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瑟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从来没有和同桌关系搞得那么僵过。
而且她的位置靠墙,要进去的话,肯定得经过舒辞缘。
她抓紧了书包带,刚想要开口,意外地看见舒辞缘挪动了下位置,给她留出了个十公分的距离。
“!”
是特意让她进去的意思吗?沐瑟看了看舒辞缘,又看了看那条缝。
要不要进去,缝太小,这样进去,一定会碰到人,那也太尴尬了。
她犹犹豫豫,想着要不要进去,然而还没开口,舒辞缘便转过头,小眼神凉凉的斜看上来,给沐瑟看得一愣。
舒辞缘问:“你不进去?”
沐瑟立马回答,“要。”
她小心地估量了下距离,而后垫着脚,贴着后面的墙壁缝。
这个动作小心又小心,像是躲着火线的零线,就怕一丝一毫有相接,短短路程花了几十秒的时间。
终于!
没有触碰到,不知道是脚尖垫的高,还是自己贴墙贴得紧。
沐瑟将书包一放,松口气。
然而刚坐下,她便发现,自己似乎被什么视线给注视了,
“我以为我身上有什么脏东西。”舒辞缘说。
沐瑟看着舒辞缘,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她并不知道对方说这句话的含义。
“你连碰都不想碰。”
沐瑟反应过来,连忙摆手:“我只是……只是怕你有洁癖。”
舒辞缘微微勾唇:“有洁癖,那就不在这里了。”
沐瑟垂着头,明明不是自己犯错,但她总觉得有些抬不起头的错觉。
舒辞缘的气场太强,脾气捉摸不透,她也没在游戏上找到对方的性格相关,导致沐瑟在面对舒辞缘的时候,总有些气弱。
这种状态,也太糟糕了些。
沐瑟将书包放进抽屉,越想,越觉得不对,终于,她下定决心地转过头,“……那个,同学。”
这几个字,像是用尽了沐瑟的全身力气,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小小的,听起来,奇奇怪怪。
舒辞缘,并没有理她。仿佛,根本没听到自己在说话。
沐瑟扯动了下凳子,往舒辞缘那边挪动了下,她手扒拉着桌面保持着平衡:“舒同学。”
声音提高了些。
舒辞缘果然看了她一眼,眼里满含不解。
“刚刚,说你坏话的事,对不起。”沐瑟陈恳道歉。
舒辞缘打量着沐瑟,“所以,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大概。
“我明白了。”沐瑟说。
可是……
她替人尴尬。
顾雅静有喜欢和讨厌人的权力,作为一个旁观者,沐瑟会认为舒辞缘有帮助顾雅静,顾雅静这样,不太好。
但是,这也是顾雅静和舒辞缘两人之间的事,她不过是运气不太好,成为了二人之间的传话筒。
她道歉,根本就是没有逻辑的。
许久,沐瑟伸手,掩住了自己那傻不拉几的面容。
不行不行,自己这行为,好像太圣母了,她觉得更尴尬了。不要把顾雅静当做自己的纸片人,得把她当做个独立的人来对待。
她本就不想跟顾雅静扯上关系,还替她道歉?
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何况,舒辞缘听到有人说她的坏话,心情一定很不好吧。而且自己也是参与者——
没有好感,甚至好感为负,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
快说,谢谢顾雅静。
沐瑟一边乐观想,但为人际关系淡漠的她,只想要乖乖待在人群外围,而不想与谁发生任何联系。
她看了看舒辞缘,舒辞缘已经结束了这个话题。
沐瑟的耳朵尖有些发烫,她捏着耳朵尖,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样。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许久,沐瑟一早上都不怎么在状态,甚至连做早操的时候,都不敢动作幅度太大,就怕肢体会不听话地撞到舒辞缘。
沐瑟是在学校食堂吃饭的,12点10下课,他们12点5分就可以跑。
许多同学都会节约这点时间,下楼的时候飞快,几步并作一步,就怕被低年级的抢先。
但沐瑟不会。
她的脑内活动比较丰富,身体还没走开,脑子总会在她还没下楼的时候,就上演各种从楼上摔/滚下楼的画面。
她平时是一个人走的,破天荒的,这两天林卉荟出门的时候都会叫上她一起。
林卉荟坐在靠门那边的位置,一收到下课指令,她便闪身出去,而后叫了沐瑟的名字。
沐瑟刚开始还不太习惯,旁的人也总会跟着林卉荟的视线忘过来。但今天大家似乎也没再当回事,自己做自己的。
沐瑟应了声,低头看了看旁边不准备动的舒辞缘。
“麻烦让一下。”
这回,还没等到舒辞缘给她让出位置,沐瑟就已经挤了出去。
幸好,舒辞缘没有洁癖。
希望她刚刚的动作没有太大。
而被挤了下的舒辞缘皱着眉,眼里含霜,已然不悦的目光看向了那边离开的背影。
是不是因为自己对她太温和了,所以,她一点都不带尊重的。
沐瑟找了会儿饭盒,才跟着林卉荟买饭吃饭。林卉荟的话多,就没她不能聊的,沐瑟不多话,但也觉得新鲜。
在她眼里,林卉荟是个很好的纸片人呢。
作为一张纸片人,林卉荟对她的好感不高,并没有奇怪得令人不适应的发展,做朋友刚刚合适。
“沐瑟瑟,你以前跟皇甫月清认识啊?我看你和她关系好好。”
“不认识。”
“这样啊。”林卉荟说着,又问:“那个第五弦音,我总觉得有点毛病,像今天早上,我根本就没敢凶她,结果她还哭……而且这刚染上的头发掉色?我总觉得她是在骗我。”
沐瑟说:“也许人家本来就是那种发色?”
在游戏里,第五弦音其实还是很潮的,头发从来就是粉白蓝里选,能灰成这样,也可能真的是染黑掉了。
沐瑟不自觉地就开始为自家纸片人说话,但说完,她又后悔了。
“哈哈哈你开什么玩笑。”林卉荟笑得前俯后仰,连带旁边的同学也跟着笑。
沐瑟也不再开口。
说到第五弦音,沐瑟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发现自己。更不知道,皇甫月清是如何处理的。
好头疼啊,既然纸片人都出现了,那么她可以像小说里的那些主角一样,随便转学吗?
她只是想想,因为太难实现了。
沐瑟沉默地跟着去洗碗,再跟着林卉荟去超市逛了一圈。
她什么都没买,抽屉里还有皇甫月清送的小饼干,用模子做的小猫头的样子,一口咬下去酥酥脆脆,咸口的。
沐瑟并不想接,但这次对方是让同学给她送进来的。她总不能追出去退给对方。
回去的时候,时间还早,教室里根本没几个人。
沐瑟惊讶地发现,舒辞缘还在,趴在桌子上,半边脸枕着手臂,有透过窗帘的光照进来,让这画面变得越发静谧瑰丽。
她觉得,她像是在看一副现实的真人立绘。
这光影落下的位置刚刚好,又或者说是,舒辞缘随便一个动作,都令人觉得是视觉享受。
“舒……”
沐瑟刚开口,趴俯在桌面上的人便抬起了上半身。
“你叫我什么?”
舒辞缘单手掀开挡在眼前稍显凌乱的头发,露出睡眼惺忪的眉眼,细微的薄汗撒在她的额上,几分朦胧的破碎感。
沐瑟顿了顿,道:“舒同学。”
舒辞缘单手撑着脸,看着沐瑟,眼皮稍稍耷拉着,眨眼的速度都减缓了些。
沐瑟问:“你都不吃饭的吗?”
舒辞缘轻轻地啊了声,不置可否,她稍稍侧了侧身子,让沐瑟进去。
沐瑟没再多言,刚坐下,就听到了某种奇怪的声音。
好像是从身边的人发出来的,好像是肚子咕噜叫的声响。
为什么不吃饭?
纸片人当然不用吃饭,但舒辞缘现在可是真人啊。
沐瑟在抽屉里扒拉,又扒拉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那个装着小饼干的盒子。
她把东西往舒辞缘那边推了推,发现对方的角度根本没看到,然后直接戳了戳舒辞缘的手臂。
舒辞缘正趴着,没耐烦的叹口气,缓缓地看向沐瑟这边。
“那个,舒同学,你要不要吃点?”沐瑟说:“你现在应该饿了吧。”
“不吃。”
“我都听到你肚子发出——”
“你没听到。”
沐瑟给哽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才想起,自己又在乱发好心。就算舒辞缘今天在这里饿死了,也不关她的事。
沐瑟缓缓地吸口气,而后闭了闭眼,等心情平复。
其实,在《你的女孩》里,还有一部分玩家,是把人物角色当崽的。
沐瑟虽不至于当妈,但对角色的喜爱程度,也是很高的。
舒辞缘,于她,不过是没有半分羁绊的纸片人而已。
缓缓的,舒辞缘稍稍直起脸来,“我没有名字的吗?”
“你也这样称呼我……”沐瑟舔舔唇,她会这样叫,不就是为了提醒舒辞缘,叫她同学就好了。
舒辞缘说:“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沐瑟惊讶问。
舒辞缘说:“你名字那么难记。”
自己的名字难记吗?沐瑟并不觉得,她觉得,比起自己,舒辞缘的名字更无逻辑。
而且还超级难写,笔画比她多了19划!
但,这并不是舒辞缘记不住自己名字的理由,记不住,应该只是因为这个程度的关系,记不住而已。
沐瑟目前很满足,对于被怎么称呼,并没有太执着,这样挺好。
沐瑟想着,就看见一只手搭了过来,手心透着些微的粉。顺着手再看回去,却发现舒辞缘侧脸埋在臂弯里,另只眼看着她。
沐瑟看了看她的手,又看了看舒辞缘,“做什么?”
舒辞缘:“你不是想给我吃吗?”
那也并不是特别想。
沐瑟只是普通的关心而已。
舒辞缘的手没收回去,沐瑟把收回的盒子拿出来。
舒辞缘直起身,看了两眼,问:“皇甫月清做的。”
沐瑟嗯了声。
现在换做舒辞缘疑惑了。
皇甫月清,对沐瑟可真不一般呢?
可没听说过皇甫家有什么遗失在外的血脉啊。舒辞缘垂眸看着小饼干,外表很普通,但这是皇甫月清做的。她听说过,皇甫家的丫头,什么都会,做的甜品更是一绝。
她就不客气了。
她看着沐瑟,心想,自己可是给皇甫家面子,可不是给这……
沐——瑟。
对,沐瑟,也不知道她家长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起那么难记的名字。
以往她在娱乐圈的时候,都是有人给她提醒,她见到的人是谁,即将见到的人是谁,也没一定要自己记住他们的名字。
毕竟,自己能记住他们,那都是他们的荣幸。
可是,同桌的名字真的很难记。
她一手捻着饼干,觉得味道刚好,不会太甜,也不会太淡,入口便是糯糯粉粉的。
“谢谢款待。”舒辞缘说。
沐瑟没回答,反正,她也并不想要舒辞缘的好感。
舒辞缘摁着肚子的手松了些,一手拿饼干,另只手,在a4草稿纸上勾勾画画。
沐瑟。
三水木,二王必。
沐瑟。
一遍又一遍。
沐瑟。
舒辞缘看着自己的作品。
好,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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