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溪是真的有些迷茫。
家里同辈四个,就属她毫无特长。
山珍海味谁不想吃呢?可也得有那个本事,燕小溪自认自己没有这个本事。
别说山珍海味了,他们家现在想吃一顿肉,都不是容易事呢。
燕小溪心情低落地将书放回桌上,燕晨收拾好东西,没急着走。
他想了想,安慰燕小溪:“三姐,你虽然不会画画,不爱学习,但是你做饭好吃啊!”
燕小溪:“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我说真的。”燕晨诚心诚意:“三姐你要是开饭店,肯定有好多人天天去!”
“说啥呢!那不是投机倒把吗。”
燕小溪吓得赶紧警告他:“晨晨,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但这事以后可不能再乱说了。”
“万一被人听见,咱们家会遭殃的。”
燕晨沉默半晌:“……知道了。”
“那我先去睡觉了。”
抱着书本,燕晨走出两个姐姐的房间,将作业都收进书包,刘氏备好了热水,让他去洗漱。
燕晨掰着指头,数了数日期。
距离正式承认“个体户”存在还有八年,不过此前差不多三年,就已经陆续开放了相关政策。1
嗯,那就先等个五年,他再催三姐去开饭店好了。
在未来计划中添了一笔,燕晨便安心钻进温暖的被窝,并迅速进入梦乡。
完全没想过五年后,燕小溪能不能像他理想中那样,说开饭店就开饭店。
……
气温回升没多长时间,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开启了持续好几天的倒春寒。
晚上睡觉,床上垫的褥子仿佛都能拧出水来。
也就只有那群造谣的小孩子,被江老师给家长打了小报告后,挨打时在村里各处发出的此起彼伏的哭嚎声,才能让燕晨每每回想起来,心情稍好一些。
这天,好不容易天气放晴,燕晨坐在教室里,渴望地看着窗外的阳光。
好想出去玩……
可是林爷爷布置的作业越来越多了,燕晨叹了口气,埋头钻进书海中。
同一时间,后山。
燕淑和燕小溪背着竹筐,准备上山收集一些枯枝断木,回家烧用。
今年冬天烧的柴多,开春后忙着其他事,家里一时也没来得及补充。没想到忽逢连日降雨,柴火迅速告缺。
梅雨季不会这么快就结束,这下就算山上的树枝都还湿着,她们也得先来采集一些备用了。
几日降雨之下,泥土饱含水分,软滑无比,姐妹俩也没敢走得太深入。
燕淑原本是不用来的——燕奶奶免了她的杂务,让她好好在家准备应聘助教的事。
不过让燕小溪一个人来,燕淑不放心,干脆也跟着过来了。
只是她没想到,这段时间自己一直在家中未曾露面,也能惹上事。
不……不应该说是她惹事。
对方很明显是刻意蹲守她,看见她出门,尾随过来找事的。
已然装填一半空间的竹筐沉重的重量,压在燕淑的肩膀上。
她将竹筐解开放在地上,从中抽出一根略长的树棍,将妹妹护在身后。
燕淑紧紧握住树棍,警惕地对准眼前的年轻男子:“你不是高家村的人吧?”
对方年近二十,长得倒是不算丑,只是笑得格外猥琐,一双三角眼不住打量着燕淑。
不知道为什么,燕淑觉得他有些面熟。
一张脸从她脑海中略过,年轻男子逐步逼近的同时,燕淑也将他的脸与印象中的那张脸配对。
“你是马家老二?!”
燕淑难以相信地惊呼出声——事实证明,对方并非不认识她们俩——他甚至是刻意而为。
“哟!”马二得意洋洋地吹了个口哨:“没想到你居然认识我。”
“我听说你们家最近要嫁女儿,不知道是要嫁哪个啊?怎么也没人跟我说呢?”
“照我看,也别费那劲去找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们两家不是已经有了一门亲吗?”
“你们谁要嫁人,不如就嫁给我,也好亲上加亲啊!”
“燕淑你说是不是?”马二说着,已然朝燕淑扑了过来。
他虽然吊儿郎当不干活,却莫名有一副魁梧的身体。
燕淑即使拿着树棍,也几乎不可能打得过他。
燕小溪尖叫一声高喊救命,可后山这边几乎不可能有人,燕淑咬着牙,一棍子狠狠抽在马二脸上。
“你想吃牢饭,就尽管过来!”
马二“嘶”的吸了口气,抹了把脸,冷笑:“少拿那套吓唬我,还吃牢饭呢,你看我怕吗?”
“我就是真的对你们做了什么,你们敢去报公安吗?”
马二肆无忌惮,撒腿再次冲了过来。
这次燕淑没能打到他,马二一巴掌直接捏住了树棍另一端,并用力往后扯,燕淑猛地松手。
惯性使然,马二一屁股坐在了泥地里。
他龇牙露出一个得逞的笑,摔一下而已,不要紧,树棍到了他手里就好。
马二迅速拄着树棍,从泥地里爬起来,追上已经跑开几米远的燕淑姐妹俩。
女孩的马尾辫近在咫尺时,他忽然听见“砰!”的一声。
紧接着,燕淑和燕小溪傻在了原地。
伴随着一道重物落地声,以及男人杀猪般的惨叫,两人回过头,发现马二跪趴在地,抱着自己的腿痛哭流涕。
“哪个龟孙子……!”
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燕淑看向不远处,几个跨步就轻松飞快跑过来的林琼。
他手里还抱着一把枪。
燕淑呆了呆:“你这枪……”
“是猎.枪。”林琼解释,顺带从兜里掏出麻绳,拎起马二,将他双手背到身后,绑了起来。
燕小溪目瞪口呆:“同志,你这绳子……”
“捕猎用的。”2
“……”燕小溪咽了口口水,很好。
看在二姐跟对方似乎认识的份上,她就假装不知道,普通猎.枪根本没有这么远的射程吧。
林琼不便出面,燕淑和燕小溪也不想在高家村将事情闹大。
她们直接叫上燕爸和燕大伯,将马二扭送到了大山村,交给那边的村长处理。
对外就说,她们捡柴火时,马二以为附近没其他人,想对她们欲行不轨,结果被燕爸和燕大伯擒住。
这年头抓得严,就算是马二这种犯罪未遂的,只要受害者坚持,报到公安那儿,他也得坐上几年牢。
这一切进行的速度,可以说是闪电般飞快。
马家,苗珠凤甚至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儿子就被镇上公安同志带走了。
她连呼造孽,最后追到镇上一问,才知道儿子都做了些什么。
苗珠凤因此消沉了好长时间。
她没敢找燕小花的事——马家现在收入大头都靠燕小花,她还怀了孕,经过上次燕奶奶的警告后,不仅马超兴,连马大洪都护着她。
丈夫和大儿子都跟她不亲,小儿子进去了,苗珠凤才知道,自己为了惯会说甜言蜜语、画大饼的小儿子,都失去了些什么。
燕小花一点都不同情她。
虽说这件事的结果,对她来说是好的,可以想到马二,她就犯恶心——虽然也有她最近孕吐期的原因。
燕淑和燕小溪都以为尘埃落定了,但燕小花仔细回忆了一下,拉着燕淑告诉她:
“马二爱赌博,前段时间苗珠凤没给他钱,他连着几天没出门。”
“后来他又突然有钱了,我以为是苗珠凤没顶住给他的……第二天开始,他就一直往你们村跑。”
“还说交了个朋友,我当他就是在高家村认识了新的猪朋狗友,结果就出了这事……”
燕淑皱起眉:“大姐,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出钱,让马二……”
“也只是猜测。”
燕小花想不到谁会这么傻呗,有钱不留着自己用,跑去做这种缺德事……图啥呢?
燕淑却是想到了一个人。
“我明白了,大姐。我明天再去找公安同志,让他们好好审一下马二。”
于是,又两天后。
公安同志开着车,乌泱泱下来一批人,这些人气势汹汹闯进高家屋里,将高晓肃押走时。
燕晨刚好背着自己的小书包,路过。
燕晨:“???”发生什么事了?
他茫然地回到家,听到两个姐姐、爸妈、大伯大伯娘讨论这件大快人心的喜事,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燕晨:哇!
高晓肃进去了!那他们一家人的悲惨结局可以避免了?
刚高兴没两天,公安那边的判决下来了:由于证据不足,高晓肃只是被抓去教育七天。
七天后,他又要回来了。
燕晨:“……”好吧,能让他先吃个亏也不错。
遗憾归遗憾,燕晨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最近,他正在缠着林琼,想看看枪。
“林琼哥哥,我保证就看一眼,你就给我看一眼嘛。”
“林琼哥哥你知道吗?我以后也想当军人,就是像林琼哥哥你这样,又帅气又强大的军人。”
“林琼哥哥你最好了……”
随着知识面的扩展,见识的多了,已经很难再有什么东西,能够引起小朋友的兴趣。
这也就导致,林琼已经很久没听过燕晨特产彩虹屁了。
被久违的彩虹屁这么一吹,他没忍住,答应下来,带着燕晨偷摸去了后山。
这年头,不少人家里都还藏着猎.枪,更甚者还有其他枪……尤其是高家村这种偏僻的村子。
山里偶然传出几声枪响,并不会引起多少人注意。
——像是燕淑他们将马二押送公安,公安看了他腿上(经过林琼处理)的伤,也没多说什么。
燕晨还小,林琼不敢让他真的上手摸枪。
但架不住燕晨痴缠,最后他打到一只山鸡后,便将子弹都卸下来,给燕晨过过手瘾。
摩挲着金属的外壳,燕晨满脸陶醉。
林琼哭笑不得,光看他这幅享受的表情,谁能想到,他手里摸的只是空枪呢?
若不是没有相机,他真想把燕晨这幅表情记录下来。
当晚回到林家小屋,燕晨还忍不住兴致高昂地,跟林老巴拉巴拉说他摸到枪的事。
林老瞪了眼孙儿,又嘲笑燕晨:“就一把猎.枪,看把你高兴的。”
“你林琼哥哥可是连咱们最新的63式自动步.枪都拿过。”3
“哇!!”63式燕晨在林老家里的书中看过介绍,虽然是仿制的,但在这时候的华国,确实是技术最新、最前沿的枪支了。
燕晨双目发光,看向林琼,明晃晃地左眼写着“想”,右眼写着“看”字。
林琼微微沉默:“别想。”
“等以后……有机会,再给你看。”想到一些事情,林琼语气稍冷。
但很快他就发现,燕晨的表情,比他这个真正有伤心事的当事人,还要失望难过。
片刻后,一只温暖的手掌抚上燕晨的头顶,轻轻拍了拍。
燕晨抬起头,青年军人冷峻的面容,正努力变得柔和:“乖。”
“明天拆猎.枪给你看。”
燕晨立刻满血复活:“好啊好啊,一言为定林琼哥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不能反悔哦!”
林琼:“……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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