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里,我大概有两三年没过来了,看着好像没什么变化……”
进了屋子,林颖四处瞅了几眼,她摸着身前已经掉了漆显得有些斑驳的桌椅,脑海里不禁回想起六岁的林锦玉刚刚刚失去娘亲,就被苏夫人扔到这里的时候,她来看其的场景,心下不免有些酸涩。
四年前,她和弟弟还有着娘亲的庇护,虽然活得也很辛苦,也得去看苏夫人的眼色,但却远远不像是现在这般艰难。
那时候他们还是有着一个独立的院子的,身边也有着丫鬟婆子伺候,父亲虽然偏心,可对他们多多少少也是会照顾一些的。
只可惜,随着娘亲的离开,那一切全都变了,弟弟被嫡母给扔到了这个偏僻的角落,身边就只跟着一个年迈的婆子。
而她则是被其拎到了身边,从此开始了漫长的折磨和刁难,每天都小心翼翼,生怕会做错什么事情,被嫡母挑出刺来,没有一时一刻是能轻松的。
尤其是随着弟弟进入学堂之后,得到族里的关注,变得越来越出色,嫡母看她也就越来越不顺眼,时不时的就会被叫去磋磨一番。
不过虽然知道,是因为弟弟的缘故,才会导致她的处境越发艰难,但林颖从没有因此而怨恨过林锦玉。
她甚至还有些庆幸,庆幸她的弟弟,是一个过目不忘的天才。
若不然,在这样一个破旧的屋子里,被嫡母那样刻意的刁难着,她都不敢想,弟弟该如何才能活下去。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年冬天她偷偷的跑过来,看到弟弟被婆子抱在怀里,那一张冻得青白发紫的小脸。
那个时候,她唯一的念头,便是一定要去求父亲,无论如何都要把弟弟从这偏僻破旧的屋子里挪出来,不能让她的弟弟,就那样悄无声息的被冻死在这简陋的角落。
而事实上,她也确实做到了,虽然她父亲没有同意她的请求,可到底还是让她那位嫡母,给拨了炭火,又请了大夫去看。
只是就因为这样,她也被那位嫡母罚在庭院里,在那冰冷的地面上,在那寒冷的冬日里整整跪了一天,为此还发了三天的高烧,差一点就没能撑过去。
不过她却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因为她救得人是她的弟弟,是她娘亲临终前还不放心的,让她一定要照顾好的人。
只是这件事一直埋在她的心底,她从未跟任何人说过,尤其是对着自家弟弟。
倒不是因为怕弟弟会因此而感到内疚,而是自那以后,林颖就被苏夫人给盯死了,再也没有能够偷偷跑出来,看看弟弟过得怎么样的机会。
而等她养好病,再一次有机会能单独见到弟弟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得太久了,那时的弟弟更是已经从嫡母的压制中挣扎了出来,不再需要她这个姐姐了。
所以关于那些过往,林颖便也不想再提及了,也……没有必要再去提及了。
“才两三年的光景,能有多大的变化呢,更何况二姐也知道,我对于外在的东西一向都没有什么太高的要求……”
见林颖忽然说起当年,林锦玉沉默了一下,便淡淡的说道,一副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但其实,那一年这具身体的生母去世,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是如何挺过来的,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那是前世在孤儿院的时候都无法比拟的困境。
毕竟若不是万不得已,他又怎么会刻意营造自己天生过目不忘的人设呢。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他比任何人都懂,天才,神童从来都不是那么好当的。
“锦玉,我知道林大人有意收你为继子,想来你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了,姐姐给你绣了一个荷包,算是对你的祝贺,希望你日后能有一个锦绣前程!”
见眼下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沉默,知道这个时候,不该再陷入到过往的回忆之中。
林颖打起精神来,她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荷包递到了林锦玉的面前,目光中满是真诚。
有些意外的看了这个姐姐一眼,心下忽然有些明白对方刚刚为何会哭成那样,也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好笑,林锦玉伸手接过了对方手中的荷包。
本想要说些什么,可与林颖的手不经意间碰触到的一瞬间,感受到那忽略不掉的粗糙感,他心下不禁一颤,抬头看了这位姐姐一眼,见对方快速的缩回手,面上还带着笑容,不由得垂下了眼帘。
深深的叹了口气,看着手中荷包上那栩栩如生的竹子,知道这定是对方付出了不少心血才绣出来的。
再想想,林如海的请帖是昨天才送过来的,而距离苏夫人把他这位姐姐叫到正堂,磋磨一天的时间,根本就是差不多。
这荷包想来怕是他这位姐姐,在知道林如海要过继他的消息后,忍着手上的伤,熬夜给他绣出来的,而对方现在却表现的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就连刚刚在那哭,都不愿意让他看见。
而若他真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对方所做的这些,那怕是很难被他察觉,等到他随林如海离开了这里,对方失去了这唯一的支援,那在府里又会怎样呢。
这样简单的事情,林锦玉知道,他这位经历颇多的姐姐是一定会想到的。
可即便如此,对方也没有表现出半点,反而是一脸高兴的不顾自己日后处境的因为他一句话,就跑来这里祝福他,这让林锦玉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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