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突然下坠的时候,无法控制的失重感先让人脑袋一蒙,心跳都吓得险些跳停,然后再是不知所措的恐慌——但如果下落的过程被无限延长,沈独枝在猎猎风声和逐渐适应的失重感中,不自觉地开始困了。
她的意识渐渐昏沉,就在几乎要睡过去的时候,落到了实处。
心头莫名一悸,沈独枝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被惊醒。可一睁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她愣了一下,立即坐起身来。
“我瞎了?!”
沈独枝慌忙把手抬起,皱着眉盯了好一会儿,眼睛才适应了昏暗的视野,隐约看清了手的轮廓。
所以不是她突然瞎了,只是环境太暗。
沈独枝松了口气。
【恭喜玩家进入第二层。】
系统的广播声响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终于开始慢慢褪去。
【截至第二天开始前,玩家剩余人数:70,淘汰率在可控范围以内,游戏继续。】
70人?
沈独枝没想到在门打开了的情况下,竟然还有28个玩家被淘汰。
他们要么是来不及进门,要么就是……在赶到198号房间前出了意外。
但是才第二天就只剩下70人,这个淘汰率实在是太夸张了。
【第二天游戏即将开始,请玩家做好准备。】
一点摇晃的烛光在黑暗中亮起,距离沈独枝大概二、三十米远。可就一点火光,连它所在的烛台都照不亮。
空间里暗得实在不同寻常。
沈独枝握紧魔杖,谨慎地等待着。
咚——
一声沉闷的钟声遥遥传来。
咚——
一声接着一声,像老式座钟在报时。
钟声一共响了5下,表示现在是5点。
而随着钟声,明亮的灼光一支跟着一支亮起,最后连成整片,终于照亮了整个房间。
黑暗褪去,微弱的天光在窗外亮起。
抬头,天花板是深蓝色和猩红色交织的眼球花纹;低头,地面上铺着熟悉的红地毯。右边是红木衣柜,左边是梳妆台,床对面是茶几和沙发,而她就坐在床上。
只是这一回,窗帘是被拉开的,坐在床上望过去,轻易就能看见荒芜的野地和阴霾的天空。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曾经。
沈独枝差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刚进入游戏的时候。
【早餐时间到。】
【请玩家去往餐厅用餐。】
“所以这一次是要我们自己去送死?”沈独枝虽然觉得系统绝对居心叵测,但是能有新地图已经是个天大的喜事了。
她从床上下来,谨慎地拉开房门,探头往外一看,发现外边的走廊也大变样了。
挂着艺术画作的高墙变成了铁艺护栏,空间和视野变得开阔。沈独枝能看到自己站着的地方应该算是3楼,2楼和3楼的房间呈回字形分布在四面,1楼和2楼的天花板直接打通,巨大的水晶吊灯从3楼的天花板直接垂到1楼,像一株倒着生长的苍天大树。
站在走廊向下俯瞰,能轻易将一楼的场景尽收眼底。
华丽的长桌和座椅,精致的摆饰和鲜花,一楼就是布置奢华的餐厅,也就是系统指定的集合地。
沈独枝不是第一个走出房间的,出来时走廊里就已经零星站了几个玩家,很快开门声陆陆续续地响起。不一会儿,2楼和3楼的走廊里就站满了玩家。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警惕,鲜少有人再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所有人都在观察环境、观察玩家,沈独枝的目光于是也很放肆地在游走。
她在找莱森。
视线从左往右转了一圈,终于在2楼靠近楼梯口的位置找到了他。
这人在一堆短袖中穿着格格不入的黑色长袍,非常显眼。
但他的身影又很快被拥挤的人群裹挟着,朝1楼涌动。
沈独枝迅速往楼梯口走去。
……
1楼餐厅。
玩家们从楼梯下来后就看到了7张大约有十几米长的长桌,每张桌子只有10个座位,整个餐厅正好只有70个座位。
【请玩家选择座位。】
人群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在系统的催促下,各自散开选择座位。
独自一人坐下的和三五成群选择了同一张桌子的玩家很快就区分开来。
坐下后,不知道是暂时安全的环境还是桌上食物的香气的作用,交谈和议论声大了起来,安静的气氛逐渐被炒热。
越远离楼梯口、越进入餐厅深处的长桌越少玩家选择。2楼的玩家率先抢占了外面的四张桌子,3楼下来的玩家皱了下眉,到底没说什么。
“江小姐。”
一道刻意拔高的声音在第一张桌子上响起,不仅成功将其他玩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也把刚从楼梯下来的人叫住了。
“这里还有一个座位,你要过来吗?”
楼上正着急往下冲的沈独枝不知道为什么前进的人流忽然停了下来,还以为前面出了什么事,插缝挤下来后才发现只是前面有人停住不走了而已。
沈独枝不在乎前面的人为什么停了下来,她只是觉得没有哪条规矩说前面的人停了后面的人就不让走了,于是理所当然地继续往前走去。
“谢谢,但是不用了。”
她的声音很好听,就像是初春拂面而来的暖风,可语气足够礼貌,也足够疏离。
沈独枝没忍住,目光转了过去。
楼梯口处正站着一个纤弱高挑的女人。她穿着件长及脚踝的酒红色真丝睡袍,是传统的交领样式,宽腰带勒出不盈一握的细腰。细长眉、丹凤眼,艳而不俗,媚而不邪。尽管披头散发、不施粉黛,可依旧美得让人惊讶。
沈独枝听到身后有人在小声讨论。
“她不是在m洲拍戏吗?”
“真人比照片好看一千倍啊!”
“不说别的,江云月素颜真的能打!”
……
原来是个明星?
沈独枝难怪觉得她的脸有点眼熟。
但比起江云月,让她更眼熟的其实是坐在第一桌的玩家。
浑身肌肉、眉角有刀疤的男人、挂着一张臭脸的短发女人、下半身会变成蛇尾的小眼睛……
沈独枝在心里不爽地啧了一声。
与此同时,被江云月拒绝了的王志全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不满地沉下了脸。
杜七立即非常懂眼色地开口:“江小姐,我们也是一片好心照料你。别的我不敢说,可是在这个副本里,谁能比王哥还厉害?有他庇佑着,保准你能顺顺利利活到第七天!”
“就是。”杜七身边,一个满脸青春痘的红头发青年跟着开腔:“王哥可是兽人里面最厉害的虎族!”
“谢谢,”江云月不为所动,她垂眸把玩着魔杖,冷声道:“但我没兴趣跟戴着电子脚铐的人组队。”
此言一出,正兴奋着的红头发瞬间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餐厅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不少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往他们脚下看去,果不其然在红头发的左脚上看见了一个冰冷的银色脚铐!
也就是说,这人很可能曾犯下过恶劣的犯罪未遂行为,刑满释放后依旧要戴上电子脚铐,24小时接受公安机关监控。
沈独枝的目光却越过红发青年,看向他左手边只顾着啃烤鸡的寸头男人。跟桌上其他人相比,他的存在感偏弱一些,穿着不太合身的短袖和长裤,再加上好像八百年没吃过肉一样的痴狂,糅合成一种莫名的违和感。
那边,红头发青年回过神来,开始激情输出、无能狂怒。
这边,沈独枝的肩膀忽然被轻轻拍了下,被打断了思索的她疑惑地回头,这才发现池家两兄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背后。
沈独枝顿时松开了蹙起的眉心,笑道:“难怪看不到你们,你们也是从3楼下来的?”
“不是。”池后小声地道:“我们本来是2楼的,但我们在上面多观察了一阵,又去了三楼一趟。所以才这么迟下来。”
池前的目光游离在第一桌的9个玩家之间,看似没有焦点,实则目光一刻不离沈独枝刚刚觉得奇怪的寸头男人。
沈独枝察觉出异样,问道:“那个人……”
啃着鸡腿的男人动作一顿,忽然抬头朝这边看过来。
沈独枝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跟他对上了目光,当即忍不住眉心一跳。
寸头男人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扯起两边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江云月终于忍无可忍,抬起了攥在手里的魔杖。
“闭嘴!”
长桌上摆放着的锋利刀叉时闻声而起,整齐划一地刺向红头发!
砰!
寸头男人突然抬手,狠狠锤了下桌面。
差点就逼到了红头发眼前的刀叉猛地一颤,纷纷落下。
江云月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下一秒,就见男人的脑袋忽然开始变形、拉长,和从内向外突出的青筋以及皮肤上不断加深的绿色一起,构成了一副惊悚的画面。没多久,那张普通的脸就变成了凶狠的鳄鱼头。
男人威慑般吼了一声,激动异常地站起身,随便抓起手边的东西就朝江云月丢过去。
江云月瞳孔一缩,正欲抬手把朝她丢过来的餐盘控制住,可还没等她动作,砸过来的餐盘就突兀地停住了。
长桌处,正摇晃着酒杯故作风雅的王志全眯了下眼,砰的一声重重把酒杯搁下。
“是、你、啊!”
江云月愣了下,顺着他的目光扭头。
在楼梯口围观的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了举着魔杖的沈独枝。
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动作,更是因为那张漂亮乖巧的脸。
她生得文静,看上去也就刚成年不久,任何一个初见沈独枝的人都会觉得这是个内向乖顺的小孩。
直到她开始说话。
“对啊,就是你爹我。”
沈独枝漫不经心地挥了下魔杖。
“不跟爸爸问声好吗?”
停在半空中餐盘哐当一声砸落。
除了王志全之外,第一张长桌的其余6个玩家瞬间拍案而起。
池前沉默着往前跨出一大步,悍然亮出手中重剑。
“一群孙子!”池后呸了一声,弯弓搭箭、气势汹汹地对准他们,“来啊,想打架是吧,谁怕谁啊?!”
江云月愣了一下,很快又退后两步,加入了他们。
“谢谢。”她回头,诚挚地道了声谢。
“不用谢。”沈独枝嗤笑一声,道:“老爸教训儿子,天经地义。”
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本就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焦灼。
也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叮——
一声清脆的敲击声蓦的从餐厅里响起。
“各位客人。”
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餐厅尽头的小门前,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
“我叫亚温,是这座城堡的管家,很荣幸能代表城堡和伯爵大人欢迎诸位的到来。早餐时间有限,请客人们赶快落座,并且在这里需要说明一下——”
“用餐时间不允许打架。”
管家灰色的眼睛依旧笑着,可语气却骤然变得强硬与冰冷。
“这是城堡的第一条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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