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也不叫起,就让她跪着,轻轻扯了扯嘴角:“两位主子?你竟不认识本宫吗?”
宁欢低眉回到:“奴才初入宫闱,主子恕罪。”
秀贵人娇笑一声:“呵,你还是这么没眼力见儿,这是怡嫔娘娘。”
宁欢复道:“奴才给怡嫔娘娘、秀贵人请安,两位主子万福金安。”
怡嫔这才满意些,她忽而回头看秀贵人:“秀贵人认识她?”
“当然……”,秀贵人刚要应声,想起什么似的,眼眸一转。
她笑道:“当然认识,她入宫之初可就是仗着这幅好容颜嚣张跋扈地顶撞我,真是……”
“不知好歹。”秀贵人憋出四个字。
她也不介意,看着蹲身的宁欢,心里好不畅快。
她不怀好意道:“你好大的胆子,不好好在……”
秀贵人顿了顿,没有提长春宫,又道:“不好好当差竟跑来这御花园中摘花,真是胆大包天,你是视宫规为无物吗?”
怡嫔听了会儿,在心中略略思索,便猜到了宁欢的身份。
哦,这就是今年入宫那批秀女中容色最好的那个,她当时向皇后讨要皇后还拒绝了。
宁欢心下平静,只道:“奴才不敢,奴才是……”
怡嫔却打断了她,面色微冷:“好你个奴才,果然不懂规矩,入宫之初就敢顶撞秀贵人,如今还想和本宫抢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既然秀贵人如此聪慧地不提长春宫,她便也当不知道,到时皇后问起来也不能将她怎么样,毕竟她并不知晓这宫女是哪个宫的。
想到这儿,怡嫔眼眸微转,她踉跄了一下,身后的秀贵人极有眼色地扶住她:“娘娘您没事吧?”
先关心了怡嫔一番,秀贵人才冷笑道:“怎么,怡嫔娘娘说你你还不服?竟还敢推搡娘娘,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宁欢都要被气笑了,但还是口称:“奴才不敢。”
怡嫔重新站好,下颌微扬:“给脸不要脸,本宫也绝不能姑息你这般无视宫规以下犯上之人,便罚你在此跪上两个时辰。”
说罢,她冷哼一声,一甩袖,带着一众人走了。
宁欢顺从地跪下。
秀贵人落后几步,她抱着手看着宁欢笑道:“本小主说了,你最好祈祷你落选,没想到你竟真选上了。”
宁欢微微一笑:“多谢秀贵人关心。”
秀贵人一噎,又讥笑地看着她:“你看你,生得再貌美又如何,不还是要跪着给本小主行礼问安。”
“没有位分保护的美貌在宫中可危险着呢……”,她看着宁欢笑得温柔。
宁欢还是面露微笑,抬头看着她:“多谢秀贵人提醒,您真是个好人。”
秀贵人又是一噎:“牙尖嘴利,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甩下一句不怀好意的话,她也转身离开。
宁欢跪着,低眉掸了掸裙摆上沾上的碎叶。
怡嫔和秀贵人可真够恶毒的,这片地儿正好是鹅卵石铺就,她若真在这儿跪上两个时辰,这双膝盖也别要了。
待人都消失在御花园中,圆盛果然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来。
他看了看四周,跟着跪在宁欢身边,又压低声音焦急道:“小主子,您快起来。”
宁欢睨了他一眼:“你果然一直跟着我。”
圆盛语塞:“奴才……”
他忙解释道:“是皇上不放心您,让奴才暗中跟着保护您。”
他还四指指天:“奴才发誓,奴才离您远远儿的,根本听不见您都说了些什么。”
宁欢看着他,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圆盛松了一口气,又接着劝道:“您快起来吧,怡嫔她们已经走了。”
宁欢悠悠道:“起什么起,没听怡嫔娘娘让我在这儿跪上两个时辰吗,你是哪儿来的胆儿篡改娘娘的意思。”
圆盛心中暗暗叫苦:“奴才求您了,您就起来吧。”
若是皇上知道他没能护好小主子,他指不定就要被逐去守皇陵了。
宁欢面露微笑:“奴才也不敢。”
圆盛苦着脸:“嗻,奴才这就去请皇上。”
宁欢霎时变了脸色:“不许去!”
圆盛呆住了。
她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剧烈,轻咳一声:“这么点事儿你也好意思去烦皇上?”
圆盛看着她讨好笑道:“您的事儿哪儿是小事,那必然是咱们养心殿的大事。”
宁欢竟有些不好意思,她微微别过头去:“不管,皇上此时必定在处理政务,你好意思拿着后宫这点事儿去劳烦他?”
能在皇帝近前伺候的都不是蠢人,圆盛立马心领神会。
他猛地站起来:“奴才这就去长春宫。”
这回宁欢没有拦他,看着他一溜烟跑了。
宁欢低眉理了理身前的裙摆。
敢罚她在这儿跪两个时辰,她若什么都做不了也别继续在养心殿待着了,早早滚出去吧。
圆盛果然没让她久等,没多久便带着照春急急忙忙地赶来。
照春连忙扶起宁欢:“姑……宁欢,你先起来吧。”
宁欢迟疑地看着她:“怡嫔……”
照春安抚道:“你放心,皇后娘娘刚刚申斥了怡嫔和秀贵人,斥其二人僭越宫规,张扬行事越俎代庖随意惩罚中宫官女子,娘娘已罚她二人禁足一月,并亲自抄写宫规十遍。”
宁欢一颗心落下来,唇畔不自觉带上笑。
傅馨姐姐待她果真这样好。
怡嫔和秀贵人怕也没想到皇后娘娘会为了区区一个官女子而这样罚她们。
“嘶——”,宁欢在照春和圆盛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
这具身子果真娇气,才在这儿跪了约莫一两刻钟就这样了,这膝盖回去估计是没法儿看了。
照春又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她递给圆盛:“圆盛你拿着,这是皇后娘娘给宁欢外敷用的药。”
宁欢抿唇笑道:“还请照春姑姑替我谢过皇后娘娘。”
照春笑道:“你这是什么话,不必和我这般客气,皇后娘娘自然也知晓你的心意。”
宁欢微微弯唇,点点头。
*
照春和圆盛直接绕路将她送回了养心殿。
宁欢想着上次被绣花针刺了几个针眼都能让他那般紧张,这次即便去了长春宫那人估计也会去带她回养心殿,到时人多眼杂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干脆直接回养心殿得了。
一路走到养心殿,便见皇帝带着圆宝站在门口。
扶着宁欢的两人连忙低身行礼。
皇帝也不管他们,直接大步上前一把将宁欢抱起。
宁欢轻轻攥住他的衣襟:“您快放我下来。”
皇帝没说话,抱着她径直走去东稍间。
将她放到榻上后,他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微微放下心来。
宁欢轻轻攥着裙摆,没有说话。
“我……”皇帝看着她,一时竟有些无措。
宁欢微微偏头,并不看他。
皇帝心里又急又气,微恼道:“李玉!”
刚想说传太医,他却想起她伤在膝上,太医来瞧似乎也不大妥当。
他又挥挥手让李玉下去,屋内只剩他们二人。
他坐在一旁,柔声地哄道:“我先看看伤成什么样儿了好不好?”
宁欢看他一眼:“不必了,皇后娘娘赠了药,让玉棠帮我上药便好。”
皇帝闻言,顿了顿,还是温言哄着:“我颇懂些医理,让我瞧瞧,也好知道有没有伤及根本。”
宁欢又气又好笑,就跪了这么一会儿,上哪儿伤及根本去。
但她也知道他是担心她,她略略思索,到底同意了。
在她的潜意识里,挽个裤腿儿露出膝盖还真不是什么大事。
宁欢不让他碰,自己小心翼翼地挽起裤脚。
“嘶——”,本来觉得还能忍,但亲眼看见那一片青紫又觉得疼了。
她在家中时,杨氏对她看似严厉其实还是纵容的多,等入了宫更不用说了,有皇帝护着,她更是没怎么屈过膝,如今猛地来这么一下,她这膝盖是真不能看了。
皇帝更是心疼得不行,她的肌肤本就生得细白,更是娇嫩得不行,如今大片的青紫红肿蔓延在那白皙的膝盖上,看起来严重极了,更是说不出的刺眼。
他轻轻抚上去,宁欢微微瑟缩:“你轻点儿。”
皇帝低低应了声,放缓动作确定她有没有伤及骨头筋脉。
待确定她只是伤在表面这才松了口气。
他又打开一个掐丝珐琅牡丹纹盒,沾了药膏抹在她膝盖上,一面温柔地哄道:“乖,上了药就没事了”
宁欢疼得一个瑟缩:“疼……你轻点儿。”
说着,泪珠不自觉便从眸中滑落。
她不知道这是因为生理疼痛还是……因为他,这么点儿伤也要这般温柔耐心地哄着她,越想着,她的眼泪竟越落越急。
皇帝一见她掉眼泪,立刻就慌了,一颗心霎时酸疼得不行:“宁儿……”
他想为她擦眼泪,却意识到手上满是药霜。
宁欢自己捏了绣帕擦掉眼泪,只觉自己又丢人了。
怎么在他面前就这么脆弱柔软呢。
皇帝忙擦了手,他坐过去搂住她,柔声哄道:“宁儿乖,我再轻些,必须得上药,抹了药才能好,抹了药就不疼了,宁儿乖乖的,一会儿就好了。”
宁欢不自在地吸了吸鼻子:“我知道,我这是被疼的,你接着上药便是。”
皇帝松了一口气,又接着替她上药,他轻轻地吹着她的膝盖,心疼道:“我轻轻的,你别哭了。”
他的心都要被她哭碎了。
宁欢低眉看着他,没再掉眼泪。
皇帝替她抹好了药,看着那青青紫紫的膝盖,到底心疼。
他低声道:“是我不好……”
宁欢偏过头去:“与您何干,是我不好才对,是我胆大包天敢和怡嫔娘娘抢花儿,冒犯了娘娘是我不对。”,说着,她悄然眨眨眼,让泪珠要坠不坠地盈在眸中。
皇帝见此果然心疼,连忙柔声哄她:“宁儿不哭,不哭,分明是她们不好,是她们太过跋扈,也是我不好,没能约束好她们。”
他低头轻轻帮她放下裤腿,垂下的眸中划过冷意。
宁欢依旧偏着头,并不搭理他。
皇帝再看她时却是温柔耐心的,他沉吟片刻,故意笑道:“无事,宁儿若气不过我即刻下旨也封宁儿为嫔,来日再晋为妃和纯妃她们一般同赐协理六宫之权,待怡嫔她们禁足令解了,你也找个由头罚跪她们。”
宁欢听他云淡风轻的说出这样的话,果然愕然。
她也忘记装模作样了,恼羞成怒地拍掉他的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皇帝笑着哄她:“这不是怕你气坏自己的身子么。”,说罢,他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他看着有模有样的,宁欢怕他真犯浑:“别说了别说了,我不同意!”
皇帝看着她,声音低下去:“这样不好吗?”
他看起来还挺遗憾。
宁欢不自在地顺了顺裙摆,不搭理他。
这个话题太敏感,她还是当没听懂的好。
皇帝也不在意这一时半会儿的,他擦了擦手,又轻轻牵住她的手,柔声哄道:“那你别生气了,她们是什么人,和她们置气不值当。”
宁欢似是轻笑一声,斜睨着眼看他,似乎在问他“她们是什么人你不知道?”。
皇帝果然有一瞬的心虚,他又连忙向她表达自己的心意:“放心,待皇后的一月禁足令过去,我自会再给我的宁儿一个交代。”
宁欢啐他:“谁是你的宁儿。”
皇帝还是轻声哄着她:“乖,不生气了,宁儿乖。”
宁欢推搡他:“您快去批折子吧,我要玉棠陪我说话。”
皇帝只是直直地看着她,眸中的温柔和热烈直看得宁欢没了脾气。
她无奈地看着他:“我不生气,您别耽搁正事儿了。”
皇帝笑了,他轻轻捏了捏宁欢的手:“你也是我的正事儿。”
宁欢竟被这句话说得不好意思,她微微偏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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