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曾经给一家动物园的老虎们看过病,清楚大猫猫们都是看着软乎乎,实际上毛都很粗硬,并没有那么柔软光滑。
这只大白虎截然不同,一身长毛比猫毛还软,谢时握住它的爪子,借力支起上身,在它耳边轻轻说:“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雪追对谢时本来就格外关注,距离这么近,更是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雪追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声音有些干涩:“什么?”
他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耳朵抖了抖,谢时弯起眼,笑意盈盈地说:“你每次过来和我接触,我都能听到你心里在想什么。”
谢时一直都想找机会告诉他这件事,总不好仗着别人不知道,就肆意听别人在想什么。更何况这只大猫的内心想法越来越糟糕,再不趁早告诉他,只怕还会听到更糟糕的。
雪追:“……”
雪追:“?!”
大白虎不可思议地歪过头,似乎没听懂他说什么,好一会儿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表情都凝滞了几秒,接着,它炸起毛,猛地往后一跳,凶神恶煞地咆哮起来:“吼——”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谢时很不好意思,想要安抚它,大白虎拍了他一下,躲开他的手,继续怒吼。
大白虎大概是真的生气了,砰砰砰走来走去,震得家具都在抖,它还觉得不够,长长的尾巴一扫,整层楼顿时如狂风过境。
“啾啾。”“嘤嘤。”
两只幼崽瑟瑟发抖地抱在一起,将脑袋埋进翅膀下面,自欺欺人地躲起来。
大猫破坏力惊人,墙壁地板都是它的爪印,入木三分。
谢时无辜地坐在地上,眼看他把能拆的都拆了,实在找不到可以发泄的东西了,雪追才冷静下来,恢复成人,走到他面前:“说吧,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雪追妖异的眼睛低垂,脸上看不出来多少表情,但肯定不会开心。
谢时想了想,还是说:“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雪追仔细想了想这句话的意思,几乎要气笑了,也真的笑了出来,下一秒,他就攥住谢时的腰,风一般带着抵到墙上,长而锋利的指甲沿着谢时优美的下颌缓缓滑行,如同索命的蛇,散漫又透着强烈的危险。
“你的意思是说,这么长时间,你都在骗我?”
谢时对上他猩红的竖瞳,不知为何没有多少恐惧感:“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心声时,你说你想吃掉我。”
雪追一僵,谢时偏过头,躲开那只能把他脸划破的手,柔软又无害地说:“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所以暂时没有告诉你,只能算是自保的方式,不算是有意欺骗。”
雪追眼一眯,唇边露出一颗尖牙,意味深长地问:“除此之外……你还听到什么了?”
“……没有了。”谢时眉梢一挑,本能感觉到不好,还没来得及逃,他就被雪追用尾巴卷了回来:“既然你骗了我这么久,那我讨点利息回来,也不是不可以,对吧?”
“……”
雪追从身后咬住他的脖颈,像大猫叼着猎物,咬得比上次要深,谢时浑身发软,被尾巴卷着才没有彻底倒下去。
好一会儿,谢时才被放开。
雪追慢条斯理地说:“你骗了我,就要对我负责。”
谢时头有些昏沉:“……你还想要我怎么负责?”
“你要每天都喂我。”
喂什么,不言而喻,谢时捂住后颈,低声说:“你想送我上路,可以换一种直接点的方式,不用这么麻烦。”
“谁说要送你上路了,”雪追猫性难改,对血的渴望被满足,又摇起了尾巴,“我还要带你回去呢,哥哥。”
听起来就像是把他当成了移动血库,谢时深深吸了口气,缓了过来:“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嗯?”雪追大方地说,“区区小事,不用客气。”
谢时:“……”
他险些再气昏过去。
谢时又睡了一觉,等他醒来,天色已经黄昏。
整层楼都很安静,谢时揉揉眼睛,推门出去,看到雪追坐在地上,一只手懒洋洋支着下巴,一只手在空气里指指点点,修复那些被他发狂撕碎的家具。
整面墙壁都是五花八门的东西飞来飞去重组的倒影,如果被人不小心看见了,只怕要立刻报警抓鬼。
大猫的影子也投在墙上。
这画面莫名其妙的,给了他很安心的感觉。
“醒了?”听到声音,雪追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嗯。”谢时看了看布满爪痕的地板,“你什么时候把地板修一修?”
雪追尾巴一扫,崎岖坎坷的地面霎时恢复如初,光洁透亮,看不到一丝灰尘。
这真是条全能的尾巴,谢时默了默,真心发问:“你掉毛吗?”
如果掉毛的话,完全可以收集起来当拖把用。
“不掉!”雪追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恶狠狠地回了一句。
“……哦。”
毕竟是妖怪,不能用常理看待,不掉毛也很正常。
谢时扫了一圈,没看到幼崽们的影子,于是问:“那两只幼崽呢?”
“不知道,出去玩了吧。”
谢时想想那两只幼崽一看就是非常规生物的外貌,睁大眼睛:“你怎么不拦着它们?”
“为什么要拦?”
“它们两个看起来太特殊了,如果就这么出去,很容易引起混乱的。”
雪追理直气壮:“那些人类不是没有见过凤凰和龙吗,正好给他们见见世面,不是挺好。”
显然,这只大猫的脑回路和人类不在同一频道上,谢时问:“你之前伤人的时候,是怎么做到不留下踪迹的?”
雪追控制着一只修好的花瓶,摆回原位:“人类拍不到我,要是我想,他们连看都看不到我。”
行叭。
是他不该用人类的思路判断妖怪。
谢时不放心,在家里找了一遍,终于在柜子抽屉里找到两只幼崽,它们缩小成巴掌大小,互相依偎着,睡得正酣。
这只抽屉里本来什么也没有,不过两只幼崽很会享受,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团棉絮,又找来一块布铺了进去,做成再简单不过的床。
这块布很眼熟,谢时想了想,这好像是他准备做毛绒玩具的布。
医院里也会收到异常粘人的宠物,离开主人就要嘤嘤嘤,通常这时候,谢时就会简单缝一只毛绒玩具给它们,缓解一下它们的思念之情。
他做的玩具很有效,即使没有主人的气息,宠物们也会乖乖抱着玩具睡觉。
谢时轻轻合上抽屉,让它们继续睡。
他睡一觉之后就没有了虚弱的感觉,谢时想了想,下楼去看看他的病患们。
患者们状态良好,并没有因为楼上有只造了一天反的大猫就出现异常情况,这么看来只有一种可能,是雪追有意封锁了动静。
不过想想也是,以他翻天倒海的闹腾能力,底下的人居然都没有报警,显然不科学。
过了下班时间,医院里也没有人了,谢时看完就想回到楼上,忽然门铃响了起来。
他向外看去,只见外面站着一个看起来大概只有十来岁的小女孩,牵着一只小哈士奇。
这只哈士奇吐着舌头,欢快的表情和小女孩满脸的困惑和低落形成了鲜明对比。
很少有人能分清同种类宠物之间有什么区别,不过谢时不同,他对看过病的宠物都过目不忘。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只小哈士奇是他之前看过病的那只,几个月过去,它也长了大半。
哈士奇发育期的毛都比较短,这只也不例外,浑身的毛又稀又短,乍一看像是一只小秃狗,不过从它的体态来看,还是能判断出它被养得很好。
这个时间过来,难道它又生病了?
谢时走过去开门,俯身温和地问:“妹妹,你有什么事吗?”
小女孩定定看了他好一会,谢时近了才发现她的眼睛没多少灵动的神采,有些呆。
谢时隐约想到什么,蹙眉。
小女孩迟缓地蹲下身,揪住小哈士奇的耳朵,像是大人揪住了一只犯错的小朋友,和大人不同的是,她没有用多少力气,小狗没有感觉到疼,对她这个动作也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抵抗。
“它……它不听我的话,”小女孩眨眨眼睛,艰难组织语言,“它也……不爱我,哥哥,我要怎么做,才可以让它像电视里的小狗一样爱我?”
小女孩说完,抱住小狗,抬起头,隐隐期待地看着他。
之所以用“隐隐”,是因为谢时能感觉到她的疑问和期待,只是她的五官像是被什么凝固住了,不能很好地表达太多情绪。
谢时也蹲下来,语气变得更轻柔:“你想要它怎么爱你呢?”
小女孩思考半天:“我想要它听我的话……要它很听很听我的话。”
谢时看着她的眼睛,半晌,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小狗也不是生来就会爱你的。”谢时轻声说,“你要驯服它,它才会爱你。”
小女孩歪了歪头,这回思考的时间更久:“我要怎么做?”
谢时弯起眼睛:“你告诉我你家在哪里,哥哥先送你回家,然后再教你怎么做,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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