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昀州在此起誓,来日必将手刃仇人,替父兄报仇
沈蜜披上衣裳走到傅昀州身后, 瞧见他正在一张张红笺上工整写着楷书,揉着惺忪的睡眼,下意识地问道:“夫君,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她第二次主动唤他夫君, 傅昀州的背脊凝了一瞬, 他扭头, 看到沈蜜正睡眼朦胧地站在他身后,长发披肩, 肌肤无暇,一脸的娇憨。
傅昀州搁下笔, 去牵她的手, 淡淡笑道:“为夫再写请帖呢。”
沈蜜反应过来了,眼中突然变得明亮起来,拖长调子道:“哦——你是想设宴请钱通和贺史他们过来, 对吗?”
傅昀州道:“不止他们两个,他若是明白我的心思,应当还会喊上更多的人来。”
“我明白了。”
沈蜜的嗓音带着早起的慵懒, 沙沙的,格外挠人心痒。
傅昀州喉结微动, 感受到身上传来的那股燥意,不由地捏了捏她的指尖。
“时辰不早了,快去洗漱吧,一会我让小二把早膳送上来。”
沈蜜感受到傅昀州在她指尖的触碰, 缓缓抽回手, 去拢肩上的墨发, 轻轻点了点头。
“好。”
两人用完早膳后, 傅昀州跟柜台结了这几日的房钱, 而后让小二去帮他们叫马车。
既然宅子已经购置好,自然就要搬新屋了。
新宅里,那牙人早早便将小厮仆役都请好了,只等他们入住的时候,就能有人伺候。
故而两人的马车刚到门口,就有家丁仆从迎了上来,自介身份,替他们搬放行李。
其中一个年长些的管事,甚至还将烟花爆竹都置备好了,在他们进门的时候,躬身上来征询意见。“家主,夫人,都说新进屋要放炮庆祝,小的已命人备下了,您看……”
傅昀州想了想,此刻弄出大动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故而同意了,说道:“放吧。”
那管事笑兮兮地跑下去了,很快,便有小厮拿着鞭炮炮仗来到大门前放起来。
乒乒乓乓地鞭炮声响彻街巷,不少街坊邻居走到路上来张望,瞧见傅昀州和沈蜜立在门口,远远地拱手喊话,表达对他们的乔迁之喜。
嘈杂喧闹汇成一片。
沈蜜被那响炮的声音弄得眯上了眼睛,时不时拿手捂着耳朵,傅昀州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伸手将她揽在身前,用双手覆盖住了她的耳朵。
傅昀州的胸膛很厚实,沈蜜整个背脊地在他身上,可以感受到那身体温度的传递。
不知为什么,众目睽睽之下,她竟然觉得耳根发烫起来,很是羞赧。
鞭炮很快放完了,不少街坊邻居走近前来寒暄闲聊,沈蜜红着脸,快速地从傅昀州的身前钻出去,立在他身旁。
“郎君和夫人是来德州做生意的吧?”
“是啊是啊。”
“郎君和夫人如此恩爱,真是羡煞旁人啊。”
“哪里哪里。”
“是啊是啊,以后都是街坊邻居的,凡事都是可以帮衬帮衬的。”
“多谢多谢。”
如此闲话了一阵后,傅昀州和沈蜜才回到了宅子里。
宅子是三进三出的,影壁,锦鲤池,竹林,甬道,应有尽有,古意盎然。
两人在正院的主屋住下,一众下人和管事住在后罩房。
用完午膳后,傅昀州让那管事将请帖发出去,设宴的日子地点定在三日后的水云楼。
那管事是个机灵的,当即欣然应下。“家主放心,小的一定亲手交到钱老板手中。”
如此折腾了一上午,搬家的事情算是结束了。
用完午膳,傅昀州和沈蜜也没闲着,打算再次以收丝的名义,去存上找当日那寡妇说的幸存者,查出实情。
可谁知道,两人来到那寡妇所说的,村头住着的老刘头家里。
却发现那屋子年久失修,早已破烂不堪,且听周边邻居说,那老刘头早些年发了疯,躲进山里去了,几年都没下来过了,只有上山砍柴的樵夫,偶然能见到他。
于是,两人只好找了村里的樵夫,出了银两让他们做向导,带他们上山去找人。
辛苦找了半日,终于在山上的一处简陋搭竹屋里,找到了老刘头。
可那老刘头疯疯癫癫,蓬头垢面,说话颠三倒四,根本问不出东西。
沈蜜悻悻地拉着傅昀州的袖子,劝他:“夫君,咱们回去吧,再这么问下去,也是无济于事。”
“不急。”傅昀州淡淡说了声,目光在竹屋内仔仔细细逡巡了一圈,将一应物件都看清楚后。
径直朝蹲在地上,胡言乱语的老刘头走去。
他伸手将那人拎了起来,审讯一般地牢牢盯着他道:“若真是想活命,就别再装下去了。”
那老刘头被他的目光震慑,明显怔了一下,而后又垂下了脑袋,嘀嘀咕咕地说起谁也听不懂的胡话来:“*&*%……”
只不过,那一下的愣怔,被傅昀州敏锐地捕捉到了。
傅昀州压低嗓子对他说话,用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老刘头,你比他们几个都聪明,所以才能活到现在,只不过,你就真的想一辈子缩在这山上,永不见天日?”
“你根本就没有疯,一个疯子,如何会知道要在家中储存这么多干净的山泉水?”
那疯子倏然抬起了眸,表情有些破裂。
傅昀州继续晓之以情,语气肃然庄重:“吾乃朝廷命官,微服私访来此,就是为了来查此地的侵地之案,只要你好好配合,陈述实情,本官定能保你性命,让恶人得到惩治。”
老刘头的目光因着傅昀州的话明明灭灭,足以看出他内心的纠葛。
挣扎了良久后,他一咬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豁出了命一般,表情视死如归:“求大人为小民做主,小民不想再过这不人不鬼的日子了。”
傅昀州颔首,安排道:“好,今日你就随本官下山,在本官的宅院中住下,静待时机。”
*
是夜,丫鬟来伺候完沈蜜梳洗,便退了出去,守在外间。
沈蜜用银勾挑下帷帐,正准备上榻休息,傅昀州忙完了事情,推门进来了。
沈蜜搁下了手中的银勾,走上前来问他,“怎么样,问出什么结果了?”
傅昀州见她如此急切,将她扶坐到椅子上,微微扬唇,轻松地说道:“事情很顺利,果然如我们所想,一切都是里正和他儿子所为。”
沈蜜神情认真,继续听他说下去。
傅昀州:“那日里正的儿子故意借着酒局,将知道乡绅侵地内情的几人杀人灭口。”
沈蜜:“所以老刘头装疯是为了逃过那些人的毒手?”
傅昀州:“正是,他是几个人里面年纪最大的,阅历也多些,察觉到不对劲后,就开始装疯,这才让里正他们放松警惕,不在对他下手,从而逃过一劫。”
沈蜜听了傅昀州的话,轻轻拍了拍胸口道:“那可真是太惊险了。”
傅昀州道:“蜜儿不必担心,咱们的事情就快成了。”
沈蜜一双眸子亮闪闪的,神情认真极了,“那便是最好不过,事情越早结束,就能让恶人早日得到惩罚。”
听她如此如说着,傅昀州只觉心中最柔软的地方都被触动了,他深吸一口气,俯身撑在她椅子的把手上,目光灼灼地瞧着她:“蜜儿可知,我有多喜欢你的心地纯良?”
“嗯?”
沈蜜不明所以,见傅昀州欺身靠近,眸子微微张大,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身子。
傅昀州忍了忍心头的燥动,最终站起身来,对她道:“蜜儿今日辛苦了,早些安置吧,我去洗漱完了就来。”
“好。”沈蜜乖觉地点点头,像小猫崽一般地哼唧了一声。
入夜,两人同榻而眠。
沈蜜又一次做梦了。
不出意外的,依旧是关于傅昀州的。
一次又一次的梦境,沈蜜现在已经在内心觉得,那就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
只不过,这一回的梦,与前几次不太一样的是,发生的时间不是在两人成婚后,而是在傅昀州小时候,更确切的说,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时。
尸横遍野的古战场,火光冲天,硝烟弥漫,血流成川。
无数的尸骨中,一个银甲破碎,衣着褴褛,满身浴血负伤的年轻男子,拖着残败的身躯,咬着牙,一步步行走在这人间修罗炼狱中。
他身上还背着个负伤虚弱的少年。
那个少年面带稚气,五官却格外出众,是是年少时的傅昀州。
他双腿负伤,难以行走,只好趴在年轻男子身上艰难吐字,话语断断续续,“哥……把我放下来吧,别管我了,你自己走……”
“不放。”
那年轻男子咬紧牙关,额头淌血,却是将背上的少年再次托高了些。
残阳如血,鹧鸪哀鸣。
整个山谷内,只有幸存的二人,在踽踽独行。
那年轻男子拖着残破的身躯,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却是一步一步,踏着血泪,生生将弟弟背出了白骨皑皑的战场。
翻过重重山路,最终来到河道边的时候。
年轻男子终于支撑不住,跌倒在地上,他浑身的伤口都在流血,浸染了破碎衣袍的每一寸,面上半点血色都无,一片死灰。
他偏过头,瞧见河道中的浮木,气若游丝地笑了,他执住趴在他边弟弟的手,用最后的力气叮嘱道:“弟弟,抱……抱紧浮木,顺着水流……漂出去……”
少年傅昀州早已是泣不成声,他握紧了大哥大手,怎么也不愿撒开。
“哥,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可他身边的男子却缓缓闭上了眼睛,一点点失去了呼吸。
再也没有回音了。
“哥……哥……”
少年痛苦地哀嚎着,像是失去了至亲的幼兽,他感受着身边之人的躯体,一寸寸的凉下去,却没有半分挽回的办法。
他最终还是选择活下去了。
他抱着浮木漂出那片尸山血海后,被人救起,回到了永州都督府。
挂满白幡的灵堂内,他跪在父亲和哥哥的牌位前。
稽首大拜下去,许下誓言。
“君王无道,奸佞横行,三万忠魂尽丧衡岭,傅昀州在此起誓,来日必将手刃仇人,替父兄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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