,还有七八两重的。


    黎恕直接把十几条鱼给处理好,多骨的鱼头鱼尾斩件下来和海带一块儿熬汤;鱼身先上锅蒸熟、再拆骨肉。鱼骨一样扔进汤锅里去熬煮,拆下来的无骨鱼肉和少许糯米粉一块和好、调味,做成圆圆小小的鱼饼,再用小火煎得香香脆脆……


    这就是空口吃也很好吃的脆鱼饼!


    傅明宇对黎恕想出来的这种烹饪方式赞不绝口。


    于是他也挖空心思的做了一道凉拌土豆:土豆削皮切成小块,用盐末腌一下直接上锅蒸,再调一碗酱油醋辣椒汁,泼一勺滚油进去,将酱汁激发出浓郁的香气,最后再拌在蒸熟的土豆块上。


    考虑到栀栀口味清淡,黎恕还是炒了一锅大白菜。


    开饭了。


    栀栀和棠娘把两只小的提溜上船,给他俩用淡水冲洗了一下,换上干净的衣裳……


    两家人便坐在一块儿,吃起了晚饭。


    香煎鱼饼特别受小朋友的欢迎;黎恕特别喜欢酸辣凉拌土豆,只需要浇一勺酱汁在米饭上,连米饭都变得有滋有味!栀栀呢只需要在米饭上浇两大勺浓浓的鱼汤,再配上清甜的清炒大白菜……她也可以吃下两碗饭!


    吃得差不多了,棠娘便对傅明宇说道:“明宇,我想把金枝放在栀栀那儿,让栀栀管着一日三餐和上学……你觉得呢?”


    傅明宇想也不想地一口应下,“好!”


    金枝愣住。


    铁蛋也愣住。


    黎恕也有些诧异,看向了栀栀。


    片刻,金枝和铁蛋同时大声欢呼了起来:


    “弟弟!我要和你在一起上学了!”


    “金枝姐姐,我们要在一起练鞭子了!”


    栀栀给了黎恕一个安抚的笑容。


    黎恕又仔细想了想:金枝也就是看着娇小、像只有六七岁的样子,实际上她已经十岁了。由于棠娘不太会做家务,金枝打小儿起就能干,样样家务活都做得很好,再加上聪明懂事,武力值还不低……


    栀栀绝对能够给予金枝精神文明世界里的指导!也能在学业方面指点小金枝。但在生活方面、以及在照顾铁蛋这一方面,金枝绝对是栀栀的好帮手。


    想通了这一点,黎恕不再反对,而是揶揄傅明宇,“你这么舍得吗?”


    傅明宇丝毫不带犹豫地说道:“这不是废话嘛!小金枝跟着栀栀,肯定比跟着我和棠娘强。再说了,也该让我和棠娘过一过二人世界了……”说着,他俊面一红。


    好在两小只过于兴奋,没留意傅明宇说了什么。


    傅明宇含情脉脉地看着棠娘,满眼都是期待。


    棠娘面无表情。


    黎恕和栀栀偷笑。


    ——傅明宇还真是个恋爱脑啊!为了和棠娘在一起,连孩子都可以不要?


    但对于金枝来说,可能是会有个固定的玩伴吧,看起来还挺开心的。


    两家人吃完了晚饭,又在海面上玩了一会儿,这才摇着船儿又回到了码头。栀栀一家回到自己的小船上,一家三口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傅明宇在他船上煮了一大锅挂面饺子,两家人一块儿吃了,便摇着船儿前往淮安。


    到了淮安已经是下午六点多,再赶到海大附近栀栀和黎恕的小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两家人风尘仆仆地赶到。


    黎恕掏出钥匙开院门。


    隔壁的邱婶听到了动静,急忙拿着手电筒过来查看。见是栀栀两口子带着孩子回来了,还领着朋友一家……这才放下了心。


    “大晚上我听到动静还被吓一跳!”邱婶笑道,“就怕来了贼!原来你俩回来了……哎哟铁蛋啊你还记邱奶奶不?”


    “邱奶奶好!”铁蛋大声说道。


    小金枝也凑过来,“邱奶奶好!”


    “好好好!你俩乖啊,今儿太晚了,明天邱奶奶给你们送杮子过来吃!又甜又软糯!”邱婶笑眯眯地说道。


    然后邱婶又对栀栀说道:“栀栀啊,你家这院子呢我是按着你说的每周给你清扫两次,呐,前天才打扫过的……知道你这几天应该回会来,所以我帮你要了五百个煤球,其他的我就没准备了,你看看你要是还缺什么,上婶子家来拿!”


    栀栀笑道:“好咧,谢谢婶子了!”


    “谢什么谢!”邱婶喜滋滋地说道,“好了我不吵你了,你们呀早点儿休息啊!”


    邱婶回去了。


    栀栀一家也和棠娘一家进了院子。


    果然,邱婶帮着把栀栀家的院子照顾得干净整洁。


    黎恕拉亮了院子里的电灯,和傅明宇一块儿在楼下忙着生煤炉子,收拾客厅;栀栀则带着棠娘上了楼,由于去了海鸥岛两个多月,家里的棉被、铺盖什么的全都收起来,现在需要从柜子里把铺盖拿出来,再扛到楼下去掸掸灰……


    忙了快两小时,栀栀和棠娘收拾好屋子、大家轮流洗完澡,才各自歇下。


    白天的时候铁蛋和小金枝玩疯了,这会儿很快就睡着了。


    黎恕才问栀栀,“要是把金枝留下来……你顾得过来吗?”


    栀栀笑道:“有小金枝在,才能帮我解决不少大问题吧!那孩子很能干的,又聪明!”然后又说道,“明天我先找关系拿到六年级和初一的卷子让她测一测,看她适合哪个年纪……再就是我们铁蛋,我觉得他能直接上一年级了。”


    黎恕皱眉,“会不会太早了?铁蛋也才五岁……”


    “铁蛋的水平我心里有数,小学一年级应该挺适合他的。”栀栀笑道,“再说了,要实在不行,那我就再给他改回幼儿园去。”


    黎恕点头。


    栀栀又问他,“十月答辩,你也没问题的吧?”


    黎恕说道:“问题不大。”


    夫妻俩又聊了一会儿的学习,这才歇下。


    第二天一早,傅明宇给大家做好了早饭,栀栀吃过早饭,出门去给俩孩子联系学校了,黎恕则带着铁蛋和棠娘一家去逛海大……


    中午栀栀带着几试卷回来了。


    给了金枝一套六年级的、一套初一的;又给了铁蛋一套小学一年级的试卷。


    两只小的就认认真真坐在书房里写卷子。两小时以后,两人都交了卷子。


    栀栀和黎恕各自看过——


    两人都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棠娘是看不懂试卷的,便问道:“怎么样?”


    傅明宇连忙接过他闺女做的卷子也看了看,喜道:“金枝可以啊!”


    栀栀笑眯眯地对棠娘说道:“金枝的水平呢,六年级的语文数学卷子正确率都能达到90以上了,算很不错的。初一的差一点儿,所以她就直接上初中吧!”


    金枝高兴坏了,“好啊好啊!我也想读快一点儿!”


    棠娘又问,“那铁蛋呢?”


    栀栀拿着儿子做完的试卷,看了又看,笑道:“他也不差,卷子上所有的题全都做对了!”


    顿了一顿,栀栀又问黎恕,“所以呢,你说说……到底是让铁蛋去上一年级呢,还是二年级?”


    黎恕早就笑成了一朵花儿!


    但妻子提出的这个问题,还是让他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


    是啊,那应该送铁蛋去上几年级?


    这几年来,栀栀一直致力于亲手、亲笔给铁蛋布置各种认知作业;姜女士更是在闲暇时间门里言传身教的带着铁蛋认字、背唐诗、背九九表、教简单算术……


    现在铁蛋才五岁不到,一年级的知识已经基本全都会了。


    所以?


    要让他去上二年级吗?


    可他距离五岁还差三个月呢!


    如果让黎恕做主他自己的事儿,那绝对干脆利落。


    可事关他在意的人……


    一时间门,黎恕也陷入了纠结之中。


    让铁蛋上二年级?可他太小了,会不会被同学欺负?能不能听得懂老师讲的课?


    让铁蛋上一年级?可一年级的内容他早就已经会了,就怕老师一直教他、他本来就会的知识,他会不会对已经学会的知识毫无兴趣?


    “栀栀你来决定吧!”黎恕索性把决定权交给了妻子,“我听你的!”


    栀栀一笑,“那就让铁蛋直接上二年级!”


    黎恕倒抽一口凉气。


    ——铁蛋五岁不到就上了小学二年级,搞不好以后会跟金枝一样,十岁上初一呢!


    转念一想,他和栀栀都是读书人,铁蛋的基因也不会有太大的偏差……


    好!


    黎恕豪气干云,“好!那就让铁蛋直接去上二年级!”


    第527章


    当天下午,栀栀带着傅金枝和黎铮(铁蛋)去新学校办理了转(入)学手续,同时也参加了插班考试。


    ——傅金枝在淮安一中上学,黎铮在淮安一完小上学。两个学校相隔一条马路,规模之大,校园设施之齐全,当然是要比正义岛子弟小学要好些的。


    插班考试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


    傅金枝被一中初一年级的重点班录取!黎铮小朋友上的是小学,没有重点班,但总归是……又在考试中拿了一次满分!


    两家的家长都高兴坏了。


    此时距离开学还有一周的时间,于是两家人又一块儿上街去买采东西。


    主要是给两只小的添置东西。


    栀栀家是小一楼结构,一楼原本只有两个房间,一间主卧、一间客卧。后来黎恕又在露天阳台那儿用水泥和砖块自行间隔了一间屋子出来……


    考虑到孩子们以后长大了也会住在这里上学,栀栀就让铁蛋住原来的客卧——这屋子大一些,以后铁柱大了也会过来,和他哥哥住一间屋子。


    间隔出来的那间屋子稍小一些,以后就给小金枝一个人住。


    所以要给两只小的添置一些房间里的东西,再就是学习方面的书包啊、文具啊这些都要采购。


    棠娘和傅明宇心里高兴,但也心存对女儿和栀栀的愧疚。


    于是两口子分工合作,棠娘负责堵栀栀、不让栀栀花钱,傅明宇负责花钱买买买……只要是栀栀或者两只小的看过、摸过的东西,傅明宇全都买下了!


    只苦了黎恕,他光负责拿,所以从头到脚都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童装、书包、被套、床单……


    回到住处,栀栀把两个房间布置好——铁蛋的房间里摆了两张单人床、两张书桌、两把椅子和一个衣柜,窗户那儿挂着黄色小鸭子的窗帘,硕大的两面墙上,一边贴着极大的世界地图、一边贴着国家地图。


    铁蛋很喜欢他的房间。


    尽管他很清楚,他房间里的另外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是属于弟弟铁柱的。就连衣柜,打开两扇柜门以后,也是一边儿用来放他的衣裳、一边儿用来放弟弟的衣裳……


    他真的好高兴啊!


    这是第一间完全属于他的房间!


    虽然也属于弟弟……


    但弟弟还没长大嘛!


    床单、被套和枕头套、枕巾全都是妈妈按他喜欢的买的——床单是蝈蝈儿趴在绿草里的图案,被套是动画片哪吒闹海图案的,枕头套上印着五颜六色的冰棍儿图案……


    虽然金枝姐姐很嫌弃他的眼光,但那有什么关系呢?


    他喜欢就行了!


    还有还有,爸爸妈妈还给他买了几身新衣裳,是深蓝色的短裤长裤配上白衬衣!还有蓝色双白杠的运动服……爸爸还给他买了皮鞋、帆布的运动跑鞋!


    铁蛋可太高兴了,他希望新学期可以马上开始,这样他就可以穿着新衣裳、背上新书包去学校上课了。


    他在京都上过幼儿园,最喜欢的就是体育课。


    希望新学校的体育课也会是很有趣的那种!


    不止铁蛋很高兴,小金枝也同样很高兴。


    自打她出生以来,她就一《穿成反派早死的白月光[六零]》,牢记网址:m.1.直跟着母亲四处飘泊。确实看到了很多风景、见识到各种各样不同的人生方式。


    但是,她更喜欢安静下来,彻底体会一段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阿娘和她说过了,等她为船厂干完三十天的活计,就会过来看她,过年的时候会接她回南陵去过年……


    这样就很好。


    且她本身就很喜欢栀栀姨和铁蛋弟弟,这样确实更好呢!


    再看看她的房间吧!


    虽然不大,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一张不大的书桌和一把椅子,再放上一个不大的衣柜就已经挤满了,完全比不上她在正义堂里的那间厢房那么宽敞透亮……


    但这已经是栀栀姨可以提供给她的最好资源了。


    小金枝很期待未来的生活。


    忙了一整天,大家都累了。


    晚饭依旧是傅明宇做的,黎恕也懒得和他争了,乐得清闲。


    夜里就寝时,黎恕也因为儿子能直接上小学一年级而异常开心……他情绪高涨了,栀栀就难过了,一直被他翻来覆去的折腾。


    幸好今晚让铁蛋住进隔壁小屋里去了……


    栀栀被他折腾到凌晨都没办法睡觉。


    最后等他尽了兴,她也才能沉沉地睡在他的臂弯上……与他共眠。


    不过,半夜时分,栀栀觉得颈脖难受,便迷迷糊糊地推开他,朝着一旁翻滚过去……想要避开他的手臂。


    没一会儿,栀栀突然听到黎恕用极狠戾的语气说道:“你踏马找死!”


    栀栀睁开干涩的眼,看向黎恕。


    ——黎恕睡在她身边,全身肌肉紧绷,双目紧闭,咬牙切齿的,不但呼吸有些紊乱,英挺的眉毛还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这是……做噩梦了?


    栀栀伸手过去,抚住了他的脸。


    睡梦中的黎恕似有感应,急促地喘息了几下。


    栀栀又凑过去,吻了吻他的手臂。


    黎恕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声栀栀,没有了动静。


    栀栀这才收回了手,趴在枕头上继续睡觉。


    没想到她刚睡着……


    就被黎恕的哭声给惊醒了。


    她混沌的脑子有些不太好使……


    但黑暗中,又确实听到了被极力压抑的悲怆哭泣声音,“栀栀!栀栀……”


    “黎恕,我在呢!”栀栀哑着嗓子喊了他一声。


    黎恕却并没有回应她。


    过了一会儿,他又恨声骂道:“马个批的老子就是不想弄死你们这两只畜牲!你们害死了栀栀……我要是弄死了你们,岂不是给了你们一个痛快?呵呵,谭春雨,罗建华……我就是要你们好好活着,一直好好的活着……然后把世上所有的痛苦全都尝遍!”


    栀栀呆了一呆。


    她赶紧摇了摇黎恕的臂膀,“黎恕!黎恕……快醒醒!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呵,你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初你害死栀栀的时候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黎恕闭着眼睛低吼,愤怒得浑都颤抖了起来。


    栀栀整个人都扑在了黎恕身上,然后轻吻着他的面庞,在他耳边说道:“黎恕,黎恕你快点醒过来,我是栀栀……我好好的呢,我没事!黎恕你醒一醒……”


    黎恕的呼吸变得急促。


    他喘了好一会儿的粗气,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半晌,他才迷惑地问道:“栀栀,我……”


    “你刚才做噩梦了,”栀栀又吻了吻他的面庞,悄声问道,“现在好了点吗?”


    黎恕呆呆地看了栀栀好一会儿,喘息着问道:“我……是在做梦?”


    “对,你刚才在做梦。”


    黎恕定定地看着栀栀,问道:“是……现在在做梦吗?”


    栀栀愣住。


    他的话,让她又有了另外的想法:所以现在她所在的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呢?还是黎恕的梦境还是真实的世界?


    栀栀甩了甩头,低头在他的唇角处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黎恕“嘶”了一声——


    他立刻开始热烈地回应她。


    栀栀本意是想让他彻底清醒过来,可不是为了再让自己羊入虎口啊!


    她挣扎,想逃到一旁去……


    黎恕动了心思,把她拉过来、压住。


    栀栀心里叫苦不迭,轻声骂道:“黎恕,你现在正在做梦呢!快醒醒,回那边的世界去吧!”


    黎恕呆住。


    半晌,他轻笑了起来。


    他没有放过她,但也不恋战。一轮鏖战过后,他溜下床,又打了水来服侍栀栀清洗,然后将她抱在怀里继续睡。


    栀栀实在是困得不行,很快就睡得沉了。


    半梦半醒之间,她好像听到黎恕恶狠狠地说,“谁敢动栀栀一根汗毛,老子就……灭他满门!”


    栀栀伸手,抱住他的腰身……


    黎恕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喘着粗气睡着了。


    第一天,栀栀和黎恕都起晚了。


    两只小的都已经起来了,自己收拾好了,正在院子里玩儿。


    栀栀站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洗漱,看到了自己眼窝下的黑眼圈儿,又问黎恕,“……这几天你怎么老是做噩梦?”


    正在整理床铺的黎恕动作一滞。


    栀栀转头看他,发现黎恕的眼窝底下也泛着青。


    他坐在床上,双手抱头,挠了挠头,烦闷地说道:“不知道!我好讨厌那个梦……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噩梦做起来还没完没了了!就像看似的,前一天晚上梦到的、和昨晚上梦到的还能连接起来,甚至还有因有果的,实在是太可怕了!”


    “在那个梦里,我死了是吗?”栀栀问道。


    黎恕瞬间面色惨白!


    他愤怒地站起身,朝着栀栀吼道:“……你闭嘴!”


    栀栀一怔。


    黎恕也愣住。


    他急忙解释道:“不!不是的……栀栀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要吼你,我只是、只是……”


    “我懂,是我的错,以后我不会再这样说了。”栀栀认真说道。


    黎恕急急冲到栀栀身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嗅着她发间的熟悉香气,心有余悸地说道:“这并不是你的错,栀栀,我……”


    栀栀仰着脸儿看着他,说道:“黎恕,我不会有事儿,我会一直都平安健康。以后你要是再梦到我有什么不好的,你就一定要告诉自己那是一场噩梦!”


    “我不希望你沉溺于噩梦之中,因为那是一个虚无的世界,你呆在那儿是毫无意义的。黎恕,你属于这个世界、你属于我、你属于你的工作……我希望你每天都能好好的休息,以饱满的精神接受每一天的工作上的挑战!”


    然后她吻上了黎恕,“好不好?”


    黎恕深呼吸——


    “好!”


    第528章


    这一天的上午,棠娘和傅明宇把女儿金枝带到了外头去,直到中午才回来。


    栀栀猜想,大约是夫妻俩想着避开她和黎恕,好好交代一下女儿为人处世的道理。


    中午吃过饭,棠娘和傅明宇准备离开。


    棠娘拿出一百块钱,塞给栀栀,“这当做金枝这个学期的生活费!”


    学费前天的时候棠娘已经交了。


    栀栀本不在乎这个。


    想了想,她还是收下了。


    ——或许只有这样,棠娘心里才能舒服些。


    果然,栀栀收下了钱以后,棠娘面上的表情就自在多了。


    然后棠娘又对金枝说道:“我们呆会儿就走,早点儿赶去津市把事做完了,也好回头来看你。你在你栀栀姨这儿呆着,多帮着做点家务,看好铁蛋……好好学习。”


    顿了一顿,又道:“你把你那旧鞭子送给铁蛋,我下个月过来看你,带条新鞭子给你。”


    金枝连连点头,“阿娘给我做一条重手些的鞭子,现在这条轻飘飘的总觉得使不上力。”


    棠娘笑了,“知道了。”


    她生性不爱多话,虽然将女儿托付给栀栀,却因为信任栀栀,基本没有太多的语言上的交代。饭后,两个女人又说了一会儿的话,棠娘便和傅明宇一块儿离开。


    在这一方面,金枝大约也继承了她阿娘的洒脱。面对父母的离开,她并不伤心难过,还笑嘻嘻的……


    接下来,栀栀和黎恕开始了分工合作。


    黎恕负责大采购、大囤积——主要是粮食方面的。


    栀栀负责院子里的修整——主要是后院的菜园子要打理一下,以及鸡圈要重新打扫一遍。


    菜园子里的菜,隔壁家的邱婶一直在帮着处理。栀栀之前回南陵的时候,把家里的院子托付给邱婶,邱婶每周过来打扫两次,栀栀给邱婶的报酬就是后院的蔬菜可以随意采摘。


    邱婶自己家也种了一点儿菜,但她家人口众多,靠着她自家的那一丁点儿瓜菜……这是远远不够的,再加上栀栀家菜园子的产生,勉强能够。


    邱婶在帮着栀栀照看家的同时,也会三不五时的过来浇浇水、施点儿肥什么的,所以菜园子看起来郁郁葱葱。


    栀栀让两只小的负责摘菜……


    金枝和铁蛋高兴得很!


    这个嚷着要吃茄子,那个吵着要吃豆角……最后栀栀让两只小的摘了一小筐蔬菜,她拿着去了隔壁,把蔬菜送给邱婶,再找邱婶要鸡。


    栀栀离开之前,家里养了二十只下蛋母鸡。当时说好了十只鸡送给邱婶当做酬劳,剩下的十只鸡等栀栀回来以后,再送过来的。


    邱婶眉开眼笑地接过了栀栀送来的蔬菜,帮着把十来只鸡送回到栀栀家的鸡圈里,然后又送给栀栀一小筐杮子。


    杮子是邱婶家里的杮子树上长的。


    个头不大,还有核,但是又软又甜,吃在嘴里像喝蜜似的!


    栀栀谢过邱婶,招呼两只小的去洗手、过来吃杮子。


    当黎恕扛着大包小包回来的时候,栀栀刚刚才把十来只母鸡放回到自家鸡圈里……其中几只母鸡就迫不及待地钻进鸡圈一条的蛋棚里去了,看起来像是要生蛋。


    “你把鸡弄回来了?”黎恕诧异地问道。


    栀栀蹲在鸡圈那儿应了一声,“对!”


    “这种脏活留着等我来啊!”黎恕心疼了。


    栀栀一笑,“都是家务,还分什么美丑!”


    说着,她过来看黎恕带回来的战利品。


    黎恕借了三轮车出去,买回来一袋十斤装的面粉,四袋五十斤装的大米,挂面二十斤。另外红豆、黄豆、绿豆、小米等若干。粉丝、腐竹、皮蛋、咸蛋等加工类的食物也有。同时还买回来七八斤肥猪肉,各种油盐酱醋、烹饪用的黄豆酱、豆瓣酱、辣椒酱之类的也采买好了。以及,因为家里有了俩孩子,黎恕还买了好几袋奶粉、麦乳精、糖果、饼干等小孩子们爱吃的东西。


    这次栀栀还从正义岛带回来不少的山核桃、红枣干、香菇干、笋干、咸鱼干、腊肉腊肠等干货……


    黎恕把所有储存食物全都堆进厨房里,堆得满满当当、林林总总的,看起来就觉得特别有安全感。


    他交代栀栀道:“现在都已经下午了,我先肥猪肉切好,一会儿你来熬猪油。那些重的东西我一会儿再来收拾……”


    栀栀应了一声,去准备佐料来熬猪油。


    其实也没啥准备的,主要就是弄点儿香料:香叶两片、花椒几粒、姜片三两片。


    栀栀以前在家的时候,母亲和嫂子们喜欢用油炼的方式来熬猪油。后来因为要为双岛社队开拓农产品市场,没少和国营饭店打交道,所以从国营饭店的大厨们那儿学到了一招用水来炼猪油,倒是比油炼的更香软细腻。


    做法也简单。


    猪板油洗好切成细丁,先焯水煮出浮沫、再捞出浸冷水,清洗干净。再重新在锅里放些冷水,把焯过血水的肥肉丁放进锅里,同时将分量极少的香叶、花椒、姜片一块儿放进去。


    肥肉先在锅里煮熟、跟着汤水一起沸腾,然后水分慢慢熬干……在整个过程中一定要全程小火、同时要一直不停地用锅铲搅拌,以免肥肉粘锅糊底。


    等到水分完全干掉以后,就开始出油。


    慢慢的,油越出越多。


    等到肥肉丁微焦、猪油全都出来了以后,赶紧把锅端起来,用大漏勺将猪油渣盛起来、挤干猪油渣里的油份,再把所有的猪油装在带盖儿的大搪瓷钵子里……


    金枝和铁蛋被浓郁的肉香给馋得直舔嘴唇,寸步不离地守着栀栀,垂涎的小眼神眼巴巴地看着那些金黄焦脆的猪油渣。


    栀栀失笑,拿过两只小碗,在小碗里各装了一勺猪油渣,又在上头洒了些盐末、胡椒粉和孜然粉,拌匀了递给她俩。


    “呐,拿着去外头吃……现在都已经四点多了,只能吃这些,不然吃多了到了饭点又不想吃了。”栀栀笑道。


    两小只捧着饭碗拼命点头。


    铁蛋拈了一块猪油渣塞进嘴里快速咀嚼了起来,被烫得嘶哈嘶哈的,又被酥脆美味的鲜给惊住了,“妈妈好好吃!”


    “是猪油渣好好吃!”金枝纠正道。


    “妈妈!猪油渣好好吃啊!”铁蛋又说了一遍。


    栀栀笑眯了眼,“那明天一早我们煮挂面吃,就用这猪油渣来拌面,好不好?”


    两只小的拼命点头。在栀栀熬猪油的时候,黎恕已经吭哧吭哧地把所有采买回来的东西……该收进米缸就收进米缸,该挂起来就挂起来……


    这会儿猪油熬好了,煤炉子空了出来,黎恕赶紧淘米煮饭,外加准备晚餐。


    下午的时候金枝和铁蛋在菜园子里已经采摘了不少蔬菜,并且两只小的已经在栀栀的教导下,把留来当晚饭的蔬菜洗得干干净净。


    晚饭简单而又丰盛,三菜一汤。


    主菜是芹菜炒五花肉,半荤素的是猪油渣炒豆角,全素菜是粉丝蒜蓉蒸大白菜叶子,再加一大钵子的咸蛋南瓜汤。


    以及,桌上还摆着一筐新鲜甜美的杮子!


    一家四口吃得舒舒服服。


    吃完饭,栀栀开始给俩孩子立规矩了。


    以后黎恕不在家,一天三餐都由栀栀来煮饭,所以小金枝和铁蛋需要轮流洗菜、摘菜,收碗、洗碗。


    以及,栀栀负责整个家的打扫,小金枝和铁蛋需要负责他俩自己房间里的卫生与整洁。同时,铁蛋还要负责前院的卫生和整洁,金枝负责后院的菜园子和清理鸡圈。


    栀栀负责洗所有人的衣裳,铁蛋负责收衣裳、衣裳分类、叠衣裳(金枝负责的后院菜园和鸡圈活计比较重,所以不再分配给她)……


    再就是,两小只的个人生卫生情况:


    秋天是隔一天洗一次澡,隔一次洗澡洗一次头;冬天是一周洗两次澡,一周洗一次头。内衣内裤和袜子要天天换洗,早晚要刷牙洗脸,晚上睡觉前如果没洗澡就需要泡脚,不洗澡的时候要天天用流动水洗小澡。


    接下来就是两小只每天的饮食:


    无论家里准备了什么早餐,小朋友们必须每天早上喝一杯热牛奶、吃一只水煮鸡蛋、两枚核桃肉;每天晚上一杯热牛奶、外加两枚红枣干。每天午饭后一定要吃一个水果,不能挑食,家里有什么水果就吃什么水果。


    另外,如果白天表现良好,栀栀会奖励小朋友糖果,但一天之内最多只能吃两颗糖果,而且吃完糖果必须马上漱口。


    接下来,栀栀又给小朋友们立下了学习和玩耍的规矩:


    除去学校老师布置的作业之外,栀栀还会布置给她俩其他的作业,每晚九点前,所有的作业必须全部完成,交给栀栀批改、再订正错误,同时还要做好错题本!如果头一天的作业没能按时按质按要求完成,那么第二天就不能出去玩儿。


    那么,两小只什么时候可以出去玩呢?


    金枝和铁蛋放学时间是每天下午四点半,栀栀的下班时间是每天下午五点半。


    所以金枝放学以后,要先去小学接铁蛋,两人一块儿回家,完成他俩要做的家务,比如说整理院子、菜园子、喂鸡捡鸡蛋等等……


    只要他俩能完成了家务活,就能出门和巷子里的小朋友们一块儿玩,一直玩到吃晚饭。


    ——栀栀做好晚饭的时间大约会在六点半左右。


    当然了,就算金枝和铁蛋出去玩儿,也不能离开这条巷子。


    栀栀吩咐得很细致,金枝和铁蛋听得很认真。


    最终,两小只对视了一眼,又笑弯了嘴儿,拼命点头。


    ——这还真是既新鲜又有趣的新开始呢!


    现在仍然是暑假,晚饭过后,院子外头响起了小朋友嬉戏的叫嚷声。隔壁邱婶家的豆豆正在大声喊着铁蛋的名字,催他和新姐姐(金枝)一块儿出去玩。


    铁蛋满含期待地看着妈妈。


    栀栀笑着对铁蛋说道:“现在还没开学,你俩也没作业,而且今天铁蛋爸爸在家,他可以洗碗,所以你们就出去玩吧!记着,不许离开巷子哦!”


    铁蛋和金枝都欢呼了起来,手牵着手跑出去玩儿了。


    黎恕便和栀栀一块儿收拾碗筷。


    他想了想,有些担忧,“栀栀,你一个人照顾俩孩子……能忙得过来吗?”


    栀栀笑道:“刚才的家务分配你没听见吗?我其实也就只做三件事,一是一天三顿饭,一是洗衣裳,一是打扫……这些都很容易的。其他的活计都交给孩子们干了!”


    “可做一天三顿饭也不容易啊!”黎恕发愁,“洗衣裳也费时间得很……再加上咱们的房子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没事没事!”栀栀笑道,“一日三餐么,我也可以做快手菜,保证每顿饭的时间控制在半小时左右……洗衣裳留到晚上,争取半小时搞完。打扫卫生的话,其实早上和中午稍微收拾一下,晚上扫扫地,隔一天拖一次地也差不多了……”


    “你要是担心呢,从明天开始我先试着做一做快手菜,看看咱家还需要添制些什么才能克服这个困难……只要把这一天三餐的问题解决,其他的都不是大问题。”栀栀说道。


    黎恕想了想,说道:“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你还得每天骑车去外头国营菜市场买荤菜……不过,马上就要天冷了,可以隔一天买一次肉。你把买回来的肉一次性煮熟了,第二天也能吃,不会坏。等到天气再冷一点,下雪的时候……一星期买一次肉也行,买回来的肉就冻在雪地里……”


    栀栀连连点头。


    第529章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栀栀就开始在黎恕的旁观下,过起了模拟独自带娃的生活。


    一大早她六点钟起来,先是花点儿时间门自己洗漱好,然后下楼做早饭。


    ——先煮上四个带壳鸡蛋。


    ——再烧水煮挂面,面条里放些从后院菜园子里摘来洗净撕碎的菜叶子、葱粒,佐料是昨天做好的猪油渣,面条里放了酱油盐末调味,再挖些雪白柔腻的猪油进去……


    ——冲调牛奶、敲核桃。


    正好花费半小时。


    孩子们则是六点半左右被黎恕叫醒,等到两只小的换好衣裳洗漱好、收拾完房间门下了楼……


    正好七点整。


    栀栀把面条端出来,一家四口吃了起来。


    每个人都分到一大碗汤面、一杯热牛、一只水煮蛋、两只被敲开的核桃。


    吃完早饭七点一刻。


    金枝自告奋勇今天洗碗。


    等到金枝洗完碗,收拾好桌子,正好七点半钟。


    金枝和铁蛋的学校都是八点整上课,两只小的七点半钟出门,走上一刻钟左右,抵达学校正好是七点四十五分左右,八点上课是刚刚好的。


    看来,栀栀早六点起来、两只小的早上六点半起来……时间门刚刚好。


    但栀栀必须要把早饭时间门控制在半小时之内,否则就会造成两小一大上学、上班迟到。


    早饭的种类,煮挂面当然是最最最简单的。主要就是看吃什么佐料,一个月弄一次猪油渣也挺好,大约够吃上四五天的,再就是弄点儿炒腌菜、或者煎蛋什么的也挺好。


    如果早饭总吃挂面、吃厌了……


    于是栀栀又尝试着用面粉来做葱油煎饼。


    她把楼上房间门里的闹钟拿了下来,计了个半小时。


    然后开始调面浆。


    面粉加水、加油、加盐末和香葱粒儿揉成面团,洒上生面粉防黏粘,用擀面杖擀得薄薄的。架油锅在锅里倒少许油,开始煎面饼……


    可葱油面饼还没完全煎好,闹钟就响了。


    超时。


    但葱油饼看起来很好吃……


    栀栀没有理会,继续煎饼。等她忙完以后再看,发现一共花了四十分钟左右!


    所以?


    如果想改换一下早饭种类,改做葱油饼的话,那她就提前十分钟起床呗!再说了,如果再压榨一下洗漱时间门和收拾整理打扫家里的时间门,那是完全有可能在七点前把早饭做好的!


    接下来,栀栀又做了两种早饭的测试:一是熬粥、一是蒸蛋糕。


    但这两种早饭是需要在头一天的晚上先做好准备工作的——大米粥要提前一天煮沸了,不揭锅盖一直焖到第二天早上,再熬煮十五分钟以后就是很绵烂的米粥了。


    蒸蛋糕的准备工作比较麻烦。


    需要在头一天的晚上准备好鸡蛋、牛奶、白砂糠和面粉。


    鸡蛋的蛋黄蛋清要分开,蛋黄加白砂糖搅匀再加奶粉和清水,拌匀之后再把面粉放里头;然后蛋清加白砂糖打成奶油状、再滴几滴白醋进去。睡觉前这两样东西先分开放,第二天一早起来,将两样东西拌在一起,再拌匀了……在大钵子里弄点儿油,把面糊蛋液倒进去,上锅蒸。


    经过一夜的发酵,蒸出来的蛋糕特别特别松软,还带着浓郁的奶香!


    当然了,栀栀和黎恕还花了点时间门,来测试她做一顿午饭或者晚饭到底需要多长的时间门。


    为了更准确的计算时间门,夫妻俩还特意从海大骑着自行车,先去了一趟附近的菜市场,买了些猪肉然后匆匆赶回家。


    一进家门,栀栀立刻将猪五花肉洗净、切成薄片,再用豆豉、蚝豉、酱油盐末、蒜末姜末腌好。跟着她就淘米、洗米,将清洗过的大米放进高压锅,再把用搪瓷盘子装着的五花肉放进高压锅里,盖上盖子开始煮饭……


    等等!


    米饭刚煮熟,就已经超过半小时了!


    再按照栀栀的标准……她还要再炒一个菜、再打一个汤……


    那半小时内完全做不到!


    于是栀栀立刻调整了方案。


    每天中午她一下班儿就骑着自行车去菜市场买菜,金枝和铁蛋回到家,铁蛋负责淘米、择砂,金枝负责去后院的菜园子摘菜、洗菜……金枝摘了什么菜,栀栀就做什么菜。


    后来一大两小又花了一顿饭的功夫来测试大家的合作。


    ——当栀栀买完肉菜回到家里的时候,两只小的已经在家里干好了活计。所以栀栀一回到家,先马上处理荤菜,再处理一个蒸菜。当高压锅从炉子上拿下来的时候,正好刚过十分钟。栀栀再炒一个菜,打一个汤……


    正好半小时。


    一大两小的中午放学、下班时间门是中午十二点,栀栀骑车去菜市场买菜再赶回家需要十五分钟左右。


    也就是说,栀栀能保证一大两小在中午十二点四十五分之前吃上午饭,一点整左右,一大两小可以歇午觉,一点半左右起来……下午大家上学上班的时间门是两点钟,是完全来得及的。


    再说了,栀栀还有备选方案。


    ——如果中午实在来不及做菜的话,那么栀栀就在海大食堂买好菜再回家吃也是一样。


    至于晚饭么,时间门相对充裕些,倒是不用发愁。


    就这样,栀栀花了两天的时间门来调整家务所占比的时间门,确实有些手忙脚乱的,但因为事先学习了,倒也算适应了。


    两天过后,距离孩子们开学还剩三天,栀栀和黎恕开始带着孩子们去单位工作了。


    栀栀十月答辩,目前还在黄教授的实验室里。但她已经是农科院淮安分站的成员……又因为黄教授替她争取到两个项目的立项,目前她有了自己的实验室,就是还没有正式开始。


    所以她就把两只小的带到她的空置实验室里,拿出一摞名著,让孩子们看,写读后感给她。


    为了勾起小朋友们的兴趣,栀栀给他俩安排的是《西游记》读物,给金枝的是全版,给铁蛋的是连环画版,再给他俩一人一本新华字典,外加给多金枝一本成语典故……


    栀栀要求他俩同步。


    ——铁蛋看比较简单版的连环画,但对五岁不到的他来说,还是有点儿困难的,所以他还需要查字典,才能完全弄明白连环画上说了些啥。


    ——金枝虽然上初二了,但她的任务也不轻。全版的西游记是白话文,生僻字比较多,典故也多,还暗含深意……金枝也需要翻查字典、甚至还需要翻阅成语典故才能完全理解。


    两人完成了自己的部分后,会交换一下自己的书,还会花时间门讨论剧情……


    这么一来,铁蛋能学到更多的知识,金枝也能稍微放空一下过度的疲劳,以继续保持对的热情。


    而栀栀和黎恕则趁这几天的时间门,把工作捋清楚。


    九月开学,海大给栀栀满满当当地安排了大一新生、大二、大三、大四的专业课。


    这是因为自从恢复了高考之后,每年都有海量的青年们报考。


    海大在过去是个非常冷门的大学,到现在也依旧是,但每一届都会有不少新生接受调剂被分配到海大来。


    这学生一多,原来的讲师不够了,连已经退了休的一些老教授也都被返聘回来……


    像栀栀这样青年讲师,教学任务就更重了。


    栀栀没啥怨言。


    她必须按照规定,授课达到一定的课时后评定了级别,以后才有资格当硕导、博导。之前她已经是讲师了,但带的学生多数是大一专业基础,现在学校给她排了那么多的课时,会很累,但课时费加起来很可观,而且还能让她和各年级的学生接角,从来合适挑选优质的生源,为将来组建军她的团队而努力!


    黎恕呢,他毕竟是军人,是不可能在海大当教授的。所以今年十月份只要他能顺利答辩,他就是博士了,以后可以全身心投入到种岛的工作上去。


    就这样,黎恕陪了栀栀几天……


    在这几天里,他因为心疼栀栀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既要忙于应付繁重的教学,所以把照顾孩子们的事情完全接了过来,更加是把家里家外的事情全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等到开了学,黎恕又陪伴了妻儿两天,这才启程回去。


    黎恕万般不舍,栀栀只安慰他,“今天九月三日了,你十月中就要过来答辩,算起来也不至于分别太远。你回去好好工作吧,十月咱们就能再见面了。”


    然后她又不放心地对黎恕说道:“……这些天我看你还是在做噩梦,这样下去可不行,要是你夜里睡得不好,就会影响白天的工作。你得克制自己……那些梦也不是啥好的梦境,你要一定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要再迷溺于那样的梦了。”


    说起黎恕的噩梦,他脸色就是一白。


    可他还拿那个噩梦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这又不是他不想入梦就不入梦的……


    那个梦境真像是在看啊!


    还每天晚上都能接上前一天晚上的剧情,而且场景真实得令人发指!黎恕总是在初入梦时先看到栀栀带着一脸的绝望漠然沉湖,他却每一次都无法阻止,这极大地刺激到他的情绪,让他完全失控!


    所以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而他又总在梦境中看到谭春雨和罗建华……这俩看起来还特别积极,尤其是谭春雨。黎恕就更恨这俩了,有时候他甚至在想——既然这是一个噩梦,那是不是他怎么发疯都没问题?那不如就……早点儿让谭春雨和罗建华嗝屁了呗!反正也不影响现实世界里的谭春雨和罗建华。


    或许只要他梦里的谭春雨和罗建华早点儿去死,他才不需要再夜夜做这样的噩梦,每晚都要经历一次……绝望到极点的心痛与难过。


    黎恕有些苦闷,但不想栀栀为他担心,便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儿的。”


    ——想来想去,还是早点儿把他噩梦里的谭春雨和罗建华弄死吧!


    对!


    最好就是今晚,趁栀栀还在他身边。


    于是,黎恕从晚饭后就有些心神不宁的。


    栀栀因为要管着俩孩子,也没特别在意黎恕,就觉得他好像有点儿魂不守舍,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夜里九点半,栀栀管着孩子们睡下,她便也回了房,洗过澡换过衣裳倚床上看书。


    十点半的时候,栀栀看完了书准备休息,这才觉察到——黎恕好像坐书桌前写写划划很久很久了???


    “黎恕,你干啥呢?”栀栀喊他,“时间门不早了,快睡觉了!”


    黎恕笔尖一顿。


    他立刻收好了钢笔,将自己刚才写了满满几大版的信纸收进了抽屉里,这才去了卫生间门,飞快地洗了澡,穿着汗背心上了床。


    明天黎恕就要回南陵了。


    栀栀原本以为,黎恕应该会很想要……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他却规规矩矩地将她拥在怀里……只是很单纯的想睡觉?


    栀栀不服气。


    她暗示似地将手放到他的胸大肌上,还不轻不重地按压了几下弹性十足的强健肌肉……


    黎恕捉住了她的手,却没有再进一步的意思,也不说话,只是示意她继续睡。


    栀栀十分惊奇。


    平时只要一入夜,他恨不得能把她翻来覆去的从头到脚、里里外外检查一遍……


    今天这是怎么了?


    于是她不信邪地又悄悄伸手去摸腹肌。


    “栀栀别闹。”黎恕无奈地说道,“好好睡觉。”


    说着,他再次捉住她的手,不允许她调皮,又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以示亲昵。


    栀栀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黎恕的怀抱过于温暖舒适……


    她本来也不想这么快就睡着的,可没一会儿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黑暗中,黎恕冷静地睁着一双雪亮的眸子凝神思考。


    半晌,他冷冷一笑,闭上眼睛开始跟上了栀栀悠久绵长的呼吸。


    没一会儿,他便陷入了梦中。


    第530章


    黎恕根本没办法说清他现在的感受。


    他进入了梦中的世界。


    深夜时分,他的视线……跟上了从松市钢铁厂家属大院里溜出来的栀栀。


    眼前的栀栀,是十余年前的栀栀。


    她苍白瘦弱到了极点……


    有种我见犹怜的脆弱美感。


    老实讲,黎恕并不喜欢这样的栀栀——她看上去过于脆弱,眼里也没有任何温度,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缓缓走在空无一人的漆黑夜里。


    他总觉得眼前这个栀栀,和他的栀栀是不一样的。


    他的栀栀健康、活泼、积极、灵动……


    十余年前她被谭春雨陷害的时候,当时黎恕作为特种兵后援,全程看到了他的栀栀是如何应对临时出现的危机的。


    ——当谭春雨诱骗他的栀栀进入那间屋子的时候,他的栀栀只用了一句话、一个表情,就反过来把谭春雨给骗进了那间屋子。然后,他的栀栀轻松离开……


    说起来,他的栀栀真是聪明到了极点!而且她也不肯受委屈,会想办法当场报仇……是个敢爱敢恨,心里主意很正的姑娘。


    于是那个想要谋害栀栀的谭春雨,反而落在坏人手里、还差点儿小命不保!


    可眼前这个病态的栀栀,有种逆来顺受的麻木与漠然。在面对谭春雨的陷害时,她明知有异却并没有及时反抗、才会被谭春雨一把推进小黑屋……


    后来她和二流子一块儿从小黑屋里出来的时候,亲眼看到、亲耳听到谭春雨在巷子口那儿编造她和二流子那根本不存在的“奸|情”时,连二流子都敢一记耳光掌掴得谭春雨吐了血,可那瘦弱到风都能吹跑的栀栀,只是表情麻木地离开。


    回到家属大院,她也不跟家里人说,直到家里人从邻居嘴里听说了这事儿,焦急地问她,她才如同被惊醒,跑去质问谭春雨。


    被谭春雨羞辱了一顿以后,栀栀沉默着回到了家。


    当天夜里,她趁着家里人全都睡着了,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家,走出大院、来到街上,缓缓朝着人民公园走去。


    她毫不今晚地慢慢蹚入湖中……


    黎恕急了!


    尽管他觉得眼前这个栀栀,和他的妻子在外表上很像很样,内里却根本不是一个人……


    可他也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她沉湖自尽啊!


    “栀栀!栀栀你冷静一点!你冷静一点啊!!!”黎恕焦急地大吼,“那些都是身外事,不值得你这么做,你站住!站住——”


    苍白瘦弱的姑娘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她怀着对这世界的漠然,毫不犹豫地一步一步继续朝着湖心走去。


    黎恕根本没办法看到栀栀脸上露出那么冷淡的表情……


    他没办法看着她寻死啊!


    她明明拥有满腔的热情,她有远大的抱负,她热爱这个世界、热爱这个国家、热爱人民……再过几年她就会接受他的追求、爱上他、和他结婚、成为他人生的灵魂伴侣!她会和他组建家庭,为他生儿育女,成为他的革命伙伴……


    她怎么能……


    这样就放弃了呢?


    “栀栀你别这样,别这样!栀栀——”随着黎恕的惨叫怒吼,冰冷的湖水没过姑娘的头顶……


    在一这瞬间,黎恕心里绽放出无尽的痛苦与恨意!


    这都怪谭春雨和罗建华!


    如果不是罗建华自作多情的以为栀栀喜欢他,或者说,罗建华费尽机也想逼栀栀嫁他,哪怕栀栀对他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谭春雨也不会把栀栀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呵呵,谭春雨是最最最坏的那一个!罗建华也是个贱人!


    如果不是因为他俩,栀栀根本不可能死!


    所以,栀栀死了……


    他黎恕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那就——


    让谭春雨和罗建华去死吧!


    只有这两人死了,他才能毁掉这个噩梦世界,回到现实世界中去。


    黎恕赤红了眼,握紧双拳。


    突然间,黎恕感到一阵眩晕——


    有线型的光线四处飞散,光怪陆离又五光十色的,怪让人觉得难受,就像晕车晕船那样。


    等他将恶心的感觉压下时,这噩梦世界突然……一下子就过了十来年。


    现在是一九八五年?


    罗建华早已另娶,谭春雨也然二嫁……


    黎恕似乎已经退了伍,回到松市事事针对罗建华。罗建华被黎恕逼得……把岗位指标卖掉了,怀揣着两千块钱,他孤身一人去了改革开放的前沿地——深市。


    但此时的深市还是个正在建设之中、破破烂烂的小渔村。


    罗建华在深市转了一圈儿,听说附近的广城举办国际交易会,好多白皮肤金发碧眼的老外全都往广城而去?


    罗建华便也去凑了个热闹。


    他以前上高中的时候懂一点儿鹰语,但十来年没用过,完全生疏了。胜在脑瓜子聪明,善于观察。他发现自己没办法和这些老外直接沟通,所以他就把注意力全都放在那些陪同老外前来参展的港城人的身上。


    这些港城人会英语,但苦于不了解广城的具体情况,更加不了解展会里参展商的情况。


    罗建华的机会来了。


    他当上了二道贩子——先是通过港城人,知道老外想买什么东西,然后他再去找人来做。他用他所有的两千块钱,租了个民居,拉了一条电话线,买了一台传真机。


    就这样,罗建华的“贸易公司”成当立了。


    他就靠着用传真机和港城人联系订单业务,第一年挣了几千块钱。


    第二年,他雇了两个人,挣了万余元。就算把工资发出去,那他也成为了万元户!


    第三年罗建穿上西装,搬进了新建成的办公大楼,公司规模扩大到……请了十来个人。


    第四年,罗建华的利润超十万。


    第五年罗建华成为百万富翁!


    第六年罗建华进军制造业,第七年罗建华摸索着当了地产商……


    那么,这么些年,黎恕在干什么呢?


    按照黎恕这一个多月以来的“可持续性剧情”,目前已经发展到:


    黎恕大部分的精力都花在对付罗建华身上,他是罗建华的主要竞争对手,搅黄了不少罗建华的订单、下了无数绊子给罗建华、还挖了不少坑陷害罗建华。虽是这样,但罗建华还是变得很有钱。


    于是他开始找情人。


    他找了三四五六七八个情人,每一个都跟栀栀长得很像。


    这更令黎恕气愤!


    黎恕加大了对罗建华的打击,同时也绝不放过谭春雨。


    谭春雨比较好对付,她一直都是家庭妇女,这会儿她还没跟她的第二任丈夫离婚。黎恕在对付罗建华的时候也挣了不少钱,一直压过罗建华一头。他有了钱就不停地打压谭春雨的第二任丈夫,那男人在外头一受气就回去打骂谭春雨……


    谭春雨实在难受,就哭着来找罗建华,求罗建华帮帮她。


    罗建华有钱以后就特别大方,也懒给谭春雨的丈夫谋什么出路,直接挥手给了谭春雨一笔钱。


    谭春雨当然很高兴,但在和罗建华接触的过程中……她也发现罗建华的好几个情人,个个都长得像别栀栀。


    谭春雨心里冒出了一个主意:那她能不能拿着这些钱去整个容,变得更像栀栀呢?毕竟罗建华的情人们又不认识栀栀,只能求个形似。她却是很了解栀栀的,只要整容整得有三四分像栀栀,她就能模仿出七八的相似程度来。


    正好这时,谭春雨的婆母嫌她生不出孩子,撺掇着让谭春雨和男人离了婚。谭春雨求之不得,离婚以后就立刻拿着罗建华给她的那笔钱去了寒国。


    剧情发展到这儿,黎恕立刻派出他在噩梦世界里的助手,跟踪谭春雨去了寒国。


    助手和谭春雨的整容医生联系上,花了十倍价格拿到了谭春雨整容前的确认图稿——她果然想要整成栀栀的模样儿?


    黎恕让助手再花十倍价格,换了一份确认图稿,让医生按照黎恕选的确认图稿,来为谭春雨整容——那是罗建华母亲吴琴的照片!


    因为黎恕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医生为谭春雨进行了非常细致而又全面的改造。一共历时八个月,方方面面全都改得十分完美。


    不过,在为谭春雨做出最后一项整容手术时,医生建议谭春雨回国休养,说修容后的五官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红肿,休养好了就没事了。


    当时谭春雨的脸肿得就像猪头一样……根本看不出像栀栀、或是像吴琴。


    整容医院里的其他护士们也纷纷告诉谭春雨,整完容以后就是这样……这是正常情况。


    于是谭春雨回了国。


    半年后,她的脸终于消了肿,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谭春雨惊呆了——她明明是要整得和别栀栀一样!可镜子里的她,怎么会……和吴琴长得一模一样呢???


    谭春雨摸着自己的脸,发出尖锐而又凄厉的恐怖叫声。


    第531章


    就这样,在黎恕强势干涉剧情下,谭春雨彻底崩溃了!


    她原本想整容成为别栀栀二号、并以此接近罗建华,得到罗建华的宠爱与财富的……可她也不知道到底哪儿出了什么纰漏,怎么会……整成了罗建华母亲吴琴的模样儿呢?


    谭春雨跑回寒国想去找那医院,可对方欺负她人生地不熟的,拒不认账,还说那本来就是谭春雨想要的样子。谭春雨在那儿语言不通,手里也没钱了,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得哭哭啼啼地回来了。


    可回来以后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一直爱着罗建华,这么多年以来,虽然也仗着小聪明也做了点小生意攒了些钱……但她的财富和罗建华完全不能比。何况她本来就一直寄望于能攀上罗建华。


    最后没办法,谭春雨决定再冒一次险,再次联系上罗建华,希望他能再看在邻居、同学、青梅竹马的份上,再给她一点儿钱,好让她再重新做一次整容。


    然而,当罗建华看到谭春雨的时候……


    罗建华惊呆了。


    他本来就恨透了母亲——当年若不是母亲作天作地想要拿捏他的婚事,想以他的婚事来大挣一笔钱、同时打压别栀栀的父母……


    他要是早早娶了别栀栀,别栀栀也不至于自尽!


    别栀栀去世以后,罗建华心如死灰,与母亲安排的女人结了婚。可他对妻子一点儿感情也没有,甚至连夫妻生活都过不下去,他觉得他人生尽毁。


    而这一切,全都是他的母亲吴琴造成的。


    可是天大地大,孝道最大。


    他就是再恨他母亲,那也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他还能怎么样?


    现在,谭春雨居然顶着一张和他母亲年轻时候十分相像的脸,出现在他身边???


    罗建华也崩溃了。


    他……痛殴了谭春雨一顿!


    ——他不敢打他妈,怕遭雷劈,难道他还怕谭春雨吗?


    谭春雨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被罗建华给打了……


    躲在暗处的黎恕见了这一幕,差点儿笑醒!


    但他又很快克制住。


    ——还真不能直接笑醒。这一醒啊,噩梦没能结束,那么明晚上他又得重温一次那让人痛苦到绝望的栀栀沉湖的一幕!


    所以,最好今天就能解决这两个渣贱!


    于是黎恕立刻派人回松市,在罗建华的妈和老婆耳边教唆。很快,吴琴和罗妻便匆匆赶到了深城。


    与此同时,黎恕在生意场上开展了对罗建华的全面围攻!


    白天,罗建华疲于奔命地处理公司事务……但他名下的公司与产业却莫名其妙惹上了各种各样的官司!


    晚上他回到家,不是在处理妻子与他的情人们之间的矛盾,就是在处理吴琴和谭春雨之间的矛盾……


    是的,谭春雨实在走投无路了,只好赖在罗家。吴琴陡然看到谭春雨变得和她长得那么像,不由得又惊又疑,一会儿怀疑谭春雨会不会她娘家哥哥的私生女,一会儿觉得儿子罗建华不孝顺她,是因为谭春雨的教唆!


    一时间,罗家变得乌烟瘴气!


    黎恕买通了罗家的几个保姆,那几个保姆每天都轮流向黎恕汇报罗家家里的吵架情况,直把黎恕乐吱得不行!


    后来呢,吴琴的想法——“谭春雨是不是吴琴兄长的私生女”给了谭春雨莫名的启发。


    一番衡量过后,当然也主要是因为罗建华对谭春雨的态度、实在令谭春雨心凉……于是谭春雨果断转身回了松市。


    趁吴琴没有陪伴罗父身边,谭春雨趁虚而入。


    尽管罗父其实也不喜欢谭春雨的脸,但谭春雨毕竟还拥有一副年轻的身体,又因为带着目的,她能把腰弯得很低很低,态度很舔很舔……


    后来,谭春雨假装有孕,逼着罗父闹着和吴琴离了婚,改娶谭春雨为妻!


    老实讲,这个消息不但让整个钢铁厂家属大院陷入了爆炸状态,罗建华也差点儿疯了——谭春雨你整容成为我妈的样子,就是为了给我当妈???老头儿也奇怪,离了婚想找个年轻漂亮的,罗建华能理解。无法理解的是,为啥还得找个跟吴琴长得一模一样的?!


    然而罗父有了谭春雨这个“贤内助”的提点,开始逼罗建华一点一点的吐钱出来。


    黎恕呢,就在一旁看好戏,还时不时推波助澜:


    ——罗建华当然不甘心把自己名下的财产给老头,于是黎恕适时让人透露出“可以给老罗一个皮包公司”的建议。罗建华思前想后觉得很有道理,果然送了一家皮包公司给老罗。但老罗又不懂经营,最后当然落到了谭春雨的手里。


    黎恕做局陷害谭春雨,令罗建华有了一种“在谭春雨的经营下这家公司的生意越来越红火”的错觉,于是想把公司收回来。谭春雨当然不肯,罗建华便与谭春雨产生了内讧。为拿回公司的掌控权,罗建华只能不停地注资,加大他在公司的股份。


    最终,黎恕撤去假象……罗建华才知道,谭春雨的公司其实早已是强弩之末!他投进去的那些钱就听了一声响,就全没了!


    罗建华恨透了谭春雨!而谭春雨却认为这是罗建华做的圈套!两人闹得不可开交。


    ——吴琴和谭春雨见天的打架,争吵不休。两人都强势,但吴琴和老罗做了一辈子夫妻,还是能拿捏住老罗的。再加上谭春雨是假怀孕,被吴琴拆穿以后,老罗内心的天平又偏向了吴琴。最终,当谭春雨的公司倒闭以后,老罗和谭春雨又离了婚,与吴琴复婚。


    谭春雨根本无法接受。


    她不能接受她变得一无所有……


    甚至连原本的美丽容貌也失去!


    到此时,她对罗建华满腔的爱,全都变成了恨。


    如果不是因为罗建华,她至于逼死别栀栀吗?如果不是逼死了别栀栀,别燕南就不会追着她打击,那她就不需要头婚嫁给了一个屠夫!


    她怀着对罗建华的爱,才忍受了那么些年……


    好不容易看到胜利的曙光,结果她变得比以前还穷、比以前还丑!


    这全因罗建华而起!


    可现在她已经四十多岁了,身无分文还欠一屁股债、脸也比原来丑陋好多,根本不可能再有机会东山再去!


    再加上黎恕安排了好几拨人分唱红脸白脸,反正就是从各种角度来刺激谭春雨,谭春雨最后失去理智,做好万全的准备与罗建华同归于尽!


    黎恕觉察到谭春雨的意图,不由得欣喜若狂。他通过安插在谭春雨身边的“闺蜜”那儿得知到谭春雨的计划,并且立刻帮着安排实施了十足的“措施”……


    ——谭春雨想弄死罗建华,但她并不想毁了自己。


    所以她布了一个局。


    罗建华的其中一个情人是位人|妻,有丈夫有孩子,所以罗建华包|养她,就不能像养其他情人那样,专门给租个房子。他想见她的时候,会把她召到他在豪华酒店里长期包下的一个房间里。


    谭春雨花了点时间混进酒店当客房服务员,然后摸清了罗建华和情人约会的时间。


    她写了匿名信,交给情人的丈夫,告诉他、他的妻子将于某月某日某时来到某酒店某房,和另一个男人幽会。


    黎恕给动了手脚,把谭春雨写的那封匿名信,送到罗建华妻子的手里,又在事发当日派人阻止情人进入酒店……


    谭春雨在走廊尽头的服务员休息室里等了又等,最后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想走到罗建华的房间门口去听听动静……


    黎恕一早收买了谭春雨的同事。


    见谭春雨凑到罗建华的房间门口、贴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


    同事立刻悄悄走到谭春雨身后,拿出房卡刷开了门,直接把谭春雨推进了房间……


    接下来,同事飞快离开。


    正好此时罗建华的妻子领着一众娘子赶来捉奸……


    下场就是——


    罗建华身败名裂!


    毕竟谭春雨是他的继母。


    罗建华和妻子结婚近二十年,因为怨恨母亲的缘故,从未亲近过妻子。妻子恨透了他,便将他养情人、还与继母私通的事儿捅得尽人皆知。


    罗建华的事业一蹶不振。


    不过短短半年光景,罗建华就沦为债台高筑的穷鬼,最后变成了拾荒者,夜晚住桥洞,白天捡垃圾……


    见识过繁华,岂能甘心沦落泥泞?


    罗建华恨透了谭春雨,谭春雨也恨透了他。


    在一个雨夜里,两人为了抢一只空的易拉罐而大打出手。


    最终,两人倒在了血泊里。


    又因为当晚电闪雷鸣、狂风暴雨的,根本没有人听到他俩打架和呼救的声音。


    等到第二天清早,清洁工出来打扫卫生的时候,才发现罗建华和谭春雨已经趴在大街上,早已凉得透透的。


    说来也怪。


    罗建华和谭春雨一死,黎恕听到一把冷冰冰毫无感情的电子声音:


    【警告!剧情线崩坏,男主脱离主线死亡,女主脱离主线死亡,本世界即将崩塌,本世界即将崩塌……】


    黎恕愣住。


    ——剧情?男女?女主?世界崩塌???


    所以这个噩梦世界……


    真的是一本书?或者是一个电影???


    他诧异极了。


    如果噩梦世界是一本书?那真实世界呢?会不会也是一本书?


    他刚这么一想,很快就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噩梦世界正在飞快地分崩离析!


    极致的眩晕感迅速包围住他。


    眼前有耀眼的白光闪过……使他暂时性失明,什么都看不清,又因为眩晕感,他也无法思考,直到一把甜润温柔的声音响起:


    “黎恕?黎恕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黎恕……快醒醒,快醒醒!”


    黎恕睁开了眼睛。


    这是——


    现实世界里,他和栀栀在淮安安的家。


    此刻是在夜里,屋里关着灯,他和栀栀睡在床上。


    身畔萦绕着属于栀栀的微温暖香,这会儿她正趴在他身旁,还用手扶住他的脸,急切地喊着他的名字,“快醒过来黎恕,你做梦你知道吗?别害怕那就是一个噩梦,你睁开眼睛就不会害怕了……”


    黎恕的眼睛终于适应了黑暗。


    他看向了栀栀。


    他在梦里和罗建华、谭春雨斗了十来年,便已经有十来年不曾见过栀栀了。


    枕畔的栀栀完全是一副健康模样儿,虽然也纤瘦,但身上也有肉……最最重要的是,她看向他时,眼里流露出来的担忧模样儿……


    黎恕一笑。


    他伸长手臂一抄……


    便将骨细肉丰的她牢牢锁在他硬实宽阔的胸怀里。


    “栀栀!栀栀……我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一直在一起……”黎恕喃喃说道,“结束了,噩梦终于结速了……”


    栀栀:???


    第532章


    栀栀看着黎恕,有点儿不太明白。


    “噩梦结束了?”她疑惑地问道。


    黎恕含笑,“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以后我再也不会做噩梦了……”


    栀栀怔怔地看着黎恕。


    她不是没有猜想过,当她穿进原文后改变了剧情,使这个世界发生了变化……有可能衍生出平行世界。


    但在原文世界里,原身依旧去世,所以十年后黎恕觉醒了原剧情,继续推动剧情。


    现在,也不知道黎恕在他的梦里都做了些什么,有可能在根源上改变了剧情?


    “黎恕,你在梦里都做了些什么?”栀栀好奇地问道。


    黎恕把他的梦一五一十说了,又把后来谭春雨和罗建华死后,突然有一道冷冰冰的女性电子声音在他耳边说什么“世界崩塌”……最后他一道白光差点儿耀花了他的眼,过度的眩晕让他无法思考……


    再醒来时,他就回来了。


    栀栀陷入沉思。


    黎恕说道:“栀栀,还记得咱们从米国带来回来的那些科谱读物吗?我记得其中有几本……一本说的就是宇宙守衡定律,一本说的就是宇宙对称定律……”


    “宇宙对称定律,讲的就是宇宙大爆炸创生理论,基本粒子总是从能量中对生而出,有一个正粒子、就有一个反粒子……”


    “所以每一个星球都有一个映生星球,是这样吗?”黎恕说道,“所以我经历过的那个噩梦世界,其实就是……地球的映生星球?”


    栀栀好笑地摸了摸他的面庞。


    ——那些都是没谱的鬼扯!


    放到2020年代,宇宙对称论早就已经被论证只是猜想。


    但现在是七十年代末,种花国的航天学才刚起步,还没有能力辩证“宇宙对称论”。就算有,那也不在栀栀和黎恕的学术范围之内。


    所以啊——


    栀栀说道:“那就是一个梦……”


    然后她又顿住。


    ——其实还是很难说的,毕竟在这个世界里,她穿书、谭春雨重生、黎恕觉醒原文剧情……


    还是有那么些玄学的成分在的。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个世界才是她和黎恕赖以生存的世界。


    那么,珍惜当下才是最最最要紧的。


    “快别多想了。”栀栀轻声说道。


    黎恕“嗯”了一声。


    栀栀的声音实在过于温柔,以至于……在黎恕心头荡起了涟漪。


    只是他刚动手——


    “钉铃铃铃——钉铃铃铃——”


    床头小几上摆着的闹钟突然响了起来。


    栀栀飞快地扑过去,一把按下了闹钟顶端的小帽子,成功阻止了闹钟继续作响。


    她趴在床上,打了个呵欠。


    “天快亮了呢!”


    黎恕有些不爽。


    他还想着天亮以后他就得离开了,一个月以后才能回来,不好好吃饱一点可怎么行?


    没想到,这么快就天亮了?


    又转念一想,就算昨晚没吃上,好歹永远性解决了那个噩梦世界,也不算亏……


    这时栀栀正准备起来——《穿成反派早死的白月光[六零]》,牢记网址:m.1.黎恕摁住她,“今天我来做早饭……好歹趁着我在,再服侍你一回,你多睡一会。”说着,他匆匆爬了起来,穿好衣裳就冲进卫生间洗漱,又急急地下了楼。


    栀栀抱着被子赖了一会儿的床,起来了。


    换好衣裳去洗漱过,她走回到书桌前拉开抽屉……却意外发现了昨晚上黎恕伏案写下的几张信纸。


    仔细一看:


    【罗建华弱点总结:BALABALA】


    【罗建华是否值得打击:六个情人,偷税漏税……直接打击!】


    【谭春雨人际关系网:BALABALA】


    【谭春雨是否值得报复(划掉)逼死人不值得原谅】


    【最羞辱的打击方式:1以彼之道还施彼身,2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划掉,改成‘要想让他倒霉’),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


    栀栀咬住了下唇。


    她把这几张信纸给撕得碎碎的,扔进厕所,直接冲进了下水道。


    然后她又从抽屉里头拿出了一个笔记本。


    这是她前几天抽空做的手账。


    日期从今天开始,一共涂涂写写画画了三十五天。


    每一天就是一页纸。


    每一页全都整整齐齐地列着:


    【早饭吃啥了?


    黎念之的午饭是:


    晚饭一定要吃好呀:


    阳台上的花草浇水了吗?


    一个人住也要保持房屋干净卫生哦!


    昨晚几点睡的呢?


    今天让你最开心的事是:


    学习计划完成进度:


    工作计划完成进度:


    ……】


    栀栀还花了不少的心思,在每一页上都用钢笔画了些好看且不重复的花边。


    她把手帐本放在书桌上,然后又写了张纸条【把这个带走,每一天都要记录好,下个月带回来给我】


    栀栀含笑去喊孩子们起床了。


    到了楼下,栀栀闻到了浓郁的食物香气。


    ——葱油饼???


    可昨晚她不是煮了一点儿米粥吗?


    有煮粥就不用再做葱油饼了吧!


    这也太奢侈了。


    栀栀走进到客厅一看,果然看到饭桌上摆着一锅白粥、佐粥的炒腌菜,一个装着四只水煮鸡蛋的小碟子。


    她笑了笑,去拿了四个杯子,调好奶粉,沏了开水调匀了,放在四个人的座位处,转身拿了核桃又去找来锤子,一个一个敲碎外壳……


    黎恕匆匆抱着小篮子过来,里头装着煎得酥脆金黄的葱油饼和几个大馒头。


    “你就惯着我们吧,到时候你走了,我可没空让他们吃这么好!”栀栀嗔怪道。


    黎恕笑道:“再坚持一个月,等我回来了……家务活我再全包。”


    栀栀笑了笑。


    孩子们从楼上砰砰砰背着书包跑下来,栀栀叫住他俩,让他俩轮流卫生间洗漱、再出来喝水。


    一家子坐在饭桌前吃早饭。


    铁蛋看着桌上摆着那么多的好吃的,惊呼道:“爸爸,妈妈!今天的早饭也太丰盛了吧?”


    栀栀交代他和金枝,“今天早饭太多了,你俩别吃鸡蛋了,把鸡蛋带到学校去,上完第三节 课再吃。免得最后一节课的时候饿得心慌,到时候没心思听课了……”


    两只小的连连点头。


    栀栀又交代金枝,“金枝中午接了铁蛋回来就得去后院摘点儿菜啊,不然午饭咱们仨够呛了……”


    黎恕说道:“午饭的我给你们做好,米饭我煮好,不揭那高压锅的盖子……一会儿我把肉也买回来炒好,栀栀,你回来就煮个汤,煮汤的时候把我上午炒的肉菜热一热就能吃。”


    栀栀还没说话——


    铁蛋嘻嘻笑,“爸爸,你好体贴!”


    黎恕却交代儿子道:“以后你还得超过爸爸我,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得这么照顾你妈,以后你长大了有了媳妇儿,也得像我现在疼媳妇儿一样……”


    栀栀红着脸喝止了黎恕,“他才多大,你跟他说这个干什么啊!”


    两只小的假装捧碗喝粥,眼睛却骨碌碌转,一会儿好奇地看看栀栀、一会儿又嘻嘻笑着看看黎恕……


    黎恕满不在乎,“他以后迟早都得懂!”


    栀栀扶额。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栀栀拎着自己的包包,推着自行车和孩子们一块儿走出了院子。


    黎恕把她送到小院门口。


    铁蛋没心没肺地朝着父母挥手,“爸爸妈妈我和姐姐上学去啦!”


    金枝也朝着二人挥手,“叔!姨,我们走了!”


    两只小的就手牵着手儿一块儿跑了。


    “那我这次就不送你了,”栀栀说道,“你自个儿做些吃的带走,一个人撑船回去,还得走上一天一夜的……路上一定要小心啊!”


    黎恕点点头,看向她的眼神也充满了眷恋,“我不在家的时候,出入要把门窗关好。好好照顾自己……”


    栀栀也点点头。


    最终,她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黎恕一直看着栀栀的背影,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那儿,他才掩上院门,开始收拾残局、里里外外的做卫生,出门买菜、回来做饭……


    大约上午十点多,他终于忙完了。


    回到楼上取行李的时候,黎恕看到了书桌上放着一个崭新的蓝色胶皮笔记本,上面还放了张纸条?


    打开胶皮本一看……


    黎恕愣住。


    又往后翻了好几页……再数一数,正好是三十五页?嗯,三十五天,一天一页……


    栀栀是不希望他感觉到孤单呢?


    黎恕笑了。


    他将胶皮本合上,先是放在嘴边吻了吻,然后又贴在心房处、摁住。


    感受到心脏强有力的跳动……


    他笑得像个傻子。


    黎恕含笑收拾好简单的行李,然后拎了两只灌满凉白开的军用水壶、一个用包袱皮装好的四十个馒头包子……


    他站在院子门口留恋地看了一会儿,这才背上包包,走出了巷子。


    第533章


    栀栀中午下班回到家,果然看到米饭已经煮好了。


    高压锅盖上的小帽子还没拿下,所以能在最大程度上保温。灶上放着一盘子炒好了、但已经冷的了莴笋炒猪肝,另外一边放着一个竹筛子,里头放着已经洗净了、撕好了、正在控水的鸡毛菜……


    一旁还留了张纸条,上面用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


    【高压锅里和米饭一块儿炖了肉片,酱汁已经调配好,一会儿用肉片蘸酱吃。另:剩下的猪肉我怕坏了,已经煮熟了放在橱柜里,今晚要吃完。】


    栀栀抿嘴一笑。


    有了黎恕的分担,今天的午饭当然很快就能吃上了。


    而且还吃得挺好。


    娘仨儿吃饱了,铁蛋去洗了碗,三人一块儿歪在客厅沙发上睡午觉,中午一点半,闹钟响了,三人这才起来了。


    栀栀给了两只小的每人三块饼干,用油纸包好了,交代给他俩下午上完第三节 课再吃,免得肚饿……


    两只小的连连点头。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了下去……


    不过短短两周,栀栀突然觉得小金枝好像长高了?


    十岁的小金枝只有一米三高,铁蛋才五岁就已经一米二了……但两周过去,可能是平时伙食好,肉蛋奶没有一天落下过,再加上胖叔他们每个月过来送一次海鱼,所以海产品吃的也多,蔬菜瓜果更加没停过……


    金枝突然就比铁蛋高了半个头。


    半个月前棠娘和傅明宇给她买的衣裳已经有些短小了。


    正好趁着换季,栀栀又赶紧带着两只小的去置办了两身换季的衣裳。


    不曾想,又是半个月过去……


    十月初的时候,金枝又高了些,直接蹿到了一米五!


    当然了,铁蛋也长到了一米三。


    可能是个子长得太快,金枝出现了生长疼痛,开始发起了高烧。栀栀请了一天假带着孩子去医院,忙进忙出的照顾金枝、给她做药膳,也幸好遇上了国庆假期,倒也不需要请太多的假。


    金枝在家里昏天暗地的睡了整整两天,要是栀栀不喂她吃饭,不喂她喝水……她能睡上一整天,但也因为栀栀的细致照顾,小金枝终于慢慢缓了过来。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金枝不舒服的时候乖巧得不行,不吵不闹不说话,栀栀让她吃药她就吃药、让她上厕所她就上厕所的……


    栀栀心疼得不得了。


    等到金枝好了一些以后,精神气一下子就来了……栀栀觉察到孩子好像还有些低烧,就不让金枝下地儿,让继续静养,金枝就和弟弟在家下棋、看书,后来精神又好了些,姐弟俩就在院子里的草地上打滚玩儿……


    栀栀又好气又好笑。


    但见孩子们活泼可爱,便也不计较。


    国庆假期过完没几天,栀栀正在单位上班儿呢,棠娘和傅明宇匆匆赶来找她。


    傅明宇身后背着打成了行军铺盖的大包袱,一只手拎着个网兜,网兜里装满了苹果梨子等水果;一只手拎着个黑色油毡布,一看沉甸甸的估计里头还有水……应该是棠娘在半路上打的海鱼。


    栀栀惊喜地问棠娘道:“津市船厂的事儿忙完了?”棠娘点头,“那可不就忙完了就回来了……对了你继续上你的班,把钥匙给我们吧,我们先回去烧饭,有什么事儿等你下班再说。”


    栀栀赶紧掏出钥匙递给了棠娘。


    傅唐二人先走了。


    等到栀栀忙完工作,回到家的时候,两只小的已经回来了。


    傅明宇已经烧了一大桌子的丰盛菜肴……


    这会儿两只小的正吵着嚷着把这些天他俩的事儿说给棠娘和傅明宇听:


    ——金枝九月月考全班第七,她准备十月要提升,挤进前五去。


    ——铁蛋虽然直接上小学二年级,但他是全班第一。铁蛋觉得功课太容易了,他学着没意思,正在和妈妈商量,下学期想直接跳到三年级下……


    ——金枝长个子啦,个子一下子长高了,害得她身体都变虚弱了,仿佛全身的关节都在疼痛……再就是个子一高,夏天的衣裤连着袜子和鞋子全都换了一遍……


    ——铁蛋也长个子了,不过铁蛋没有金枝长得那么快,他只长了五厘米高。除了鞋要换之外,衣裤还能穿之前的。


    ——金枝前几天生病啦,医生说,是因为身体长得太快的缘故,她发了好几天的烧,躺在床上没力气,多亏栀栀姨细心照顾才好了。


    ——铁蛋也帮着照顾姐姐啦,铁蛋还特别懂事。姐姐生病这几天没去上学,铁蛋就跟着隔壁院子里的豆豆哥哥一块儿上学、放学。


    ……


    知道栀栀为孩子做了那么多,棠娘和傅明宇都挺愧疚的。


    棠娘说道:“要不金枝还是跟着我们回南陵去吧?正义岛也有子弟学校。”


    金枝面露犹豫。


    栀栀当即表示反对,“金枝已经上初二了,明年就升初三……等上了高中就得寄宿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让她转学回南陵?正义岛子弟学校也只是设到初中而已,没有高中……以后她还得在外头的高中上学。”


    棠娘说道:“可我没料到她生起病来会这么磨人……”


    “得了吧!”栀栀嗔怪道,“人要吃五谷杂粮的,怎么可能不生病呢?知道自己生了病,很乖很配合治疗,这叫什么磨人呢?只有那种生了病还不肯去治的,那才叫磨人!”


    “就听我的,金枝就在我这儿住着,也就是两年,过后她上了高中住校了,也烦不到我什么。”栀栀一锤定音。


    金枝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她看着栀栀笑,心想等她身体完全恢复了以后,一定要好好帮着栀栀姨干家务活,争取不给栀栀姨造成任何麻烦和负担!


    傅明宇说道:“好了好了栀栀去洗手,咱们赶紧吃饭,之前铁蛋还说肚子饿呢!”


    栀栀应喏了一声,去厨房那儿洗了手,刚一走出厨房、还没走到客厅呢……


    院门被人推开,黎恕扛着大包小包、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门口,和栀栀打了个照面。


    栀栀大喜,“黎恕你回来了?”


    黎恕笑眯眯答道:“回来回来了!”


    棠娘、傅明宇和两只小的闻讯也从客厅跑出来……


    铁蛋爆发出尖叫,“爸爸!我爸爸回来了!”然后就像只小炮弹一样朝着黎恕冲了过去。


    黎恕扔下了手里的大包小包,直接把孩子单手拎了起来,就往天上一抛——


    栀栀被吓得脸色惨白!


    ——铁蛋五岁了,个头壮实、还高。


    黎恕把这么大的孩子往半空中扔……接得住吗?


    眼看着铁蛋高高飞起、又重重落下,最后被黎恕稳稳地接住……


    栀栀这才松了口气。


    黎恕父子俩倒是挺高兴的。


    尤其是铁蛋,兴奋得尖叫,“爸爸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黎恕也高兴坏了,抓着儿子再次往空中扔去……


    傅明宇已经注意到栀栀铁青的脸色,小小声喊着黎恕的名字,“念之……”又疯狂朝黎恕使眼色。


    黎恕接住儿子,先看了傅明宇一眼,再看栀栀一眼……


    他立刻扎了个马步,小心翼翼把儿子放下了。


    铁蛋不依不饶,“爸爸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咳咳,爸爸一路赶来,肚子都快饿扁了,先吃饭,吃饭!”黎恕正色说道。


    金枝已经懂事地把铁蛋喊了过去,“铁蛋,我们赶紧吃饭啦,下午还要上学呢!”


    傅明宇朝着厨房走去,又道:“念之,没料到你也是今天来,我饭煮少了,大家先吃那一锅,我这再煮一锅米饭啊……菜应该是够的。”


    说着,傅明宇去了厨房拿了个大钵子出来,去客厅里先把高压锅里的米饭全都盛了出来,又拿着高压锅去厨房,重新煮了一锅米饭……


    黎恕已经拿着毛巾蹲在院子里的水龙头那儿,洗脸、洗头还把后颈子也擦洗了干净,这才和栀栀一块儿进了客厅。


    棠娘和黎恕寒暄,“你也是今天到?”


    “嗯,我下个星期答辩,提前几天过来准备一下,”黎恕说道,“……我在出海口那儿看到你俩的船了,估计你俩也是这两天到的,没想到也是今天啊!”


    见桌上摆着清蒸大石斑、葱烧章鱼腿、咸鱼焖萝卜、清炒大白菜和一大钵子的鱼头鱼尾炖豆腐汤,饭桌旁边的木桶里还养着几尾蓝脚花龙……


    “现在还能打到蓝脚花龙吗?”黎恕好奇地问道。


    ——淮安已经算是北温带了,北上再去津市,秋冬季节根本不可能还打得到蓝脚花龙。


    说白了,这玩意儿是热带洋热的产物。


    棠娘“嗯”了一声,说道:“栀栀爱吃这个,我们就绕了两天路……顺便打回来的。”


    黎恕啧啧说道:“那确实挺顺路的。”


    栀栀瞪了黎恕一眼,又歪着脑袋看着棠娘。


    棠娘含笑不语。


    栀栀确实很喜欢吃蓝脚花龙。


    她蹲在木桶边,看着正在木桶里拼命蹬脚的鲜活大龙虾,不自觉舔了舔嘴唇,说道:“一会儿我就把龙虾膏取出来淬上油,明天早上我们吃挂面吧,虾膏用来捞面很好吃的!嗯,这里有八只蓝脚花龙,中午吃四只、晚上吃四只……”


    瞧,安排得明明白白!


    棠娘和黎恕都笑了。


    不过,现在天气凉快了,黎恕没让栀栀吃太多龙虾刺身,只取了两条蓝脚花龙,片成薄片大家一块儿吃了……


    剩下的龙虾,能养就再养上两天,好让栀栀多吃几天。


    到了开饭的时候,大家很善解人意地顾着栀栀的饮食喜好,最多夹一两片龙虾刺身,连铁蛋和小金枝也只各吃了两片薄薄的龙虾刺身便作罢。


    剩下的龙虾刺身全被栀栀一口气吃光光!


    真是享受啊!


    第534章


    一顿饭吃下来,黎恕惊叹于小金枝猛蹿的个头——以前的小金枝就跟着六七岁的幼童差不多,但现在的小金枝看起来已经有点儿少女的样子了,就是瘦得可怕。


    想想也是,突然一下子长高了那么多,身体承受不住都病了……哪儿来得及长肉啊!


    但也没啥关系,栀栀对于药膳养生、锻炼运动这些方面都很重视,小金枝跟着栀栀,身体很快就能调理好的。


    黎恕也被儿子的表现感到既高兴又自豪——铁蛋是个神童吧?


    嗯,肯定是!


    要不怎么会才五岁大……不,他还差一个月才满五岁呢!这么小的孩子就已经上了二年级,而且还嫌弃二年级的教学内容太简单,闹着要他妈妈给他办跳级,想跳到三年经去……


    以后铁蛋肯定会在学问方面,超越他和栀栀的对不对?


    再就是,其实铁蛋也蹿了个子。


    只是小金枝的个头蹿得太猛,铁蛋的长势看起来就没那么大。不过,对于五岁的小朋友来说,他已经快一米三了,在同龄人里他算是很强壮的了。


    黎恕的眼神又看向了栀栀。


    她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二十八岁的女人了,皮肤瓷白而又细腻,长发乌黑油亮而又蓬松,腰肢纤细得手可一握……


    说她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绝对没人怀疑!


    自九月以前,她平均每天授课达到五个课时,是整个海大最忙碌的教授,没有之一。她还要照顾她自己和两个孩子的生活,最近金枝还病了一场,她得照顾金枝还要忙答辩的事……


    可这家里被收拾得干净整洁,孩子们活泼可爱,笑容天真,举止言行既有礼貌又进退有度……不消说,这是受了栀栀言传身教授的影响。


    黎恕有些心疼。


    没关系,现在他回来了……哪怕只能在这儿呆上两周,好歹也能在这两周里,多承担些家务,教栀栀轻松一些。


    在饭桌上,棠娘又问起黎恕,准备在这儿呆多久,什么时候回南陵。


    黎恕扳着手头算:下周他和栀栀都要答辩,好歹也要等到过完下个周末,也就是十月下旬的时候再回去。


    棠娘便道:“那我们和你一块儿回吧!既然这几天你俩都忙,那做饭做家务就交给我们!”


    黎恕看向了栀栀。


    栀栀颌首。


    黎恕才笑道:“没问题啊!那就辛苦你们啦!”


    在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栀栀和黎恕沉浸在论文和一大堆的资料里……傅明宇负责做饭和打扫一楼、包括院子里、菜园子和鸡圈的卫生,棠娘就带着孩子们习武。


    这次棠娘带了一根新鞭子,送给女儿。


    虽然在重量、长度上都比不上棠娘的鞭子,但比金枝以前的那条鞭子更沉、更长、更组一些。


    就是金枝大病初愈,且她自己也不太习惯现在的身高,常常气喘、无力、腿软……


    棠娘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思来想去,她觉得也不需要急于一时,于是就带着女儿和铁蛋练一练基本功。


    基本功很枯燥,但也不是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棠娘会的武功很多,但她最喜欢使鞭子,其实是因为……懒。


    在闲暇时间里,棠娘给大家露了一手轻功。


    只不过,棠娘会的轻功,可不是港片武侠片里的那种可以在天上飞的轻功。只是比普通人身轻如燕一些罢了。


    譬如说,棠娘翻过院墙只需要助跑几步就能很轻松翻跃过去;还比如说,棠娘助跑几步以后就能轻松蹿上栀栀家的二楼楼顶(相当于三楼了)……


    当然黎恕也能做到。


    但黎恕的身体素质好,以前是干特种兵的,一直到现在他的锻炼也从未有一天落下过……不是每个普通人都像他一样。


    在这一方面,傅明宇就完全不行。


    黎恕、包括两只小的都对棠娘的功夫很感兴趣。棠娘也没藏着掖着的,全都大大方方的教给他们……但两只小的年纪还小,棠娘主要还是教给黎恕。


    在孩子们的起哄之下,棠娘和黎恕还过了几次招。


    论空手擒拿,棠娘不是黎恕的对手,毕竟黎恕战斗经验丰富、力气还大。但只要棠娘手里有武器,黎恕十次里有六次打不过棠娘……尤其是,她的鞭子属于长兵器,黎恕基本没有近她身的机会。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黎恕对棠娘的哪一门功夫感兴趣,棠娘都会毫无保留地把她所有的本事全都教给他……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傅明宇负责做家务、棠娘负责带孩子……周末的时候,为了解放栀栀和黎恕,傅明宇和棠娘索性带着俩孩子出门去逛了一整天。


    过了一周,栀栀和黎恕参加答辩……


    只能说,之前很紧张,过程很顺利,最后……如同意料之中的那样,答辩通过!


    栀栀和黎恕都很高兴。


    傅明宇置办了一大桌子的好菜,大伙儿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


    不过,也就是到黎恕和棠娘、傅明宇要离开的日子了。


    黎恕很是不舍。


    栀栀相对洒脱一些,笑道:“现在都已经十月底啦,过完十一月、十二月,一月初的时候就放寒假啦!到时候你过来接我们……去年咱们在正义岛过的年,今年过年咱们就回京都去……”


    “你呢,就好好工作。棠娘都已经把津市船厂的事儿忙完了,有她这个好帮手,你要是办事还拖拉,那就太对不起这么好的资源了!”


    “总之呢,我会带着孩子们在这儿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你也一样要加快进度啊!”栀栀笑眯眯地给黎恕加油打气。


    黎恕叹息。


    就这样,夫妻俩在未来的日子里,各司其职。


    当然也是聚少离多,但寒暑假的时候两人总会呆在一块儿,孩子们也会和他们在一起。平时的时候,栀栀就呆在海大,黎恕基本上会把假期攒起来,前一个的月底、到后一个月的月初,他都会想办法去看望栀栀和孩子们……


    ==


    一晃眼,三年过去了。


    在这三年里发生了很多很多事……


    ——栀栀已经评上了副高,同时成为硕导,已经为她自己的研究项目创建了团队。目前她带了二男一女,共计三个学生。


    ——黎恕的种岛计划在棠娘的加入之下,进行得非常顺利。首先,他在棠娘的帮助下,早早选定了六处最适宜种岛的地带。上级立刻组建了考察团,将这四五处全都走了一遍,又和众专家商议过,最后选定了两处正式的种岛地点,一个替补地点。


    然后黎恕又在棠娘的建议下,采用生物种岛的方式来建岛。


    也就是:圈养珊瑚虫。


    所以这需要黎恕派人长期驻守在适宜地带,每天检查珊瑚虫的生长情况,同时观察水质。在适合的时候还需要人工养殖、繁育珊瑚虫。


    但一段时间下来,黎恕发现倚靠饲养珊瑚虫来建岛,时间成本太大。于是他在两个基地同时进行不同的建岛方式,一个是传统派,即听从棠娘的建议,圈养珊瑚虫。一个采用现代派,即用大船运输水泥、钢筋和大石头过去,先在船上将水泥块浇筑成功,再沉入海底,同时在水泥块上圈养珊瑚……


    目前看来,当然是第二种办法的进度看起来特别快。


    ——姜女士已经退休了。


    现在家里就属她最忙。上半年呢,她会去淮安呆上一个月,陪伴栀栀和孩子;下半年呢,她就去正义岛,陪着儿子住上一个月……


    ——老黎也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但部队不让,最后让他退居二线,当起了顾问。


    ——再就是三只小的:


    金枝在淮安一中上高二了,马上就要进入高三。目前按学校规定,她在住校,只有在周末的时候才会回栀栀家。


    铁蛋小朋友确实是神童,他今年快九岁了,已经上初二,并且再次向妈妈要求,他要跳级!希望下半年直接上高一。


    铁柱小朋友今年六岁,他现在也跟着妈妈呆在淮安上小学啦!而且他和哥哥一样,也继承了父母的高智商,目前在上三年级。


    再就是栀栀娘家那边的情况:


    ——别逢君确实是在研究武器(黎恕真的猜对了!),他闭关五年,终于交给国家一份满意的答卷。所以上级给了他两周的假期,允许他回乡探亲。当然了,应雨时陪同。


    所以栀栀和哥哥妹妹们商议好了探亲的时间和地点,兄弟姐妹们全都准备好假期,只等父亲的准确时间出来了,大家就一块儿请假。


    ——别燕东政绩极优,破格晋升至中央,单朝凤陪同。


    ——别燕南被官派到米国去学习经济与金融,本硕博连读,妻王宗秀陪读。


    ——别燕西成为种花国第一批无国界医生,出国前往非洲支援。


    ——别棠棠仍在松市钢铁厂工作,已经考上中级工程师,目前已经通过函授的方式拿到了大学文凭,正准备读带职研究生,主攻“钢铁材料”这个专业。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暑假了,栀栀早早做好准备。只等黎恕过来接了她和孩子们,一家四口就准备回松市去,和父母兄弟姐妹们一块儿汇合。


    她还挺激动的。


    毕竟自从父母去了西北边陲之地以后,家里人就再也没有齐齐整整的团圆过。


    在进入暑假的第三天里,黎恕终于赶到。


    栀栀让黎恕好好休息了几天,然后一家子收拾好行李,把院子托付给隔壁的邱婶照片,一家四口风风火地乘坐火车赶到了松市。


    第535章


    栀栀一家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松市。


    现在家里人除了别棠棠之外,已经没人呆在这儿了。原来一家子住的筒子楼里的房子也早就退了,依着别棠棠现在的职称和级别,她还没结婚呢,只能分到一个单身的一房一厅。


    所以棠棠在钢铁厂职工招待所那儿包了整整一层楼,一共十个房间……以保证一家大小可以住得舒舒服服的。


    现在栀栀一家很难有真正意义上的团聚。


    因为大哥工作繁忙,二哥两口子在米国,三哥在非洲……好在这次因为栀栀的积极沟通与联系,最后大家相互迁就,选择了三哥回国的时间(他的时间是最难迁就的)……


    当栀栀一家赶到松市钢铁厂的时候,大哥两口子带着大房、二房的孩子们已经赶到,他们是昨天中午到的。


    别逢君和应雨时也及时赶到,他们是昨天晚上到的。


    栀栀惊喜地和家人见面。


    ——别逢君今年六十八岁,高大的身躯有些佝偻,头发也已经是雪白雪白的了,眼镜似乎又厚了些。不过,他的精神还是很不错的。


    ——应雨时的年纪和别逢君差不多,但她保养得还算不错,一头乌亮的短发烫了个微卷,两鬓花白。她是气质型的美人,尽管眼角已经生出了皱纹,但表情依旧温柔恬淡,目光沉静而又怡然。


    ——大哥别燕东今年四十七了,可能是由于平时工作过于紧张,他现在的气质远比过去严肃,脸上法令纹有点儿重,瘦得很厉害。


    ——大嫂单朝凤也已经不年轻了,但极富书卷气,也是保养得好,看着像三十出头的女人。


    ——大哥家里的三个孩子,最大的巍巍已经二十四岁,他算是改革开放后的第一批出国留学生,已经读了硕士目前回到工作参加工作了,这一次他的未婚妻也跟着一块儿来了。行二的峰峰二十一岁,正准备出国留学……最小的溪溪今年十七岁,明年参加高考。


    ——二哥家里的三个孩子,最大的月月(王宗秀从前一桩婚姻里带来了)已经结婚了,她是别家第三代里最早结婚的,而且已经生了一个儿子。目前她在邮政局工作,丈夫是她的同事,夫妻俩感情还是很好的。


    行二的星星也已经结婚了,她现在是老师,在京都一所中学教初中语文。她的丈夫是父亲别燕南帮她相中的,是京都基层的一个小领导,夫妻感情挺好,目前正在备孕,这次星星的丈夫也来了。


    行三的辰辰今年十六岁,刚上高一。他偏科比较严重,理科极好文科极差,直把他的二姐星星给愁坏了,恨不得天天给弟弟补课……为了这个,姐弟俩闹得不太愉快。


    而大家看到了栀栀一家,也是高兴得不得了!


    大嫂单朝凤过来就握住了栀栀的手,“栀栀快来和我好好说说,你是怎么做到……三十多了还像二十多的样子?”


    栀栀笑道:“大嫂你也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四十多了还像三十出头的样子?”


    姑嫂俩大笑了起来。


    别棠棠也过来凑趣儿,“大嫂,四姐,那你俩也给我出出主意呗,为啥我二十多了看起来像三十多的?”


    ——倒也不是。


    别棠棠打小儿起就不太注重打扮,现在她成为松市钢铁厂骨干技术以后,更加没空打理自己。头发剪得短短的,每天穿着染满了机油的工作服,唯一的保养就是往面上涂点儿雪花膏……


    只能说别棠棠皮肤有点儿黑,再加上身边可能都是男同事,她自己的气质也变成了英姿飒爽的那一挂,和家里其他女性的气质不太一样。


    栀栀笑道:“谁说的?我家棠棠可好看了!”


    “好多人都说我是假小子呢!还说我找不着对象!”别棠棠直撇嘴。


    单朝凤说道:“别理会那些人!”


    应雨时在一旁听着,忍不住说道:“那你就……找个对象呗!”她最最最耿耿于怀的事,就是三儿别燕西、小女儿别棠棠到现在都不肯结婚!


    但别燕西为情所伤,应雨时既不敢逼他结婚、也不敢向他说一句重话……


    到了别棠棠这儿,应雨时就没那么客气了,“……你说你又不肯去京都,你要是去了京都呢,好歹你大嫂还能照看着你,你一个人呆在松市,你又不结婚,老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一日三餐也没个人陪着你吃顿热汤饭,生了病也没人照顾你……”


    应雨时唠叨了起来,“你要是实不想去京都,那……干脆跟着我和你爸去西北吧?好歹还有我照顾你!”


    然后又哀声叹气,“诶,我和你爸都快七十了!现在还算身体好,还能照顾你……可谁知道我们还能活多久呢?我又不能一辈子照顾你!”


    众儿孙们面面相觑。


    栀栀连忙上前,转移话题,“妈,我们什么时候回乡下啊?”


    应雨时答道:“等人齐了再说吧!棠棠已经约好了车子,到时候我们包一辆长途班车回别家庄去!”


    别巍巍的未婚妻叫史清玉,还不太了解别逢君和应雨时的情况,就小小声问了一句,“别家庄是爷爷的老家吧?那奶奶的老家在哪呀?爷爷奶奶,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奶奶是松市本地人吗?”


    闻言,别逢君看了妻子一眼,笑道:“确实很久没有忆苦思甜了,来……清玉啊,爷爷把以前的事儿告诉你们听……”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松市既不是别逢君的故乡,也不是应雨时的故乡。


    但数十年前,别逢君和应雨时在这里相识……


    1931年,17岁的别逢君从贫穷的小山村里辗转来到松市,在松市打点儿零工,却因为一场事故他受了重伤,差点儿死掉了。


    当时15岁,寄读于教会学校的应雨时发现了躺在大街上奄奄一息的别逢君。她立刻喊了人来,把别逢君送到了教会医院。


    两人就这么相识了。


    应雨时是富家千金……但准确说来,她是位不爱宠爱的庶女。战火连天的时候,一家子乘坐轮船逃往南洋。应雨时的奶娘是个小脚女人,牵着应雨时,一个走不快,一个年纪小……最后和家里人走散,被留了下来。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当时奶娘拿错了包袱。两人的包袱里一个馒头包子都没有,全是金银细软。


    当时家乡的形势很危急,奶娘只好带着应雨时逃到了松市。


    到了松市以后,不识字的奶娘日夜惶恐——奶娘当时三十出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脚女人,应雨时当时只有七八岁大。在这么个乱世里,两个女子无依无靠的,和等死没什么区别。


    还是应雨时观察了许久以后,指挥着奶娘把她带到了教会。


    她拿出一份信件(自己花钱请教书匠写)和一部分金银交给教会的负责人,信件是她模拟父亲的口吻所写,大意是:这是他心爱的小女儿,因故不能及时接走,恳请教会收容,他会每个月固定送些银钱过来云云。


    教会的人便收留了应雨时。


    一晃多年过去,虽然应雨时每个月都会小心翼翼地打发奶娘去外地给教会汇些钱,甚至还会伪造外地的家人给自己寄信……


    但她的家人多年都没有过来看望过她,有的只是她自己请人假扮家中仆妇、下人“奉老爷的命令前来探望小姐”……


    可单身又美丽的妙龄少女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觊觎。


    应雨时心急如焚。


    这时她遇到了别逢君。


    在照顾别逢君的过程中,少年少女毫不意外的相爱……应雨时一五一十地将她的景况告知于别逢君。然后应雨时央求别逢君,以她表哥的名义留下来,和她一块儿在教会学校读书,费用由她来出。


    别逢君同意了。


    他虽出身小山村,但本身跟着读过几年私塾。在教会学校里上了两年的学,更是如饥似渴的学习着各种知识。


    1934年,二十岁的别逢君和十九岁的应雨时结了婚。


    同年,应雨时打听到当时的政府想在松市办一家钢铁厂……但当时的种花国风雨飘摇,各路列强想着法子的想来瓜分种花国国土,本土根本没有这样的人才。


    应雨时立刻和别逢君一块儿写了自荐信,交与当时的政府,言明自己愿意为国留学。


    大约是考虑到应雨时是个女性、不适合学习理工科的缘故,当时的政府没有同意应雨时的自荐,但让别逢君去面试了。后来,别逢君拿到了公派留学的名额。


    在这一刻,夫妻俩万般为难。


    分开吗?


    可两人刚刚才结婚,正是感情好的时候……


    不分开?


    可两人心里都装着家国天下……


    最终,应雨时一咬牙,为丈夫打点行装。


    别逢君心里也难受得要命,如果他走了,谁在乱世里照顾美丽又柔弱的妻子呢?


    后来,应雨时劝住了别逢君,并且向他保证,她绝对不会离开教会一步!有了教会的保护,她就不会有事儿。


    就这样,别逢君带着简单的行李出国留学。


    应雨时则留在教会学校,最后选择了医护专业。而别逢君一走,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1935年,她生下长子别燕东。孩子满月后,她抱着孩子拍下了照片,寄给国外的别逢君。


    1938年,别逢君回国探亲,应雨时已经成长为教会医院最年轻的外科医生。


    1939年,应雨时再生下次子别燕南。


    1942年,当时的政府突然撤销了别逢君的公派留学资助,原因是政府预算不足,决定取消松市钢铁厂创建……


    别逢君给应雨时写信,说他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留在国外加入鹰国籍,他再把应雨时母子仨接过去,以后他们一家就在国外生活。一是他放弃一切回来,就算当不成工程师,但他可以当战士,为保家为国做最后一点贡献。


    应雨时拿着丈夫的信件沉默许久,做出了第三个选择。


    她准备好丈夫的履历,又写了一封长信,辗转托人送给当时的洪军领袖,说明了丈夫的情况,又问领袖,她丈夫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


    很快,她就拿到了领袖的亲笔回信。


    信中说:


    【……请别逢君同志继续安心在国外学习,党会为他支付留学费用。但务必请再学□□XX与XXXX、以及XXXX方面相关的知识……别逢君同志应当成为和平后,拿着锤子和钉子为国家为人民服务的人,人民期待他成为开拓科学技术生产的第一人……】


    应雨时高兴坏了。


    她立刻应信中的要求,将丈夫在国外的联系方式告知于洪军,并且立刻发了电报给丈夫。


    很快,别逢君就写信告诉她,说国外已经有花侨联系上他了,给了他很多资料。他想了想,觉得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回国参战毫无意义。但他很乐意为国家继续读书……


    就这样,别逢君成为洪军公派留学第一人,除去他自己本身在学习的专业之外,又开始废寝忘食地按照领袖要求的专业,开始了艰难的学习。


    1945年,尽管还没有完全解放,但松市已经成为洪军势力,松市钢铁厂开始了建设,应雨时主动要求加入,成为松市钢铁厂的开山远祖。同年,别逢君回国供职……夫妻俩分别了14年后,终于团聚。


    再后来,老三别燕西和老五别栀栀相继出生,别逢君和应雨时又收养了侄女别芃芃和外甥女别棠棠……


    听到这儿,史清玉好奇地问道:“那四姑呢?一直没听说过四姑的情况啊!”


    众人面面相觑。


    别芃芃啊?


    第536章


    栀栀陷入怔忡。


    其他人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别芃芃啊?


    说起来,确实已经很久都没有别芃芃的消息了。


    栀栀和黎恕是七四年结的婚,别芃芃和罗建华也是同年结婚,然后他俩就去了黑鹤洲建设水电站……


    到现在快十年了,还是在刚开始的时候,别芃芃每个月都会写一封信给应雨时,简单地说一下她在那边儿的情况。后来应雨时跟着别逢君去了大西北,别芃芃那边儿就没了音讯。


    这一次的家人团聚,是栀栀组织的。


    其他人都好联系,就是别芃芃联系不上。


    栀栀按照别芃芃原来留下的地址发电报过去、被退回,说查无此人。于是栀栀又给黑鹤洲方面打了电话,询问能不能联系上罗建华。得到的答复是罗建华已经是黑鹤洲水利高级工程师,但最近被外调到另外一个水电站援建去了,对方给了栀栀一个新的地址。


    栀栀尝试着想要打电话过去,但得到的答复是那是一个特别偏远的地方,目前不通水电也不通电话……


    栀栀只好给罗建华写了一封加急挂号信过去,希望他能把别家人聚会的事情告诉别芃芃,要是别芃芃有空,就让她和罗建华一块儿赶回来聚一聚。


    但罗建华也始终没有回信。


    所以栀栀也不知道,这一次别芃芃和罗建华会不会来。


    栀栀如实相告。


    别星星小小声告诉未来的准堂嫂史玉清,“四姑跟我们向来不亲近,这一次啊她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咱们就别勉强。”


    别月月也说道:“再说了,当年四姑结婚的时候,还摆了伯奶奶一道……说不准伯奶奶记恨到现在呢!不回来也好,免得又吵架!”


    史玉清又问起当年别芃芃的婚礼。


    她是别巍巍的未婚妻,两家已经为这对小情侣定下了明年秋天结婚的婚约。史玉清算是别逢君和应雨时的长孙媳妇儿,以后这家里的人情走动,主要还得靠她来维系和经营。


    当下,大家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史玉清明白了,说道:“四姑好像有点儿……那个不太自信?”


    栀栀笑了。


    ——史玉清是个很聪明的姑娘,一眼就看出了核心问题。很好,她和别巍巍还挺般配的,典型的男的沉默寡言但内心主意大,女的温柔亲切很有亲和力。


    单朝凤解释道:“其实都是她自己给自己的压力……”


    别星星说道:“这个我有体会!其实就是四姑觉着在她那一辈儿的兄弟姐妹里啊,就她最不中用,瞧我大伯!我爸也不差,三叔和五姑都已经当上硕导了……她可以是觉着她太平庸了,呆在这家里压力太大……”


    别辰辰不服气,“那她也可以向六姑看齐啊!六姑当年连高中都没上,现在还不是靠着函授学习拿到了本科学历,现在还考研呢!”


    别星星冷笑,“你倒是很会感同身受么!别辰辰,你要是真的感同身受呢,那你就像六姑学习啊!可我怎么觉得,其实你的行动一直在向四姑靠拢呢?一直在逃避呢?”


    ——别辰辰今年升高一,理科成绩很不错,文科成绩却一塌糊涂,除了英语勉强能上八十分之外,语文一直在及格与不及格的线上垂死挣扎,政治历史小测从未上过三十分……


    别星星为了管弟弟的学习,在如花似玉的年纪里,愁得头发一把一把掉,偏偏别辰辰还不领情。姐弟俩说不上三句话就会吵起来……


    这会儿别辰辰就不服气地反击了起来,“你秃顶治好了吗?职称评上了吗?考研答辩了吗?你为了我的事儿这么着急上火我姐夫知道吗?”


    别星星也炸了毛,“你还知道我是因为你的缘故啊?别辰辰你怎么有脸啊!”


    他俩的长姐别月月赶紧出面安抚,她先是把抱在怀里的孩子塞给星星,说道:“都出来了还说什么学习成绩!来之前不是已经答应过我么……”


    然后她又把辰辰拉到一旁去,“你姐是为你好,可不许闹了啊!不然就送你回去补习语文了!”


    星星和辰辰隔空怒视,各自翻了个大白眼。


    栀栀忍不住笑了。


    她还挺喜欢侄儿侄女们在一块吵吵闹闹的,虽然有时候确实也气人,但大家的出发点也都是好的。


    别棠棠也过来主持公道,“好了好了都不许闹了啊!你们五姑一家才回来,走!咱们上食堂吃饭去……我昨天向食堂订了两桌席,全都是咱们以前爱吃的……还有几道菜啊,是你们这小辈儿应该很久都没吃过的家乡菜了,走走走!”


    于是,一大家子高高兴兴地下了楼,往钢铁厂食堂而去。


    别逢君抱着孙女儿月月的孩子萧诗诗,喜欢得不得了;应雨时一手牵着铁蛋、一手牵着铁柱,也高兴得笑眯了眼……


    一路上,不少人停下脚步,诧异地看向了别逢君和应雨时,眼神停留片刻,当即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别工?哎哟别工你回来了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别工啊你现在退休了吧?”


    “别工啊,最近你和应医生都在哪儿呢?”


    “别工,你这头发全白啦!”


    “别工啊你身体还好吧?”


    “应医生?好久不见……你和别工离开了快有五六年了吧?”


    “应医生啊你还真是保养得好哟,看起来还这么年轻!”


    “应医生难得回来一趟,快上我家去玩,我们一起喝喝茶嗑嗑瓜子吧!”


    “应医生最近怎么样了啊……”


    ……


    别逢君接受的是秘密任务,当然不会说去大西北造武器了。当初他离开松市钢铁厂的时候,是以退休的名义走的。


    别人问起别棠棠的时候,棠棠是这么回答的,“我爸妈现在在京都帮哥哥们带孩子呢!”


    现在,别逢君便也以同样的理由搪塞,“我这些年呆在京都照看孙子们呢!感谢大家还记得我啊,晚上去小操场唠嗑啊!”


    应雨时也一样,“我们退休以后就去了京都,这一次是昨晚上回来的,主要是我们巍巍快要结婚了,还想着小姑娘回老家看看去……难得有机会回来啊……晚上一块儿去小操场啊!”


    到了食堂,几个大厨也跑来和别逢君、应雨时见面,大家都有点儿激动。


    相互问好过后,棠棠带着侄儿侄女们去把她事先订好的席面全都搬了出来……因为人多,一共办了两桌,年长的一桌,年轻的一桌。


    应雨时一看到桌上的饭菜,立时笑了,对孙子孙女们说道:“你们小姑啊还真是把十几年前的饭菜给我整了出来!”


    栀栀一看,也笑了。


    ——雪白的大米饭上,象征性地撒了几粒黄豆、红豆和绿豆。这是在忆苦思甜当年吃不饱饭的时候,食堂不得已做出了豆子饭,还限量呢!不过这样的日子并不多,五六十年代里,工厂和工人的待遇都挺好。肉不太吃得上,但吃饱还是可以的。


    ——在一大盘子里盛着八样不同的腌菜,有腌萝卜、腌萝卜缨子、腌豆角,酸包菜、酸黄瓜、酸大白菜和酸辣椒……这样的腌菜,在过去是最最最常见的,家家户户都没少吃。


    以前栀栀一家还住在厂子里的时候,和其他的职工们一样,也在后山开了一块菜地。那会儿自家菜园子里种出的菜都舍不得吃,眼看着白菜叶子快要老了就赶紧扒下来晒干,再用盐给腌起来。家里坛子里的腌菜,就是这么一点一点的攒起来的。不为别的,只为了到冬天还能有个下饭工菜!


    ——还有一道酿豆腐!


    豆腐在过去可是被当成荤菜来吃的,这酿豆腐被切得方方正正的,中间被挖掉一块……现在已经是八十年代了,就说酿豆腐的中间那一块其实是块肉。但在五六十年代,酿豆腐里被酿的那一块,也依旧是豆腐。


    就是被挖出来的那一块豆腐,再掺上点蛋汁、葱花、盐末和淀粉揉成小丸子,再酿回豆腐上,但顶端的那小丸子上味道比较香,大人会骗小孩子说那就是肉……


    ——再就是野菜小米饼。


    野菜其实就是婆婆丁(蒲公英),小米饼呢,就是一半儿小米磨成糊,一半小米泡发,然后和焯了水又切得碎碎的婆婆丁混和了,发酵一晚,第二天上锅蒸。


    说实话,这种野菜小米饼并不好吃。但这样的饼子放一晚上,第二天硬绑绑的再用火来烤,表皮酥脆,里头软嫩……味道就好吃多了。


    不好的地方就是总烤糊。


    ——以及一道非常受欢迎的隔夜菜汤浇锅巴。


    将锅底半糊掉的锅巴趁热取出、晾凉、晒干,吃的时候用小火把锅烧热、再把硬绑绑的锅巴放进锅里,干涸的米粒变迅速膨大……变得有点儿像爆米花,这时候浇一勺菜汤上去,锅里会发出如同爆炸一般的“滋啦”巨响。


    锅巴浸在菜汤里,初食酥脆,继而软糯,再带上菜汤的咸鲜……


    这些都是在贫穷时代里,被聪明的老百姓开发出来的特色美食。


    当然了,这些菜就是吃个怀旧,是情怀。


    家里老的小的,总不能不吃肉吧!


    就,红烧肉也有,清炖鸡也有……


    应雨时还记得家里人的饮食习惯:


    “栀栀口味清淡,这清淡大白菜她肯定爱吃,给挪到栀栀跟前去!”


    “老大胃不好,这米汤淮山放到老大跟前!”


    “老大媳妇儿爱吃酸辣的,棠棠啊你把那酸辣鸡爪端你大嫂跟前去!”


    “老别,这个西红杮酿肉丸子你多吃点儿……”


    大伙儿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


    饭后,因为别月月的娃娃太小了,所以她一家三口回招待所去休息,其他人则都去了小操场那儿散步。


    “别工一家回来了”的消息,早就已经轰动了整个钢铁厂家属大院。


    于是晚饭后,大家都来到了小操场那儿。


    几乎别家人所有的旧友全都来了!


    栀栀和黎恕也是一样。


    当初和栀栀一块儿在厂子里上子弟学校的几个高中同学也来了,大家围坐在操场旁的看台那儿聊天,先说栀栀的近况,再说大家的近况……然后还说起了几个栀栀熟人的情况。


    ——谭春雨至今未婚,她原来在成衣厂当设计师,其实大家都觉得她干得很不错,但成衣厂是国营厂子嘛,就算谭春雨设计出来的衣裳被单位选用了,效益奖金也不多。而且她的设计老是被领导拿走,冠在关系户的头上。


    前几年搞改革改开,但改革开放也只是利在沿海,松市地处内陆,改革开放带来的浪潮掀不到松市这儿,所以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


    谭春雨呢,在八零年的时候就主动把她在成衣厂的岗位指标给卖了,然后拿着卖指标的两千块钱,独身一人去了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深城。


    谭春雨走了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大家也只是能从谭春雷嘴里知道一点儿他姐的消息。


    据说起初两年,谭春雨还会偶尔报平安给谭春雷……但在半年前,深城突然来人找上谭春雷,说他姐姐借了不少高利贷逾期未还,那些人凶神恶煞的,但谭春雷也不怕,招呼了大院邻居们一声,大家一块儿把这几个人给扭送派出所去了。


    后来谭春雷再去派出所打听,才知道他姐在莞城办了厂子,做外贸服装的,但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就开始借钱了,具体借了多少,警察也不知道,只能从这一批人的嘴里听说,谭春雨借了他们两万块钱,利滚利、滚到了八万块多……


    谭春雷也想尽了法子想找到他姐,但再也没了他姐的下落。


    栀栀久久不语。


    而大家一说起谭春雨,不由得十分唏嘘。


    ——谭春雨这人的性格是真的一言难尽,但她也是真的命运多舛。


    她父亲是赌鬼且疾病缠身,为了讹别逢君帮他养孩子,不惜耗尽生命……后来谭春雨为情所困,为追求罗建华几次设计别栀栀,最后大彻大悟承认错误……然后她就和罗建华保持了距离,并且十分要强地一切都要靠自己。可谁又能想到,最后她竟是这样的结局呢?


    栀栀一直没吭声。


    因为她想起了黎恕在梦中经历的那个世界。


    心里总有些七上八下的……


    ——黎恕曾经说过,在他噩梦里的那个世界,因为在他的引导下,谭春雨和罗建华双双身死,然后世界就崩塌了。


    那么在这个世界里呢?


    谭春雨和罗建华是否依旧还是主角???


    也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句,“……这算什么结局了?谭春雨也才三十四五岁,年轻着呢!肯定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其他人纷纷点头。


    大伙儿又说起了罗建华一家。


    罗家已经彻底垮了。


    ——罗建华他大哥罗建国是被罗父一手捧起来的,奈何烂泥扶不上墙,罗父退休后罗建国就总在工作上出错,新接任的厂长还能看在罗父的面子上帮衬罗建国。两年前铁钢厂又换了新厂长,罗建国就被当成了靶子……他被不停揪出工作上的错误,职称被撸,级别一降再降,现在已经去后勤处负责烧锅炉了。


    ——罗建华的二哥罗建军现在是个二流子,老婆因为婆媳关系不和与他离了婚,带着孩子远走高飞。罗建军又染上了赌博酗酒的恶习,连工作都被作没了,现在天天在家啃老。


    ——老罗被仨儿子给气得不行……但主要说来,应该还是被罗二给气得卧病在床。他和别逢君是同时代的人,但精气神差远了,有人前几天还去过罗家,说老罗看起来不太好,估计熬不过明年。


    ——大约是因为这样,吴琴才会疯狂的寻找罗建华!


    据知情的老同学介绍:罗建华本来带着妻子别芃芃去了黑鹤洲建设水电站,而且听说罗建华还挺厉害,在那边儿呆了近十年,级别、职称、工资和福利待遇全都上去了,三十多岁就被评为高级工程师,放在钢铁厂这简直不可能!


    吴琴呢,眼前的俩儿子都不中用,还天天气她、从她和老罗的手里抢钱……吴琴也烦,隔一段时间就上黑鹤洲去找罗建华要钱。据说罗建华为了息事宁人,每次吴琴过去,他就给他妈一点儿钱……


    估计是后来吴琴狮子大开口了吧,罗建华烦了,开始躲她。然后吴琴就去闹别芃芃,最后呢,听说罗建华向单位申请了外援,去了一个更向偏僻荒凉的地方援建水电站……


    听到这儿,栀栀才恍然大悟。


    原来罗建华是因为这样才去了外援其他项目的啊!


    夜深了。


    铁蛋倒还好,很兴奋,但是铁柱年纪还小……被困得不行。所以铁蛋把弟弟领到了栀栀身边,兄弟俩都嚷着要睡觉。


    老同学们便也知趣地说以后再聚。


    栀栀和黎恕领着孩子们先回了招待所。


    照顾着孩子们洗漱过、歇下了……


    栀栀看着黎恕,欲言又止。


    黎恕也刚去洗完头、洗完澡回来,浑身湿漉漉的,只穿了条裤衩子。


    长年的日晒使他的肌肤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以前他年青,身体看着瘦干高挑;现在他也已经三十五六岁了,肌肉越显雄壮发达。


    从寸板头上滴下的水珠,一颗颗顺着麦色结实的贲张肌肉,滚入了裤头……


    栀栀坐在床上,抱膝盯着他的腹肌和人鱼线。


    “想啥呢?”黎恕含笑揉了揉妻子的头发。


    他可喜欢玩她的头发了。


    细腻丝滑又柔若无物。


    先将五指大大张开、然后缓缓穿插过她的长发,冰凉细滑的发丝从他粗糙的指间滑走……


    就这么无聊的事儿,他能玩一晚上。


    栀栀也没动,随便他。


    ——玩她的头发好过折腾她,对吧?


    思忖片刻,她还是忧心忡忡地开了口,“黎恕,你还记得你以前做过的那个……像电视连续剧一样的噩梦吗?”


    黎恕玩头发的动作一滞。


    怎么不记得呢?


    他特别讨厌那个梦!


    “我已经在梦里把那俩干掉了,后来再也没梦到过了。”黎恕说道。


    栀栀说道:“那,如果他俩在这个世界里……消失了、或者死了的话,我们这个世界会不会也完蛋?全世界都给他俩陪葬的那一种?”


    黎恕一滞,继而放声大笑。


    栀栀连忙将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轻一点儿……


    晚了。


    睡在一旁床上的俩儿子已经发出了不满的梦呓。


    黎恕当即闭了嘴。


    夫妻俩都紧张地扭头看向孩子们。


    还好孩子们只是翻了个身以后,又继续呼呼大睡。


    栀栀这才放下心,狠狠地瞪了黎恕一眼。


    黎恕低笑道:“做噩梦那事儿都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你现在才来担心吗?别栀栀同志,你可是一个科学家!我想请问一下你,罗建华和谭春雨要是死了,这世界就会……崩塌?或者毁灭???”


    “有事实依据吗?是什么原理造成的?问过全国人民……不,问过全球人民同意了吗?”黎恕含笑说道。


    栀栀也觉得有些不现实。


    黎恕笑眯眯过来,将手按在她的肩膀,轻声说道:“看出来最近你都有空想这种天马行空的事了……所以?”


    栀栀眯着眼睛看着他,咬住下唇。


    半晌,她才喘着粗气低声威胁他,“你要是敢把孩子们吵醒了,我就……”


    后头的话,她没能说出口。


    因为被黎恕给吃了。


    第二天,别燕南两口子和别燕西同时抵达钢铁厂家属大院。


    他们仨虽然是从国外两个不同方向回国,但都在港城转机,遇上了!于是就一块儿结伴回来……


    别家人头一回那么齐齐整整的!


    于是大家张罗着去照相馆拍张全家福的照片……


    但还少了别芃芃。


    虽然觉得挺可惜的,但别芃芃不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最后应雨时在手里拿了一只别芃芃小时候玩过的、用旧枕巾改的布娃娃,抱在了怀里。就这样,别家一家三代同堂,统共近三十人,拍下了一张全家福。


    接下来,棠棠花钱包了一辆长途班车,带着一家老小直奔三百公里外的别家庄。


    虽然现在已经是八十年代了,但内陆城市的基建基本没有太大的改变。一条不宽的马路蜿蜒向前……路况不太好,坑坑洼洼的,路面又窄,如果遇上对面也来外大车,会车的时候需要特别小心翼翼,还偶尔会因为经过农村、乡镇时老百姓们正在赶集而占道,长途班车的行驶变得异常缓慢。


    三百公里的距离,从清晨六点发车,也就是中午让司机休息了大约一小时左右,一直到下午四点多快五点钟的时候,才堪左赶到了别家庄。


    这一次别逢君一家回乡探亲,栀栀和别家庄的村长联系上了。


    村长是别逢君的堂侄,也就是栀栀的远房堂哥,名叫别仁晋。


    别仁晋很清楚,别逢君这位堂伯父啊,一大家子都很有出息,简直就是整个别家庄对外炫耀的资本啊!所以他在村口拉了个大红横幅,写着“欢迎科学家别逢君阖家回乡探亲”的字样,还特别安排人在这儿守着。


    于是,当村民看到长途班车在村口停下,十来个衣着体面鲜亮的青年男女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急忙上前问道:“是东头二爷爷(别逢君行二)家里的人吗?”


    栀栀连忙上前说道:“对对对!我爸就是别逢君,我是别栀栀,你是……”


    结果对方压根儿没等她说完,转身就跑了,还大叫大嚷道:“来了来了来了!快快快!鞭炮烧起来,腰鼓打起来啊!”


    第537章


    事实上,别逢君已经快有十来年没回过老家了。


    他和家里人的关系并不怎么好。


    别逢君的父亲是前朝秀才,生养了四个儿子,都是逢字辈儿的,便给儿子们取名:圣、君、贤、相。


    从这就能看出别父的政治立场。


    前朝覆灭后,别父在村里开设私塾,挣些微薄的钱财养家糊口。不过,别逢君十三岁那年,别父患重病离世,当时小妹别逢珠还在母亲肚里。


    别父去世后,别逢君和大哥别逢圣成为家里的顶梁柱,别逢圣在家务农,别逢君就给人当学徒,挣点儿辛苦钱。别逢圣脾气大,性格还自私,连母亲都不放在眼里,两个幼弟一个幼妹更是可怜。


    别逢君与家庭的决裂,发生在他十六岁那年。


    原来父亲还活着的时候,分别替长子、次子定下亲事。


    ——他给长子别逢圣说的县城巡捕房徐执事家的庶女,主要想图个官亲(具体原因参考别父给四个儿子的取名);


    ——他给别逢君说的亲事,是本地富裕农家的长女林氏,家境殷实。


    其实也好理解。


    别父是觉得长子必须要娶个官家的千金,至于次子么,只要妻室的门第儿不拖累家里就好了。


    可别父一去世,徐家先悔了亲……主要就是嫌别家太穷了,但人家一直都没有表露出来,直到别逢圣为父亲服了三年孝,才去张罗婚事的时候,徐家早就把别逢圣的未婚妻嫁到了其他人家。


    还是在外当学徒的别逢君听到了风声,立刻回家告知了大哥。


    别逢圣怒极,立刻上徐家去问,徐家长兄当即耍赖,说:是啊,你的未婚妻确实已经被我嫁出去了,只要你能凑齐聘礼,我就嫁让我亲妹妹嫁给你……我的亲妹妹可是嫡女啊!


    别逢圣为争这口气,回家顿着脚的大骂母亲,非逼着母亲卖房子凑钱,他要娶徐执事家的嫡女!


    别逢君也傻了,没有想到兄长居然会这么处理。


    可大哥在家说一不二惯了,包括母亲在内都不敢不从……全家人眼睁睁看着别逢圣把买主都找来了!


    别逢君出面阻止。


    别逢圣气得红了眼,和别逢君大吵一架,兄弟俩甚至大打出手!但最后那位被拉来买房子的人被别逢君劝走了……


    别逢圣恨透了别逢君。


    他也看出来了,不光那个买房子的人更愿意听二弟的,连家里人也都更愿意听二弟的。


    所以?


    他作为家中长子的威严在哪里?!


    别逢圣表面上妥协了。


    等到别逢君安抚好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回到县城去当学徒的时候,别逢圣想了个损招——不让卖房子是吧?那好,那他就瞒着别逢君,与别逢君的未来的岳家林家议婚,只要等林氏的嫁妆一进别家的门,他立刻拿着林氏的嫁妆去徐家娶那位嫡女!


    别逢圣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


    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别逢君的未婚妻林小姐出身富裕,打小儿起就在县城上女学,接受了进步思想以后,她很不满意这门亲事,又打听到别逢君就在县城当学徒。于是她去找了别逢君,两人早就把事情说开了。《穿成反派早死的白月光[六零]》,牢记网址:m.1.林小姐比别逢君年长两岁,当时已经有了情投意合的革命伴侣……别逢君同意取消婚约后,林小姐就瞒着家里人与意中人结婚了。


    不料,别逢圣招呼也不打的直接去林家议亲……


    林家倒是遵守信用,且并不知道林小姐已经另嫁他人。很快,别逢圣和林家议定婚期,直接把林小姐的嫁妆给搬到了别家。


    紧跟着,别逢圣就瞒着人把林小姐的嫁妆抬到了徐家去,要娶徐家的嫡小姐。


    徐家哪会真如了别逢圣的意?于是便说,之前和别逢圣谈好的是嫁庶女的彩礼,如今徐家要嫁个嫡女与他,彩礼必须要两倍才够。


    别逢圣不服,被徐家痛打了一顿,赶了回去……


    与此同时,林小姐也被家里人带回去备嫁。


    林小姐、林小姐的丈夫,以及别逢君全都惊呆了……


    别逢君立刻赶回家,才知道兄长闹出这样的事。


    他也气狠了,立刻赶到林家去解释。


    林家倒是通情达理。


    既然两个年轻人并没有感情……而且林家的姑娘还已经偷偷另嫁了,所以林家也没有为难别逢君,还说林小姐也有不对的地方,所以被别家拿走的嫁妆里,有几样含有特殊意义的东西必须要还回来,其他的嫁妆就算了,当是林家对别逢君的补偿。


    于是别逢君拿着单子,让大哥去徐家把东西要回来。


    别逢圣就疯了,直接把家里打砸了个稀巴烂,还放狠话出来说:别指望他从徐家把东西拿回来,同时他还必须按照徐家的要求,把彩礼补上……反正他就是要把徐家嫡女娶到手!


    别逢君没办法,只好自己去了徐家,客客气气找了徐小姐的哥哥,不卑不亢地告知来意,当然了,在去之前,他也做了功课,了解徐家目前的情况,用了点技巧半威胁半劝告……


    徐小姐的兄长当即就将之前别逢圣送来的东西全都一五一十地退还,他甚至还看上了别逢君,想和别逢君结亲!


    别逢君婉拒,立刻把林小姐的嫁妆如数奉还,然后就回去继续当学徒。


    殊不知,徐小姐的兄长是真看上了别逢君,后来还主动来别家庄,找别母商量他妹妹和别逢君的婚事……


    别逢圣差点儿被气晕了,立刻气势汹汹地冲到县城来找别逢君,兄弟俩大打出手。


    别母闻讯赶来劝阻,却被别逢圣给打了,别逢君气不过,然而别母却迂腐地拉着别逢君,还说什么长兄如父的话……


    别逢圣用最最恶毒的话辱骂别逢君,还往死里打他;母亲又拉着他、不允他还手……


    别逢君的师父出面阻拦,这才控制住局面。


    后来,别逢君红着眼圈儿当众给母亲磕了三个响头,又请师父拿出他这些年当学徒攒下的一些钱,交给了母亲……就一声不吭地回师父家干活去了。


    别逢君又给师父干了三个月的活,只拿了很少的钱充作远行的路费,其余的全被他交与师母……他告别了师父师母,懵懵悔悔跟着马车,一路辗转来到了松市,他口袋空空,人生地不熟,吃了些亏最后又病又伤地倒在大街上……


    然后,他终于在松市遇上了他的真姻缘。


    但也因此,别逢君一直和家里关系不好。尤其是和他的大哥别逢圣。


    当别逢君从国外留学回来以后,已经临近全国解放了。四九年正式解放后,他的工资级别全都上去了,才开始慢慢接济母亲,又因为怜惜妹妹,让妹妹嫁给了别棠棠的父亲……


    是因为这样,别逢君和老家那边的关系才有了些许的修复。


    但别逢君和别朝圣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没有打过照面。甚至上次栀栀和芃芃前后脚结婚,别朝圣也不愿意去,只让妻子汤兰花去了。


    这么多年过去,栀栀的奶奶、别逢君的母亲已经九十岁了,虽然精神不错、身体也还算硬朗,但行动已经很迟缓,眼神不好看不清、耳朵也聋听不清……


    但她还是很惦记别逢君这一房的子孙,过年过节肯定会托人带点儿东西给别芃芃,还总是交代别芃芃,一定要把她亲手种的南瓜、土豆和花生,分给二房的人。


    那些东西,多数都是别棠棠自己享用了。毕竟父母兄嫂姐姐们都隔得那么远,奶奶托人带来的东西也不是很多……但别棠棠还是会把奶奶的祝福告诉家里人。


    所以这一次,别逢君执意回乡,也是为了再见母亲一面。


    他虽然已经六十岁了,可身上还有任务呢,休完这两个星期的假期就得回大西北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这一次,搞不好是他最后一次返乡看望母亲了。


    别逢君和老家亲人的恩怨,这几天他和应雨时一直在给孩子们“补课”……


    毕竟之前孩子们还小的时候,他俩也不愿意说太多亲人不好的话,后来孩子们长大了各有各的去处,就更加没啥好说的了。


    现在全家人回乡探亲……


    老实讲,别逢君也还是有点儿担心他大哥会不会还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发疯,所以才会把以前的事细细说给儿女们听。


    所以栀栀和兄嫂妹妹侄儿侄女们的想法都一样,那就是:也确实有点儿担心大伯会不会再次因为嫉妒而搞事情。


    应雨时安慰丈夫与儿孙们,“没事儿,反正咱们最多也就在这儿住上两天,两天以后咱们就走!”


    栀栀也说道:“我已经和仁晋堂哥说好了,这次咱们又不住东头老屋……仁晋棠哥给我们安排了住住,说是十四奶奶和二十一奶奶各有一幢房子闲置,家里人都在外头工作呢……我们就住在那幢屋子里就好。仁晋堂哥是说乡里乡亲的不花钱,但我想着咱们走的时候拿点儿钱,让仁晋堂哥转交给两位堂奶奶就好……”


    众人连连点头。


    这时,远处突然响起了震天的锣鼓声音!一大堆身上腰上系了红绸子的男男女女从村子里冲了出来,人人喜笑颜开……


    还有人扛着竹竿、竹竿上吊着正在燃烧的鞭炮,噼里啪啦地响着,纷纷朝着村口而来。


    这场面也太太太热闹啦!


    栀栀只觉得闹得慌,连忙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铁蛋铁柱却兴奋极了,兄弟俩站在一旁拍手笑,嘴里还呜里哇啦地大叫……


    主要是,现场除了二房的人之外,其他人都在朝着这边儿跑动,还带着一脸的高兴劲儿,只有一人披着件半旧的蓝色工人外衣,站在矮坡上不动。


    所以栀栀很容易就看到了这个人。


    此人满头花白头发,生得横眉凶目,正表情不善地盯着……栀栀的父亲别逢君。


    第538章


    栀栀猜想,那个男人会不会就是她的大伯别逢圣。


    她早就已经不记得大伯的模样和了,因为她只见过大伯一次,还是在她五岁那一年。


    但是,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长得和她父亲别逢君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别逢圣性情古怪、沉闷,此生没有去过松市,据说最远只去过小山村所在的县城。不过,栀栀四五岁大的时候,父亲曾经带着一大家子回老家探望奶奶。


    别芃芃是别逢圣和汤兰花的亲生女儿,却因为重男亲女……她一出生就被别逢圣给扔在村口,老奶奶走投无路,哭着跑去捡回别芃芃,用个大篮子装了起来,挪着小脚艰难地赶到松市,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二儿子收养。


    别芃芃跟着别逢君两口子长大。


    其实别逢君和应雨时的工资和收入在那个时代来说,也不算低的,但要抚养那么多孩子,日子还是过得捉襟见肘。家里三个男孩、三个女孩,应雨时基本只为长子别燕东、长女别芃芃置办过新衣。


    原因无它,别芃芃本就比栀栀大一岁,因为身体健康,更是从小起就高出栀栀一个头,她长得快,需要新的衣裳,她穿旧的衣裳,正好可以拿来给栀栀穿……


    那一年别逢君带着一大家子回乡探母的时候,别芃芃穿着一身鲜亮的小裙子,头上扎着好看的辫子,还系着个漂亮的蝴蝶结。


    芃芃的亲弟弟、别逢圣唯一的儿子别敬山嫉妒得连眼睛都红了!


    别敬山要抢芃芃的新笔盒、还想撕掉芃芃身上漂亮的裙子。芃芃哇哇大哭,栀栀去找来三个哥哥……最终,别敬山没能如愿。他被气得哇哇大哭,也去找帮手。


    找来的第一个帮手就是阿奶。


    阿奶脸色也不好,骂了芃芃几句,要她把铅笔盒送给别敬山,又说村子里的正经女孩子哪有穿裙子的,让芃芃去换了……


    别燕东、别燕南和别燕西惊呆了。


    栀栀又跑去找来了父母。


    这下子,本来只是孩童之间的小小纷争,升级到了别逢君四房兄弟之间的分家之斗。


    因为阿奶还在世,除去别逢君早年离家、后来也是在外头结婚生子的,别三叔和别四叔哪怕是也已经结婚生子了,却还是三房人住在一起。


    别逢圣身为长兄,一天到晚光摆大家长的架子,既不上工,也不干家务,三叔四叔拼命干活,挣回来的工分却要平均分摊,还得算上大房一份儿。


    而汤兰花做为大嫂,和两位弟妇也是处不好关系,别家的三婶和四婶……要不是因为丈夫可靠、要不是因为婆母良善,这个家,她们早呆不下去了。


    这回大房二房为了小孩子的事情吵起来,三婶四婶趁机也闹,最后闹到不可开交……


    三房四房便也分了家。


    既然分了家,老母亲总需要人赡养。


    老四两口子和母亲的关系最好,主动要求母亲跟着四房住,另外三个哥哥每个月给愿意给一点儿钱财让母亲改善一下生活最好,不宽裕的话就算了。


    可是老大却不肯,非说他是长子,母亲必须跟着他,否则这个家就别分了。至于母亲跟着他么,其他三兄弟每人每个月出三十块钱给他就好了……


    大家都气坏了。


    五十年代中,一个工人一个月工资才三十多块(还得是师傅级别的,普通工人可能还没有三十块钱),老大居然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找兄弟们要一个月三十块的赡养母亲的费用?


    别逢君都懒得理会老大,他直接跪下给母亲磕了三个头,说道:“娘,儿子不孝,以后就不回来了,娘要是想我、想雨时、想孩子们了,就让老三老四送娘去我那儿住一段时间……”


    说着,别逢君直接带着一家子离开。


    别逢君不提分家,他就不需要付给母亲赡养费。自他回国以后,每个月都会汇出八块钱给母亲,但既然没有分家,他和母亲兄弟也没有住在一起,就没有规定要他每个月汇钱、汇多少钱……


    也就是两个月没汇钱回去,老家的别逢圣就受不了了。


    但别逢圣自视甚高,拉不下脸来找老二要钱。


    于是,汤兰花来了。


    汤兰花一来,别逢君和别燕东就倒班儿,应雨时把家里的孩子们交给邻居姜女士照看,她也倒班儿……


    依着姜女士那泼辣爽利的性子,汤兰花没少吃挂落,常常被姜女士骂哭,最后抹着眼泪逃回老家。


    又撑两个月,别逢圣实在受不了,主动和老三老四谈了分家。


    当然,这也是因为奶奶的妥协。


    奶奶主动提出,分家以后她跟着老大,让另外三个儿子,每人每个月出三块钱的赡养费。


    但奶奶其实也是没办法,如果她不主动提出和老大住在一起,老大肯定不会同意。


    那会儿奶奶还算年轻,虽然裹了小脚,但手上针线功夫了得,会挽纱、会织布,做鞋子的速度很快,一个月能做两双、还不耽误平时干活。她人勤快,一个人就能把菜园子打理得好好的,在不大的菜园子里一年种两季红薯,她自己的口粮就回来了……


    奶奶跟着老大住,等同于她一个人养活大房,其他三个儿子还每个月一共给九块钱……她是希望老三老四不再受老大的拖累。


    就这样,别家终于分了家。


    分家以后的四房人,除了大房,其他人都是越来越好。


    别逢君一家是不用说了,因为他和妻子的言传身教,儿孙们不管是从政的、还是进入学术圈的……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全都是高知分子。


    别三叔一家也不错,虽然在家务农,但如今大儿娶了个能干又勤快的媳妇儿,当年家里穷到实在活不下去的时候,他女儿别婷婷在老奶奶的教导下去求了应雨时,应雨时给别婷婷介绍了一份在县城煤炭局的临时工。


    别婷婷也聪明,几次拎着礼品去给应雨时拜年拜节,发现应雨时特别重视儿女们的教育,于是她也向应雨时求教,要怎么学习、学习什么,才是对事业、对今后的生活有帮助的。


    应雨时思考良久,建议别婷婷考教资。


    别婷婷立刻开始买书、自学,厚着脸皮去听当时的夜校,甚至还和夜校校长的老婆搞好了关系……后来煤炭局附近新建了小学,别婷婷得到了夜校校长的推荐,成功成为了小学老师。


    再后来,别婷婷辛苦供养三弟和四妹读书,现在她三弟也县城教书,四妹去年已经考上了大学。


    也就是说,现在别三叔家里已经没有经济方面的问题了。


    别四叔家里也不差。


    十几年前四婶的大哥不小心从山下摔下来,正好被一根断裂的尖锐树枝插进心脏……旁边一点点的地方。


    当时大哥被送到医院,没有医生敢收治他,大家都劝四婶家里人,要么就赶紧送到省人民医院去抢救,要么就……放弃了算了。


    大哥是四婶娘家的顶梁柱,上有父母要赡养、下有年幼的弟妹和孩子们嗷嗷待哺,如果他死了,那个家就散了。


    后来,四婶想到了应雨时。


    她急忙哭着去找应雨时,应雨时一听,立刻跟着她来到县医院,详细地了解大哥的情况以后,应雨时对县医院的院长说,“这个病人我能治,我可以为他开刀做手术,甚至允许把这个病例当成教学示范……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你们能免除病人的治疗费用。”


    就这样,应雨时为四婶的大哥动了刀。


    手术非常成功。


    也因为应雨时的争取,县医院免除了大哥的大部分医疗费用。半年后,大哥渐渐康复,一年后,大哥能干些轻松的农活,三年后彻底恢复了!


    就冲着这个,四婶和四婶娘家人也一直惦记着应雨时的好……


    后来四婶娘家人特别帮扶四婶,现在四婶家里的三个孩子,一个去年刚结婚,一个考上了中专正在外地读书,一个还在家里上学。


    只有大房的情况每况愈下。


    老奶奶年纪大了,干不动活计不说,还常常害病,病药费也是笔不小的开销……


    她干不了活,老大一家就饿肚子了。


    别逢圣到现在都没有干过农活,所以老奶奶身体不行了,所有的活计都压到了汤兰花身上,汤兰花也烦,三天两头躲到娘家去。别逢圣就让儿子去接,又让儿子去接他妈回来的时候,从舅舅家里顺点吃的回来……


    日子一长,汤兰花的娘家人更烦,直接和她断交了。


    现在正是别逢圣一家最最最艰难的时候,没想到,别逢君一家却搞出了那么大的架势,回乡探亲???


    这会儿栀栀看着那个满头白发、表情凶恶的老人,正在暗自揣测他是不是就是别逢圣的时候……


    别家的三婶四婶已经闻讯赶来,一个上前抱住了应雨时,一个上前抱住栀栀,全都激动万分!


    四婶抱住栀栀,上下打量了栀栀一番,含泪说道:“一晃眼过去那么几年……栀栀啊你真是一点儿没变!还是以前当姑娘的样子,还是那么白净好看,还瘦瘦的……哎哟!这就是铁蛋和铁柱吧?”


    说话之间,四婶发现了跟在一旁的铁蛋兄弟,急忙松开了栀栀,一手一个将他兄弟拉过来细细地看,又对栀栀说道:“他俩长得像爸爸!”


    栀栀含笑点头。


    她嘴里应付着婶婶,却忍不住四处张望,只是,她再也找不到别逢圣的身影了。


    别逢君一家子得到了村民们的热烈欢迎!


    村长别仁晋直接把别逢君一家带到了公社那儿……


    一九七八年是个分水岭,改革开放只是其中一个代表性政策,同时还释放出巨大的信息量。


    就比如说,人民公社也开始逐渐被取消,生产主体允许出现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在行政意义上呢,取而代之的是“乡”、“村委会”这样的单位。


    现在别家庄的公社,就是很久以前的祠堂。别逢君的父亲就在这儿开设私塾,教导村里、和附近几个村子的孩童们在这儿学习的。


    村委会取代了生产队之后,就搬进了新建的二层砖瓦小楼里办公去了。


    所以大家又把公社恢复成原来的祠堂样子。


    别逢君近二十年没有回来过,此番见到旧景,想起了童年种种,忍不住淆然泪下。


    别四叔背着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别三叔跟在后头,一手着老奶奶的拐杖、一手拎着一串还带着新鲜泥土的沙葛果,快快地赶了过来。


    “君儿!可是我的君儿回来了?”老奶奶颤颤巍巍地问道。


    别逢君与应雨时急忙迎了过去,


    “娘,我是君儿,我回来看你了!”


    “妈,我是雨时,我们回来了!”


    别四叔把老奶奶放了下来。


    别逢君上前扶住了瘦小母亲的胳膊,含泪喊了一声“娘”……


    老奶奶的眼珠上蒙了一层白翳,使她那黑色的眼珠变成了浑浊的浅黄灰色,她因为视力减弱,根本就什么也看不清,就是听到了儿子熟悉的声音,她忍不住泪盈于眶,凑过去用双手捧住了别逢君的脸,想要仔细把儿子看清楚。


    可一着急,老奶奶的眼泪就哗哗地淌……


    她就更加看不清楚儿子的模样儿了。


    别逢君心里难受,用手去抹母亲的眼泪,可他越抹、母亲的眼泪就越多……到最后,母亲自己用衣角蘸干了眼泪,这才勉强看清了儿子的模样。


    老人“哎呀”了一声,哭道:“我的君儿老了!头发都白了!”


    别逢君和母亲抱头痛哭。


    在场的好多人都哭了。


    应雨时也抹着眼泪,仔细地观察着婆母,又和三弟妹小小声说道:“带妈去看过眼睛吗?”


    三婶抹了把眼泪,生气地说道:“没有!”


    “找时间带妈去看看,她这症状像是白内障,问题不大,做个手术把她眼里的白翳给切掉就能好……你们不用担心治疗费,我和你们二哥会负责的。”应雨时说道。


    三婶气道:“二嫂!给娘治眼睛,不用你和你二哥出面我们和老四两口子也愿意,问题是……有人不愿意啊?”


    应雨时一愣。


    别家兄弟不和,这她知道。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老大会不同意让老母亲去治病?


    三婶小小声解释了起来,“前几年娘在家里干农活的时候跌了一跤跌坏了腿,流了好多血啊……我们用土方子给娘止了血,但伤得很厉害,都能看到碎骨头了!”


    “我和老四媳妇张罗着送娘去镇上的医院看看,结果汤兰花非说她送娘去,要我和老四媳妇出钱……我们又不是傻子!那钱落进她的口袋,她还舍得拿出来给老的看病啊?”


    “然后我们就没跟老大两口子打招呼,过了一天就把老的送镇医院了……结果啊,老大两口子就发疯了!先是把我们家和老四家里砸了个稀巴烂,然后就冲到镇上去……他直接上派出所去报案,说我们家和老四家虐待老的……”


    说到这儿,三婶都气哭了,“二嫂哇你是不晓得啊,我们老三和老四被公安带到派出所去,被盘问了整整一天一夜才被放出来……我和老四媳妇呢,本来在镇医院陪房的,被汤兰花领着她娘家人一顿打……”


    “汤兰花当场就把老的接走,医生都劝她不要让老的出院,因为刚做完手术还没过观察期,万一回了家被感染了……是要被截肢的啊!人不听,直接给老的办了出院手续!二嫂啊,她以为我们真不知道她是在图什么吗?”


    “她是要图我们为娘预缴的那几十块钱的手术押金和住院金哪!我和老四媳妇凑了四十块钱,花用掉二十多……剩下十几块汤兰花全揣她兜里了!”


    应雨时皱眉。


    尽管这事儿过去两三年了,三婶还是一想起来就特别生气,“二嫂你说,娘是不是老糊涂了?明明我们家和老四家都更心疼她些,可她……就像眼瞎了似的,不但不让我和老四家的照顾她,她还……还当着老大的面骂我们呢!”


    一旁的四婶也很难受,“是啊二嫂,娘也太偏心了!”


    刚才三婶在说这些的时候,栀栀就一直在思考。


    这会儿听到三婶四婶的抱怨,再看看奶奶在面对父亲时的怜惜与心疼……


    栀栀脑子里灵光一闪,说道:“三婶、四婶,咱们换个角度来看,说不定这是奶奶保护你们的手段呢?”


    此言一出,三婶四婶齐齐愣住。


    应雨时也有些微怔。


    半晌,妯娌几个面面相觑。


    三婶突然就落了泪,“哎哟栀栀这么一说啊,我突然就觉得……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儿!”


    四婶也连连点头,“对啊!难怪了!难怪娘总是对我和三嫂骂骂咧咧的,可背地里又总是避开老大给我们送菜送鸡蛋的……原来,原来……”


    应雨时叹气,“那这回我们把妈送到医院去做个全面体检,要是有什么病就早点儿治……如果老大不同意,就让他自己来找我们算账吧!”


    三婶四婶一听,顿时高兴了,“好好好!二嫂啊,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你放心,只要你和二哥能出面镇住那些妖魔鬼怪……娘的治疗费用不用你们出,我们出,也是我们服侍……娘啊太可怜啦,这一辈子都没怎么享过福。”


    这时,别逢君朝着应雨时挥挥手,“雨时,过来尝尝妈亲自种的沙葛果!”


    应雨时连忙过去了。


    老奶奶现在的视力,也就比全瞎好上那么一丁点。


    儿媳过来了,她也没好意思像摸儿子的脸那儿,就只是凑得很近很近,努力睁大眼睛看着……


    “雨时啊你是不是喘得有点厉害?”老奶奶问道。


    应雨时一笑。


    ——她也已经不年轻啦,已经是六十七岁的人了,身体总归是有点儿毛病的,比如说心脏不太舒服、还患有季节性哮喘,说起长一点儿的句子都得喘上一会儿。


    不过,老奶奶还真是很聪慧,一下子就看出来应雨时哪儿不对了


    应雨时笑道:“妈,我没事儿……是刚才走过来的时候急了一点儿,这气儿没喘匀!”


    别逢君目光柔柔地看着妻子。


    老奶奶握住了应雨时的手,说道:“你年轻那会儿啊,没少为君儿吃苦,国内战火连天的,他一个人跑到国外去过安生日子,把你和两个娃娃留在国内……养家糊口是你一个人、生儿养儿也是你一个人……是君儿欠了你的,现在你俩都退休了,就让他侍候你,你要好好享福……”


    别逢君看向妻子的目光,又带上了愧疚与难过。


    应雨时表情不变,亲亲热热地对老奶奶说道:“妈,你放心,阿君对我好得很!”


    “那就好,那就好!”老奶奶这才高兴了,又对应雨时说道,“快来吃我自己种的沙葛,很甜很甜的……”


    顿了一顿,老奶奶又道:“我大孙子阿东呢?还有我栀栀呢?”


    别燕东和栀栀立刻上前去,向奶奶问好。


    别燕东是他这一辈儿里最大的孩子,也是奶奶的第一个孙子。当时应雨时是在医院同事的帮助下生下他,因为当时还在打仗,她也没通知任何人……老奶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拎着四只母鸡,背了一背篓十来斤大米,艰难地挪着小脚辗转二百多公里,费时四五天……终于找到了应雨时。


    应雨时几乎没有父母缘。


    所以当婆母千辛万苦找到她的时候,她大吃一惊,感动得抱着婆母大哭了一场。


    婆母侍候她坐完了月子,不但给别燕东亲手做了小衣裳、小被子,还因为看到应雨时的女同事平时的穿着,她便拿出针线,也给应雨时做了几身比较时髦的裙子……


    也因为老奶奶照顾的第一个孙子就是别燕东,所以她对别燕东有着异乎于其他孙子的挂念。


    她捧着别燕东的脸,仔仔细细地看,笑道:“你长得好像你爹……不对,你啊是顶着你爹的壳壳,长了一张和你妈一模一样的脸……好!比你爹好看!”


    别燕东笑了。


    老奶奶又问别燕东,“听说你去京都当大官了?”


    “奶奶,都是在为人民服务,不分什么大官小官。”别燕东说道。


    老奶奶说道:“那你要好好工作!不要徇私,不然我就不喜欢你了!”


    别燕东眼圈儿一红,“我听奶奶的话。”


    老奶奶又道:“当了大官,肯定工作忙吧?阿东啊,工作再忙也要关心家人啊……你要是连凤儿都照顾不好,谁相信你能为人民服务?”


    单朝凤在一旁红了眼圈儿。


    别燕东把妻子拉了过来,让老奶奶和妻子握手,又道:“奶奶教训得很对,我一定会好好听奶奶的话……”


    接下来,老奶奶又抱住了栀栀。


    栀栀是最让奶奶心碎的孙女儿……


    她天生体格孱弱,老奶奶每次去松市看望她,在那儿呆几天就哭几天。


    现在看到栀栀健康又有活力,老奶奶高兴坏了,喊老四媳妇,“幺儿去我鸡圈里抓几只鸡来,炖鸡给我君儿吃,大家一起吃哩!”


    其实村宴呢,村长别仁晋都已经安排好了。


    四婶只是应付道:“好咧!好咧……”


    过了一会儿,老奶奶见过了她的曾长孙别巍巍,以及别巍巍的未婚妻史玉清……


    史玉清就和小姑子别溪溪说了一声想去上厕所。


    刚好栀栀也想去,问了一嘴……


    结果大家想去上厕所。


    于是,众人结伴前往。


    当然是要礼让长辈们的。


    栀栀落在了后头。


    当她刚上完旱厕出来,就听到有人尖叫,


    “谁在偷看人家上厕所啊?”


    栀栀愣住。


    第539章


    栀栀左右看看——


    今天来探亲的家人们多半都结伴来上厕所了。


    长辈们已经离开,留在原地的都是小一辈儿的。栀栀和黎恕是因为两只小的还在上厕所,所以还等在一旁。


    刚才高声叫喊着“有人偷看别人上厕所”的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听起来很耳熟,像是……别溪溪?


    别溪溪今年十七岁,是大哥大嫂最小的女儿,水灵灵又漂亮苗条,很招人喜欢。


    很快,栀栀又听到了别溪溪地大叫,“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爸爸!妈妈……哥哥!快来抓坏人呀!”


    别巍巍、别峰峰已经朝着那边跑了过去。


    “砰——”


    茅厕门被人重重打开。


    别辰辰红着脸、带着一脸的慌乱与惊讶从里头跑了出来,“谁?是不是有人偷看别人上厕所??”


    这时黎恕让栀栀管好铁蛋和铁柱,也跟着别巍巍、别峰峰跑了过去。


    他跑过去的时候,确实看到有个男的被别巍巍、别峰峰撵着跑——


    于是黎恕踹飞了一块石头。


    那石头“咻”一声飞去,正好砸中那人的腿弯,那人“哎哟”一声,摔倒在地!


    别巍巍、别峰峰跑过去将人按住。


    那人疯狂挣扎,嘴里还骂得特别难听。


    好些村民们听到了动静,连忙凑了过来,“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别溪溪也气愤地冲了过来,指着被她哥哥们按住的那人,大声说道:“这人他臭不要脸!他偷看别人上厕所!”


    村民们聚拢来一看,全都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一人期期艾艾地说道:“溪溪,他、他是你的堂叔啊……”


    别溪溪愣住。


    另一个村民小小声说道:“他就是敬山,他爹和你爷爷是亲兄弟!”


    原来这人就是别逢圣的儿子、别芃芃的亲弟弟——别敬山啊?!


    别敬山疯狂挣扎,“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群忘本的王八羔子!你们以为你了不起啊?我呸!再了不起,祖谱上也要排在我爹后面!我们家才是长子嫡孙!你们算个屁……”


    在场的,就属黎恕辈份高了。


    于是几个小一辈儿的都看着黎恕。


    黎恕对村民说道:“麻烦请把村长喊过来,现在人证齐全,咱们就报警吧!”


    现场顿时一片寂静。


    村子里是没有派出所的,村里人平时有什么纠纷,也不习惯报警找公安,大多数纠纷都由本家辈分高的长辈来判决,要是不服气就再找大队干部来处理……


    别家庄从建国到现在,不管发生多大的事儿,从未有人说过“报警”二字。


    一时间连村民们都愣住,不知道黎恕只是想吓唬吓唬别敬山呢?还是真的非让人去报警。


    别敬山也愣住。


    但很快,他就疯狂叫嚣了起来,“放你娘的屁!你想报警?啊哈哈哈哈哈……你算哪根葱?你在老子面打什么官腔?我告诉你这里是别家庄!老子是长房嫡孙!”


    黎恕确实只是想口头吓唬他一下。


    但别敬山居然是这样的态度?


    黎恕笑了笑,然而盯着别敬山的眸子愈发冷漠,“但愿公安来了以后你还能这么嘴硬。”


    别敬山大吼,“老子看你老婆屁股了?”


    黎恕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别敬山。


    别敬山更是嚣张,“你老婆就是别栀栀?那个短命病痨鬼???”顿了顿,又轻笑,“她长得倒是蛮好看……”


    黎恕大怒!


    别巍巍和别峰峰也气坏了,骂道:“你是不是疯了?我姑姑就是你姐姐啊!”


    “少放屁了!我没有那样的姐姐!”别敬山轻蔑地说道,“别逢君和那女的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命,那叫无媒苟合!没名没份的还想当我姐姐……呸!就是表子!老表子养出来的小表子!”


    众人没有想到别敬山的嘴巴居然这么毒。


    二房别逢君的儿孙们几乎全是读书人,此刻别敬山歪理一堆,众人气得哑口无言。


    栀栀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走了过来,听了这话,她冷笑道:“原来你们大房这么高贵啊?那你爹和你娘一定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结的婚?那你娘又怎么会是汤兰花呢?和你爹定了亲的那个,不是当初巡捕房的徐小姐吗?”


    别敬山愣住。


    栀栀又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难道说,你娘汤兰花是个妾?所以你是……究竟是小妇养的还是后娘养的?啧啧,这都新社会了怎么还有封建余孽啊?看来啊革委会的工作可没做好,居然有条漏网之鱼!”


    ——其实现在已经八十年代,革委会都已经撤掉好几年了。


    栀栀这么说,只是为了吓唬吓唬别敬山。


    毕竟七十年代过去没多久,革委会余威犹在。


    相对于派出所,别敬山果然更害怕革委会,当然也有可能是被栀栀所说的“不是小妇养的就是后娘养的”给气着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气得胸脯剧烈起伏,看向栀栀的眼神就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似的。


    不过,别敬山向来没有吃过亏,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于是他盯着栀栀冷笑道:“就是你……屁股上长了个红疤的,对吧?”


    他这话一说出口——


    周围的人全都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黎恕更是差点儿气炸了!攥紧了拳头就准备过去……


    栀栀松开牵住小儿子的手,又朝着小儿子使了个眼神。


    小铁柱会意,朝着父亲扑过去,“爸爸!”


    黎恕下意识就松了拳头,一把将儿子抱了起来。


    不过,栀栀才没有长什么红疤。


    再说了,刚才因为来上厕所的人多,别仁晋给大家安排了两间茅厕。所以大家是按照男女来上的……


    农村的旱厕,挺那啥的。


    二房的人除了别逢君之外,其他人几乎全都在城市长大,看到了旱厕的卫生情况,女眷们差点儿呕吐出来。


    所以别仁晋就把猪圈旁边的一间用来放泔水的小屋收拾出来,在里头放了一个粪桶,再垒上几块砖当作踩脚的……


    虽然气味很难忍受,却比旱厕强太多,男人们就让女眷们在这间全密封的小屋里上厕所,他们则轮流去旱厕解决。


    但是,躲在旱厕后头偷看的别敬山不知道呀!


    农村里的旱厕为了除臭,不可能是全封闭的。一般说来,就是钉一圈木板,脚下镂空、头顶镂空,再加个顶……


    别敬山只能通过木板间的缝隙,勉强看到上厕所的人的后背,至于脸长什么样、甚至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只能看到谁穿什么颜色的衣裳。


    栀栀当然知道别敬山是在鬼扯,她才不相信呢!


    当时女眷们集体上厕所时,本来想着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还是有些防备。大家商量好了按辈份排序,没轮到的就站在小屋子的四周看着……


    要不然,偷偷摸摸躲在旱厕后头偷看的别敬山也不会被溪溪发现。


    可别敬山躲在后头,又不知道前头二房的人是怎么分配厕所的,所以他一心一意蹲守在旱厕后头……


    他根本不知道他看到的是二房的男人们。


    别辰辰气坏了,捂着屁股上长红疤的地方,涨红了脸冲着别敬山破口大骂,“你个臭流氓!你、你……”


    辰辰到底太年轻,才只十六岁,平时家里的气氛比较友好和睦,小伙子根本不会吵架,就是觉得羞辱极了、难堪极了。


    别敬山愣住,不可思议地问道:“那个屁股很白,还长了个红疤的人……是你?”


    别辰辰气得想杀人,“你这个流氓!”


    他想扑过去杀了这个坏人算了!


    但怎么跑都跑不动?


    回头一看,他姑父黎恕一手抱着小表弟,一手扯住了他的衣领子?


    “五姑父你别拦着我,这种人渣不用跟他讲道理!我、我打死他……”辰辰气得语无伦次。


    趁着那边大乱,栀栀垂下头,看了铁蛋一眼。


    铁蛋已经快九岁了,个子还没抽条,现在身高一米三多一点儿,生得精瘦精瘦的,拥有男童的外表、与成年人冷静周全的内心。


    在这一瞬间,铁蛋很快就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他笑了笑,用小手轻轻拍了拍腰间。


    ——他腰间缠绕着一条长鞭。


    棠娘姑姑将她的鞭法悉数传授于他,而且还会根据他的身高体重与力气大小,不厌其烦地为他制作手感合适的鞭子。


    铁蛋要是使起鞭子来,连他爸都不是对手!


    当然了,对付那么个人渣,铁蛋并不想使用鞭子——把人弄死了可不好。


    栀栀用特别温柔的语气说道:“辰辰别闹,我们不要再跟这种流氓浪费时间了,毕竟我们也就只在这儿呆上两天……好了走吧,你阿太还在外头等你呢!”


    二房的人全都看向了栀栀。


    辰辰、星星,以及别巍巍、别峰峰都有些不可思议——五姑这是怎么了?就这么轻易放过一个臭流氓吗?五姑外表柔弱,但不是真这么柔弱的人啊!


    但黎恕心中了然——栀栀从来就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人,当然他也不是。但栀栀既然这么说了,就证明着栀栀肯定有什么想法了……虽然他也已经有了想法,可这也不冲突呀!


    那就,让她用她的法子来解决,他也同时用他的方法来解决就好了呀!


    双重报复,爽上加爽!


    于是黎恕招呼别巍巍、别峰峰,“巍巍,峰峰,我们走!”说着,他一手抱着铁柱,一手拽着辰辰的衣后领,率先离开。


    别巍巍和别峰峰只好狠狠地瞪了别敬山一眼,气呼呼地松开摁住别敬山的手,铁青着脸转身就走。


    别敬山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二房人离开的身影,面有得色,还“呸”了一声,一脸的鄙夷。


    旁边一个老婆婆劝阻道:“敬山啊,他们好歹也是你的血亲,在外头又都是很体面的人物,你何必这样呢?收一收你的脾气,和他们搞好关系吧!你看看你三婶家的婷婷,就是被你二婶提拔着……现在你们三房一家都变好了!还有你四婶那边,也是走你二婶的关系才救了你四婶的哥哥,那是救了一整个家庭啊!你啊……”


    “老不死的要你多管闲事啊?!没事做干脆吞点农|药下去帮孟婆熬汤吧你!”别敬山骂道。


    老婆婆被骂懵了,“哎呀呀你怎么……”


    旁人拉了老婆婆一把,小小声说道:“快点走吧别沾晦气了!”


    别敬山便又朝着村民们的背影,又是一顿毒骂。


    他心里依旧很不是滋味。


    明明他爹才是长子,凭什么二房这么有出息???


    哼,他得非给这些文绉绉假正经的人一点儿厉害瞧瞧不可!


    第540章


    栀栀一众回到了祠堂那儿。


    应雨时、别逢君等人还不知晓此事,只是见栀栀一众……人人都气呼呼的,应雨便含笑问道:“怎么了?”


    栀栀和黎恕没吭声。


    溪溪特别生气地对应雨时说道:“奶,别敬山那个臭流氓偷看我们上厕所!”


    应雨时面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散去,“是嘛……”


    她的声音顿止了三五秒钟左右以后,终于勃然变色,“你说什么???”


    在场所有人全都惊呆了。


    包括老奶奶和村长别仁晋。


    别仁晋下意识便问道:“是别敬山那小子?他……又惹事儿啊?”说到后来,语气已是十分不善。


    老奶奶呆了一呆,回过神来,急忙拉住了应雨时的手,“雨时啊,敬山他还是个孩子……你别跟他一般计较啊!”


    溪溪特别生气,对老奶奶说道:“阿太!别敬山可是我们的堂叔啊!他都已经二十七八岁了,比我六姑还大一岁,算哪门子的小孩子啊?”


    老奶奶颓然耷拉下头。


    尽管众人大约都知道老奶奶偏着大房一家,其实是不希望大房给其他的儿孙们带去太多的麻烦,但老奶奶一直这么偏帮着,也是一种捧杀啊!


    别逢君看不过眼,说道:“娘,你可不能太偏心他了,这么下去……会惯坏他们的。”


    老奶奶无力地用拳头捶了捶自己的心口处,悲怆地说道:“等我死了吧!我死了我就……管不着他们了!”


    二房的人全都没说话。


    但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


    应雨时问溪溪,“他躲在哪儿看的?你怎么发现他的?”


    溪溪气愤地说道:“别敬山蹲在男厕所后头偷看,我和六姑给女厕所站岗放哨,正好看到别敬山……奶,别敬山可坏了,被我们抓个正着还有脸骂我们,他说五姑是……B-I-AO子!”


    溪溪不敢直接说出那个字,就用汉语拼音拼了出来……


    然后继续说道:“他还说,阿爷和阿奶结婚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算是无媒苟合……还、还骂阿奶你了……”


    这下子,别逢君的表情也有点儿控制不住了,忍不住埋怨道:“娘,这样可不行!这已经不是教养的问题了,如果你和他都不管,那我也得出面管一管,我不能由着别人欺负雨时!”


    老奶奶拿着衣袖擦拭眼泪,“君儿啊,你再忍忍吧!总之现在啊……娘见着你了,也见着你的儿孙们了,娘死而无憾了……要不,你们这就回去吧?”


    然后又抽噎着对应雨时说道:“雨时啊你和君儿带着孩子们快走吧!”


    二房的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村长别仁晋不干了,“七奶奶,我二伯他们刚刚才到,饭也没吃水也没喝,你怎么就赶人走啊?”


    老奶奶拼命摇头,“要出事、要出事哩!”


    别三婶悄悄扯了扯应雨时的袖子,小小声哀求道:“二嫂,求你们了……就忍忍吧,要不然啊,回头还是娘受委屈!”


    应雨时和别逢君对视了一眼。


    他夫妻俩都知道老三媳妇的言外之意:如果二房的人追究此事,别逢圣最终还是会折磨老娘!


    沉默良久,别逢君才开了口,“辰辰,回头爷爷再和你说话,现在这事儿……到此为止了啊。”


    别辰辰委屈极了。


    别逢君又对别仁晋说道:“仁晋,一会儿你先带着我们去看看住的房子。”


    别仁晋也听出来、二伯这是不再追究的意思,急忙答道:“好好好!好咧!二伯你放心,再不会有错了,我肯定会安排好的!”


    别逢君点点头。


    别仁晋赶紧找来几个村干部,把他们喊到一旁去,如此这般的吩咐一番——其实就是让他们想办法把别朝圣、汤兰花和别敬山三个人弄到村外去,最好等别逢君一家离开以后再回来……


    村干部们点头,迅速离开。


    别仁晋这才热情地邀请别逢君一家吃村宴。


    说是说村宴,其实并不是村里每个人都有资格来吃饭的。


    只有村里的一些孤寡、年长的宗老们才有资格陪吃,另外就是这些老人的小孙子、重孙子们能陪着吃点……


    席间,别逢君问别仁晋,村子里的收成情况,老人们的赡养情况,以及孩童们的受教育情况。


    别仁晋很清楚,这是二伯想要帮扶村里的意思!


    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一五一十地将村里的情况如实告知。


    说真的,别家庄真不是一个富裕的村子。


    村子不大,人口不多,土地还贫瘠产出又不丰……


    连别逢君听了,都唉声叹气。


    他特意看了看栀栀的表情。


    来之前,他就问过栀栀,如果老家太穷,她有没有办法帮扶——毕竟家里好几个人,老大老二从了政,妻子和老三学的是医术,他搞武器,棠棠是炼钢专业……家里也只有栀栀的专业比较对口。


    当时栀栀就点了头,“不管老家是什么情况,只要人心齐,大家都勤快,再穷的村子、再没有营养的土地……也总会找到合适的致富方法。”


    这会儿见栀栀并没有露出为难的模样儿,别逢君就对别仁晋说道:“这事儿你一定要问问栀栀的意见!”


    别仁晋早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他可不是第一天听说栀栀这位堂妹的威名了!


    十几年前栀栀就是标兵,那会儿别仁晋才二十出头。


    看到各大报纸上宣传的南陵标兵“别栀栀”,别仁晋的第一反应就是:咦,这个标兵居然和他的族堂妹的名字一模一样哦!这么厉害的人,怎么说也已经四五十岁了吧?


    直到多年后栀栀回松市结婚摆喜酒,三婶四婶她们去吃喜酒,回来才告诉村里人:那个南陵标兵别栀栀,就是二伯家的别栀栀!


    所以,人家是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标兵!


    而且那会儿报纸上铺天盖地的表彰别栀栀,重点就是“科技种植改善人民生活”……


    别仁晋一早就在想:科技种植是什么意思呢?自家小山村的黄土地特别贫瘠,人家村子里种一亩水稻,多的亩产足有六百斤,少的也有四百斤,可别家庄呢?全村的水稻亩产平均下来能有三百斤就偷笑了!


    所以?


    科技种植还能改善土壤条件吗?


    可他也只是一个高中没毕业的人,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这一次,当栀栀联系上他,说二伯一家想回乡探亲的时候,别仁晋高兴得快要哭出来了!


    太好了太好了!二伯一家要回来,栀栀也会来……别家庄受帮扶的机会终于来了不是???


    “栀栀,那你看……”别仁晋满怀希冀地看向了栀栀。


    栀栀一笑,“一会儿吃完了饭,我把行李搬到住处去,然后仁晋堂哥你就带着我去看看村里的种植情况呗!”


    “好!好好好!”别仁晋高兴得快要哭出来了,“来!来……二伯,二伯娘,你们吃啊!吃菜……这些都是家乡菜,有家乡的味道……”


    很快,席间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别仁晋请来陪吃席的,全都是村里的老人,恰好都是和别逢君同龄的,说起当年往事,大家都很激动。


    长辈们齐齐陷入回忆之中……


    小辈们也热闹了起来。


    铁蛋因为身材矮小,很容易就和席上的一些小男孩儿打成一片。


    也就是一顿饭的功夫,铁蛋交上了四五个朋友,并且还把别逢圣一家住在哪儿,一家三口的为人和性格怎么样,以及他们平时是怎么虐待老奶奶的,又是怎么仗着他们家是“长子嫡孙”、“秀才之后”、“书香门第”的名义来讹大家的……


    全都摸排得清清楚楚。


    吃过丰盛的午饭,别仁晋急忙带着二房的人去了住处。


    ——两幢空下来的院子,分别有一间正屋、两间厢房……统共就是六间房。


    东边的院子,别逢君、应雨时住正屋,栀栀一家住东厢,别月月一家住西厢,别燕西、别巍巍、别峰峰在堂屋里打地铺。


    西边的院子,别燕东两口子住正屋,别燕西两口子住东厢,别棠棠、别星星、别溪溪和史玉清四个女孩儿西厢。别星星的丈夫和别辰辰在堂屋里打地铺。


    全都安排好了以后,栀栀就跟着别仁晋、以及其他的村干部一块儿出门视察农田去了。


    别仁晋小心翼翼地问了问栀栀的近况。


    听说栀栀现在是海大的教授,还是博导……


    别仁晋十分震惊!


    他的态度愈发恭谦,言谈间不由得更加陪上几分小心。


    栀栀在别家庄里的农田附近转悠了一会儿,又观察了一下别家庄的地势地貌,很快就明白了。


    ——这个小村落位于大山脚下,高耸入云的雄山正好挡住了从南边儿吹来的信风和季候风。信风是低气压的产物,说白了,没有低气压的入侵,这附近的雨水就少。


    雨水一少,土地得不到彻底的灌溉,再加上连年的耕种……肯定会造成土壤养分流失。


    土壤失去了水分与养分,当然就种不好庄稼。


    其实呢,要依着栀栀的想法,搬迁村子、另择耕地是成本最低、也是最快捷的办法。


    毕竟别家庄只有八十多户人家,统共才三百余人。


    与其花费大力气改良改善土壤品质,还不如搬迁到土质天然优良的地方呢!


    可栀栀也很清楚,种花国的老百姓有多么恋根……别说别家庄这儿虽然很少下雨,刚才她问过别仁晋,知道这里的地下河水资源还是很好的,就是水质可能偏硬,别家庄的男女上了年纪以后全都发质疏少……


    这样的水用来浇灌庄稼,其实对土壤也不是没有伤害的。


    栀栀陷入沉思。


    而别仁晋见栀栀久久不语,不由得有些心慌,轻言细语地问道:“栀栀,咱村里这些耕地的情况……你觉着怎么样?”


    栀栀:……


    可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不远处的祠堂那儿突然变得人声鼎沸。


    有个女人正在尖叫哭喊?


    栀栀转头看去。


    正好这时,匆匆有村民赶过来报信儿,“仁晋!快去礼堂看看吧,可不得了啦,杀人啦!”


    别仁晋愣住。


    他好气啊!


    ——平时村里够安静的,怎么二伯一来,就什么妖魔鬼怪全都出来作妖了?


    要是二伯一家受了惊扰不愿呆了,要马上走的话……栀栀还没和他说科技种植的事呢!


    别仁晋气急败坏,按压着性子对栀栀说道:“栀栀啊不好意思,我先过去看看。”


    栀栀颌首。


    她当然不会傻傻站这儿等。


    于是她就匆匆跟了上去,并且在脑海里想着——刚才那哭声,听起来像是汤兰花的?


图片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