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肆」
“阿歇!”
“阿歇!”
一声声的呼唤,也没能让陆微澜更清醒些,她只觉得脑袋像要裂开了一般又疼又胀。
只是被李郴打横抱在怀里,将头贴在他的胸口后,心里会稍安了一些。
他低头声线有些沙哑,尽量用最温柔的语调安抚着她,“没事,我在。”又慢慢说道:“我们改日再来。”
陆微澜紧紧抓住他的袖子,示意李郴不用离开,他们千辛万苦的奔到这里,也是为了尽快找到答案。
“我原来生活在南边临湖的一个院子。”她忆起来。
李郴听了这话,便抱着她往南边走。
沈宅的修建并不算繁复,整个宅邸简单大气。只有南边一侧开了个人工湖,建成一处湖边小筑,环境十分清幽雅致,是府中景致最好的一处。
这就是陆微澜原主沈姿的住处,这也是让她最为动容的一点,沈家真是靠实力来宠女儿。
沈澎和沈夫人说过,女儿嫁到别人家为妇,就要处处守着规矩,还要操持家事,所以在身边的时候,是要多享福的。
陆微澜越是回忆这些细节,越是觉得难能可贵,不免有些共情。特别是回到原身沈姿的住处。
“我没事了,可以下来自己走。”
李郴这个人力马车听了陆微澜的话,见她脸色有些好转,便将人放了下来。
只不过,这是女儿家的闺房,李郴转头对樊绍宁这个甩不掉的尾巴说道:“你就别跟着进来了。”
李郴这一路也看了出来,樊绍宁不过是因为收到沈澎的信,受人所托,想要尽到表哥的义务,也算是个有责任和担当的人。
樊绍宁停在院门口,扭过头去,对于这位骁王的“嚣张跋扈”,似乎也习以为常了。
况且他能够看出来,这位对自己的表妹是真的上心。
只不过,如今做为表妹的娘家人,他得一直守护到她平平安安嫁了人。如今他对她再好,又算怎么回事。
如今姑母姑父和表兄的尸首已经入土,就在益州,他得想办法把这小子拽到他们的墓前去,让他起个誓,以后需得好好对表妹,不然他还会阴魂不散跟着的。况且他还得帮表妹置办嫁妆呢!
想到这里,樊绍宁抬头看去,见李郴已经扶着人进了院子,而表妹那个婢女倒是跟在后头眼巴巴的被抢了活儿。
沈府瞧着就已经被翻了很多遍了,东西扔得到处都是。被强行灌了这么多细节记忆,陆微澜对这里已经很是熟悉了。
她走到原来自己的睡觉的寝屋,从床脚处翻出来一个布偶。
这是沈姿的阿娘沈夫人亲手给她缝的,以前她每日入睡前都要抱着她,以前还经常会被阿兄笑话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姑娘一样。
小姑娘遭逢家中巨变那一刻心中会是怎样的惧怕呢?陆微澜闭闭眼,对李郴道:“殿下还记得吗,琴乐在死前,怀里也抱着一个这样的布偶,那里面可能会有她要寻找之人的线索。”
李郴颔首,“记得,她的遗物程典都收好了。”
“将军奉命即须行,塞外领强兵。闻道烽烟动,腰间宝剑匣中鸣。”这是沈夫人在家中出事前经常给她唱的童谣,现在回忆起来,每次她唱最后一句的时候,语调都更加婉转。
原来沈家,早有保全沈姿一个人的想法。毕竟是个女儿家,官府和仇家都不会赶尽杀绝,隐姓埋名保全后半生不是不可以。
看来那日在驿站中有人将她救出来,应也是沈家提前安排好的,只不过后来有人将她劫去了长安。
“沈家的证据却不在这里。”陆微澜思索着道,说完她便往沈澎的书房跑。
沈澎的书房做为重点搜查目标地,一定会被翻了很多遍,所以当李郴和陆微澜迈进屋子看到满地狼藉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书房内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拿走了,只有一些被翻开的空箱笼和散开的书籍,空锦匣。
沈澎一生无甚爱好,就是喜欢收集宝剑。如今这些宝剑也都被顺走了,只剩下几个空的剑匣。
“我们搜搜每一个剑匣,看看里头有没有暗格。”陆微澜说道。
然后就见李郴示意谭峰和凌恒开始搜起来。
“我觉得这些剑匣他们应该也不会放过。”这时凌恒道。
既然沈澎爱剑,这些就是再显眼不过的存放密函的地方。一个人若是不想别人知道自己藏了东西,藏匿地点是不会有这么明显的特征的。
“所有人都这么想,若是沈大人反其道而行呢?”这时谭峰又道。
两人讨论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腰间宝剑匣中鸣。”陆微澜又喃喃重复了一遍最后一句。
难道不是在剑匣中?
“这句歌谣的意思是形容上阵杀敌的将军切盼为国破敌,而沈大人恰恰是被人诬陷故意败阵,以此给敌军喘息之机,拖延战事,从而走私兵器并且谋取私利。”李郴在陆微澜耳边提醒着。
“不会!”听到李郴这样说,陆微澜反而定下心来。
原主沈姿是个心思单纯的大家闺秀,想法中不会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所以他们不会给她留这么难的谜题。
当初沈夫人与她说这些,不过就是留一线希望,如果有为沈家沉冤昭雪的机会,那定然是好的。
不过他们大概都期盼的是沈姿这个女儿能平平安安活下来就好。
陆微澜立即反身又往湖边小筑跑去。
李郴知她体质不好,在身后道:“慢点!”
等到众人又回到她原先的住处,看到她直接去了西边的那间厢房,那里是沈姿原先的库房,装着不少旧物。
当然这里也不会被放过,一些值钱的东西都被搜走了,只剩下她儿时的一些玩具。
陆微澜刚迈进门槛,就险些被什么东西绊倒,她低头一瞧,正是沈澎亲自打制的小木马,被踢了一脚摇摇晃晃的。
脚磕在上面,脚趾生疼,陆微澜转身对李郴说道:“我记得小的时候阿爷给我打了一支桃木剑,也是配了剑匣的,我们找找。”
“嗯。”李郴点头,“我们找就好了。”说完她将陆微澜抱着搬出了屋子,开始带着谭峰和凌恒寻找她所描述的那个剑匣。
樊绍宁听了也加入寻找的队伍,李郴并没有阻止。
几个人很快将库房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一个不起眼的已经被掀开的小小剑匣。
这剑匣是木质雕花的,年头有些久远,花纹上积了厚厚的灰尘,而且里头的小桃木剑也不知去向了。
不过能看出来这剑匣当初也是认真做的,里头还缝了衬布。
李郴拿起剑匣左右瞧瞧,果然找到了暗格。他将暗格拉开后,有一张信笺便露了出来。
陆微澜走过去接过信笺,展开来和李郴一同去看,发现里头是一张地图。两人对视一眼。李郴便将地图收在袖子里。
陆微澜握住他的手,指尖竟微微有些颤抖,只能竭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她道:“你要亲自去?”
李郴深深的看着她,却只轻轻的点头,“我答应过你,要亲手为沈家洗清冤屈。”
他们千里跋涉来到此处,所求的也无非是查清真相,陆微澜也不知自己最近是怎么了,明明已经离完成任务越来越近了。
“等我回来。”李郴低头,蜻蜓点水一般轻吻了下陆微澜的额头。
等他转过身,眉眼间的温柔已经消失不见。
这次李郴出行,带了亲随侍卫百人。
人数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好手,以一当十。
不过在客栈的那场火灾中,折了不少的人。
虽然这一路上他们一直都严加防范,但他们在明,敌人在暗。
不过李郴并未与陆微澜说这些,因为他那些亲随侍卫,只是受了伤,在人数上并未少几人,不过不能以一当十罢了。
他先让谭峰去集结那些亲卫,然后才带着凌恒准备离开沈宅。并托付了樊绍宁来照顾陆微澜。
“我想随你去。”李郴转身那一刻,陆微澜却扯住了他的袖子。
看到自己的手确实在拽着李郴的衣袖,陆微澜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做了什么。
陆微澜觉得自己一直都是个十分理性的人,做什么事都拎得清。
此刻她依旧是认为李郴这趟若是带着她,势必是会分心,说不定她还会成为他的负担。
可她依旧是做出了不理智的行为。在这一刻,她就是想跟着他,不想让他离开她的视线。
哪怕她知道这样做是不理智的,哪怕她都不知道自己会这样做。
可她的手就是牢牢扯着他的袖子,说出了自己不敢想象的话。
李郴的目光落在陆微澜的纤细的手指上,然后慢慢挪到她的脸上,他的目光又柔和下来,眼中有藏不住的光芒。
“舍不得?”开口的时候,一抹笑意从他嘴角蔓延开来。
很多年后,陆微澜都能回忆起他这抹灿烂的笑容来。
“我看了地图,离这里不远,三日后在你阿爷的墓前等我。”李郴托起陆微澜的手,将她的手指一根根从他的衣袖上轻轻掰开,握进自己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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