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趴在空中,微凉的夜风穿过车窗撩起今朝耳边的碎发。


    流线型的车体在道路上飞驰,今朝正饶有兴趣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霓虹景色,手腕传来的轻微震动把她的目光拉了回来。


    谢承舒向你发送了一条好友申请,是否通过?


    今朝微微迟疑,点开谢承舒的资料卡看了看。


    通讯系统是实名制的,只有互相加了好友后,才能看到对方自己取的昵称。


    今朝现在只能看见挂着谢承舒照片的头像——栗色的短发微微卷起,双眼微合,嘴角微微扬起挤出双颊的梨涡,带着玩味的表情看向镜头。今朝想,难怪温书意之前提起他时说到纵情声色这个词,这张照片都能让她明显感觉到对方久经情场。


    想起曾经在电影的弹幕中看到过的一个词,今朝觉得安放在谢承舒身上再合适不过了:渣男脸。


    点击通过好友申请,今朝按照自己的习惯,没有做先发送消息的那个人。只是再次点开谢承舒的资料卡,看到了他的昵称,今朝盯着眼前的几个字,嘴角有些抽搐。


    aaa宫廷代购。


    约莫过了几秒,谢承舒先行发起对话。


    谢承舒:妹妹,你想知道昨晚狙击你的是谁吗?


    今朝心头一跳,不由坐直了身体,她没和任何人说过自己就是枪击事件的被害人,现场的监控也坏了,谢承舒怎么会知道是她?


    禀行着自己一贯能动手就不说话、少说少错的原则,今朝选择已读不回。


    谢承舒不在乎她不回复,继续发来一张照片。


    昏暗的天光证实拍摄当时长夜未尽,灰色水泥上方积起的水洼不规则地填充天台的地面,点点星光照射着挂在墙上的帝国国徽,天台边缘架着安装齐全的狙击枪,枪架下倒着一个梳着金色高马尾的女人。女人右侧太阳穴的灼烧伤向外汩汩流血,血顺着她嘴角的痣,沿肌肤线条一路向下,划过她握紧手枪的右手,流入水洼中。


    显然,这张照片很可能拍摄的就是银曳大厦楼顶,这个女人就是当时狙击她后又饮弹自尽的凶手。


    谢承舒这次没再继续发消息过来,今朝注视照片良久,才松开紧握成拳的手,开始打字。


    今朝:她是谁?


    谢承舒:八重樱花,谢岁欢的贴身侍卫。本该跟着谢岁欢在陵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回京了。


    谢承舒这句话的意思不言而喻,是远在陵城的二公主谢岁欢派八重樱花前往雅京暗杀今朝。


    今朝想不明白,谢岁欢为什么要杀自己?她除了占着大公主的头衔,其他可什么都没有。


    将疑问发送给谢承舒后,今朝得到了答案。


    谢承舒:只有长子和长女有继承权。只要她一天是大公主,她就仍然可以正大光明和我争王位。


    今朝想了想,问:可她没有皇室血脉也可以继承吗?


    谢承舒:或许吧。


    谢承舒模棱两可的回答后再也传来新消息,今朝觉得自己仿佛淌进了一场深不可测的浑水之中,朦胧中谁也看不清。


    摇了摇头甩开烦恼的情绪,当务之急是要确定这张照片上的人是不是狙击她的那个人。


    今朝再次点开图片仔细观察,又点开手环搜索“八重樱花”四个字,一无所获。想来公主的贴身侍卫也算是皇室秘闻。


    再次点开搜索栏,今朝打下“谢岁欢”三个字,看到了谢岁欢相关的最近一条新闻。


    “九月七日,二公主殿下到达陵城半年后首次公开露面,面对新一届军校生开学,二公主召开发布会对新生隔空喊话,呼吁其作为帝国新生代的一员……”


    今朝眼疾手快地按下视频的暂停键,放大视频看向站在台上的谢岁欢的身后。


    身姿挺拔纤长的女人笔直站在谢岁欢身后,眉眼被电子护目镜遮住,但脑后金色的高马尾与嘴角下的痣都与天台照片中的女人一模一样。


    今朝猜测,这个站在谢岁欢身后的女人就是八重樱花。


    “怎么不播了?”正驱车驾驶的林与鹤本想听谢岁欢喊话了什么,却被今朝按的暂停键打断了思绪。


    今朝听到林与鹤出声,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向他,恰好林与鹤在等红绿灯,也转头看她。


    两人对视后,林与鹤瞥见她投影出的视频栏,被放大的八重樱花占据了整个栏目。


    “八重樱花?”林与鹤看向女人的脸,脱口而出,又察觉自己不小心说出了皇室秘闻,找补道,“呃……你放大这个人做什么?”


    今朝轻轻摇头:“点错了。”


    看来她的猜想是对的,视频中的这个女人确实就是八重樱花。


    九月七日八重樱花还在陵城跟随谢岁欢开发布会,九月八日深夜今朝遇袭,现在是九月九日晚八点,所以照片的拍摄时间确实是九月九日凌晨,今朝遇袭之后。


    八重樱花就是当晚暗杀她的狙击手,而谢岁欢,应该就是真正要杀她的人。


    谢岁欢在雅京作为公主长大,跟她这个走失的污染区公主可不同,一定和谢承舒一样万人瞩目。谢岁欢能派出一个侍卫,就能再安排第二个、第三个侍卫继续暗杀她,八重樱花狙击失败自杀,一定还会有下一个行动者再次出现。


    思索之中,车窗外的风和景色一起停下,林与鹤关闭能源阀,示意今朝下车。


    今朝看向窗外龙飞凤舞的“锦宁苑”三个大字的牌匾,舒了口气,先将思绪放在一边,感激地对林与鹤点了点头。


    她吃完火锅说要来新科路一趟,林与鹤在告诉她这边不太平后,主动提出开车送她过来。


    身无分文的今朝连忙点头,并表示接下来一周林与鹤的饭她都包了,麻烦林与鹤再送她回学校。


    林与鹤欣然答应,一路都在为下周的胡吃海喝做打算,好心情却瞬间被今朝的一句话按下了暂停键。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林与鹤打开车门的手一顿,带着僵硬的笑容转头看向今朝:“该不会我要在这里吹冷风吧?”


    今朝弯了弯双眼,惭愧地讪讪一笑,连忙说道:“请你两周饭!你想想明天吃什么,我很快就回来,真的!”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小剑神也有不好意思的一天。


    林与鹤目送她刷门禁卡跑进小区,点开论坛刷着美食推荐,突然手指一停。


    林与鹤:我好像那些被画饼还傻傻相信的大聪明。


    *


    绕过茂盛的绿化带和公共设施,今朝总算进入11幢楼,刷着昨夜翻出来的门禁卡进了1201号房。


    关上门后抬头,今朝就和坐在沙发上眼巴巴望着门口的楚燃对视,少年湿漉漉的眼神写满了委屈。


    一天没吃饭,是她她也委屈。今朝心想着,直奔厨房打开冰箱,房里所有生活用品都是齐全的,冰箱里一定也有食材。虽然她从没做过饭,但她相信管饱应该是没问题的。


    一排又一排五彩纷呈的试管规律地放在支架上,在冰箱顶部白色灯管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除此之外,冰箱什么也没有。


    今朝沉默片刻,问向身后的楚燃:“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楚燃摇摇头。


    今朝只好拍照发给林与鹤询问,得到了出乎意料的回答。


    林与鹤:是营养液。


    几秒钟后,林与鹤再次发来消息:要注射使用,注射一管相当于吃一顿饭。


    手环上方映的营养液说明书的信息栏下方标红了一行文字:请在专业人士指导下进行注射。


    手握试管的今朝和肚子乱叫的楚燃面面相觑,最终今朝重新点开和林与鹤的聊天框,打字再删除最终又打字,才深吸一口气点击发送。


    今朝:我有一个朋友,她捡到一个没有手环的失忆患者,现在这个患者快饿死了,但我朋友不会注射营养液,问:最终我朋友会判几年?


    林与鹤:开车送你朋友来的同学可能会被判成共犯。


    今朝:……


    林与鹤过了一会才回复,像是给自己做了一下心里建设:我来吧,我保证结束后也变成一个失忆患者。


    今朝重新拿好门禁卡,前往锦宁苑门口接林与鹤上楼,林与鹤在看到她那一秒叹了口气,认命般地问:“你从哪里捡的人?”


    “鬼市。”


    等待电梯上行的林与鹤张了张嘴,咽下溜到嘴边的脏话,感叹:“你还真敢去,那里什么亡命之徒都有。”


    今朝拍了拍自己腰间的剑,解释说:“我的剑就是从他那买的。”


    电梯到了,林与鹤听完今朝讲述两人相识的过程,跟随今朝进入房间,没再说话。


    林与鹤在厨房的碗筷柜中找到针管和针头,将营养液导入针管,缓缓注射到楚燃的身体中。丢到针头再回首,看到楚燃握着棉签止血的手,手腕处孤零零地挂着一块木牌。


    设置好通讯器的今朝走过来准备感谢林与鹤,低头却看见林与鹤目光灼灼地盯着木牌,表情也十分怪异。


    “怎么了?”


    林与鹤意味深长地看向楚燃一眼,将今朝拉进厨房,调出信息栏在上面打字。


    今朝疑惑,有什么重要到说都不能说的话吗?


    林与鹤似乎十分惊异和激动,打字的指尖不断颤抖,在删除十几次错字后才总算打完这段话。


    他的木牌是科研院的秘密实验体的标志,他是科研院的秘密实验体。据我所知,实验体从小开始就会不停被做科研实验,遇到特殊情况才会启动记忆清除程序。他应该是在程序执行时找到机会自己逃出来了,还提前给自己安排好了住处。


    今朝愣在原地机械地眨了几下眼睛,脑子才继续转动。


    她不知道科研实验是什么,但她现在已经了解了这个世界大概的构架。


    帝国统一世界后,四大财阀逐渐联合架空帝国皇室。


    其中陆家掌控军队但长居海岸线边境,林家独资赞助科研院发展,李家掌握医疗所的核心技术,郑家由郑首相把持着议会与内阁。各家都不敢做太大的动作,互相制衡之下让帝国表面看起来一片兴盛平稳发展的样子。


    林与鹤作为林家人,知道科研院的事情也是正常的。


    今朝见他没有强硬要把楚燃送回去的意思,试探开口:“你怎么想?”


    她和楚燃的约定是帮他找回记忆,既然他不是单纯的失忆,而是记忆被清除了,那这个约定就永远也无法完成。


    林与鹤缓和了自己的情绪,看向今朝的眼神中带着她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把他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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