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天空灰蒙蒙的，阴云如盖，仿佛要坠落下来，压得人心里喘不过气。
狭小逼仄的房间里仅仅开了一扇高高的小窗，还能看见外头层层把守的士兵。
萧翊静坐在房中犹如沉默的雕像，寂静之中，只能听到耳边滚滚的闷雷声。
突然他动了一下，偏过头朝着紧闭的房门看去。
过了会儿，门外传来了悉悉索索开锁的声音。
黯淡的光线倏然闯进昏暗的室内，背光的身影在地上拉得很长，他微眯起了眼睛。
……
“你们下手也不必这么狠绝吧！”东王怒气冲冲地道。
依照双方商定的计划，萧家军打起了反攻的号角，得到东王的情报后接连几次突袭了胡人部落。虽然都是些小打小闹，但总能精准地打击不在晋阳城内的部落，甚至虎王巴尔思的部将在几次袭击中被剿灭十之七八。
上次东王暗中与容妙达成协议，假装被萧家军袭击以摆脱嫌疑。
可是没想到萧家军硬生生杀了他一千骑兵，卷走一千余匹战马，令他大为光火。
“你们也不怕撑死！”
武三却笑了笑，“西王又折损两千骑兵，虎王军队几近全军覆没。若是不这么做，东王又如何能取信于人呢？”
“更何况，如今的声势不是正合我们的意吗？”
东王冷着张脸。
自从苏明从燕地逃回来指认苏赫巴鲁之后，大家议论纷纷。有人站在苏赫巴鲁身边，指责苏明血口喷人，请求处死苏明。也有人认为这事蹊跷，苏赫巴鲁无法摆脱嫌疑。
北王顺势冷处理苏赫巴鲁，苏赫巴鲁依旧带兵操练，但是不再率兵出军，大王子苏德也开始慢慢接手军务。可白狼军中苏赫巴鲁的簇拥不少，虽然大王子在胡人中名声不差，却依旧有许多人不给面子不吃他这套。
萧家军突然吹起反攻的号角，几次成功突袭更是让人心浮动。
不少被袭击后的部落强烈要求入驻城中，可若是允许这些人入驻后，其他的部落会不会也想分一杯羹。晋阳城就这么大，四王几番商讨后，结果都是拒绝了他们的要求，外面的部落不满极了。
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涌动。
武三缓缓说道：“如今正是您邀买人心的好时机。”
……
营帐内。
东王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对面的人一眼，叹惋道：“唉，巴尔思，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没办法啊。”
“你看我之前哪次没有帮你？上次萧翊那事，不也是我替你瞒着。”东王又说道，“实不相瞒，你们入城的事情，我也和北王提过好几次，但他就是不肯松口。”
虎王巴尔思神色苦涩，他这段时间的损失可太大了。
“南王态度不明，西王又是个风吹两边倒的，北王有苏赫巴鲁和白狼军在手，他是怎么也不敢忤逆北王的意思。”
“苏赫巴鲁？”虎王疑惑道，“之前不是说他勾结燕军吗？”
自从他的驻地被袭之后，他对于苏赫巴鲁可谓是恨不得生啖其肉。
东王闻言微微勾唇，下一刻唇线瞬间绷直，他压低眉眼，语气犹疑：“这事……可不好说。”
其中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虎王连忙追问：“是有什么隐情？”
东王有些犹豫，在虎王连番追问下才终于开口。
“说是苏赫巴鲁勾结燕军，但是你看这事传出来后，苏赫巴鲁的一举一动都受人注目，还不能率兵，咱们不还是被燕军袭击了吗？”
虎王回想，确实是如此。
“要我说啊，这勾结燕军的人未必是苏赫巴鲁。”
“如今苏赫巴鲁就凭那个燕人一句话被所有人猜忌，西王折损那么多兵将，我也折损一千余众，你和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东王态度暧昧，“且看如今谁半点损失都没有？”
如今苏赫巴鲁在军中威望被削弱，西王东王俱有折损。
虎王皱紧了眉头，陷入沉思。
难道……
虎王灵光一闪，“是北王！？”
“可是牧仁不是被抓走了吗？”
“一个儿子又算得了什么，你瞧牧仁被抓后，北王着急过吗。”东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北王向来刚愎自负，自诩是所有部落的首领，怎么可能看着别人与他齐头并进，当然是自己一家独大最好。他心里想着等到将来马踏中原，登基做皇帝。趁着这时候，不就是削弱别人实力的好机会。”
虎王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他们在城外风餐露宿，打仗时冲在最前方冲锋陷阵，北王他们却在城中大吃大喝，稳坐后方，现在如今居然还算计到他们头上。
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
“是不是该放马腾回去了？”
容妙问道：“探听清楚西王的行踪了吗？”
武三点头，“东王与他明日会出城一趟。”
“那就趁他出城的时候，送他一个惊喜。”她不忘叮嘱一声，“做事隐蔽些，别让马腾察觉。”
“是。”
李卫在他们二人交谈后，表情却显得有些犹豫不定，“北王势大，马腾狡猾。他真的会如我们所愿供出北王吗？”
容妙勾了勾唇，徐徐说道：“正因为他是个聪明人，所以才会明白该说什么。”
若是马腾落在北王手上，他或许一个字都不会往外透露。可撞上的是东王，那就说不定了。就算他不想说，也会有人帮他开口。
东西二王今日相约出城，对外称是散心，实际上是两个有折损的部落首领准备商谈一二。
毕竟大家本就只是联盟，而联盟之中又各有盘算。
“唉，这憋屈日子还要再过到什么时候！”东王重重地甩了下马鞭，佯装烦躁地道。
前几日东王骑兵被袭的事，西王已经知道了。他也又折损两千余人，最是郁闷。
他苦笑了声。
是啊，如今北王按兵不动，大家也都跟着按兵不动。但就这么被动挨打，真是叫人憋屈。
东王忍不住埋怨：“也不知道北王他到底在想什么，要我说，咱们现在直接打过去。速战速决，直接一举把燕人都打灭了，什么事都没有！”
西王长叹了声，“是啊，谁知道呢，可能是他另有打算吧。”
东王听了这话撇了撇嘴，对这句话不置可否。
“前几日巴尔思他们又托到我这边来了。”东王另起了话头。
西王皱了皱眉，“又是进城的事？”
“是啊，要我说他想进城就让他进城吧，中原人不是有句话，叫兔死狐悲。好歹巴尔思也出过几分力，如今情况这么危难连城都不给进，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但是……”
西王却有些不太认同他的话。
要知道晋阳城中的地盘早就被四王瓜分干净了，要是真让巴尔思等人入城，那是准备把谁的地盘分割出来给他们住呢？
总不能是北王的吧。
而如今西王又经过一次伏击，加上上次被剿灭近五千，还有伤兵不少。相对其余三王，实力上有了一些差距。
若是真让巴尔思他们进城，最先被分割的就是他的地盘。
“依我看……”
东王正准备接着长篇大论，突然他像是眼尖看到了什么，“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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