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垂的夜幕之中阴云密布。
暴雨下的庄园没有亮起任何一盏灯,在黑夜之中宛若模糊的一片阴影,那里是黑暗的根源。污浊的雨水混合着泥土与尘埃向庄园不断涌去,污水汇聚、黑暗聚拢,浑浊与混沌开始占据主场……
莱文倏然睁开双眼,暖白的日光打在天花板上。
做梦啊……
看来他的潜意识已经把洛弗庄园认定为罪魁祸首的秘密基地之一了。
这并不令他意外,因为昨夜的景象处处透露着疑点。
旧庄园没有虫族戍守、任凭有失贵族体面的雌性随意进出就罢了,夜间甚至连一丝灯火都没有。怕是庄园早已被挪作他用。在贵族宅邸的掩护下,秘密事宜被发现的概率也大大下降。
出于谨慎考虑,他在那位刀疤眼雌性进入庄园大门之后就默默离开了。
纵使如此,获得的信息也不少了。
他在回来后吩咐瑞吉重新查探洛弗旧庄园的管理人员信息,想必结果一出来会对调查大有进益。
昨天饱受迫害的嘴唇疯狂叫嚣着水分,莱文舔了舔唇,不出所料地尝到了一丝血腥味。伴有起床气的呻|吟从喉咙口溢出,咽喉的肿痛接踵而来。
发炎了,声音也哑得不像话,果然不该淋雨的,这破体质真是病气难消……
指挥着僵硬的手脚支撑起身体,莱文昏沉的脑子判断,一场热水澡也许可以拯救自己欠佳的状态。
在这之前,莱文联系了那位刚到达兹林就被他无情撇下的助理。
“小天吗?麻烦你买点感冒药过来吧。”
沉浸于舞台搭建监工工作的小天一惊,愣是差点没把这个砂纸摩擦墙壁似的沙哑声音认出来。他惊恐地确认了一下通讯提示,确实是自家那位天籁之音大明星,然后“哇”地一声叫了出来。
“莱文老师,您怎么病成这样!您可是过两天就要开演唱会的舞台主角啊!”
一想到这个大师设计,耗费了无数心血搭建的大型星际舞台还未到使用阶段就因为莱文老师的身体状况被紧急叫停,小天顿时头皮发麻。
要是开不成,莱文老师这是要陪多少钱啊……
不对,还是老师的身体比较重要,还有两天,还来得及好起来!
“莱文老师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莱文被小天的一惊一乍吵得脑仁疼,最后不耐烦地嘱咐道:“别告诉宁宁,不然他得疯。”
宁宁是莱文的亚雌经纪人。
“知道了。”
小天也明白事情一旦被宁宁知晓性质就要上升到宇宙爆炸级别了,能避免就避免。
挂断了通讯,莱文看了眼时间,才上午9点。
随手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喝,边喝水边用昏昏沉沉的脑子想着,洗完澡小天就差不多到了吧。
这个念头刚出来便被打断,通讯器收到一条新消息。
【空吗?】
克里默的信息。
竟然上午就来找他了,莫非昨天忙了一晚上?
莱文抬手回复。
【刚起。】
消息刚发出去两秒,通讯器就收到来自对面的会话请求。
莱文眼疾手快地点击拒绝。
他现在的声音可不能被发现了。
面对克里默发来好似质问般的问号,他心虚地回了个【手滑。】
然后就是宛若空气凝滞般的两分钟。
克里默没有回复,莱文猜测军雌是在等待他主动回拨过去,但他怎么敢!
以军雌的性格若是得知了他生病,必然会在这两天加大对他的密切关注,如果这样,他就没时间出门调查了。
最终沉默由克里默打破——
【这样的主动,你不喜欢了?】
一句话击破心房,打脸了!
本就因病泛着红晕的脸颊又热了几分,血液非常规得向大脑上涌,莱文收拾起自己软下的心肠,无奈在第二个会话请求来临时,点击了接受。
“等下要忙工作?”
“没。”
他已经尽量少说话了,但明显的声音差异还是引起了军雌的关注。
“你怎么了?”
骤变的语气与上一句的温和截然不同,克里默似乎急了。
是谎称自己吃辣吃多了,还是假意表示昨天练了一宿的歌?
莱文暗叹昏沉的脑子不给力,方才没有想到以工作的借口应付过去。
还未开口,克里默的话几乎接着上一句就来了,“我来找你。”
不待回话,通讯就断了,他这才懊恼起自己在先前的通讯中透露了住地。
身体还是不舒服,认命般地前往浴室洗澡,让热水打在皮肤上麻木了体感,是不是还病着就不那么明显了。
这是常用的驱散痛苦的方式,他常常会在以往精神痛苦不堪的日子里独自待在花洒下,任热水浇灌头颅以此麻痹痛觉。现在想来,那样的日子竟已经过去很久了。
等到沐浴接近尾声时,浴室外面的房间开始嘈杂起来。
知道自己房间密码的是小天,莱文放宽了心,没有管。
但小天一声响亮的尖叫,促使他不得不快速收了个尾,披上浴袍打开反锁的浴室门。
“怎么?”
声音依旧沙哑,但兴许是经受过浴室水蒸气的滋养好上了不少。
套房的正门口小天瑟缩着,受到了惊吓,始作俑者是那位凶狠地撑着门不让关闭的黑脸军雌。
“莱文。”
“呜呜,莱文老师!”
莱文心下了然,大概是误会。
他用手指到小天,“这是我的助理,小天。”
又把手指移向克里默,“这是我关系特殊的朋友,克里默。”男朋友。
然后双手抱胸,忍耐着湿发上的水滴逐渐打湿浴袍的不适感,“还有什么问题吗?”
小天目瞪口呆,倒吸了一口凉气,口不择言道:“原来莱文老师还有朋友……”
莱文被这个活宝气得直翻白眼。
“哦,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天慌慌张张地摆手,然后注意到了门口收敛了动作却仍然板着张脸的克里默,干笑道,“您请进、请进。”
克里默径直越过小□□着莱文走去,伸手拢起逐渐打湿背部的湿法,沉声道:“怎么不弄干再出来?”
你们也没给他机会啊。
“马上。”
莱文重新走进浴室,身后的克里默在客厅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也跟了进来,抢先拿起专用的干发器。
“我来吧。”
干发器,通过快速吸收发丝表面的水分达成速干效果,自己使用也非常方便快捷,军雌非要把他当成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一样阻止他亲力亲为。
但很快,莱文就改变了想法。
温热的指尖穿过发丝,在头皮上绽开一阵阵感官涟漪。炙热的情感仿佛也紧随着指节轻按穿透骨骼进入大脑和更深层的精神世界。
体温与体温碰撞、情感与思维交汇。
不能回过身欣赏军雌的表情,莱文有些懊恼。接着,他灵机一动,擅自抬手抹开镜子上的大片水雾——镜面中的克里默眼里饱含着热切,确是他想见的模样。
“你有点发烧了。”
“嗯。”
“你的身体太脆弱了……”
军雌无声的叹息被他敏|感的耳垂捕获,带起一片红。
莱文心底不服,谁在临近秋日的冷雨中连淋两个小时都不会比他更好些,甚至那位刀疤眼雌虫。他这不是还比那位多了个回程的淋雨时间嘛。
长长的腹诽克里默注定听不到了。
军雌的工作进行得非常细致,近乎把每根发丝都从头到尾用指骨缭绕过一遍,把水分一点点全部带走。
撩发的动作牵连到发根毛囊,密集的感官刺激让莱文产生了错觉,或许毛囊也沟通着大脑的愉悦信号,只要恰到好处的抚慰就能获得成倍的心灵满足感。
这动作细致得堪比顺毛。
“你把我当成皮毛族了吗?我可不会丢脸得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那是小猫小狗才具备的特权。
“少说话,保护声带。”
莱文无辜地挑眉,用夸张的嘴型无声地说出“谢谢你的服务。”
干发这种服务通常是由雌伴为雄子提供的,象征着亲密关系。
克里默的心意,他已经收到了。
经过军雌之手的银白长发泛起了光泽,顺滑如丝绸,克里默顺势从怀里拿出熟悉的紫色发带要把发丝束成一束。
克里默真的特别偏爱他的束发形象啊。
那是他在军校最常见的形象,陪伴了他们最漫长的相处时光,可惜,在离开军校后他就不再多花时间在打理头发上了。
而且,那条发带。克里默果然在那夜又偷偷收回去了。
嘴角噙着笑意,莱文用指尖在依旧残留着水雾覆盖的镜面上写道——
“那条发带最初是我送你的。”
这行字被圈在了一颗简陋的爱心之间。
克里默束发的手一顿,黑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你还记得……”
爱心的一旁又出现了一颗星星,内部被爱语填满——
“关于你的,我都记得。”
束发的手陡然松开,军雌的脸越过他的肩膀,垂下眼在他的侧脸处印下了一个仓皇又虔诚的吻。
被松开的发丝肆意倾泻在紧贴着他的军雌的脖颈、肩头。
发带飘落在地上。
啊,头发,又得重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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