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郁础那天说了一句不算表白的表白,如果这话换成虞怀宴来说只能算是调情。
但在那样的情景下,郁础说出这句话就是变相袒露对林退的感情,虽然当事人并没有察觉。
一连几天郁础都在他旁边刷视频,林退知道那是什么视频,对方看这种视频甚至是冲着他,打算在他身上实践。
这种感觉十分微妙,林退难以用言语来形容这种被明目张胆的窥探。
在发生那次谈话的三天后,郁础摘了耳机,放下手中的平板对林退说,“我已经看完了所有相关科普视频。”
林退的心一下子提到喉口,半晌干巴巴地挤出一个字,“……哦。”
林退回避着对方的视线,目不斜视盯着电脑屏,手指敲击着键盘胡乱打出一行字。
郁础问,“等你忙完了,可以给我一些时间试一试吗?”顿了顿他又说,“我不会弄疼你。”
林退敲着键盘的手触电般蜷了一下,他的唇瓣蠕动了两下,最终停下了所有动作,缓慢地转动着脖颈朝郁础看去。
这几天他不是没思考过他们错乱的关系,但始终没有捋出头绪。
林退喉咙干涩,他用力抿了一下唇,然后绞尽脑汁地想跟郁础解释清楚。
“这是一件比接吻还要亲密的事”林退的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在斟酌用词,“这就像是一种契约的达成,只有愿意达成这种亲密、忠诚关系的伴侣才可以做这种事,你懂吗?”
“嗯。”郁础说,“我懂。”
他倾身靠近林退,额头抵在林退的眉心,两张唇若有若无地蹭在一起,“你养了我,给我戴上项圈,我会忠诚的。”
林退眼睛动了动,想起第一次给郁础戴上项圈时,对方说他有了项圈不再是疯狗。
那之后郁础说到做到,果然很听林退的话没有再做过疯狂的事,所以他在林退这里是有信誉的。
既然郁础没有易感期,不会被其他omega的信息素吸引,继而产生天然的好感。
他又愿意像只忠诚的狗狗一直待到他身边,那他愿意再相信郁础一次,让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
林退捧着郁础的脸,第一次主动吻上了他。
郁础只被动的被林退亲了两三秒,他就扣住林退的后脑,推开林退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撬开林退的唇舌,一边深吻着他一边将他摁到了地垫上。
郁础压过来那瞬,林退不再像刚出那么松弛,身体肌肉一下子紧绷起来,他推了一下郁础。
郁础停下来,他看着林退,深邃的眼眸因情yu显得极其幽暗。
林退撇下视线,给了郁础两个字,“晚上。”
郁础没有说什么,很听话地放开林退坐了起来。
林退目前没办法接受白天,而且还是在和沈莫归同住的宿舍跟郁础做这种亲密的事。
所以到了晚上林退拿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准备去郁础宿舍过夜。
沈莫归的恐怖片后遗症还没过去,听说林退晚上要去郁础宿舍过夜,他不好破坏兄弟的恋情,但一个人又实在记害怕。
沈莫归可怜巴巴地望着林退,“你们能陪我看一部喜剧再走吗?”
林退只好坐在沙发上,陪着沈莫归看了一部120分钟的爆米花电影。
看完之后沈莫归的星星眼再次上线,“如果你们不介意,等我睡着再走吧,退儿你知道的,我这个人睡觉速度很快,就五分钟,最多再耽误你们五分钟。”
林退摁了一下眉头,“好。”
沈莫归笑嘻嘻刷了个牙,然后心满意足地爬上床,盖上被子后看着站在门口还算温和的beta以及面无表情的alpha,提出了今晚第三个要求。
“一个人睡这张大床怪空虚的。”沈莫归攥着被角朝林退眨巴着眼睛,“退儿,你不能从你房间给我拿个毛绒玩具,我想抱着睡。”
沈莫归说的毛绒玩具是郁础买给自己的,一共买了五个,但他只喜欢那个蓝色企鹅。
林退没立刻答应,转头看了一眼郁础。
郁础瘫着脸说,“那是我的!”
他的潜台词是除了林退跟他以外的人都不能碰他玩具柜里的东西,哪怕他不玩也不可以。
狗狗的独占欲很强,林退只好去客厅给沈莫归拿了一个抱枕。
沈莫归一点都不挑,满足地抱着抱枕,张嘴还要开口说什么,郁础一个眼神扫了过来,他闭嘴不敢再作妖。
不到五分钟沈莫归就打起了小呼噜,怀里的抱枕也被他不小心踢到了角落。
林退关了房间跟客厅的灯,然后和郁础一块离开了。
认识这么久每次都是郁础找他,他至今都没去过郁础的宿舍,也不知道里面长什么样子。
郁础住在单人宿舍,林退对这栋宿舍楼不陌生,他以前经常来这里给虞怀宴送早饭。
林退跟郁础刚走进宿舍楼,在一楼楼梯口很巧合的遇见正要出去的虞怀宴。
对方一身铁灰色休闲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了一个新发型,气质比以往沉稳了很多,在看到林退那刻狭长的眼眸闪过微弱的光。
“吃饭了吗?”虞怀宴打了一个非常普通,对他来说很没水准的招呼。
但在看见林退那一瞬间,虞怀宴大脑如同打了结似的,除了这句话根本没想到其他,甚至连笑容都显得那么不自然。
林退没有跟虞怀宴闲谈的兴致,面色冷淡地点了一下头,“我们先上去了。”
说完错身越过虞怀宴,然后跟郁础走了。
虞怀宴怔忪地望着林退离开的背影,直至消失他都没收回目光。
走廊的灯打在alpha落寞的面庞,刚才眼眸的微光也逐渐暗淡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虞怀宴抬起发酸的长腿不受控制地上楼走到郁础公寓门口。
郁础住在顶楼,他的邻居就是柏原。
这是林退没想到的,郁础也没跟他说过,大概是觉得没必要说。
林退赤着脚站在浴室里,温热的水柱自上流下来,舔舐着漆黑的发丛淌到眉眼。
水流一股股汇聚在排水口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林退单手撑在布满水雾的墙壁,垂眸盯着排水口。
他记是一个谨慎保守的人,今天出现在这里不得不说大胆到有点疯狂,这跟林退原本的性格相悖。
但奇怪的是他没有感到忐忑,反而有一种超脱的理智跟平静。
大概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他也做了很多以前根本不敢想的事,所以能接受此刻自己的疯狂。
浴室的房门从外面被人突然打开,雾气迅速朝门口弥漫。
林退抬起头,郁础没穿衣服走了进来。
alpha有着非常漂亮的肌肉线条,腰腹处沟壑分明,肩宽腿长,比例完美。
林退第一次见郁础衣不蔽体的样子,说实话他很难不去注意那个地方,这让他感到窘迫。
林退借着抹去脸上水这个动作,回避对方的目光,他低声说,“我想一个人洗。”
郁础看着水柱冲刷着林退,在他身上划过晶莹的轨迹,喉咙滚动了两下,但听清林退的话后他还是出去了。
林退松了一口气,虽然他现在很清醒的疯狂着,但不代表他不会因为即将发生的事紧张。
关了淋浴,林退匆匆擦干身体,披了一件睡袍走出来。
郁础站在门口,林退没看他说,“你去洗吧。”
郁础‘嗯’了一声走进了浴室。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林退总觉得今天郁础洗澡速度有点快,他在床上等待的时候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紧张了。
林退鲜少有这么恐慌不安的时刻,尤其是听到浴室门打开的声音,他手心发麻,心脏腾腾直跳。
随着郁础的靠近那种紧张感加剧,但被林退很好的伪装,他看似镇定地开口说,“把房间灯关了。”
郁础关了大灯,在黑暗中自如地前行,他走到床边问林退,“可以开一盏小灯吗?”
“开小灯干什么?”
“我看不到。”
林退不知道他要看什么,这种事不是该摸黑做吗?
但完全的黑暗让他更不自在,林退点头同意了,“只能开一盏。”
郁础伸手摁亮了床头的小壁灯,光线柔和地洇在beta眉眼,仿佛加了一层复古的滤镜,让他有一种朦胧到失真的美感。
第92章 第 92 章
虞怀宴在门口站了四十多分钟,见林退一直没从里面出来,他心里生出一个不太好的预感,踌躇几秒抬手摁下门铃。
这种电子门摁一次铃会响七声,直到门铃响第四遍的时候,房门才被人打开了。
虞怀宴毫不意外看到一张冷峻深邃的面瘫脸,只是没想到他现在居然已经换上了睡衣,看样子准备睡觉。
虞怀宴唇角的笑容僵硬了片刻,目光跃过眼前的郁础朝客厅快速扫了一眼。
没看到林退,虞怀宴收回目光淡声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有关工作的,能不能帮我把林退叫出来?”
“不能。”郁础简洁冷漠地说完,不给虞怀宴说话机会关上房门。
关门时掀起的气流刮过虞怀宴,让他的眼睫抖动了两下,眼眸深处就像被搅浑的潭水,再也不复往日的平静。
林退今晚是要留宿在这里
主卧开着窗,郁础推门走进来的时候空气湍流,呼啸起一阵疾风。
林退披着浴袍站在窗口吹风,垂落在额间的柔软黑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发尾打在他的眉眼。
林退关上了窗户,他没看郁础用一种很随意的口吻问,“敲门的是谁?”
从郁础关了房间的灯,他俩的气氛正值微妙时门铃响了,趁着郁础出去这段时间,林退下床走到窗户想吹吹风冷静一下。
三月中旬的夜风夹杂着寒意,除了让林退降了一些体温外没有任何作用,他还是紧张不安。
郁础说,“刚才在楼梯遇见的那个人。”
林退有些惊讶,倒不是因为虞怀宴来找他,而是郁础明知道虞怀宴的名字,还用‘楼梯遇见的那个人’来形容虞怀宴。
他们在加拉达州的时候甚至还一块吃过早饭,郁础这么好的记性不应该记不住。
林退转头看向alpha,对方瘫着脸什么表情都没有。
见郁础关上门走过来,林退移开视线低声问,“他是来找我的?有没有说干什么,是不是还在外面?”
虞怀宴这么晚来找他应该不是为了闲聊,但要是新机场那边出了事,助理的电话早来了。
林退聘请了一个助理,专门留在加拉达州帮他处理一些紧急的事。
正在林退琢磨虞怀宴找他的原因时,一道阴影投在他身上,拉回了他所有的思绪。
林退抬起头,视线跟郁础的相撞,他心悬空了两秒,唇线慢慢拉紧。
窗外的月光落在郁础眼眸,洒了一片清浅的光,“他说突然想起一件工作,我说你没空。”
林退‘哦’了一声就没下文了。
既然是突然想起来的,那就说明不是很重要,所以林退没再问下去,虽然他现在很想用工作缓和自己现在的心跳速度。
郁础慢慢俯下身,在唇即将贴到林退嘴唇时,beta别过头说,“去床上。”
alpha直白的拒绝,“不。”
林退怀疑自己听到的,他愕然抬起头,然后被郁础吻了。
郁础捞过林退的双手摁在墙上,他掠夺着林退口腔的空气,啃咬着林退的唇舌。
林退睁大眼睛瞪着近在咫尺的alpha,但渐渐的他气息开始不稳,呼吸闷在喉咙。
在林退快要窒息前,郁础总算放开了他。
林退大口大口喘息着,没等他把这口气喘匀,郁础将他放到了飘窗上,扣住林退的膝窝放到自己腰上,俯身极凶地吻他。
郁础很少像这样强势,他现在仿佛一头凶悍的狼把猎物圈在自己可掌控的范畴,然后主导支配。
林退被对方变换着角度不断深吻,心脏狠狠锤击着胸口,他几乎招架不住。
林退不太喜欢这种感觉,用手捏住了郁础的后颈。
郁础如同被套上项圈,体内的狼性迅速退化,他停了下来,但还是亲昵地贴着林退,唇若有若无擦过林退,鼻尖相抵。
房间一片寂静,只有低低的喘息声,但分不清楚是谁的,两道声音似乎交错融合到了一起。
林退稍稍掀眸,看见alpha凑过来一下一下轻啄着他的唇。
郁础的侧脸轮廓融在月色中,神色专注而温情。
林退喉结滑动了一下,低声说,“我不喜欢在这里。”
这里有窗户,虽然正前方是一片枫叶林,但还是让林退无法产生安全感,他不能接受在暴露的地方跟郁础亲密。
郁础放开林退,把他从飘窗上拉下来,然后关上了窗帘,牵着beta的手上了床。
这次郁础解他睡袍的带子,林退没有再拒绝。
郁础虽然不受易感期影响,但alpha的天性让他对后颈十分钟爱,哪怕林退无法分泌信息素。
林退陷在柔软的床铺,黑发被汗水打湿,后颈感到微微的刺痛,好半天他才被郁础翻过来。
郁础将林退揽了起来,埋首在他的颈窝亲蹭,感受着他的温度,嗅着他身上的气味。
林退眼睛被水汽蒸得潮湿,眼睫簌簌抖动得很厉害。
隔天清晨的光透过窗纱朦胧照进房间,林退艰涩地睁开眼皮,下意识瞄了一眼床头。
没在床头看到他的电子钟,林退才意识到这里不是他的房间。
郁础的宿舍跟样板房没什么区别,偌大的房子空荡荡的,几乎看不到他放置的私人物品,卧室连个能看时间的东西都没有。
林退旁边已经空了,他独自一个人躺在床上有种宿醉的空虚感,精神跟身体都很疲惫。
盯着天花板躺了一会儿,卧室门从外面打开,郁础走了进来。
alpha一身清爽,像是起个早出去晨跑一圈回来,精神状态看起来很不错。
郁础拎着食堂打包回来的餐盒问林退,“早饭你想在这里吃,还是在餐桌?”
林退看了一眼食盒,闻到粥的香气胃抽搐了两下。
“去外面吃。”林退坐了起来。
郁础嗯了一声,但却没有出去反而走了过来,他将餐盒放到床头柜,摁住林退的肩膀轻轻吻了他一下。
见林退没拒绝,郁础加深了这个吻,然后起身把林退昨晚带过来的衣服拿给他,还帮林退系上衬衫扣子,以及袖间那两粒纽扣。
林退看着眉眼低垂,气质沉冷的alpha,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今天的郁础比之前通人性了,甚至还主动去食堂买早饭。
起床洗漱完,林退走到厨房就闻到一股糊味,像是有什么东西烧糊了。
林退看到不远处垃圾桶有一堆黑乎乎的东西,他研究了一会儿,只辨认出两样食材——煎蛋跟培根。
林退一扭头,身后的郁础正在往餐桌上摆早饭,他又是一愣。
郁础不是一个勤快的人,但是一只勤快的狗狗,他的吃喝都由林退投喂,粘人劲儿倒是十足的‘勤快’。
这也是沈莫归唯一不太满意郁础的地方。
在沈莫归眼里林退是大少爷理应被人照顾,但到林退这里郁础成大少爷了,林退把他照顾得很周到,就差亲自喂他饭吃了。
林退抿了一下唇问,“这是你做的?”
郁础抬头顺着林退的目光看了一眼垃圾桶,“嗯,但糊了,没法吃。”
林退说,“火候太大,以后小点火,还要看着锅。”
郁础:“嗯。”
吃了早饭林退没在这里多待,他跟郁础一块离开了。
等他们走进电梯,轿厢门关上之后,一个人影从安全出口走出来。
第93章 第 93 章
虞怀宴仿佛一个僵硬的木偶,慢慢从黑暗走到光亮的地方。
巨大的失落感席卷了他,像是有人在他心脏挖空了一块,虞怀宴捂住胸口,粗重地喘息了两下。
在他成年之后身边的桃花一直不断,虞怀宴不觉得这种排解方式有什么问题,至少要比柏原的暴戾行径文明有效。
在虞怀宴眼里欲望是前进的动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性只是其中之一。
虞怀宴不会沉迷其中,但也不会刻意压制,更没想过为什么人守身如玉,甚至没想过结婚。
所以这些年他的口味一直没有变,交往的都是聪明通透的omega,大家各取所需从不纠缠。
虞怀宴不觉得自己的私生活有什么问题,如果真的遇到另一半他不会在意对方的过去。
但在9小时40分的漫长等待中,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对虞怀宴来说都是煎熬的。
他不知道林退为什么会留宿到郁础这里,不知道他们在宿舍里面做什么,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会不会从今晚之后变得更亲密。
每一种可能性都折磨着他,虽然林退和郁础不是第一次住一个房间,但这次的意义不一样。
虞怀宴在门口等了九个多小时,房门打开林退走出来的那刹,即便没闻到他身上浓郁的alpha信息素,看他跟郁础的状态就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就是因为太清楚,虞怀宴才开始痛恨自己这些年累积的经验,如果他要是什么都不懂或许还能减少些痛苦。
太阳光从走廊尽头的通风窗照到虞怀宴身上,他却没有感觉到温暖反而如赘冰窖。
每一缕光线都像钉在体内的冰针,提醒着他林退跟别人在一起了。
伯克尔顿的八卦组今天终于蹲到林退郁础明确在一起的证据,论坛被这个消息刷爆了。
在家休养的柏原很快得到这个消息,不过不是从论坛,他从不逛这个地方,是塞茵打电话告诉柏原的。
塞茵跟柏原从小一块玩到大,他知道柏原对林退有意思,之前还见证这位脾气暴躁的大少爷把人家胳膊拧脱臼了,因为一个叫索斐的小omega。
怕柏原回校后知道了会找郁础闹事,因此塞茵提前给他打了一个预防针。
虽然柏原跟郁础交集不多,但他们两家有着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
现任的行政长竞选时柏原父亲提供了不少金钱援助,而提拔现任行政长的人就是郁础的爷爷。
换句话说他们同属一个派系,被利益深深捆绑在一起,所以柏原跟郁础的关系绝对不能不好。
塞茵深知柏原的大少爷脾气,怕他会为了林退做出格的事。
说实话塞茵现在都开始佩服林退了,他这是什么体质,居然同时吸引了两个家世顶尖的n代。
“情人没了还可以再找,但有些事的底线绝对不能碰,你千万不要冲动,如果你真喜欢林退这款,我就算打着手电筒满世界也会给你找到。”
塞茵苦口婆心了一通,电话那边一句话都没说,这太不符合柏原的性格了。
“柏原?”塞茵心提到嗓子里,他不免有些担心,“你没事吧?”
柏原呼吸粗重,喉间滚着戾气,“谁说的他们睡在一起了?”
一听他这口吻塞茵就知道坏菜了,他进退维谷不知道该不该把实话说出来。
“不管他们有没有在一起,别为了一个林退跟郁础闹矛盾,不值得你知道吗?”
塞茵语气异常认真,“你们背后的利益链不用我多说你该知道。”
不光是佩德罗跟这位前任行政长,还有塞茵的家族跟佩德罗都有着极为复杂的关系网。
如果江和集团倒了,那亚联盟将会有上百万人面临着失业,以及上下游几十个相关企业都会遭受重创。
没有人能把江和集团这块大蛋糕完全吞下去,包括急需换血的虞氏也不可以、
财阀就算从根上烂了也得延续的理由就在这里,因为经济关联着政治,一方受挫另一方必然遭受重创。
当政者找不到人取代江和只能继续扶持,江和为了稳固自己第一财阀的地位就得背靠政权。
塞茵的声音冷静到残酷,“你享受了家族这么多资源,现在就是要你牺牲的时候。”
而且还是最不痛不痒的爱情。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爱情不过是一种消遣,随时都可以拥有,也随时可以抛弃,塞茵不觉得有什么。
柏原像是被彻底激怒了,吼道:“要牺牲的人是他。”
塞茵顿感头疼,摁着眉心说,“错过就是错过了,你跟林退根本不合适,而且他们已经在一起了,林退从郁础宿舍出来,他脖子后面贴着创可贴,你是alpha难道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吗?”
柏原一个字都听不下去,将手机砸到了墙上。
柏原母亲听到动静推门进来,看到一面咬牙切齿,一面掉眼泪的儿子慌了神。
她已经很多年没看见柏原哭了,从手机的残骸旁走过去,心疼道:“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柏原把床上的东西全部掼到地上,像一条断了尾的巨蜥又痛又怒,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下来,面色却狰狞暴戾。
他冲着自己母亲吼,“出去,出去!”
见他这样知道他现在没法好好沟通,佩德罗夫人边后退边安抚,“好好,我出去,别生气了。”
她退到房门口,柏原停止了发脾气,像小时候那样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佩德罗夫人不放心地站在门口,看着被子里那团起伏的鼓包心跟着沉了沉。
没一会儿柏原掀开了被子,怕他再发脾气她也不敢站在门口,赶紧离开了。
最近这段时间柏原情绪起伏很大,不知道跟什么人打了架不肯说,还瞒着她偷找了一家医院治疗。
要不是她前几天给他们学校的校长打电话询问他的近况,她都不知道柏原很长时间没去上课。
佩德罗夫人决定好好查一查这件事,正要回房打电话突然听见柏原房间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
原本她没太在意,以为柏原是在房间砸东西,但响了一声之后一点动静都没了。
她觉得不太对劲,返了回去就见柏原赤着脚蹲在地上捡碎片。
“小心划破手。”佩德罗夫人急道:“别光着脚站在地上,我让佣人过来打扫。”
柏原恍若未闻,那双漂亮的冰蓝色眼眸布着血丝,偏执地捡着地上的小碎片。
每拾起一片就死死攥在手里,任由碎片扎进肉里,满手都是血。
佩德罗夫人看到之后连忙走过来,“手都出血了……”
柏原突然低吼一声,“别过来,你踩到了。”
佩德罗夫人后退两步,低头看着自己脚下发现刚才自己踩到碎瓷片,因为太小了她没看到。
意识到这个东西不是柏原故意摔碎的,不仅如此可能对他非常重要,佩德罗夫人忧心地望着他淌血的手。
“碎了没关系,我再给你买。”佩德罗夫人说,“别捡了柏原,这到底是什么?”
“没了。”柏原声音颤得不像话,“我送给林退的礼物没了。”
看着碎片跟地板上那摊透明的液体,柏原忽然生出一种绝望。
这个瓶子马上就要装满他的眼泪,现在却碎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忍不住发起抖,把脸埋进了满是血跟伤口的双手,双肩颤着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像是被人扼住喉咙无法呼吸,也像是痛到极点说不出话。
佩德罗夫人吓坏了,俯身半蹲在柏原身旁轻轻抚摸着他的背,声音既温柔又心疼,“别憋着气柏原,哭出来。”
柏原从小就气性大,爱哭,心理医生说他这是情绪障碍,并不是单纯的爱发脾气,分化之后对方确认这是alpha基因缺陷的一种表现。
后来柏原的情绪渐渐得到了控制,佩德罗夫人也就没过多操心。
不过他一哭就会无意识憋气,因为这个小时候晕厥过几次,但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了。
佩德罗夫人不知道他是障碍症状加重了,还是发生什么事。
“怎么了?”佩德罗夫人半抱住柏原耐心询问,“告诉妈妈,你最近为什么心情不好?”
柏原身体紧绷,膈肌不断收缩,胸腔像是将空气全部压榨干净,肩膀抖得很厉害。
“放松。”佩德罗夫人拍着柏原的后背,“呼吸,柏原呼吸,哭出来。”
见柏原不按她说的做,她有点急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林退,你刚才说要送他什么礼物,这个是送给他的吗?”
听到这个名字柏原终于有反应了。
他抬起头,眼睛通红,嘴张合了两下,半晌才挤出一句,“我……好喜欢他。”
佩德罗夫人擦着柏原脸上的泪跟不小心沾上的血,眼眶泛红。
“我去把他给你找过来,别哭了,是叫林退吗?他现在在哪里,我让司机把他接过来,好不好?”
柏原又陷入绝望,他淌着眼泪说,“我把礼物弄坏了,我攒了好久,还差一点就能送给他。”
佩德罗夫人轻拍着他的背说,“没事,你的心意他一定能感受到。”
柏原终于哭出声音,带着颤抖,夹杂着痛苦,“他不能。他不喜欢我,也不想见到我,现在……他还跟其他alpha走了。
看柏原这样佩德罗夫人跟着掉眼泪,“那就算了,我们再找一个,找一个喜欢你的,想见你的,别难过了,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的。”
柏原嘴抖了抖,“我就要他。”
佩德罗夫人叹了一口气,把柏原抱在怀里没再说话。
林退的脖子被郁础咬了一口,伤口过了两天才愈合,如果他是omega,郁础这个举动是在标记他。
但因为他不是,所以郁础留下来的信息素没多久就消失了。
林退对信息素不敏感,还是沈莫归提醒的他,难怪这几天走在学校其他人看他跟郁础眼神总是怪怪的,原来大家都知道了。
对于高调的官宣‘恋情’,林退略微有些不满,他不喜欢自己的私事闹得人尽皆知。
始作俑者倒是没事人一样,郁础对外界一向不感兴趣,也不在乎别人的目光跟议论。
他最近只对一件事感兴趣,那就是搬家,把林退东西搬他宿舍。
第94章 第 94 章
吃了晚饭郁础一离开,沈莫归鬼鬼祟祟拉过林退,眼睛朝郁础的方向偷瞄,压低声音问林退,“你要搬走跟郁础住?”
林退一怔,继而摇摇头,“没有。”
沈莫归挑眉看向林退,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真的假的,你不要骗我。”
林退说,“没有骗你。”
沈莫归指了指卧室里的郁础,嗓子压得很低说出来的话全是气音,“那他最近总把你的东西往他那儿搬干什么?”
“有吗?”林退顺着沈莫归手指的方向看去,他并没有觉得对方在搬他的东西。
房间内alpha打开了玩具柜,把格子第三排的玩具全部拿了出来,上面那两排已经空了,是他昨天跟前天收拾走的。
郁础把玩具放到纸板箱子,然后打开林退的衣柜,他拿了两套衣服叠好放进纸箱,床头柜上的电子表也没幸免装箱的命运。
郁础抱着纸箱从卧室走出来,开口问林退,“现在走吗?”
林退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箱子,难怪每次睡到郁础宿舍,第二天早上对方总能给他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
不仅只有衣服,他的电子牙刷跟漱口杯,现在好像也在郁础宿舍的卫生间摆着。
沈莫归从林退眼前飘了过去,背对着郁础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还用口型说——你确定你不搬走?
林退无言以对,如果不是沈莫归提醒,他压根没发现郁础这些小举动。
前几天郁础还是拿袋子装东西,今天明目张胆开始用硬壳纸箱了,他蚂蚁搬家似的一点点把林退的东西往他宿舍倒腾。
沈莫归走到冰箱,背对着郁础险些要竖中指了——这个心机绿茶alpha!
林退倒没觉得郁础是在搬家,他应该对同居没什么意识,毕竟他俩现在跟同居没什么区别,不是一块住在他宿舍,就是去郁础那儿过夜。
前者是单纯睡觉,后者可能要少儿不宜些。
在沈莫归失去舍友,独守空房的幽怨目光中,林退换上外出鞋跟郁础离开了。
这几天天气转暖,不过夜风还是有些凉。
林退和郁础从路灯下经过,黑发缀了几缕橘色的暖光。
“你打算把你这些玩具都放回你宿舍?”林退打破两个人的平静。
对于郁础拿他的衣服林退能理解,因为他们隔一两天就会去郁础宿舍过夜,所以放几件他的衣服跟日常用品很正常。
只是不知道好端端的郁础为什么要把他的玩具搬走,他俩大多数都是待在林退这儿。
郁础提一个让林退始料未及的问题,“你要搬过来跟我一块住吗?”
林退懵了下,“怎么突然想起让我搬到你这儿住?”
郁础莫名道:“因为春天到了。”
林退被他说的一头雾水,“春天是到了?春天到了怎么了?”
郁础向林退科普,“春季是动物交-配的季节,包括犬,现在是我的发情期,我们应该住在一起。”
林退怔住了,停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郁础,他张了一下嘴要说什么,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林退反应迟慢半拍地缓缓转过头。
昏暗的灯色中,柏原迈着长腿走过来,他气息有些许不稳像是一路跑过来的,黑色呢绒衣摆翻飞。
林退记不清多久没见柏原了,最后一次见还是在酒店走廊,郁础跟他打了一场架,那之后他就没再见过这人。
看着越来越近的柏原,林退目光透出警惕,怀疑他是来找茬的。
柏原走到林退面前,路旁高大的树影在他身上画下斑驳的阴影,他低喘着看向林退,眼眸里似乎藏着千言万语。
“林退。”柏原动了动唇,低哑着叫了林退一声,“我……”
他想说很多,但只来得及说一个‘我’字,一道挺拔的黑影挡在林退面前,冷漠地看着他。
柏原眼眸里的温情柔软迅速消散,刮起十级飓风,他从牙缝挤出两个字,“滚开!”
郁础没浪费口舌,放下手里的纸箱,然后一拳抡了过去。
柏原吐了一口血沫,新仇旧恨全部涌了上来,他立刻回敬了过去。
郁础跟柏原仿佛两头争夺配偶权的头狼厮打到一起,很快引来周围人的关注,甚至还有人拿手机拍视频。
即便知道这些视频不会流传出去,顶多就是在校内网引起一波讨论,但林退还是冷冷扫了他们一眼。
看到林退眼神的人悻悻收起手机。
林退转过头,见两个人没有停手的意思,冷声道:“别打了!”
他的话就像暂停键,两个alpha听到之后还真乖乖停了下来,但火药味还是很重,让人有种下一秒又会打起来的错觉。
林退看着柏原,对方脸上多处地方挂彩,眼角跟嘴角泛着青紫,但并不影响皮相,反而透着一种桀骜的张扬。
不过在触及到林退的目光后,柏原如同扎破的气球,膨胀的怒意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垂下眼眸,时不时怯生生看一眼林退。
反观郁础就要坦然很多,这次打架依旧稳占上峰,几乎没怎么受伤。
郁础自然而然地拉上林退的手,捡起地上的纸箱朝他宿舍走。
没了林退的眼神,柏原额头上的‘定身咒’消失,看着两个牵手的人顿时急了,想也不想追了上去,“林退。”
郁础松开林退的手,看样子又要使用暴力手段了,林退摁住了他。
现在这种情况暴力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无非是郁础再把柏原打到住院,对方出了院继续找麻烦,然后周而复始下去。
林退转头问柏原,“说吧,你想干什么?”
柏原就像课堂上被老师抽中回答问题的差生,听到自己被点名那刻拘谨又无措。
他磕巴了一下说,“我,不干什么,我只是……”
想你了,这三个字柏原怎么也说不出口。
林退没给柏原克服心理障碍袒露心声的时间,毫不客气道:“不管你想干什么,如果这件事闹大了,到时候等你们双方长辈出面,你该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个‘你们’自然是指郁础跟柏原,以他们两家现在的关系是不可能让小辈闹得很难看。
这些话塞茵之前跟柏原说过,但从林退嘴里说出来其中的含义有所不同。
柏原顿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林退和郁础离开。
沈莫归正在客厅玩游戏,听到开门声纳闷地扭过头,“怎么回来了,忘拿什么东西?”
林退说了一句‘没有’,换上拖鞋回了房间,郁础跟在他身后。
看出beta情绪不太对劲,沈莫归怀疑两个人吵架了,他从沙发上探出脑袋,屏息听了一会儿动静,没听到争执声才稍稍安心。
卧室内林退脱了外套挂进衣柜,alpha悄然无息走到他身后,捏了一下手里的小刺猬。
小刺猬响了一声,以前的意思是口渴了,现在变成询问林退要不要喝水。
自从他们的关系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后,郁础变得越来越有人情味,不再像以前那样向林退索吃索喝。
在林退忙完工作后他会主动‘问’林退渴不渴,饿不饿,用他的小刺猬。
林退面冲着柜门,七八秒后才背对着郁础说,“我不渴。”
郁础又连着捏了两下刺猬的肚皮。
二十分钟前他们刚吃了晚饭,林退关上柜门说,“我也不饿。”
等郁础捏第三次捏刺猬时,林退知道对方是在‘没话找话’,或者算是一种无声的示好,因为察觉到他心情不佳。
林退绕过郁础坐到了床边,盯着地板方砖的纹理一言不发。
郁础走他面前,正好挡住林退看的那块地板砖,林退抬起头,听见郁础说,“我不想他缠着你,我不喜欢任何人缠着你。”
其实林退不是为郁础跟柏原打架心烦,毕竟他也没有吃亏。
郁础身手很好,一看就接受过格斗相关的训练,林退的私心当然是向着他,只是不想让他跟柏原这么无休无止的纠缠下去。
真正让林退感到烦躁的反而是郁础刚才提出的同居。
第95章 第 95 章
林退以为郁础没有易感期,他的情-欲是由自己掌控,而不是信息素。
但林退忘了,郁础把自己当做一条犬,并且给自己制定了很多规矩。
他身为alpha不会发情,但作为一条犬他可以在春天进入特殊期。
林退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一时又说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劲,只是感到不舒服。
郁础以为林退是因为他跟柏原打架不高兴,对此林退没做任何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现在的心境,他自己都没弄懂。
今晚原本计划去郁础宿舍过夜,但突发的种种状况让林退没有任何心情。
这一晚他跟郁础什么都没做,对方像往常那样贴过来的时候,林退甚至有些排斥。
不过他没有推开郁础,而是强行压下泛在心头的浮躁、焦灼,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感。
那晚之后柏原没再来找麻烦,倒是林退的心境产生了很微妙的变化。
每次郁础想跟他亲近,林退都很抵触,哪怕对方只是单纯地亲一亲他。
这种莫名的情绪一直持续了两天,在林退刷视频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热评的一段话,他忽然明了这几天焦虑的原因。
以前林退很少把时间浪费在娱乐上,除了工作上面的事他几乎不碰电子产品,决定养郁础之后,他关注了好几个养狗的博主。
这些博主有时候会发一些科普向视频,有时候会把粉丝的投稿视频剪辑成搞笑,或者温馨的狗狗合集。
其中有一个粉丝投稿‘控诉’她家狗狗花心,视频只有三分多钟。
她家的狗子是个萨摩耶,天使的面孔海王的心,跟着主人的时候天天撒娇,后来狗主人工作要出差,不得已把萨摩耶交给了朋友照顾几天。
然后这个朋友就拍了很多跟萨摩耶玩耍的视频,原本狗主人没太在意,后来回她父母家,发现萨耶摩又开始分别跟她父亲和母亲撒娇,搞得大家都认为自己是狗狗心中的第一人。
狗主人又好气又好笑,整理了几个视频剪辑到一块发给博主,求对方曝光这条臭海王。
这条视频的评论区很搞笑,热评第一八千点赞——
好家伙好家伙,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天然渣狗狗吧?看着对你忠贞不渝,天天亲亲贴贴的,主人一走立马投入下个怀抱,有点分寸感吧你这个渣狗狗。
林退虽然以前没听过天然渣这个词,但通过语境大概明白什么意思。
在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林退想到了郁础。
“春天是动物交-配的季节,包括犬,现在是我的发情期。”
当时林退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感到不舒服,但他不知道是哪里让他不舒服。
现在林退明白了,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让他不舒服。
在郁础眼里,他们之间不是性,而是动物之间的交-配,是他发情期必须的行为,就像alpha易感期渴望标记omega。
林退以为他没有易感期,一切生理现象只是源于自己的感情。
现在看来可能是春天到了,郁础认为自己该发情了,所以找了一个伴侣。
他幻想自己是一条犬。
犬需要主人,林退恰巧出现,然后被他选中成为他的主人。
这个主人是不是非他不可,陪郁础度过春天发情期的人是不是非他不可,,林退全都不知道。
就连郁础那些看似吃醋的行为,在林退眼里都变了味道。
会不会是因为狗狗有很强的占有欲,他模仿了这个行为,所以才会对林退有很强的占有欲?
郁础是怎么理解他们现在的关系,除了他自己以外没人会知道,也没人能猜得透,即便是跟他相处这么久的林退。
分寸感。
看到热评写的这三个字,林退无比认同。
可能每一个天然渣都没有分寸感,郁础也是这样的,从他们认识到现在郁础完美诠释了这个词。
前段时间林退过得太糟了,所有人都在逼他,他几乎承受不住,然后逃到自己小时候的避难所,在那里认识了郁础,
可能就是因为在那样不正常的精神状态下,他才会跟着一个完全不了解,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走,还在对方面前脱了衣服,让对方帮他洗头发。
也可能是因为没有分寸感,郁础才会带一个完全不了解,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回家,然后给对方洗头发。
他们一个人生低谷,一个急需给自己找主人,然后一拍即合,变成现在这样。
他们有着一个不正常的相遇,又有着一个不正常的相处过程,最后结果自然也不正常。
难道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吗?
林退仿佛被一支巨大的针管从喉咙处抽走空气,从喉口,到胸腔,再到肺部,一点点收缩,如同真空包装袋。
他感到难以喘息,手一抖手机砸了下来。
一旁玩拼字游戏的郁础迅速看过来,见林退呼吸急促,他没管掉在地上的手机,抓起林退的手腕测他的心率。
“是不是胸口闷?”郁础扶林退去医务楼吸氧,对方现在明显有缺氧症状。
林退拂开了他。
郁础以为林退不能走,站起来要背他,对方捡起地上的手机,低声说,“我没事。”
郁础看着林退,“你心率有点快。”
林退退出视频,然后将那个软件卸载了,又说了一句‘没事’,起身去了洗手间。
他打开盥盆上方的水龙头,鞠了一捧水弯腰泼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
等林退抬起头,郁础出现在镜子里,他站在林退身后也在通过镜子看他。
林退移开视线,抹掉脸上的水珠,抿着唇走出了洗手间。
郁础一如既往的像一道影子跟着林退去了客厅,见他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瓶凉水。
水是沈莫归放的,他一年四季习惯喝凉水,林退喜好正好相反,他爱喝温热的水。
郁础走过去拿掉林退手中的水,去饮水机给他接了一杯温水,“冰水会刺激呼吸道,你现在不能喝。”
林退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他接过那杯水但没有喝,端着水杯坐到了沙发上。
郁础走来,坐到林退的旁边,他对人的情绪一向不敏感,看了林退好一会儿才问,“你怎么了?”
林退低头啜了两口水,眼眸低垂着,神色寡淡。
喝了一些热水,林退唇瓣终于有了颜色,他慢慢抬起头看向郁础。
之前那些都是林退的猜测,他还是想亲口问一问郁础,想知道郁础是怎么看待他们的关系。
第96章 第 96 章
林退沉静地注视着郁础,他动了一下唇问,“你要跟我住一起只是因为春天到了?”
“不是。”郁础直白道:“我想跟你住在一起。”
林退眼睫敛了半分,声音仍旧是平静的,“为什么?”
郁础看了林退一眼,像是不理解他这个问题,“不为什么。”
没有原因就是单纯想跟林退待在一起。
知道郁础思维模式与众不同,林退只好换一种问法,“为什么会选我做你的主人?”
郁础说,“你投喂了我。”
林退的唇慢慢抿了起来,半晌才开口,“只是这个原因?”
郁础点头,“嗯。”
随着郁础那句‘嗯’,林退耳鸣了两秒,其余感官跟着丧失,包括面部表情,他的脸上还维持着平静,像一尊铁铸的沉默雕像。
良久林退才听到自己用一种麻木的声音问出他最想知道的问题,“你跟我……交-配,因为我是你的主人?”
又是一个让郁础有点难以回答的问题,他思考了几秒说,“不完全是,我喜欢跟你交-配,跟你在一起我的思维会变得简单,不会思考那么多。”
这对郁础来说是一件很奇特的体验。
从郁础记事起这个世界对他就是不友好的,纷杂庞大的事物塞满他的大脑,他不会像其他人那样选择性记忆,只要是看到的就会记得一清二楚,郁础想删除都不行。
随着年纪增长,这些累积的大量记忆会对郁础的精神造成很大的负担。
自从认识林退一切都不同了,尤其是最近的记忆,郁础闲着没事的时候还会‘翻出来’回想,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
只要待在林退身边他就会忽略周围,大脑就像拥有了筛选功能,只记住了有关林退的事。
郁础很喜欢这种感觉,有关林退的记忆对他来说都不是负担。
林退愣了一下,这不是郁础第一次这些话,之前他问郁础为什么会把自己想象成一条犬,对方回答了一句相似的——
当时郁础说因为简单,不用思考太多。
一条不聪明的狗狗只要主人每天满足它的口腹,它就会感到满足,而郁础确实也给自己找了一个能给他食物和水的主人。
只不过他现在对主人要求变高了,除了食物以外还要提供性。
林退花了几秒才捋清郁础刚才表达的意思,“所以你选择我,是因为在你孤单的时候我出现了?”
郁础:“我不孤单。”
林退:“不孤单?你之前不是说因为孤单才想做一只不聪明的犬?”
郁础能记住自己会说话以来的每一句话,因此他很肯定地说,“我没有说过这句话。”
他向林退一字不差地复述了那天他们俩所有的对话。
复述完之后郁础说,“你看,我没有说因为孤单做一条不聪明的犬。”
意识到自己完全理解错了,林退讷讷地开口,“那到底为什么?”
“因为我有超忆症,做一只犬比做人思考的事要少。”郁础现在每天想的记事很简单,那就是林退。
怎么做好林退的狗狗。
怎么让林退搬出去跟他住。
怎么能让林退把时间多花在他身上,以及怎么能让林退在床上快乐一些。
林退感觉窗外照进来的光线太过明亮,以至于他的眼睛有些刺痛,甚至产生一种脱光衣服暴露在大众面前的羞辱感。
他避开光线,急促低喘了一声,压抑着心中的惊惧,努力保持平静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跟我……在一起是不是也因为能减轻你的超忆症?”
林退不想再用交-配这个粗俗的字眼,但在郁础眼里他们可能就是在交-配,受原始欲望的驱使,跟动物没什么区别。
对方种种奇怪的问题让郁础察觉到不对,他看着林退,辨别着林退脸上的情绪,“你不高兴吗?”
林退很难高兴起来,他以为自己找到一个孤独的同类,一只忠诚度狗狗,以及一个共度后半生的人。
虽然他跟郁础不是大家所理解的那种伴侣,但林退是想过和郁础一直保持这种非正常,却适合他们的关系。
在答应养郁础的时候他就投注了感情,在同意把关系发展到床上,他又投入了一些其他感情。
现在对方突然告诉他,从一开始他就错的离谱。
林退知道患有超忆症的人承受着很大的痛苦,他们终其一生都在跟自己强大的记忆做斗争,只是没想到郁础选择用这种方法。
虞薪今晚有一个饭局,因为场合需要带一个男伴,她打电话把虞怀宴约了出来。
虞薪穿着一件黑色露肩的小洋装,外面披了件同色女式西装,脚踩着八厘米银色尖头高跟鞋也才堪堪到身旁alpha的鼻尖。
虞怀宴一身黑色燕尾服衬得身形修长挺拔,他们俊男美女走在学校,回头率百分之百。
虞薪嫌冷地拉了拉肩上的西装,抱怨道:“你就不能把车开过来接我,非要我去车库跟你一块取车,冻死老娘了。”
虞怀宴挑了一下唇角,淡淡道:“不能。”
“你真是越来越没风度了。”虞薪啧了一声,“难怪最近没花边新闻了,该不会是不行了吧?不行也不能把气撒到我身上,有本事你去找那些压榨干你的小妖精去。”
虞怀宴懒得理她。
“嗯?”虞薪眼尖的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形,“那是林退吗?”
这个名字触发了埋在虞怀宴心底的雷达,他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怔怔看着绿化带另一侧的beta。
隔着一条一米多宽的灌木绿植,虞薪喊了林退一声。
虽然之前他们闹的有点不愉快,但虞薪觉得没到仇人的地步,她还是蛮喜欢林退这个人。
林退转过头,路灯洒下的冷光落在他眉眼,镀了一层清冷的霜色,他的骨相几乎无可挑剔。
虞薪后悔没拿相机出来,不然就能拍下这幕了。
林退只看了他们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虞薪无奈耸了一下肩,“看来他还是没原谅咱俩,走吧。”
虞薪走出两步,见虞怀宴没跟上她回过头。记
虞怀宴凝视着林退远去的背影,要不是知道他的品行虞薪都要脑补一段狗血的虐恋情深了。
虞薪翻了一个白眼,“别看了,人都走了。”
虞怀宴仍旧盯着林退消失的方向,轻声问虞薪,“他是不是心情不好?”
“你问我?”虞薪感到好笑,“你不是最擅长心理那套?”
林退明摆着心情不好,即便虞薪没虞怀宴猜人心的那套本事也能看出来。
虞怀宴没有说话。
他这个反应让虞薪深感诧异,挑着眉看了过来,在看到虞怀宴面上的表情那刻,她愣住了,甚至感到不可置信。
灯柱下的虞怀宴垂着眼眸,神色低落迷惘,他不再是那个游刃有余操纵别人情感的猎手,反而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虞薪的表情由戏谑变为震惊跟担忧,“你怎么了?”
“他是心情不好吗?”虞怀宴又问了一遍,像是真的需要虞薪才能锁定答案。
虞薪没再开玩笑,很认真回答了虞怀宴这个问题,“是,我看着他像是心情不好,但你怎么了?”
“没事。”虞怀宴笑了一下,狭长的眼眸却透着低落,“我只是不确定罢了。”
他完全失去了洞察人心的能力,更准确地说这项能力只在林退面前失效了。
他无法再通过林退的细微表情判断他的情绪,然后再给予对方相应的态度。
其实早在加拉达州的时候就有迹象,他打算为林退选一束花接机,但在花店挑了半个多小时都没选出来,只是现在情况更严重了。
可能是因为太在乎了,所以才会失去这项能力。
虞怀宴害怕随意判断林退的心情,会让对方觉得他是在自作聪明。
他也不敢像以前那样跟林退聊天,担心自己说话要是太过轻佻会惹他厌烦。
林退已经不信任他了,虞怀宴不想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更糟糕,所以面对他变得拘谨收敛。
之前有一次林退也像今晚这样游荡在学校,被他看见了,他把林退带了回去,林退第一次在他宿舍喝了他递过去的饮料。
那晚的林退就像一只迷路的羔羊,被他乖乖牵回家,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
虞怀宴轻易从这个表面平静的beta脸上看出他的孤寂、他的灰心、他的破碎。
有人将林退推进了深渊之中,而虞怀宴则站在深渊上看着林退,逗弄着林退,甚至想如果他下一点功夫,他能叫这个缺爱的人在短时间内依赖上他。
那个时候他有多游刃有余,现在就有多狼狈无措。
那个时候林退是羔羊,现在虞怀宴变成了那只羔羊。
虞薪看着眼前的虞怀宴心头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你不会爱上他了吧?”
虞怀宴没有说话,但此刻的神情给了虞薪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爱上了林退,毫无保留的那种。
虞薪觉得哪怕是alpha给她生一个孩子这种有违科学的事,都不如虞怀宴彻底爱上一个人来的恐怖。
前者还有可能在未来通过什么科技手段实现,后者简直离了个谱,这太不可记思议了。
她一直觉得虞家人都是自私冷漠的,这辈子最爱的只可能是自己,没想到最像虞家人的虞怀宴居然栽跟头了。
而且就算虞怀宴找到喜欢的伴侣,也该是对方被他哄的团团转,他则是这段恋情或婚姻的绝对主导者才对。
看到虞怀宴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虞薪大跌眼镜。
“我一直以为你是我们之中最像爷爷的,没想到你像姑姑,真是荒谬,要是让爷爷知道了。”虞薪呵呵一笑,她这份嘲笑也不知道是对谁。
虞薪说的姑姑是虞怀宴的母亲。
千金大小姐跟着穷小子私奔在外人眼里看起来浪漫,但在大家族,尤其是虞家就是一个异类的存在,然后被钉在耻辱柱上。
虞薪从虞怀宴手里拿过车钥匙,“算了,我另找人陪我去,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虞薪不想参与这些破事,对于虞怀宴找到真正喜欢的人,她是有那么一些羡慕的。
但这是艺术细胞在作祟,这点羡慕很快被虞家的冷血血脉压制下来。
不知道虞怀宴本人是怎么想的,但虞薪不希望遇到这样一个会让自己降智的人,她觉得自己爱自己很好,爱别人太辛苦了。
虞怀宴的母亲是个活生生的例子,现在的虞怀宴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只能说多情浪子真动了真心,可能就如同老房子着火。
“我劝你好自为之,有软肋在我们这样的家族可不是好事。”
说完虞薪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了,至于虞怀宴怎么做选择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林退甩开郁础想找一个地方静静,他现在很不想见郁础,更不想跟他待在一块。
游荡了大半个学校,林退终于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他也不嫌脏坐到了花坛旁边。
灌木丛里传来几声猫叫,一只橘黄的小猫从紫色的石竹花里探出毛茸茸的脑袋,瞪着大眼睛看着林退。
学校的野猫不怕人,因为教职工会投喂它们,小猫看到林退走过来讨食儿。
在猫即将碰上林退那刻,他猛地后退,像是对这种会亲蹭讨乖的生物有了应激反应。
林退动作太大吓跑了那只橘色小猫。
等小猫消失不见了,林退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他独自一人坐着,月光清浅又寂寥地洒在他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高挑的身影慢慢走过来,他的影子拖拽在身后,踩到枯树枝的声音惊扰到了林退。
beta警惕抬起头,虞怀宴立在他眼前正垂眸看着他。
林退无声地跟他对视着,对方迟迟不说明来意,林退索性不搭理他。
虞怀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上前两步坐到了林退旁边。
他们并肩坐着,中间的距离不足三寸,虞怀宴却感觉隔开了一道天堑,林退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陪着林退坐了很长时间,虞怀宴终于开口,“心情不好?”
林退漠然道:“跟你无关。”
虞怀宴猜林退是跟郁础闹别扭了,但又不敢问出来,只好陪着林退枯坐。记
其实他想了好几个可以跟林退聊天的话题,他可以绿茶一点,先从合作伙伴这个身份入手,谈些工作上的事,然后旁敲侧击他跟郁础的感情,适当以感情咨询师的身份给他一点中肯的建议。
如果林退对郁础有感情,不一定着急要他们分手,他可以慢慢等他,等他们的矛盾集中爆发,然后润物细无声地接近林退,融入他的生活。
像这样的方案虞怀宴在短短两分钟的时间内想出了七八种,然后觉得不够保险又一一否定。
以至于一个多小时内他一句话都没说,什么举动都没有。
如果是以前虞怀宴可能会去对面的商店给林退买一杯热饮,或者给沈莫归打电话假装要他过来接人。
既然林退这么晚出来,那说明他肯定是不想沈莫归知道,虞怀宴这通电话至少能逼林退开口说话。
但现在他也只是傻傻陪林退干坐着,因为他担心去买饮料的功夫林退会走,给沈莫归打电话林退会生气。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度过,虞怀宴倍感煎熬,无数次张嘴想说点什么,又在开口之前闭上了。
最终虞怀宴什么也没说,林退坐了两个小时起身朝宿舍走,他跟在身后把林退送了回去。
林退是找了一个工作的借口甩开郁础出来透气,但等他回到宿舍,推开门就看到等在客厅的alpha。
一见林退回来了,郁础立刻走了过来。
林退沉默地换上拖鞋,径自走到房间门口,然后转身面无表情地对郁础说,“你今晚不能留在这里,回你的宿舍。”
说完林退走进卧室关上了房门。
坐沙发上正在玩游戏的沈莫归,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他耳朵动了动,赶紧把游戏声消音了。
卧槽,什么情况?
沈莫归强行退出游戏,从沙发上滑到地上,然后又悄摸爬到沙发背上,探出了半截脑袋小心翼翼看了一眼。
林退房门紧闭,郁础站在门外一动不动,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郁础从口袋掏出小刺猬。
林退脱掉外套换睡衣时听到刺猬的响声,还是连响四下,这是要给林退洗头发的意思。
每次看他心情不好,郁础就会给他洗头发。
郁础无法察觉林退每次的心情变化,只有在对方表现的特别明显时他才能看出来。
每隔15秒刺猬就会响一次,响到第八遍的时候林退走过去打开房门。
不等郁础说话,他抢过郁础手里的刺猬,冷着脸阔步走到墙角,把刺猬玩具扔到了垃圾桶里。
沈莫归吓坏了,窝在沙发上恨不得是人鱼公主,化成泡沫原地消失。
如果说刚才他还想打个圆场,为吵架的小情侣缓和一下气氛,看到林退真发火了,他屁都不敢放。
林退把玩具扔到垃圾桶,转身看到站在门口保持着手拿刺猬动作的郁础,对方看着他,用一种茫然无辜的目光。
林退抿住唇,意识到玩具是郁础买的,他无权处置这个刺猬。
beta再次回过头,把玩具捡了起来,绕过沙发走到茶几。
见林退走过来了,沈莫归立刻把脸埋进沙发,他像只遇到危险就把脑袋埋进沙子里&3034记0;傻鸵鸟。
沈莫归自欺欺人的假装看不到林退,也希望林退看不到他。
林退并没有看撅着屁股低着脑袋的沈莫归,他从茶几上抽出两张湿纸巾,把刺猬玩具擦了一遍,然后还给了郁础。
“你回去吧。”这次林退的语气平静很多,“给我一个晚上,我需要想一想。”
郁础不明白,“想什么?”
“想我们的关系,明天我会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林退不再多言,转身回了房间。
郁础走到门口继续追问,“想我们什么关系?”
第97章 第 97 章
看出郁础是真的困惑,林退喉咙如同卡了一根鱼刺般难受。
从林退认识郁础时对方就这样,思维古怪,不懂人情世故,他丝毫没觉得下午他们的谈话有问题,所以不清楚林退生气的原因。
林退无法怪罪郁础,因为他天性如此,并不是故意装疯卖傻,但林退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心平气和继续跟他待在一处。
“等明天我会跟你说清楚,现在你先回去。”林退语气虽然平淡,但却不容拒绝。
郁础站着没动,他仍旧一瞬不瞬地看着林退。
沈莫归大气都不敢出,窝在沙发上支棱着耳朵,见好一会儿都没动静,他偷摸看了一眼。
等了良久见林退没有改主意的意思,郁础抓着手中的刺猬只好说,“那我明天早上再来找你。”
林退没回应,走进卧室把房门关上了。
郁础在原地又站了两分钟,然后换鞋走出了宿舍。
客厅没人了,沈莫归在沙发上潜伏了几秒,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他踮着脚慢慢走到林退房门口,把耳朵贴到门板探着脑袋听里面的动静。
这俩人明显吵架了。
沈莫归没这方面的经验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当个知心听众,让林退把积攒在心里的垃圾倒出来。
沈莫归支起脑袋,犹豫着敲了敲房门,“退儿,你口渴吗,要不要喝水?”
门内传来林退的声音,“不用。”
从他平静的语气沈莫归听不出任何情绪,不过林退一向如此,很少会把不开心表现在脸上,也不会把自己的负面情绪传播给其他人。
正因为他这样的性格沈莫归才担心,“那个,你是不是跟郁础闹矛盾了?”
没听到林退的回答,沈莫归继续说,“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虽然我不一定能解决你俩的矛盾,起码可以让你发泄一些情绪,如果你有需要我还可以帮你骂郁础。”
以他对林退的了解,对方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肯定是郁础干什么事惹到了林退。
“不管发生什么,我肯定会无条件站在你这边。”沈莫归话音刚落,林退打开了房门。
卧室没有开灯,林退整个人像是陷进了黑暗,他抿着唇,神色倦淡。
沈莫归心里咯噔一声,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林退说,“我没事。”
沈莫归舔了一下嘴唇,小心地看着林退的脸色斟酌道:“那你要跟我谈谈吗?”
林退总是规整的头发散乱地垂下来,阴影投进静谧沉寂的眼眸,他摇了一下头低声说,“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沈莫归试探着问,“要不说一说郁础?”
林退沉默很长时间才开口,“说他什么?”
沈莫归立刻道:“说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想说的我都听着。”
林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沈莫归讲述,这件事很复杂,他跟郁础的关系并不是沈莫归理解的那种简单的情侣,要解释清楚还得告诉他郁础把自己幻想成是一条犬。
沈莫归大着胆子问出最关心的,“你跟他之间的问题会到分手那么严重吗?”
“我还没想好。”林退顿了一下又说,“可能会。”
意识到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都已经到了分手的地步,沈莫归吃惊地张了一下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虽说他偶尔会觉得郁础这个男朋友做的不合格,但能看出他很喜欢林退,对林退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而且看林退这样应该也是在意郁础的,怎么就闹到分手的地步了?
“那你好好想一想吧,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如果你需要发泄也可以随时找我。”
林退是一个很果断的人,沈莫归觉得他不用别人告诉他怎么做,所以沈莫归选择尊重林退的决定。
林退:“好。”
沈莫归:“那你早点休息,别想太晚了,没必须着急明天给他答复,让他等着吧。”
林退:“嗯。”
结束跟沈莫归的谈话,林退重新躺回到了床上,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发呆。
一直到深夜两点林退还是毫无睡意,天快要亮的时候他才浅浅睡着了,但睡得不踏实任何一点动静都能让他惊醒。
隐约间林退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他立刻从浅眠状态中清醒,睁开眼就看到暗淡的光线里一道阴影逐渐清晰。
等对方走过来,林退终于看清了那张脸,是郁础。
林退静静地望着他,分不清这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郁础走到床头,他身上夹裹着外面的寒意,看着林退说,“我得回家一趟,我爷爷住院了。”
郁础的爷爷不出意外就是亚联盟前任的行政长,连任三届国家最高领导人,一共执政了十二年。
这件事要么会压下消息,要么会登上今日的热搜,可能会牢牢霸占榜一的位子。
林退彻底清醒了,从床上坐了起来,“你回去吧。”
郁础嗯了一声,却没有立刻走而是俯身抱住了林退,他的脸有些凉贴在林退温热的脖颈蹭了一下。
林退僵直地坐着。
因为不确定郁础的爷爷是否有生命危险,自从老爷子退下来就没在新闻上听到过他的消息,所以林退没在这个时候推开郁础。
这个拥抱持续了半分钟,郁础松开林退站了起来,“不要生气了,等我回来。”
林退眼睫动了一下,在郁础的注视下点头,“嗯。”
郁础亲了一下林退的额头,然后踏着夜色离开了。
这之后直到天亮林退都没有再入睡,因为睡眠不足精神看起来不太好,被沈莫归看到后完全想歪了。
郁础该不会背着林退偷吃了吧?
靠,死渣男。
沈莫归严重怀疑郁础易感期间犯了原则性的错误,尤其是那晚之后不见郁础踪影,让沈莫归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林退倒是一切如常,除了郁础不见的第一天状态不对外,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跟自律,学习工作两不耽误。
宿舍从三个人又恢复成最初的两人,郁础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似的,忐忑了几天沈莫归也就释然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等林退遇上个比郁础更好的,气死这个有眼无珠的alpha。
沈莫归虽然认识不少alpha,但他觉得这些人都配不上林退,也没敢瞎介绍新的男朋友给林退。
郁础爷爷住院的事果然瞒了下来,网上一点消息都没透出来,整个学校唯一的知情者可能也就只有林退。
郁础不会拿这种事撒谎,他也不会撒谎,更没必要,看来老爷子病得不轻。
郁础走的第三天,沈莫归正在宿舍煮他包的馄饨,听到门铃声哼着歌打开房门。
看到来人的那刻,沈莫归脸上的笑容倏地收敛,警觉戒备地看着眼前的人,“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他就差明晃晃说一个滚字了。
柏原看都不看沈莫归,眼睛朝客厅里望去,神色带着一贯的倨傲,“林退呢?我找他。”
沈莫归简直要给他气笑,一句‘你脑子有毛病’差点说出口,但为了不给林退惹麻烦,他忍下来直接砸上了门。
柏原眼疾手快在房门即将关上那刻,伸出手扣住门沿,手背立刻夹出一道红印子,但柏原也只是皱了一下眉头,难得没发大少爷脾气。
沈莫归赶紧用半截身子顶住门,坚决不放这个神经病进来。
正当两人一个门内一个门外较劲时,听到动静的林退走了出来。
看到林退,柏原怔了一下,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些。
沈莫归趁着他愣神的功夫胳膊肘在房门用力一顶。
柏原的右手还扒在门沿,手背再次被狠狠夹了一下,这次痛得柏原脸色剧变。
沈莫归看了一眼面色发白的alpha,果断关上了房门。
维持的淡定瞬间破了功,沈莫归双手插进头发抓了两把,“卧槽,卧槽,冲动了,这小白脸该不会报复我们吧?”
上学期他跟林退被柏原整得很惨,这一学期对方好不容易安分了,可不能再被这畜生缠住了。
林退淡淡提醒道:“你不是煮着馄饨?”
“靠,忘了。”沈莫归如梦初醒,火烧屁股似的往厨房赶,生怕火太大锅里的水打出来。
等他一走,林退走到玄关把门打开了。
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柏原想要堵他随时都可以,所以逃避没用。
柏原捂着右手,原本紧皱的眉头在看到林退后迅速舒展开,他放下了手,拘谨得像一个面对威严班主任的小学生。
林退走出来,顺手把房门关上了。
“什么事?”林退站在门口,后腰虚虚抵着门把手。
“我送你的礼物摔坏了。”其实柏原来不是为这件事,但看到林退他就想起这件事。
他的声音带着很浓的鼻音,就像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看到最亲近的人瞬间萌生出来酸涩的委屈,然后渴望得到对方的关注跟安慰。
柏原以一种不符合跋扈性格的讨乖目光,眼巴巴地望着林退。
见林退不说话,柏原失望似的低下头,“礼物是亲手我做的,我攒了很久。”
林退按捺地蹙起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柏原看着自己高肿起来的手背,慢慢地说,“我真的做了很久。”
第98章 第 98 章
对于柏原所谓的礼物,林退有着相当不好的回忆,“不会又是从你身上取下来的东西吧?”
柏原抬起头别扭地看了一眼林退,“为什么这么问?”
他没想到林退居然误打误撞地猜中,但猜中了也没用因为礼物已经没了,想到这里柏原心情低落。
林退面无表情地说,“因为你上次打算送我一个骨头做的戒指。”
beta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又狠狠刺中柏原的心窝,直到现在他都清楚地记得对方嫌恶的眼神,还说那个礼物恶心,让他拿走。
柏原脚尖戳着地板的缝隙,含糊不清地低声问,“你为什么讨厌那个礼物,是不喜欢戒指吗?”
见柏原竟然不知道自己送了多么惊悚的一份礼物,林退眉心褶皱加重。
“没有人会把自己的骨头截下来当礼物送人。”林退每个字都是重音。
柏原完全没料到是这个原因,他错愕地望向林退,涩然道:“这不是很浪漫?还是伊甸园的故事你没听过?肋骨代表伴侣,我把我的肋骨给你就代表……”
他把林退当伴侣了。
柏原没把这句表白的话说出来,他耳廓染了一点红,像是有些害羞地别开了脑袋。
但很快他又看了一眼林退,然后撩开自己的衣摆,露出一截沟壑分明的结实腰腹,上面有一条肉色的伤疤,以现在的医学技术可以轻松去除手术疤痕。
“这是那条疤,我没让他们去掉,我觉得……很好。”
柏原的口气既像忍不住炫耀,又仿佛想得到林退的表扬。
其实他想说为林退留一道疤很酷,仿佛把林退纹到他身上,这是他为林退留的烙印。
柏原放下衣摆,略显羞涩跟别扭地偷看林退,“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但没有关系我可以等,我相信我们是最合适的。”
林退表情震悚,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目光看着柏原。
有些人可能喜欢这种轰轰烈烈,燃烧一切的爱情,但林退不喜欢。
如果以前仅仅只是不喜欢,那么遇上柏原这个‘轰轰烈烈’的追求者后,他才知道自己完全不能接受。
林退吐了一口浊气,摁着眉心毫不掩饰道:“我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但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我不会喜欢上你,我也接受不了你这种……示爱方式。”
他姑且把这种疯狂的行为称之为示爱。
柏原不是第一次被林退打击,但听了仍旧难受,呼吸急促了两下,“为什么?”
“这就是我们俩本质的区别。”林退神色肃然,“我不希望我的另一半这么疯,我希望他是一个正常人。”
柏原心口酸胀,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郁础正常吗?我跟他认识的时间比你长多了,他就是一个无法沟通的疯子,你还不是跟他在一起了,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正常人?”
林退被堵的哑口无言,因为郁础的确不算大众意义的正常人,这句话柏原说的没错。
他曾经听到过一句话,具体内容他忘记了大概是在说,你喜欢上一个人的理由,将来也可能成为离开他的原因。
这句话完美契合他和郁础,他喜欢郁础的理由,现在变成‘抛弃’郁础的原因。
见林退不说话,柏原声音不自觉带了哽咽,“你就是在敷衍我,除了我是不是谁都行?”
林退回过神,看着柏原眼眸里一片静谧,“你想多了,就算我们没有糟糕的开始,你没有带头霸凌我跟沈莫归,我也不会喜欢上你。”
柏原眼眶猩红,唇微微抖了一下。
林退说,“我们根本不合适。”
柏原反驳,“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差一点就要说‘你连郁础都能接受’,但实在不想在林退面前总提这个人,可他又没办法不在意不嫉妒。
林退冷冷道:“我不想跟你试,也没必要跟你试,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不会对你产生任何感情。”
柏原胸口起伏着,他恶狠狠抹着眼角的泪,红着眼看向林退,语气从未有过的低微,“我知道错了。”
林退不为所动,神色仍旧十分冷漠,“不要把时间浪费到我身上,你送多少礼物都没用,况且你送的礼物没一样是正常的。”
“你换个人喜欢吧,其他人可能喜欢你这一套。”林退已经不想再跟柏原谈下去了,厌倦道:“别再来找我。”
柏原眼泪控制不住地汹涌而下,见林退转身准备进去,他上前不甘心地抓住林退的胳膊。
林退警惕回身,“你干什么,还想再卸下我一条胳膊?”
柏原听到这话立刻松开了手,他抽噎着说,“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不再欺负别人了。”
林退不想给他一点希望,话说得很重,“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也不想知道。”
说着林退拉开房门,沈莫归正靠在门上听墙角,门一开他猝不及防地前栽了一下。
柏原鼻翼翕动,眼睛又红又肿,满脸泪痕的样子看起来居然有几分可怜。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被沈莫归狠狠掐灭了,甚至想给自己一耳光。
可怜个屁,当初他整他跟林退的时候要多趾高气扬就有多趾高气昂,现在怎么蔫了,还哭了?
活该!
不过柏原喜欢林退倒是让沈莫归惊掉了下巴,他怎么配又怎么敢?
林退走进宿舍,沈莫归手脚麻利地关上了房门,还不忘在心里tui一口臭渣男。
沈莫归掩饰尴尬地双手搓着掌心,“馄饨煮好了,吃饭吧。”
他不是故意要偷听只是担心林退吃亏,想着打起来的时候他能及时冲出去,没想到听到柏原劲爆的表白,然后才开始偷听。
前面是为了保护林退,后面纯纯是八卦之心作祟,毕竟这事太过玄幻了。
倒不是说林退不优秀不值得柏原喜欢,正好相反人渣是怎么看上他家这只大天鹅的,柏原眼睛啥时候复明的?
还是瞎着吧。
林退倒是没追究沈莫归扒着门偷听这件事,嗯了一声跟沈莫归去厨房。
吃饭的时候沈莫归频频看林退,他心里就跟有只猫爪子挠似的,非常想知道柏原从什么时候看上林退的,听他俩谈话那意思柏原早之前就表白了,还送过林退礼物。
沈莫归在门内听得断断续续,不知道柏原送了什么礼物。
吃完饭林退站起来要刷碗,沈莫归赶忙接过他手里的碗,勤快道:“我来我来。”
林退争不过他,站在厨房门口看了沈莫归一眼,然后开口说,“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
听出林退话里的郑重,沈莫归心口一提,用桌布擦干手上的白沫,紧张地扭过头,“你说,我听着呢。”
林退开口既雷炸,“我不打算在这里继续念书了。”
沈莫归瞪大眼睛,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
林退继续说,“所以我想问问你是留在这所学校,还是转到其他地方?我可以帮你办。”
沈莫归从震惊回过神,情绪激动起来,“不是为什么啊?”
“怎么好端端突然要放弃学业?”沈莫归焦躁地来回踱步,忽然他停下来咽了咽喉咙问,“是担心柏原继续纠缠你,还是因为……郁础?”
林退神色平静,他并不像临时做出这个决定,而是经过深思熟虑。
“不是放弃学业,而是不在伯克尔顿,我想转学去加拉达州读书。”
他做这个决定跟郁础和柏原没太大关系,这两个人顶多算是催化剂,坚定了林退的一些想法罢了。
新飞机场建在加拉达州,林退在这边读书飞来飞去很麻烦,他想把生活重心放在新机场的建成,因为他要靠这个项目在公司立足。
而且林退早对伯克尔顿这个象征身份,象征门第的地方失去当初的向往,要不是沈莫归留在这里,之前他就想离开了。
但林退忽然想明白一件事,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他迟早会毕业,会跟沈莫归分别踏上各自的路。
“我这些年按部就班一直是按照我母亲的规划生活,包括来这里读书。现在我想重新开始生活,找一个全新的我没有体验过,但会让我舒服的节奏。”
林退觉得是时候做出改变了,他还可以跟沈莫归继续做朋友,但不能拿这个当借口停滞不前。
沈莫归怔怔看着林退,虽然他在游泳界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但实际两个月后才十九周岁。
沈莫归不想跟身边任何一个亲友分别,他不是很理解林退的选择,也有一百种理由去阻止他,把他留下来。
不过沈莫归最终没这么做,他走过去给了林退一个结实而有力的拥抱。
“不管你去哪里,你始终都是我最好的朋友,这点永远都不会变,所以我没理由不支持你。”
他知道林退以前过的压抑不开心,现在林退打算为自己活了,沈莫归说不出挽留的话,有的只是祝福。
林退因为沈莫归突然冲过来的拥抱后退半步,他迟缓地抬起胳膊拍了拍alpha的后背,声音轻不可闻,“谢谢。”
沈莫归快速松开林退,又恢复到嬉皮笑脸的模样,“再煽情下去就太基了,而且把我弄哭的代价你负担不起。”
第99章 第 99 章
沈莫归决定留在伯克尔顿继续读书,因为他现在已经适应这里的节奏。
最初他的确看不上这些有钱弟子,但这里面多少夹杂着‘老子就是看不上你们靠爹靠妈的富二代’这种偏见。
这个学校的确有不少人是靠爹靠妈,可也有像林退这样,在这里他学会放下偏见,已经开始重新审视这里的人。
就连沈妈妈都觉得最近沈莫归成熟不少,她把这些一切归功于林退,觉得是近朱者赤的结果。
对此沈莫归没反驳,其实仔细想想确实如此,林退就是第一个让他改变偏见的人。
林退尊重沈莫归的选择,他也觉得沈莫归继续留下来对未来更好。
现在林退开始物色新学校,他将来的重心是工作,对学校的选择相对比之前宽松了很多,他已经联系了两所学校,会在其中二选一。
在柏原找上门的第二天下午,林退跟加拉达州那边的助理打电话沟通工作时,一个陌生的号码打过来七八通电话。
林退提前挂了跟助理的电话,盯着那个陌生号码良久,然后才拨了回去。
没过一会儿房门外响起来电铃声,林退心口微滞,起身走到玄关将房门打开了。
门口站着一人,正好林退打过去的电话也接通了,电话里那人发出的错愕声,跟门前这个人吻合到一块。
林退以为打来电话的人是郁础,对方消失的这段时间他们俩一直没有联系。
说来可笑,他跟郁础认识这么久彼此都没存对方的电话。
因为根本没必要,在六天前郁础时时刻刻和林退待在一起,所以根本不需要打电话。
眼前的人并不是郁础,而是一个穿着入时,气质非凡的贵妇,她戴着一个很大的墨镜,哪怕遮住半张脸仍旧不能掩盖她的美貌。
看到对方一头白金色卷发,林退就知道来者的身份了。
应该是柏原的母亲,因为白金色头发在亚联盟并不多见。
等眼前的女人挂了电话,摘下墨镜露出跟柏原相似的冰蓝色眼眸,林退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只不过眼前的人并没有柏原那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而是散发着omega女性那种独有的知性温和。
她的眼睛很红,眼皮微肿,神色是显而易见的疲惫憔悴。
“你就是……林退?”佩德罗夫人一开口求证。
不确定对方的来意,林退没冒然请她进来,冲她略微颔首,“是。”
“柏原昨晚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的加护病房。”佩德罗夫人眼睛蓄出泪,嗓音含着水汽,“医生说他腿伤得很重,需要做截肢手术。”
哪怕林退对柏原没什么好感,听到这个消息也愣了一下,因为太突然了。
“但他死活不肯进手术室。”佩德罗夫人哭出声,她用手帕捂住自己的嘴,恳求地看着林退,“可以请你帮我劝劝他吗?”
她不敢强行把柏原推进手术室,医生也不建议这样做。
如果术后柏原接受不了现在的情况,从而产生更大的负面情绪那就遭了,严重一点或许会轻生。
以前医院接收过这样的病人,也是当事人不同意,家属签了手术同意书,然后给病人打了麻醉做了手术。
手术很成功,但结果却不尽人意,截肢患者用一把水果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柏原说没了双腿宁可去死,他的态度十分坚决,佩德罗夫人实在没办法了,现在只有来找林退。
林退:“我去也不会有用的。”
这种事他怎么可能劝得动柏原,他对柏原没那么重要。
“我知道你没帮忙的义务,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宁可他没有双腿,我宁可把自己的腿给他,我也不想他永远的离开我。”
“你劝不动没关系,但希望你能至少跟我去医院做一下尝试,如果再不截肢,医生说他会有生命危险。”
佩德罗夫人泣不成声看着林退,“试试好不好?”
柏原在重症监护病房,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脸上戴着透明的氧气罩,随着微弱的呼吸氧气面罩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他的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气,多处软组织挫伤,脖颈有大片青紫的痕迹。
柏原昨夜离开林退宿舍,开着车出了学校没多久就发生了车祸。
好在是撞到路墩上,没造成其他人的伤亡。
等林退跟着佩德罗夫人走进病房,原本病恹恹躺在床上的alpha余光瞥见他们,突然情绪激动起来。
柏原张着嘴朝他们吼,他还扯过被子盖到脸上,试图转过身避开林退的视线,因为扯到伤口他的面色痛到扭曲。
旁边的仪器发出滴滴的预警声,医务人员立刻走过来轻手轻脚摁住柏原,以防他乱动造成第二次伤害。
佩德罗夫人吓坏了,快步到床头用消过毒的手轻轻抚摸柏原的头发。
“别激动,我把林退给你带过来了,你说什么?”
见柏原干涩的嘴巴一张一合,佩德罗夫人忙把耳朵贴过去,她听到柏原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说,“让他出去,我不想见他。”
林退听不到柏原说的话,但从个别口型跟排拒的眼神判断出内容,他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病房。
看到林退的背影,柏原喉咙发出一种类似野兽濒死之前的呜咽,但被氧气面罩挡住了大半声音。
他狂咳起来,喉咙咳出血,喷洒脸上的面罩。
但这些动静都没挽留住beta,他的动作只迟疑了两秒,还是推开病房门走了。
林退没离开医院,站在走廊一个不碍事的地方。
十几分钟后佩德罗夫人神色略显慌张地从重症加护病房走出来,然后看到了立在窗前的beta。
大片金色的光线透窗抛到林退身上,他的五官线条模糊起来,辨别不出此时此刻的神情。
见林退没有走,佩德罗夫人松了一口气,走过来对他说,“柏原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他想跟你见一面。”
眼前这个人无论是年纪,还是身份背景都要高于林退,但她看他的目光是那样恳求,这大概就是母爱吧。
林退沉默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朝重症病房走去。
佩德罗夫人突然叫了他一声,“林退。”
林退回过头。
佩德罗夫人用一双通红的,满含担忧跟期望的眼睛看着林退,“帮我好好劝劝他,谢谢你。”
林退要被她眼里的母爱灼伤了,他避开她的目光,“嗯。”
林退走进重症病房,医护人员都候在外面给他们创造了单独说话的机会。
柏原脸上的氧气罩已经摘下来。
直到这一刻他仍旧不愿意截肢,他是抱着见林退最后一面的想法,说不清是单纯想见见林退,还是向他告别。
为了方便跟柏原沟通,这次林退没站那么远,主动走到了病房床头。
柏原不想让林退见到他狼狈的样子,但想到这是最后一次见面,反正他在他记忆里已经很不好了,根本不在乎多这一次。
现在的柏原就像一头受了重伤命不久矣的野兽,眉宇间没有了过去的神采跟倨傲。
林退既没有感到痛快,也没有悲伤,那张脸始终是平静的,说出来的话也是平静的,“不做手术是害怕截肢,害怕面对残废的自己?”
柏原死死盯着林退,声音嘶哑,“看见我这样你是不是觉得解气?”
林退淡淡摇了摇头,“没有。”
他不会因为别人的不幸而幸灾乐祸,哪怕这个不幸是柏原一手造成的。
之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沉寂了长达一分钟林退才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你喜欢的林退可能是你自己幻想出来的?”
柏原重喘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林退说,“你或许在某个时刻对我动心,但后来你把对另一半的幻想全部按在我身上,在心里捏造出一个完美伴侣。”
“可这个人不是我,你根本不了解我,不知道我的喜好、饮食口味、生活习惯,这叫爱吗?”
“在我眼里这不叫爱,我就跟你的这双腿似的,应该被你割舍,虽然现在痛一点,但以后可以展开新的生活。”
对于林退这番大道理,柏原只字未听进去,他眼睛布满红血丝,眼角的泪像是多一秒都承受不住地淌了下来。
“我只是知道我看不到你会想,知道你跟别人在一起会感到心痛,听到你现在这番话我会难过。”
“他们说这就叫爱,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以前也没有爱过别人。我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不是必须要在了解他的喜好、口味、生活习惯这个基础上,没有人告诉过我。”
柏原用染着血的眼睛看着林退,“我更不知道你等同于我的双腿,我只知道如果你跟我坐在一辆车上,车子撞上石墩的时候我一定会不要命的保护你。”
他的声音极其低哑,像是有砂砾狠狠磨在干涩红肿的嗓子全都是痛,说到最后只剩下气音。
过了许久柏原坚定地说,“我是不会做手术的,不会让人把我腿截下来。”
“总之不用你管我,我是死是活跟你都没有关系,而且我死了就没人缠着你,你不是该高兴吗?”
第100章 第 100 章
看着烂泥一样瘫在病床自暴自弃的柏原,林退的眼神逐渐冰冷起来。
“你是要你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她为了能让你活下去,甚至找到学校让我来劝你,但你却轻易放弃了自己的命。”
柏原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神色消极悲观,仿佛一切都无所谓了。
“没有我这个废物残疾的儿子,她活得更开心。”他扯动着破皮干裂的唇瓣麻木地对林退说,“虽然现在痛一点,但她以后可以展开新的生活。”
这话是林退刚才对柏原说的,现在柏原用他的话来堵他。
林退盯着心电监护仪上起伏的波线,许久才吐出一句话,“你总是这么高高在上。”
柏原眼珠轻微转动了一下,他扭头看向林退。
林退的目光从仪器缓慢转到柏原身上,他面无表情跟alpha对视着,剖析着柏原的心声。
“我知道你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肯接受你的道歉,给你一个证明你已经悔过的机会,是吗?”
柏原困难地张了一下嘴,嗓音低不可闻,“为什么?”
他的确不明白,想在自己临死之前得到答案。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对我动手吗?在那间废弃的旧教室里。”林退语气平静徐缓,仿佛在讲一件跟他无关的事。
“你让人把我摁在地上,他们还给了我一巴掌,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这么扇我耳光。”
因为林退重提他对他的伤害,柏原身体紧绷,眼眶发红。
“等你们走后,我一个人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疼劲儿过了我才站起来把身上的土拍干净,然后去了医务楼,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那么狼狈。”
脏兮兮踏进医务楼的时候,林退觉得很羞耻,他甚至没让护士帮他敷药。
柏原喉尖无声滚动了两下,眼泪顺着侧脸滑下来,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林退陷在回忆里,目光有些许涣散,但声音仍旧平静,“其实我心里很愤怒,恨不得冲进你宿舍给你两拳。”
“但我没办法,哪怕我什么都没做错,我还是亲自找上门跟你道歉,因为我家世不如你,我的处境也不允许我在学校惹事。”
后来全校的人都不再搭理他,他成了瘟疫,超级病毒一般的存在。
柏原身边那些人还处处刁难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林退至今都能回想周围人的哄闹嘲笑声,那种被围困在中间像小丑一样的滋味。
“其实这些我都能忍,但你找上门让我跟你道歉,在那个我住了十几年的地方,我被那个叫了十几年父亲的人逼着向你道歉。”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遇过这样的处境。”林退垂着眸讷讷地说,“应该是没有。”
柏原一出生就站在金字塔顶端,他的家世让他足以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更何况他还有一个疼爱他的母亲。
林退相信柏原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更不可能经历过这样的事。
“你总是以为你让我打回来,之前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林退看着柏原那双红通通的眼睛,很轻地摇了一下头,“但不一样的。”
“如果我们是互殴我可能会原谅你,因为那只是身体上的伤害,但你脚下踩踏的是我的人格跟尊严。”
柏原眼瞳颤了颤,在林退的目光下他生出一种难以忍受的痛楚,像一把刀在剜他的心。
在意识到爱上林退后,柏原不是没有回忆过对他的伤害,每一次回忆都是难受的,但亲耳听到林退复述那些伤害,痛感倍增。
“就算我真的打回去,你也不可能体会到当初我的心境,你反而会感到解脱,甚至是快乐欢愉的,在我眼里这不叫报复回去。”
“现在倒是有一个机会可以让我们之间真正的一笔勾销。”林退走近柏原,俯下身跟他面对面对视。
柏原眼泪仍不止,他仰头看着冷漠至极的林退,唇抖得很厉害,仿佛忍受着一场无形的审判跟鞭挞。
林退漠然掀唇,“我们认识半年,你折腾了我近三个月,我现在也想你尝尝这种滋味。”
“如果你想我原谅你,那你就接受截肢手术,尝受三个月被人高高俯视的滋味,之后你愿意自杀也好,还是继续活着那就是你的事了。”
柏原不截肢源于他一贯的骄傲跟自负,他不能接受残缺的自己,不能接受一辈子靠义肢才能走路,也不能接受自己成为‘异类’。
所以他宁可死也不愿意失去双腿,变成他所谓的残疾废物。
冷白的光线晕在林退眼眸,里面一丝温度都没有,他语气冰冷,“你能肆意欺辱别人,怎么就接受不了被命运欺辱呢?”
“没有腿就要死要活,你就这么废物吗?你能拿出手的不过是alpha的身份跟佩德罗的姓氏,这两样还是父母给的,除去这些你还有什么?”
林退的言辞刻薄难听,一字一句扎进柏原心窝。
“我的条件摆在这里了,至于愿不愿意那就是你的事了。”beta像是懒得再浪费口舌,直起身体朝外面走。
不等他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一道急迫嘶哑的声音,“林退。”
柏原情绪激动地要坐起来,扯痛的伤口让他后背冒出冷汗,身体痉挛,指尖都在发抖。
林退停了下来,但没有回过头。
身后长时间没有声音,只有粗重的呼吸,林退站在原地仍旧没回头。
许久之后柏原才开口,嗓子像是架在火上烤似的又干又涩,“……对不起。”
林退抿着唇没说话。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柏原头发被冷汗濡湿,贴在苍白的脸上,他的目光透着央求,“就一下。”
“不可以。”林退冷冷拒绝,“我们之间的账没一笔勾销之前,我不会跟你有任何接触。”
说完他大步离开了病房。
林退刚走出病房,焦灼等在门口的佩德罗夫人赶忙走过来。
“怎,怎么样?”佩德罗夫人心口发紧,艰涩地问,“他同意了吗?”
“你问他吧。”林退不再多言,越过佩德罗夫人走出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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