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古代言情 > 皇后情夫是首辅 > 第83章
    和离?


    听到着两个字的刹那, 江映芙脑中嗡然一下,惨白着脸,脚底瘫软得险些就要站立不住。


    他生气是应该的, 冷着她也是应该的, 她甚至做好了被他埋冤、训斥的准备, 可他竟打定了主意, 要同她和离?!


    甚至不过短短半日时间,连和离书都写好了?


    江映芙内心受到冲击,紧紧咬着下唇,直到嘴中传来一丝血液的腥甜。


    可她是倔强倨傲之人, 就算在极度悲伤之下,被气得浑身颤抖,也丝毫不肯服软半分。


    她高傲地抬了抬下巴, 犹如寒冬悬崖边迎风开放的孤梅。


    “你要同我和离?也好,免得我去官衙告你骗婚!”???


    骗婚?!这又是哪儿来得说法?


    沈流哲顿然回首,终于扭过身来, 满脸惊疑地望着她。


    江映芙抿了抿唇,带着气愤道,“成亲之前, 你是怎么同我说的?你说今后再也不荒废学业,与人厮混胡闹,定发奋图强,争取早日金榜题名。


    我嫁给你后,或许做不了宰辅夫人,可也能免受流言蜚语, 不再担惊受怕,安然一世无忧。”


    如此决裂之态下, 乍然提起以往的誓言,沈流哲愈发觉得痛心,只低声道。


    “那你应当知道,我未骗你,我确是如此做的。”


    江映芙凄然摇了摇头,“你就是在骗婚!你依旧让我担忧,依旧让我害怕。


    你蒙住了我的眼睛,捂住了我的耳朵,将我彻彻底底按在了鼓里!


    你为何要私自调换画师?


    为何暗自扣下周修诚,不带到我面前来?


    为何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好好说清楚,却在背后耍这些手段?”


    “你知道我在侍卫口中得知你将人提进昭狱时,有多害怕绝望么?


    我真的以为你将周修诚杀了,呜呜呜呜……我真的以为,你为了我,将周修诚杀了!”


    江映芙越说越激动,在最亲近的人面前,那层刚强的伪装终于分崩离析,呜咽哭泣了起来。


    她悲痛到了极点,泪珠连成了线往下落,将原本就带了病容的惨白脸上,显得愈发了几分凄楚。


    她的眼泪顺着面颊落在地上,却也犹如千斤重锤,砸在了沈流哲的心间,砸得他胸口钝痛不已。


    他快步朝前,想要将她拥在怀中,急急道,“芙儿…芙儿你莫哭……”


    江映芙哭喊着捶打他伸过来的手臂,“你走开,你走开!”


    可她软绵无力的拳头,却丝毫起不了效用,还是未能挣开,被沈流哲紧揽在了怀中,一下一下抚顺着背部。


    她呜咽着哭诉,“你本就因为庙堂杀人一事,在朝中备受打压忌惮,那些官员面上尊你怕你,可谁心底不觉得你是个难堪大任的莽夫?


    可我信你!我信你是真的改过自新,一心向善了。可当我听闻你将人带进昭狱时,我只觉得我信错了你!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么?我害怕你身上再添上一条人命,害怕朝臣们得知后不能善罢甘休,我害怕他们联名上书,将你从科考中除名,你至此科举无望,与缘仕途!


    我更怕周修诚因我而死,平白牵扯出一条人命!


    届时我该怎么办?夫君杀了前未婚夫,世人会如何看我?呜呜呜呜,我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


    沈流哲听得愈发心里难受,鼻头也酸得不行,他俯身去吻她的泪痕,“芙儿,是我错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般行事,我不该让你担惊受怕……”


    江映芙是内秀之人,言语向来不多,从未一气说过这么多话,更别说表露出过丝丝爱意。


    可方才她竟说信他,说担心他因为此事仕途无望……


    沈流哲自责不已的同时,只觉得他这些时日以来的付出没有白费,他紧紧揽着她,悲喜交加之下,几乎要流下泪来。


    “芙儿,原来你心里有我!你心里是有我的!”


    江映芙断然摇头否认,“没有!你在痴人说梦!你要同我和离!我心里怎么会有想要与我和离之人!”


    她使劲锤打他的胸口,欲挣脱他的桎梏,只不过力道终究逐渐减弱,最后变成了趴在他的胸口哭泣。


    夜幕低垂,那纸静躺在书桌上的和离书,在烛光下显得愈发刺眼。


    话已至此,沈流哲干脆将一直闷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芙儿,你是我费尽千辛万苦才娶了来的,我又怎舍得轻易与你和离?


    可如今周守诚被寻回来了,你……若是心中还有他,我愿意同你分开。”


    他将她揽得愈发紧,“我很不舍,可我愿意,只要他能好好对你,只要你开心。”


    江映芙一直以来严防死守的心理防线,终于在此刻完全崩塌。


    她为以前辜负的时光而懊悔,为嫁入沈家后一直端着的姿态羞愧。


    为什么明明这么好的男人就在眼前,她却能视若无睹,日日去与那些佛文香烛打交道,守着块死物牌位过日子。


    今后她再也不那样了,她要珍惜眼前人,


    她情绪渐平,哽咽着解释道,“守诚哥哥是个很好的人,我心里确实是有他,也一直以为,这么多年来心里都装着他。”


    “可今日瞧见他的刹那,却觉得自己想错了。


    我才发现,他只是我豆蔻年华时,就爱上了美好幻影罢了,他没有回来时,那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充斥在心间,显得多姿又绚烂,如今他回来了,靠近戳破层五彩斑斓的泡沫后,竟也觉得不足以让人动心了。


    我是想找到他,那是我多年来心底的执念,可我今日着急,也不是全然是为了他,更是为了你,我担心你行差踏错,万劫不复。”


    她终于将周修诚放下了。


    她的心房之中,终于有了他的容身之地。


    就好像努力了许久,踮起脚尖,费力都够不到的礼物,忽然从天而降,掉落在了他的怀中。


    沈流哲感怀之下,亦激动地流出泪来,紧抱着她,似是想要将她柔弱无骨的身躯,彻底揉进他的血肉里合二为一。


    话已至此,江映芙也不再扭捏。


    她抬手圈住他的腰身,泪眼婆娑地仰头望他,轻声道,“夫君,我再也不想烧香了,我只觉得这几年将这辈子的香都烧够了。


    我们将西北角的那处佛堂,改为马具房好不好?你喜欢骑马射箭,我女红尚可,今后捻线穿针,给你做护甲革带。”


    沈流哲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不,你喜欢抚琴,还是做个琴房吧。”


    “那就半边放马具,半边做琴房,好么?”


    沈流哲含泪点了点头,“甚好。”


    *


    沈流哲的被寻回的消息,也很快传回了景阳宫。


    袖竹将打听来的消息,事无巨细都传到了沈浓绮耳中。


    “太后知晓此事了么?”


    袖竹点了点头,“太后闻言大喜,当下就命人去护国寺捐赠了三千金的香火钱,还声声赞道咱们小太子是福星,说自从他出生之后,晏朝不仅风调雨顺,边关捷报连连,就连周大公子竟也失而复得了!”


    沈浓绮点了点头,将玩具递给在榻上玩耍的小周稷,“你传本宫的懿旨,也送一份贺礼去周府。”


    作为卫国公府的嫡长子,周修诚之前在京城的声名,与周沛胥不遑多让,但或许是因为他年长几岁的原因,沈浓绮对他的印象,远没有对周沛胥的深。


    记忆最深刻的,便是晏朝三百六十一年,周修诚在殿试上,被先帝钦点成了榜眼。


    那时朝臣纷纷上门祝贺,道周公宏不愧是文学大家,从小就□□得长子文采斐然,不过年方十六,便高中榜眼,这般才华横溢之姿,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后无来者这句话,说得还是有些太快了。


    两年之后,年仅十三的周沛胥横空出世,在殿试时被先帝夸赞做是不可多得的麒麟才子,一举榜首夺得状元之名。


    尴尬的是,周家却好像并不甚为这个幼子高兴,毕竟周沛胥不似周修诚,他并不是在周公宏膝下长成的,仅仅只在家启蒙后,便离家在外游学。


    所以众人纷纷猜测,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周公宏对这两个儿子的态度,要格外不同些。


    总之如今周守诚回来了,也算是为晏朝寻回来一个栋梁之才。


    于公,沈浓绮身为皇后,为着朝局稳定,她自然是要拉拢顺国公府这般的清流人家;


    于私,沈浓绮与周沛胥两情相悦,算得上是周修诚的弟媳妇…


    这份贺礼送的是人情世故,亦是衷心恭喜。


    但身为胞姐,沈浓绮却又不得不担忧起沈流哲来。


    她不禁隐隐心慌,沈流哲真的能妥善处理好此事么?他会不会因为放不下江映芙,而做出些过分行径,去得罪顺国公府、永顺伯爵府?……


    许是二人姐弟连心,她正胡思乱想着,卫国公府就递进来了一份请罪书。


    这份请罪书,乃沈流哲与江映芙联名而作。二人分别在请罪书中,就更换画师、在景阳宫无状冲撞等事,做出了深刻反省,词藻平实,言辞恳切,道尽了幡然悔过之心……


    “…………臣沈流哲与内眷江映芙已冰释前嫌,今后决意携手共进,望皇后娘娘莫要再为臣等挂心忧愁。”


    这二人定是将话说开了,双双迈过了这个坎。


    沈浓绮此时精神才完全松懈下来,欣慰之余,低头瞧着手里的请罪书,又觉得有些好笑。


    果然这弟弟娶了妻之后,便变得愈发与众不同了。


    以往他都是用真金白银,珠宝首饰来表示歉意的,哪儿这么文邹邹过?竟还学人家朝臣递折子?


    想必这定是江映芙给立的规矩,有个这样的弟媳束束他的性子,于沈流哲来说,未必是坏事儿。


    真好。


    念念不忘人团圆,冰释前嫌情意合。


    此事终于两全,于所有人都是一桩幸事。


    在榻上玩耍的小周稷,仿佛也知道发生了喜事,兴奋地手舞足蹈,咿咿呀呀笑得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稚子萌巧,引得沈浓绮嘴角上扬,将他一把揽在过,往他粉嫩的面颊亲了亲,“小乖乖,告诉娘亲,你莫非果真是个福星么?”


    自从生下周稷后,他的亲生叔父周修诚被寻了回来、小舅父沈流哲婚事变得顺遂、外公沈嵘连续带队打了胜仗、就连太后娘娘,身体也愈发康健了……


    饶是沈浓绮这样不信神佛之人,都几乎觉得小周稷乃命中福星,大罗神仙转世了。


    小周稷哪儿能听得懂这些?只觉得面颊传来温热,喜欢被沈浓绮亲,笑得愈发开心。


    “咿……呐……”笑着笑着,竟还真的懵然点了点头。


    此时,殿外传来一阵“布谷”声。


    这让沈浓绮有些意外,周修诚才被寻回,她以为他会忙着打点府宅中事,未曾想现在还会漏夜前来。


    弄琴与袖竹心领神会,将所有奴婢都遣出了内殿。


    不多会儿,周沛胥踏入寝殿之中,面容有些疲惫,眸光却熠熠生辉。


    他阔步向前,将沈浓绮揽在怀中,缱绻着轻吻了吻她鬓间的秀发,笑得温然知足道,“绮儿,你晓得我有开心么?”


    胞兄失而复得,作为至亲心中怎能不欢喜?


    沈浓绮笑着回抱他,感受着他由内而外散发的喜悦,“我晓得的,我也很为你感到开心。”


    时间顿缓,相爱于无言,二人没有再说话,就这么静静拥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体温与心跳……


    “呜…呀……”殿中传来幼孩的呜咽声。


    二人的身躯骤然僵硬,纷纷朝床榻上的小周稷望去……


    只见他正独自坐在几个棉绒玩具中间,团起了小手小脚坐着,歪了歪小脑袋,眼中似有疑惑望着他们二人,


    然后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了灿然无比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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