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几分钟后, 凌墨乖乖被简洵提溜上车。
临走前,青年紧攥着凌墨的手,依依不舍。
先是将凌墨姓名、年龄等信息全问个遍, 青年意犹未尽, 最后还想与凌墨交换通讯号,一旁的封尧面沉似水, 他忍无可忍, 就在青年掏出通讯器那一刻,封尧毫不犹豫拎起凌墨后领,像拎着只猫儿一样, 将凌墨快步提出卫生间。
“我还没上厕所。”
凌墨那双蓝眼睛里满是无辜, 但封尧看都没看他,便冷笑着说:“憋着。”
凌墨眨了眨眼,神色越发委屈,不过他一句话都不敢说, 毕竟封尧此刻脸黑得跟块煤炭一样, 显然已经快接近暴走边缘,凌墨心想, 他还是不要火上浇油了。
等到凌墨被塞进车里, 封尧脸色依旧没有任何好转, 凌墨盯着这人俊朗的侧脸,无奈倾身靠近:“你生气了?”
封尧不答。
凌墨又眨了下眼, 安抚封尧:“你别生气。”
封尧这才终于有了反应, 但他依旧没看凌墨, 只冷冷说:“我没生气, 我生气什么?”
“生气你前脚刚对着我说喜欢, 后脚又跑去拈花惹草吗?呵, 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很好,这是气疯了。
凌墨哭笑不得,他给这人顺毛:“好好好,你没生气。”
“你别敷衍我,我可不是三岁小孩。”
哦,那应该是四岁,凌墨悄悄想。
封尧警觉:“你是不是在心底说我坏话?”
凌墨身体一僵,他陪笑:“哪有!”
封尧狐疑,显然一点也不信。
“好啦,”凌墨撑着手臂抬高身体,他轻轻摸摸封尧脑袋,“别生气了,是我不好。”
“……”
这次轮到封尧身体僵住了,半晌,他哑着声音说:“都说了我不是三岁小孩。”
凌墨苦恼,他想了想,试探着伸手揽住封尧脖子,两人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凌墨垂眼看封尧,纤长的睫毛轻颤:“那这样呢?”
“……”
封尧身体僵得更厉害了,沉默了一会,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将人拉进怀里。
“你别把你在网上学到的那套用在我身上,”明明将人抱得很紧,封尧却还要嘴硬说着反话,“这种手段我已经见过很多次了,我可不会上当。”
“哦,那你放开我。”
“不放,我都给你买了那么多零食,你都不肯让我抱一下。”
生气中的男人显然讲不了道理,凌墨无奈,反正现在他说什么都会被封尧怼回来,于是他干脆不开口说话。
谁知,凌墨不说话,封尧却又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男人无理取闹起来真可怕。
凌墨默了默,他想了想,小心翼翼试探封尧:“那你能把收没的奶茶还给我吗?”
“……”
封尧脸黑了,他没好气把还沾着冷气的奶茶塞回凌墨手中,而后愤愤指出:“我生气了,你都不哄我一下!”
凌墨只好像哄小孩一样拍拍封尧脑袋,他弯起蓝眼睛,如湖水般清澈的眼中荡漾着浅浅笑意:“别生气了好不好?”
封尧耳尖悄悄红了,他悄悄嘟囔:“别人都说我是花花公子,我看你比我更像花花公子。”
连上个厕所都能「帮」他新增一名情敌!
凌墨没能听清封尧在嘟囔些什么,他有些疑惑:“你在说些什么?”
“没什么。”
“好吧,”凌墨不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他耸肩,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上,“你现在还生气吗?”
“我没生气。”
封尧叹息,就算一开始有些怒气,但此刻封尧心情早已平静下来,凌墨身上总有一种奇怪的魔力,能够抚平封尧一切怒火,封尧舍不得对凌墨发脾气。
他也没资格对凌墨发脾气,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凌墨是怀有目的才接近他,凌墨所做一切都不一定是真实的,包括对他的好。
尽管如此,封尧还是舍不得这份好。
凌墨不知道封尧在胡思乱想一些什么,见封尧终于不再生气,他松了一口气,眼巴巴问封尧:“那我能去上厕所了吗?”
“快去快去。”
封尧没好气将人赶下车。
——
封尧和凌墨的目的是一处新开发的景区。
说是景区,但凌墨到达后,发现这里更像是一处森林,高大的树木安静伫立于泥土,溪水潺潺,属于自然清新的味道铺面而来,一旦步入其中,烦躁不安的内心好像一瞬间得到了治愈,也跟着慢慢变得安宁,这也是这座景区对外打出的口号——治愈心灵。
这种景象在灾难未发生之前虽算不上常见,但也绝算不上罕见,然而灾难发生后,连食物都逐渐变得匮乏,更别提想看见这样的景象,凌墨咋舌,他不用想也知道,为了打造这样的景区,经营者估计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换而言之,这是出了不少钱。
至于究竟是多少钱,凌墨想,那一定是让他这样的穷人只能仰望的数目吧。
不过没有一个商人会做亏本买卖,既然投入这么多金钱,这也就意味着商人想从中获取到更大的利益,事实也的确如经营者期待的那样,自从这座景区对外开放后,前来游览的客人数不胜数,有钱人们很乐意花费天价购买一张入门券,这样美妙的风光可不是能够用钱衡量的。
如此一来,有钱人们得到了快乐,经营者获得了金钱,双方各自心满意足,皆大欢喜。
凌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有钱人」中的一员,毕竟他浑身上下那点资产全加起来别说购买入场券了,甚至连入场券1十分之一的价格都达不到。
“看呆了?”
见凌墨站在原地久久不动,封尧扬眉,凌墨下意识回头看他,但他一转身,手里便被塞进一个行李箱。
封尧曲起手指,轻笑着弹了下凌墨额头,他漫不经心调笑道:“行了,想看等会有一大把时间可以看,现在先去把行李箱放进屋子里。”
凌墨揉揉眉头,他没好气瞥了封尧一眼,引得封尧轻笑声更大了些。
凌墨和封尧这三天要住的地方是一座林间小屋,小屋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凌墨一进门,暖黄色的灯光便倾落下来,莫名透露出一股温馨的味道。
小屋空间很大,里面设施一应俱全,从生活设施再到娱乐设施,甚至就连健身器材,都能在这个房子里找到。
偌大的屋子根据功能被区分为好几个区域,除了客厅、运动区域、厨房……走廊尽头还有一个房间,这个房间自然就是卧室,卧室里的空间依旧很大,里面摆放着两张大床。
进门之后,凌墨很快开始收拾行李,说是收拾,但其实也没有太多事情需要做,凌墨只要把一些需要的东西取出来就行。
短暂忙碌一番后,凌墨很快就闲下来,倒是封尧中途接到一个电话,现在正站在阳台上与通讯另一端那人不知说些什么。
封尧显然暂时没有搭理凌墨的功夫,凌墨也不觉得无聊,他出门在房子附近溜达了一圈。
景区经营者果然砸了不少钱,凌墨所到之处入眼皆是一片绿色,草木香气混杂着泥土的味道扑鼻而来,凌墨漫步在这样由绿色组成的世界里,心情不知不觉雀跃了许多,就连步伐也逐渐慢下来。
最后,凌墨在一个小湖泊旁停下脚步,他本意是想要欣赏风景,但无奈上天似乎不打算给他这个时间,伴随着草丛「沙沙」的声音响起,三个人影出现在凌墨眼前。
双方一碰面,无论是凌墨也好,还是那三人也好,脸上都浮现出些许惊讶。
但惊讶过后,凌书脸上的表情很快便换成了欣喜,自从上次意外邀请凌墨到家中小坐后,凌书便再也没有碰见凌墨,为此他一直颇为惋惜,他真的很想再见凌墨一面。
凌墨的存在总会让凌书想起那个意外去世的弟弟。
这也让他不自觉想要对凌墨好。
“是你!”凌书那张本该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微不可查的浅笑,“你怎么会在这里?”
“跟人一起来的。”
比起凌书的热切,凌墨就要冷淡很多。
许是察觉到凌墨这种态度,凌书愣了愣,他脸上笑容渐渐隐去,似乎有些失落。
在凌书和凌墨对话期间,凌天海的目光也跟着落在凌墨身上,和凌墨印象中一样,凌天海依旧板着一张脸,脸上没有太多笑容,鼻子两侧有着两道极深的法令纹。
几年不见,这人似乎苍老了很多,原本那头茂密的黑发里也多出不少银丝。
见凌书主动与凌墨说话,凌天海沉默了一会,也跟着开口:“这位是?”
如果是在平时,凌天海绝不会这样问,可当他看到凌墨那一瞬间,心底却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像是愧疚又像是心疼,凌天海胸口闷得有些厉害。
他忽然想起那天那道一闪而逝的背景。
凌天海极少做过令自己后悔的事,唯独三年前,小儿子的死令他至今念念不忘,每当一想起来,凌天海便忍不住满心愧疚。
“爸,这就是几天前救了盼阳的那名能力者。”
凌书给凌天海介绍凌墨,见凌书和凌天海注意力全落在凌墨身上,一旁被忽视许久的凌盼阳眸光微沉,他原本心情极好,毕竟这两天来他一直担心受怕,凌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这才会在这一次假期提议一家三口集体外出游玩。
凌书和凌天海表露出来的关心,让凌盼阳自得不已,他稍稍从恐惧里走出来,为了恢复心情,也为了暂时远离凌墨,凌盼阳答应凌书这一次出现计划,谁料他明明已经从银月城离开了,却还是能碰上凌墨!
凌盼阳心情瞬间跌落到谷底,在他眼里,凌墨此刻简直和阴魂不散的恶鬼无异!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偏偏凌盼阳自己做了亏心事,便看谁都像鬼,明明凌墨此时什么都还没做,凌盼阳却早已心虚不已,他认定凌墨会在这里出现便是要找自己麻烦。
被凌墨吓了几次,凌盼阳心底也憋着一口气,尤其是见凌书和凌天海注意力都放在凌墨身上,凌盼阳便更憋闷了,刚好他余光瞥见了什么,眼神便一下子亮了起来。
凌墨视线一直悄悄注视着凌盼阳,见凌盼阳这副模样,他眉心微动,心知这人做出这幅模样是便要开始找自己麻烦了。
果然,凌盼阳很快便笑着开了口,他指着凌墨耳垂,故作不解:“这不是应池的耳饰吗?”
闻言,众人目光下意识全集中在凌墨身上……更准确来说,是集中在凌墨耳朵上带着的红色耳饰上,而恰好,也在这时,凌墨背则传来一阵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第152章
商会还没有将应池死亡的消息公之于众, 大部分人还不知道应池死了,应池失踪数十日,学院里的学生也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不少人都以为应池去执行任务了, 这对能力者来说是相当常见的事情,尤其是应池这种高等级能力者, 任务更是一个接着一个, 极少有可以休息的机会。
凌盼阳自然也什么都不知道,正因为如此,他才敢说出这种话, 并沾沾自喜, 以为自己抓住凌墨的把柄了。
然而能力者的听力何其敏锐,早在封尧靠近的那一刻,凌墨便已察觉,见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凌墨也不急, 他伸手摸了摸耳朵上的耳饰,红色流苏随着凌墨的动作轻轻摇曳了一下, 凌墨感知到封尧脚步微顿。
凌盼阳仍在自作聪明, 他以为凌墨看不到背后情况, 自然也不知封尧就站在不远处,略带兴奋清了清嗓子, 凌盼阳故意露出小心翼翼的模样试探凌墨:“你是应池的恋人?”
这话无论凌墨怎么回答都不落好, 回答不是, 那他又为何佩戴着应池的耳饰, 可回答是, 那封尧便会听得清清楚楚, 凌盼阳一厢情愿觉得如此一来,凌墨和封尧必定会心生嫌隙,凌墨不高兴,他便高兴了,凌盼阳向来都是这般损人不利己,尤其当吃亏的人是凌墨,他便更是如此。
凌墨淡淡瞥了凌盼阳一眼,凌盼阳自以为设了个陷阱,逼得他不得不跳,但在凌墨眼中,凌盼阳配上那夸张的表情,简直与跳梁小丑无异,扯了扯嘴角,凌墨还当真升起一点逗人的心思,他正要开口回答,倒是一旁站着的凌书察觉到不对,他轻咳一声,用眼神频频示意凌墨,又扭头作势要训斥凌盼阳。
凌墨扬眉,却对凌书的提醒视而不见,他轻笑着点头:“是啊,我和应池是恋人。”
“……”
封尧迈过草丛,来到凌墨身边。
凌盼阳的眼神已经不能用兴奋形容了,他无比激动,要不是为了维护形象,他现在恐怕会直接跳到封尧面前,直接将凌墨刚刚的话大声重复至少三遍!
比起凌盼阳看热闹不嫌事大,凌书的神色更像是紧张,他悄悄为凌墨捏了一把汗,明明凌书平时对这种「脚踏两条船」的行为厌恶不已,可当这个「脚踏两条船」的人变成凌墨,凌书却不像之前那般唾弃,他甚至暗暗想,如果等会凌墨和封尧当真吵起来,那他就拉架,绝不能让封尧伤害到凌墨。
莫名地,凌书总是想保护眼前这个拥有漂亮蓝眼睛的青年,这似乎是一种愧疚,又似乎是一种弥补。
正当凌书如临大敌,用视线紧张地注视着封尧时,封尧缓缓抬起手,凌书一惊,第一反应就是他要打凌墨,凌盼阳的反应和凌书差不多,只有凌天海还摸不清楚状况。
凌盼阳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看来他这几天过得着实不如意,凌墨淡淡收回目光,他抬眼同封尧对视,封尧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或是生气、或是恼怒,这些他全没有,只是那是黑眸里的墨色浓郁得好似要将凌墨尽数吞噬。
正常来说,凌墨应该感到心虚或者害怕,偏偏凌墨不是正常人,比起心虚或者是害怕,凌墨更多露出的表情是困惑。
他问封尧:“你想打我?”
凌墨并不这么认为,这话听着像是在询问封尧,实则是说给凌盼阳听的。
也许察觉到凌墨意图,封尧非常配合,他轻轻低笑了几下:“怎么会。”
那高高举起的手终于在此时轻轻落下,封尧温柔摘取凌墨头顶的落叶,还拿着落叶在凌墨眼前晃了晃:“看见了?我只是想帮你拿掉这个,你居然这么想我,我好难过。”
高大的男人故作西子捧心状。
凌书和凌盼阳齐齐傻了眼,而凌天海依旧摸不着头脑。
“刚刚的话你听见了?”
凌墨又问,他用余光瞥了一旁那呆若木鸡的两人,嘴角出现一个微不可查的细小弧度,像是恶作剧成功暗自得意的小狐狸。
“听见了,”封尧懒洋洋点头,凌盼阳眼睛刚一亮,便听他可有可无地说,“那又怎么样?”
封尧很卑微,一双桃花眼可怜兮兮注视着凌墨:“谁让我只喜欢你呢?”
“你喜欢别人……”封尧垂下眼帘,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无所谓,我都可以当做看不到,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行。”
封尧此时诠释了何为舔狗,何为为爱放弃自尊,最后,他明明难过不已,还要硬生生扯出笑容,讨好凌墨,凌墨看完了都深深感到震撼,更别提凌家三人了,若说凌书和凌盼阳刚刚只是呆若木鸡,那么他们现在就像被雷劈过一样,雷得里酥外嫩,就连凌天海那张向来严肃死板的脸上都浮现出类似怀疑人生的神情。
“嗯。”
凌墨矜持地满意点头,他肩膀耸动,却不是感动,而是在憋笑。
封尧的表演还在继续,凌家三人被雷得呆都呆不下去,连忙找了个借口火速离开现场,生怕再呆下去又要听到什么「震撼人心」的发言。
凌书和凌天海都巴不得赶紧离开,唯有凌盼阳在离开前,还狠狠瞪了凌墨一眼,封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舔狗了?如果不是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封尧,凌盼阳差点就怀疑封尧被人掉包了,眼前这个人只是伪装成封尧的其他人,预想中的一切全都没有发生,凌盼阳分外不甘心,他只能暗自安慰自己,说不定封尧只是不想让人看了笑话,等他们离开,封尧就会找凌墨算账!
看着远处巴不得再长出几条腿以方便「逃跑」的几人,凌墨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封尧幽幽看凌了墨一眼,语气颇为怪异:“我都这么卑微难过了,你不安慰我,还笑?”
凌墨笑得更厉害了,他半弓起身子,笑得整张脸颊都红了:“哈哈哈行了,你快别演了,人都走了……”
“我可没演,”封尧垂眸望着凌墨,眼中墨色渐浓,凌墨一怔,回过神时封尧高大的身躯却已然逼近,强烈的压迫感惹得凌墨下意识后退了几步,但很快,他的脚根抵上树身,他发现自己退无可退,封尧低笑一声,他俯身,阴影落下,将凌墨整个人笼罩进阴影里。
某种意义上,凌盼阳想得没错,封尧果真是想「秋后算账」。
封尧抬手,漫不经心捏捏凌墨耳垂,他指尖轻柔从那红色流苏上抚过,眸中暗色又深了些。
封尧指腹粗糙,带着滚烫的热意,凌墨感觉自己被封尧触碰到的地方好似被火燎过一般,令他身体不自觉轻颤了几下。
封尧一直关注着凌墨的一举一动,见凌墨如此,他好像垂着头又笑了一下。
封尧和凌墨靠得很近,凌墨可以感受到封尧的呼吸轻轻落在自己脖颈上,这让他鸡皮疙瘩都快冒出来,一举一动皆被掌控的感觉令凌墨倍感不自在,以往无论是同郁语泽亲近还是同封尧亲近,凌墨都掌握着一定主动权,可现在,凌墨不确定了。
“你可以……”离我远点吗?
凌墨不自然偏开视线,他试图让封尧离自己远一点,但封尧这次似乎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他反而又再靠近凌墨一点,侧着头故意问凌墨:“什么?”
凌墨瞳孔一缩,危险!大脑不断发出警告,凌墨本能抬起手臂,便要重重落下,然而在快击中封尧那一刻,凌墨又猛地回过神,他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敌人,而是封尧。
封尧从一开始就没有防备过,又或者说,凌墨的一举一动全在他预料之中,见凌墨猛然停住动作,封尧便不紧不慢,伸手扣住凌墨手腕,凌墨一怔,等他惊醒时,双手已然动弹不得。
“你……要做什么?”
“你说呢?”封尧扬眉,“你不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郁语泽是你的恋人,应池是你的恋人,简洵是你的恋人……你的恋人可真多。”
封尧这话酸得不行,凌墨哭笑不得:“你明明知道……”
“知道什么?”没等凌墨说完,封尧便打断凌墨,阴阳怪气:“知道你背着我在外面还有三个恋人吗?”
“啊……”明明知道这四人全都是同一个人,但不知为何,凌墨居然有点心虚,他眼神飘忽,“也不算背着吧?”
“呵,”封尧冷笑,“对,你是当真我的面光明正大,宣布你还有另一个男友!”
“……”
凌墨不说话了,他心中轻叹,总算在此时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见凌墨如此,封尧神色又渐渐柔和下来,他放轻声音,低声诱哄凌墨:“我可以不介意你有那么多个男友,但是……”
“但是?”
“作为交换,你应该补偿我受伤的心灵,对吧?”
这是什么自己给自己带绿帽的剧情!凌墨无奈,但还是顺着封尧的话问下去:“你想要什么补偿?”
封尧点了点自己的唇。
凌墨悟了,他有些意外,毕竟封尧之前可绝对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果然是刺激太大了吗?
凌墨轻叹一声:“那你把头稍微低下来。”
他算是怕了封尧,这人胡搅蛮缠的功力渐长。
封尧果然乖巧低下头,凌墨打着敷衍一下的想法,凑近封尧,他将唇轻轻贴过去。
凌墨并不擅长亲吻,和郁语泽那时也是,他只是轻吻了一下郁语泽,便很快拉开双方距离,但这次凌墨失算了,在他即将起身的那一刻,封尧似乎发觉他的意图,一只大脑轻扣住凌墨脑后勺,凌墨睁大眼睛。
比起郁语泽的生涩,封尧便要熟练很多,像是猛兽终于咬住猎物的脖颈,封尧大手死死扣住凌墨,不肯让他离开,他贪婪地掠夺着属于凌墨的一切。
“……”
凌墨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他无措试图逃离,却逃无可逃,手腕被封尧扼住,凌墨动弹不得,只能当一只乖顺的猎物,被迫奉上脆弱的脖颈。
封尧抹去凌墨眼角不自觉渗出的泪珠,他轻笑:“别哭。”
森林中依旧寂静无声。
飞鸟从树枝上掠起,拍动着翅膀飞向天际。
似乎无人在意湖边那微不足道的异常声响;
风扬起凌墨耳畔的红色流苏。
与此同时,某处,被浸泡在绿色溶液里的青年缓缓睁开眼睛,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默默咬了咬牙。
第二个了!
应池……不,现在祂应该是尤光了,尤光沉痛地想,他当初为什么要在死前把最后剩下的一缕力量附在那该死的耳饰上!
第153章
等夜幕降临, 凌墨一脚迈入餐厅,灯光落下,凌墨恰好在窗户玻璃上看见自己此时的模样。
“……”
凌墨不自觉摸了摸微微肿起的双唇, 许是不慎触碰到破皮的地方, 凌墨「嘶」地倒吸一口气,他忍了忍, 没忍住, 冷冷瞥了封尧一眼:“你是狗吗?”
封尧笑笑,倒是没在意凌墨的冷嘲热讽,他心情愉悦地将菜单递给凌墨:“看看, 想吃什么?”
“……”
可以将这个人吃破产吗?
凌墨默了默, 他没好气正想开口,但就在这时,又是一阵风,凌墨耳朵上的耳饰再度轻轻晃动起来, 凌墨一怔, 他眉眼蒙上一层无奈,抬起头, 凌墨指尖看似不经意拂过那耳饰。
真是……明明都是一个人, 结果居然能自己给自己带绿帽, 自己和自己争风吃醋。
凌墨头疼地想,他暗暗怀疑尤光在之前的漫长岁月里是不是看了很奇怪的东西。
见凌墨忽然不说话, 封尧动作微顿, 似乎察觉到什么, 他挑眉不动声色询问凌墨:“怎么了?”
“没什么。”
对付完一个还要继续对付下一个, 凌墨感慨海王果然不是正常人能当的, 生怕封尧又借机发挥, 凌墨脸上没有流露出太多异色,他神色自若转移话题,拿起菜单点菜。
菜单上的菜名看得人眼花缭乱,就是这套餐价格……凌墨咋舌。
点完菜,凌墨坐在座位上等候,这时,他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次的合作……”在悠扬的乐声中,不少人穿着都是比较休闲的,唯独声音的主人,西装革履,就连衬衣扣子都要扣到最上面那一颗。
就算是在谈合作,简洵也丝毫没有半点紧张,他声音沉静,没有太多波澜,当说到最复杂的部分时,简洵依旧不慌不忙,他言语不多,只是寥寥几句,对方却能够很快明白简洵所表达的意思,进而将一直没能明白的地方理解透彻,对话就这么在简洵的引导下不急不还地继续下去。
等凌墨抬眼望向简洵时,这场合作已经快要接近尾声,凌墨看见合作方,也就是这家景区的经营者,满面笑容从椅子上微微起身,热情激动握住简洵双手。
这便是合作成了的意思。
简洵感知很敏锐,在凌墨望向他时,他便眸光一动,等那位经营者走远,简洵便稍稍侧过头,他瞥向凌墨,目光锐利。
四目相对,简洵微怔,随后他脸上的脸色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旁人从未见过的柔和,他走向凌墨:“你怎么会在这里?”
凌墨还没开口,封尧倒抢先一步发了话,他懒洋洋背靠着座椅,单手横在椅背上,见简洵看向自己,他散漫一笑,语含挑衅之意:“看不出来吗?我们在约会。”
“我没问你。”
简洵声音冷了下来。
“可是你很碍事啊。”
封尧耸肩,他丝毫不畏惧简洵的冷眼,先是指了指自己,封尧又指了指凌墨,他笑吟吟对简洵说:“你不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超——大号灯泡吗?”
封尧还用手比划了下,简洵面色更冷了,他不想搭理封尧,转而把目光投向凌墨,然而,当视线触及凌墨红得鲜艳的唇色时,简洵微愣,随后目光便是一紧,他渐渐抿起唇,周身散发出寒意。
“怎么,终于有自觉了?那可以请你离开……”封尧弯起唇角,他得意洋洋想要挤掉一个竞争对手,不过很快,这种得意凝固在他脸上,封尧眼睁睁看着在简洵凌墨身边坐下。
“喂,你——”简洵可不管封尧的感受,他看都没看封尧一眼,只是扭头温声询问凌墨:“我可以在这里坐下吗?”
一边是简洵,一边是封尧,两人灼灼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凌墨身上,凌墨面露为难之色,完全不知该如何开口,他答应简洵,封尧那边绝对会不满,但他拒绝简洵……凌墨还未开口,向来沉稳从容的男人见凌墨久久不答,目光微黯,他露出失落的神色,凌墨快要说出口的话便火速又咽了回去。
救命,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个人,却还是能够发展出修罗场!
凌墨苦着一张脸,百思不得其解。
许是看出凌墨的为难,封尧臭着一张脸,他冷哼:“算了,你要坐这也不是不行。”
简洵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一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封尧能说出这种话来,不过,很快,简洵就不再惊讶,他就知道封尧绝不可能那么好心。
冷眼看着封尧热情地给凌墨夹菜,简洵将唇抿得更紧。
“来,试试这个。”封尧和凌墨两人所点的菜式不同,见凌墨好奇味道,封尧便毫不犹豫均出一部分给凌墨,凌墨不好意思总吃他的,便也分出一些给封尧,两人你来我往,我投喂你,你投喂我,好不亲昵,当真有了像笨蛋情侣一样的粉红泡泡。
封尧心机用食物迷惑了凌墨,于是简洵就被晾在一旁,就如封尧所说,现在的简洵看上去就像一个超——大号灯泡。
“……”
简洵放下刀叉,刀叉落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声音不大,但封尧和凌墨一顿,都跟着停下的动作,齐齐看向简洵。
“怎么了?”凌墨紧张询问,他有些后悔,暗恨自己一时被美食蒙蔽了双眼,竟忘了最重要的……一碗水端平!
比起凌墨的紧张,封尧就表现得轻松多了,又或者说,现在的局面早在他预料之中!他本就是故意这么做。
封尧以为简洵会面色糟糕,谁知简洵倒是忍得住,他淡淡瞥了一眼凌墨眼前摆放着的两份甜品,缓缓开口:“吃太多甜食对牙齿不好。”
闻言,封尧嗤笑,他毫不留情反驳回去:“又不是经常吃。”
“而且你又不是他妈,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管太多会让人心底生烦。
封尧暗暗嘲笑简洵这话说得可不怎么样,果然这人并不是不生气,是气昏了头。
简洵蹙眉看向封尧。
凌墨紧张看了看封尧,又飞快扭头看了看简洵,见两人又要吵起来,凌墨心中轻叹,他拿起勺子,轻轻挖下一口甜食,讨好递到简洵嘴角。
简洵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转头便对上凌墨亮晶晶含着笑意的眼神:“试试看,很好吃的!”
简洵怔了下,半晌,他终究没再说什么,微垂下眼眸,简洵张唇,吃掉了那块甜点。
甜味在嘴里蔓延开,简洵眼帘颤了颤,他微微抬眼看向凌墨,凌墨听见他轻声说:“很好吃。”
这下轮到封尧黑了脸。
简洵对气息很敏感,似乎是察觉到封尧的敌意,简洵回过头,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错,“嗞啦嗞啦”,旁观者仿佛看见两人视线中带着电光,空气里也弥漫着十足的火/药味。
算你狠。
封尧无声吐出这几个字,咬牙切齿。
简洵不搭理封尧,他嘴角弯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呵,封尧这个蠢货该不会以为他分析系统白装了吧?
一顿饭下来,封尧和简洵有胜有负,唯一的赢家倒成了凌墨,没有注意到身边两人正在暗暗较劲,凌墨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心满意足。
吃饱后,三人一同离开餐厅,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刚刚一举一动皆落入另外三双眼中,又或者,凌墨注意到了,但他并不在意,而封尧和简洵注意到了,但他们正忙于暗自较劲,并没有功夫去在意。
目光凌墨身影渐渐远去,凌书满脸复杂,凌盼阳觉得有些奇怪,多看了凌书一眼,便发现凌书双眼渐渐失去焦距,嘴中念念有词:“第三个了……第三个了!”
凌书不可置信。
其实凌墨怎么样都与凌书完全无关,毕竟凌墨对凌书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甚至凌墨与凌书之间唯一的联系,还得从凌盼阳身上寻找。
凌墨救了凌盼阳。
这便是凌墨和凌书之间唯一的联系。
换句话来说,凌书根本无权管束凌墨。
可不知道为何,一回想刚刚看到、听到的景象,凌书便觉得哽得慌。
也许是凌墨太像他早已逝去的弟弟了,因此在凌书眼中,方才的画面就像是——本该死去的弟弟死而复生,并且在复活后脚踏三条船!甚至,在封尧和简洵两个正式会面后,凌墨都丝毫不惧,淡然自若,任由两个情人为自己吵架,而他自己则哄哄这个,哄哄那个,堪称新一代端水大师!
高!实在是高!
凌书心情更加复杂了,他只在情场老手身上看到过这种手段,原本他还担心凌墨和封尧这种花花公子相处,凌墨会吃亏,可现在看来,吃亏那个哪是凌墨!
比起担心凌墨,凌书还不如担心担心封尧阴沟里翻船,从海王变成被海那个。
若换成平时看见这种脚踏几条船的人,凌书最多会在心底暗暗唾弃上几句,但现在脚踏多条船的人变成了凌墨,凌书一点也不想承认记忆中单纯的弟弟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凌书不知不觉将凌墨当成是自己的弟弟。
严肃着一张脸,凌书抿唇,手里的叉子深深刺入眼前的食物里,一定是其他几个男人的错!是他们勾/引了凌墨,凌墨才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凌书暗暗咬牙,好在他脸上神色并没有太多波澜,但凌盼阳与他相处了这么久,哪能不知道凌书心底在想些什么,凌盼阳暗自愤恨,他冷笑,心道凌墨那哪是脚踏三条船,他那是脚踏四条船!也不知道凌书知道这一真相是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凌盼阳恶毒地想,他目光悄悄从凌书身上转移到凌天海身上。
凌天海也是一副焦眉愁眼的模样,明明这两人都不知道凌墨的真实身份,可心神却还是不自觉会被凌墨所牵动。
“……”
凌盼阳默默将叉子深深刺入食物中,不能再等下去了,凌盼阳眼中闪过一道诡异的光,他现在拿凌墨毫无办法,那就……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了。
作者有话说:
好耶,应该快完结了!(大概)
第154章
夜晚, 繁星闪烁。
漆黑的天幕中,星光悄悄流淌,就像在黑色的画布上泼洒出一片静谧的深蓝, 米粒大小的星辰一闪一闪, 连成一片,组成一条庞大的银色河流。
凌墨刚回到小屋不久, 便看到这样一幕, 他忍不住抬头,仰望这片星空。
和凌墨做出同样举动的人很多,因为这样的景色从未有人见过, 自从大灾变之后, 所有人皆生活于灰色天空之下,人们早已习惯阴霾的天空,乍一见到这样的景色,人们除了惊叹便是深深的震撼。
“好美啊。”
有人忍不住掏出设备想将这一幕记录下来, 那人眼中清晰倒映出星光, 如果没有意外,这一幕也许将永远保留在这人心中。
人们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景色, 他们第一次明白, 原来天空不仅仅只是灰色的, 它还拥有着如此美丽的一面,尽管……这片星空实际上并不真实存在, 它只是通过某种手段, 将虚假的一幕呈现在众人眼前。
“好看吗?”
见凌墨久久凝视着星空, 简洵处理公务的手指微顿, 指尖高悬于通讯器投映出的蓝色键盘上, 简洵犹豫了下, 轻声开口询问凌墨。
“好看,”凌墨这才稍稍偏过头,他放松坐在小屋外的阶梯上,向后半倾着身子,听到简洵询问,凌墨便弯起眼睛,“我很久没见过这种景象了。”
这句话很奇怪,毕竟凌墨出生于大灾变后,按理来说,他应该从未见过星空,可他这话却说得他仿佛曾经看到过无数遍。
然而简洵并没有注意到凌墨话中漏洞,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话题能与凌墨说话,可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简洵便又陷入沉默,他着实不知道接下去该接些什么话,才能让凌墨感觉与他聊天并不无聊。
想着想着,简洵皱起眉,看上去颇为苦恼,平时就算遇到再棘手的问题简洵也从未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如果他那些不知情的手下恰好在此时路过,恐怕得惊恐地以为简洵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可能世界末日,又可能千机联盟要就此解散,否则拥有「人形AI」外号的简洵怎么可能露出这样的表情!
凌墨看得好笑,他想了想,旁边靠了靠,简洵身体一僵,便听凌墨问他:“很忙吗?”
简洵微怔,抬眼便看见凌墨正注视着半空的屏幕。
“也……不是很忙。”
简洵抿唇,他谨慎斟酌着回答。
这话不假,毕竟以简洵的工作效率,他该处理的事务他早就处理完了,现在之所以还在工作,不过他闲不住罢了。
“这样啊,”凌墨笑意更深,他拉长语调,“那就是工作比我更重要了?”
“……”
简洵身体更僵硬了,生怕凌墨误会,他紧张不已:“不、不是,我……”
这人「我」了半天,连一句所以然都没能说得出来,凌墨看得有趣,他鲜少看见简洵露出这幅模样,简洵向来都是从容、成熟的,凌墨以前敬仰简洵,因为简洵的冰冷而不敢太靠近简洵,他从未想过简洵还有这么笨拙的一面。
许是恶趣味一下子冒上来,凌墨逗简洵:“那你怎么和我坐在一起,却只顾着处理工作。”
简洵越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将唇抿得更紧,向来冰冷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茫然,简洵不知所措,他想了想,郑重又小心翼翼朝凌墨道歉:“抱歉?”
凌墨被这声道歉弄得哭笑不得,他看了看简洵茫然的面色,没忍住彻底笑出声:“算了,不逗你了。”
简洵这才意识到凌墨是在开玩笑,他半垂下眸子,银发长发下隐藏着的耳朵悄悄红了。
“你别开我的玩笑。”
他分不清楚这些,但意识到凌墨没有真正生气,简洵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好好,”凌墨笑着回应,他看见简洵关掉通讯器的投映功能,他想和凌墨多说些话,可他脑子里想到的东西对凌墨来说太过于晦涩难懂,也许凌墨感到无聊,就在简洵想得忍不住又皱起眉头时,凌墨主动开了口,“那是你们联盟新研发出来的技术吗?”
凌墨指指在夜幕中闪烁的星空。
简洵点头。
“星空覆盖范围这么大,你们一定废了不少力气吧?”
简洵再次点头。
凌墨好奇:“你也参加研发了?”
简洵一直都是实用主义者,星空美则美矣,但显然,简洵对星空没有太大兴趣,那他为何还会参与技术研发?
简洵这次终于不再哑巴了:“嗯,联盟运营需要钱。”
这倒是一个很接地气的回答,看来就算是「AI」也不能不食人间烟火,凌墨笑笑,他话锋一转:“那你一定很了解星星吧?”
的确,要将虚假的星空完美呈现在游客面前,研发者也需要大量相关知识,迎着凌墨亮晶晶的眼神,简洵终于无师自通,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指向某颗星星:“那是织女星,织女星是天琴座中最明亮的恒星,呈扁球形……”
“那是北斗七星,由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等七颗星辰组成……”
简洵不紧不慢地给凌墨解说,为了让凌墨听着不那么无聊,他还说了不少大灾变前的民间故事,比如最常见的牛郎织女。
简洵说得认真,凌墨便在一旁安静听着,一开始,在凌墨的注视下,简洵还显得有些紧张,但渐渐地,他的身体开始放松下来,许是进入他专业的领域,他不像最初那么无措,想和凌墨说话也苦于找不到话题,而是侃侃而谈,放松而从容。
见简洵不再紧张,凌墨弯起眉眼,他不自觉也抬头望向天际,星光清晰地倒映入凌墨眼中,在凌墨仰望星空的同时,简洵也在用余光悄悄注视着凌墨,他说话的声音还在继续,但目光却忍不住落在凌墨微红的双唇上,简洵眸光暗了暗,他忽然产生一种冲动,冲动令他想抹去凌墨身上属于他人的印记,令凌墨只属于自己,留下自己的气息。
简洵忍不住一点一点向凌墨靠近。
就像耐心的猎人靠近自己的猎物。
就在猎人差一点就能抓住毫无所觉的猎物时,不远处的草丛忽然传来一阵异响,伴随着沙沙的声音,一个脑洞从树后探出来。
“啊,果然在这里。”
来者看见凌墨,眼睛亮了亮。
凌墨循声看了过去,随后他盯着眼前的人,稍稍愣了愣。
凌墨对眼前这个人有印象,他在脑海里搜索着,他记得这个人是……
“你好,我叫程念!”
程念就像一只热情漂亮的小狗,一下子就黏到凌墨跟前,而凌墨也终于从脑海翻出对程念的相关记忆,唔……这个人好像是凌盼阳的小跟班来着?
不怪凌墨对程念有这种印象,毕竟程念经常围着凌盼阳打转,就像小狗狗遇到喜欢的人,也会不停围着那个人绕圈圈。
虽然不喜欢凌盼阳,但凌墨却不讨厌程念,他有些好奇地问程念:“你好,有什么事吗?”
比起凌墨的友好,简洵则沉沉凝视着程念。
没心没肺如程念,此时也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巨大压迫,笑脸还没来得及浮现,便戛然而止,程念咽了咽口水,忐忑地往后倒退一步问:“我、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不,你来的很是时候。”
一道阴沉的声音在凌墨背后响起,封尧拿着一个托盘,他沉着一张脸,毫不客气抬腿/插/入凌墨和简洵中间。
托盘里摆着几块刚切好的西瓜,封尧没好气地瞥了凌墨一眼,他只是进去几分钟,凌墨就跟着「其他男人」你侬我侬,眼看还要亲上了,呵呵,封尧有一瞬间觉得凌墨比自己更像花花公子。
封尧舍不得对凌墨生气,对简洵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他沉沉盯着简洵:“你该回去了,你该不会很喜欢在这里当电灯泡吧?”
话里火/药味极浓,丝毫不掩饰想赶人的想法。
“……”
简洵不搭理封尧。
眼看两个男人又要吵起来,一旁第一次目睹修罗场的程念满眼茫然,他怀疑人生:“我、我果然来得不是时候吗?”
“不,我说了你来得很是时候,”忙着对线的同时,封尧不忘抽空吝啬地在托盘里捡起最小那块西瓜递给程念,而其他西瓜他则全部放在凌墨身边,封尧向程念表达廉价的感谢,“谢谢。”
程念不明所以,他受宠若惊接过西瓜,看了看封尧,又看了看简洵,程念小心翼翼在西瓜上咬了一口。
两人男人的「战争」拉开序幕,凌墨起身,淡定离开战场,程念还有点慌,他压低声音问凌墨:“他、他们真的没问题吗?不用阻止他们吗?”
凌墨从容回答:“不用管。”
程念不明觉厉,他想,凌墨真是个厉害的人啊,无论是战斗,还是感情,嗯……都很厉害,程念眼睛里冒起小星星。
凌墨瞥了一眼程念,再度温和重复刚刚的问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程念这才如梦初醒,他不再关注不远处无聊的「战局」,转而抬手握住凌墨的手,迎着凌墨的视线,程念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热情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好喜欢你!你可以当我的朋友吗?”
作者有话说:
星星相关知识均来源于网络。
第155章
闻言, 凌墨一怔,他脸上流露出些许意外。
朋友?程念和他?如果不是确信自己耳朵没有出现问题,凌墨几乎快以为自己听到了幻觉。
见程念眼巴巴期待地望着自己, 凌墨一时之间竟不知该露出何种表情。
程念和凌盼阳向来关系很好, 三年前,凌盼阳巴不得凌墨赶紧消失, 作为凌盼阳的朋友, 程念自然也不喜欢凌墨,也不知道凌盼阳和程念说了些什么,程念总是用一种极为厌恶的目光看凌墨。
凌墨真没想到有一天能从程念嘴里听到这么一句话。
凌墨忍不住想, 如果程念知道自己是谁, 那么他现在估计会相当后悔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凌墨神色古怪,他久久没有回答程念,程念误把这种沉默当成是一种拒绝,他眼中的光渐渐暗淡下来, 程念有些紧张地扯了扯衣角, 却还是不想放弃,他向凌墨推销自己:“我、我家很有钱的, 你应该听说过程氏集团吧?那就是我家经营的, 对、对了, 这家景区也是我家的产业,如果你愿意和我成为朋友, 你在这里一切费用都可以免除!”
程念就差没把「和我成为朋友不亏」这几个大字刻在脸上。
“……”
凌墨依旧没有回答, 他被程念一大串话砸得有点懵, 他还没回过神, 耳朵却灵敏地在程念话中捕捉到极为重要的几个关键词, 景区?经营?程氏……程氏集团?!
凌墨这下是真的有些震惊, 他没想到程念的程居然会是那个程氏集团的程。
说起程氏集团,那可是一座庞然巨物,几乎每家每户都听说过程氏集团大名,据说程氏集团的掌权者当年完全是白手起家,凭着敏捷的思维和分外出众的商业嗅觉,程氏集团从无到有,一点点发展成现在的规模,如今在商会里,程氏集团的地位仅次于应家。
凌墨以前只以为程念家有钱,却万万没想到程念家有钱到这个程度,不过也是,如果只是一般有钱人,凌盼阳也不会付出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与程念成为最好的朋友。
“不、不可以吗?”程念自认已经将自己全部优点摆在凌墨面前,没想到凌墨还是无动于衷,他大受打击垂下脑袋,像只蔫蔫耷拉着耳朵的小狗。
“嗯……也不是不可以,”凌墨沉吟,程念眼睛刚要亮起来,凌墨便冷酷地伸出来,及时挡住程念热情的飞扑,“不过,你为什么想和我成为朋友呢?”
凌墨是真的有点好奇这个问题,先别说重生前,就单论重生后,凌墨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自己和程念究竟在哪里有过接触,或者说,他好像见到没怎么见过程念,所以为什么程念会突然想和他成为朋友?
“这个啊,”说起原因,程念又有些羞涩,他再次扯了扯衣角,“我之前看过你的比赛,你在那场比赛上真的好帅!”
程念双手合拢,抬头望向凌墨,眼睛里都快冒出小星星来,俨然就是凌墨的小迷弟。
比赛?
凌墨皱着眉想了半天,终于恍然大悟,程念指的比赛应该是很久之前实战考核。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凌墨哭笑不得:“就因为这个?”
“嗯嗯嗯!”程念连点了好几下头,“除此之外,就还有……”
程念顿了顿,他忽然变得有些犹豫,凌墨垂眼看他,恰好看见他犹豫过后,脸上笑意散去不少,就连眼睛里的小星星也黯淡下来。
看来是件烦心事。
凌墨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他假装不经意地提起:“对了,凌盼阳呢?”
“你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作为「最好的朋友」,程念和凌盼阳一直都是形影不离,今天大概是个例外,程念出现了,却迟迟未见凌盼阳的身影。
听凌墨这么问,程念脸上郁色更浓,周围的黑色怨气几乎快化作实质。
“盼阳他……”程念抿唇,沮丧不已,他再次犹豫了好一会,凌墨才听他分外难过地说,“我可能把他惹生气了。”
垂眼看着程念蔫蔫的模样,凌墨眉头微挑,他哭笑不得,心想程念惹凌盼阳生气的次数还少吗?
凌盼阳那人极为小心眼,程念又大大咧咧的,偶尔一句无心的话就能戳中凌盼阳敏感的内心,这两人凑在一起,至今还没有产生太大矛盾只是因为程念对凌盼阳还有用,凌盼阳不得不继续容忍程念,否则就凌盼阳那小心眼的程度,他早就和程念翻脸了。
也就程念这傻子还以为凌盼阳生来温柔,不太会与旁人计较。
程念没有意识到凌盼阳在自己面前表现的所有一切全是处心积虑的伪装,他将矛盾的根本原因归结在自己身上,:“盼阳最近心情本就不太好,肯定是我说了不好的话,才惹得他生气了。”
这几天凌盼阳没什么搭理程念,程念本就心慌不已,他每一天都活在愧疚里,认为是自己的缘故才惹得凌盼阳那么生气。
凌盼阳那么温柔,自己却惹得他这么生气,程念越想,罪恶感便越浓,他下意识把凌墨当成倾听者,把所有一切都说给凌墨听,毕竟程念没什么朋友,唯一一个朋友目前还不太愿意搭理他,程念自己心烦,却又找不到人可以倾诉,凌墨突然这么一问,他便像倒豆子一样,把所有一切都倒了出来。
凌墨被迫听了一长串自我反省,不过凌墨正巧没什么事,程念愿意说,他便耐心听下去,等到程念说完,凌墨脸上神色淡淡,他既没有不耐烦,也没有立刻为程念分析这场争吵谁对谁错。
凌墨只是笑了笑,问程念:“你很喜欢凌盼阳?”
“当然!”程念毫不犹豫地回答,“盼阳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不知道第几次对别人这么介绍。
凌墨还没说话,程念却又继续开了口,不知为何,面对凌墨时,程念总是有一种想毫无保留将一切都说出来的冲动,他觉得和凌墨交谈很舒服很舒服,原本他十分心烦意燥,可短短几句话下来,程念的心情却开始一点一点地平复,现在他感觉比之前好多了。
程念给凌墨说了一个小故事,小故事的主角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孩。
小孩家很有钱,他的父母也很疼爱他,小孩想要什么基本下一秒都可以得到,按理来说,这个小孩应该会生活得很幸福,但年幼的他有一个小小的烦恼——他交不到朋友。
无论是上学,还是休息日,有朋友的小孩总是成群结队,他们会开心地玩闹在一起,只有小孩总是孤零零一个人。
小孩想要朋友,但也许就是因为他太有钱了,所以才会导致他和周围的小孩格格不入。
听到这里的凌墨:“……”
这个烦恼……咳,凌墨忽然也有点想体验一下。
有一天,小孩得了一个新玩具,那是某公司刚推出的新款限量版玩具,是很多孩子的梦中玩具!但小孩显得兴致缺缺,因为此前他已经有过太多太多这样的东西了,不过这个玩具和以前那些玩具还是有一些不同的,小孩便把这个玩具带去学校。
再后来,小孩发现,平时那些已经组成小团体的小孩居然第一次搭理了他。
“这是你的玩具吗?”
领头的小孩眼里慢慢都是羡慕。
“是的,”小孩点头,第一次有人跟他搭话,小孩惊喜不已,他满心雀跃,见那跟他搭话的小孩频频看向他的玩具,小孩便小心翼翼地试探:“你要玩吗?”
“再后来,我就有了朋友!”
程念的主语已经不知不觉从「小孩」变成了「我」,他一开始本是想遮掩一下,虽然那样在凌墨看来,与「我有一个朋友」的句式差不多,但程念还是有自己的坚持,但说着说着,程念显然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坚持。
凌墨对这个故事的后续发展隐隐约约有了些猜测,果不其然,接下来他便听见程念捏紧拳头,语气悲愤:“我发现这种方式能让我交到朋友,我的朋友就越来越多。”
“我和那些人玩到初中,才发现那些所谓的朋友只把我当成提款机!还在背后说我坏话!”如果现在那个朋友站在程念眼前,凌墨一点也不怀疑程念会给他们每个人脸上来上一拳,“他们要什么我就给他们什么,小时候他们想要玩具,我就给他们我的玩具,长大了他们想要钱,我就二话不说借钱给他们,还不要求他们还,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他们了?!他们居然在背后说我就是个傻子!”
程念越说越难过,声音也有一开始的悲愤逐渐转低。
“你还缺朋友吗?”
“什么?”程念疑惑。
“没什么,”凌墨轻咳,“你继续说。”
“他们说我坏话,就我这脾气,我能忍吗?!我立马就冲了上去。”
“他们那边有多少个人?”
“5个。”
5个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但凌墨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程念一番,确认以这人的身形大概连一个人都打不过。
“你被打了?”凌墨没忍住问程念。
“没有……”程念蔫了,凌墨刚流露出些许诧异,便听见程念说:“盼阳在关键时候救了我。”
原来是这样,凌墨一点也不意外,接下来的故事凌墨不用想也能猜到,大概就是凌盼阳救了程念以后,程念觉得凌盼阳很温柔,既不图他的钱,也不会把他当成傻子,于是在凌盼阳的计划下,程念轻易便咬住了凌盼阳垂下来的鱼钩,成为被凌盼阳钓上来的肥鱼……咳咳,不是,是「最好的朋友」。
听完整个故事的凌墨:“……”
凌墨突然觉得程念刚刚反省的很对,只是这人该反省的不是他对凌盼阳不好,而是他自己的交友方式。
贪欲都是一点一点喂出来的,就程念那种要什么给什么的交友方式,别人很难不把他当成傻子。
凌墨揉揉眉心,不过他也没有直接点出这一点说给程念听,两个人又回到最初的问题上,凌墨很有耐心地引导程念:“既然你们关系那么好,那你说了什么惹得凌盼阳那么生气?”
“……”
程念没有立刻回答,听到凌墨这个问题,他脸上竟是浮现出几缕迷茫来,凌墨见他皱眉思考,却思考了很久都没能想出答案。
凌墨轻叹,他又换了一个问题:“假如凌盼阳对你对说那些话,你会觉得生气,并且不理他吗?”
“才不会!盼阳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
程念本能地反驳,然而话刚说一半,他自己却又愣了一下,话音戛然而止,程念忽然便彻底陷入了沉默。
第156章
有些事也许程念早就有所察觉, 但他还是故作不知。
看着程念陷入沉默,凌墨也没有再继续开口。
凌墨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他如果说太多, 反倒会引来程念的反感, 还不如含糊提醒上一句,至于能不能想通, 那就是程念自己的事情了, 凌墨不会再多说一句。
凌墨看似随口说出来的话让程念的精神产生极大的动摇,他沉默着,思绪却分外混乱, 就像之前所说那样, 他并不像表面上表现得那么傻里傻气,相反,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程念也有, 只是他不敢面对真相, 不敢真正去倾听那个一直以来就存在于心底的声音。
现实有时候总是太过于残酷,程念想要逃避, 但掩盖住一切的那张薄纱终有一天会落下。
“我……”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程念的嗓音变得有些低哑,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这时, 一个人的到来打断了程念。
“程念!”
有人在喊程念, 程念先是一愣, 随后略微回过头, 果然看见凌盼阳那熟悉的面容。
凌盼阳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 他的面色不是很好, 尤其是当他看见程念和凌墨站在一起时,他那张勉强还算清秀的脸便越发扭曲起来,阴沉得好似快要滴出水来。
“盼阳……”
程念怔怔出声,他还没回过神,凌盼阳却早已大步向他走来,凌盼阳的脚步很快,程念与凌盼阳对视,只觉得凌盼阳此刻那双眼睛黑沉沉的,丝毫不见往日半分阳光明媚,程念仅仅只是盯着那双眼睛,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这……真的是凌盼阳吗?
程念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这样一个困惑。
也许是发觉程念的目光不太对劲,凌盼阳终于稍稍压下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眉眼间可怖的郁色略微散去一点,凌盼阳带上假面,温声询问程念:“阿念,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
程念难得有些迟疑,他用余光悄悄打量着凌盼阳的脸色,此时凌盼阳看上去又和往日里差不多了,程念疑心刚刚看到的只是自己的错觉,但不知为何,程念背后的凉意却始终都没有散去。
“阿念?”
见程念低着头久久没说话,凌盼阳虽脸上还带着笑意,但语气却不自觉地加重。
程念这才如梦初醒,他老老实实回答了凌盼阳的问题,毕竟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于是凌盼阳很快就得知「程念想和凌墨成为朋友」这件事,凌盼阳嘴角的笑意顿时微微凝固,可惜程念向来最不会看人脸色,凌盼阳几乎都快没能维持住笑容,程念还在表达自己对于凌墨的喜欢。
凌墨站在一旁将这一幕清清楚楚收入眼底,倒是忽然有些同情起凌盼阳来。
“够了!”凌盼阳终究没能忍住心底的戾气,笑意消弭,凌盼阳低喝一声,他伸手扣住程念手腕,力气之大令程念不自觉倒吸一口冷气,等程念茫然抬眼看向凌盼阳,凌盼阳这才扯了扯嘴角,他咬牙从喉咙里挤出来几个字,“我是说,很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哦,好。”
程念总算乖乖点头,没再气凌盼阳,凌盼阳刚要松一口气,却见程念还要同凌墨道别,眼睁睁看着程念和凌墨相谈甚欢,凌盼阳一口气顿时憋在胸口,既上不来,也下不去,闷得他脸色铁青。
最后,程念话还没说完,就被凌盼阳沉着一张脸,硬生生给拉走了。
凌墨目送两人一同没入幽暗的小径中。
“等、等等!”
被凌盼阳头也不回拉着往前走,程念有片刻茫然,但很快,手腕处传来的痛感让程念回过神,他开始挣扎起来。
听见程念出声,凌盼阳脚步微顿,他停下来,程念也趁机挣开他的手。
等程念缩回手,手腕上赫然出现几个通红的手指印,看着手指印,程念抿了下唇,他忽然又想起凌墨那个问题。
凌墨也许只是随口一问,但那个问题却一直盘旋在程念脑海中,挥之不去。
“盼阳,”程念冷不丁开口,他抬眼望向凌盼阳,周围的光很昏暗,程念只看到凌盼阳小半张脸都隐没在黑暗中,莫名显得有些可怖,程念放轻了呼吸,他犹豫了很久很久,才终于将后面半句话说话,“你真的有把我当成朋友吗?”
话音刚落,程念便紧紧盯着凌盼阳,等待着他的回答。
可惜凌盼阳并没有正面回答程念的问题,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因为……”程念有些紧张,他「因为」了个半天,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对不起,”程念话还没说完,凌盼阳忽然出声道歉,程念猛地抬头看向凌盼阳,便看到凌盼阳脸上再无半点郁色,他注视着程念,目光中满是歉意,“我今晚是不是表现得很差劲?”
“我……”凌盼阳苦笑,他垂下眼帘,有些失落,“你认识了新的朋友,明明我该为你高兴的,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有点嫉妒……你之前只有我一个朋友……对不起,我太差劲了。”
程念被凌盼阳这番话砸得有点懵,他原本心情就像阴霾的雨天,因为凌墨那一句话,雨滴哗啦哗啦把他心底浇得冰凉,但听完凌盼阳这番话,程念心情顿时拨云见日,明媚的阳光顷刻间将阴暗驱散,程念耳朵有点有些发红,心情却雀跃无比,他觉得自己之前真是想太多啦!明明凌盼阳这么在意他,还因为他想找新朋友而感到嫉妒,程念觉得自己是昏了头才会怀疑凌盼阳。
程念喜滋滋的,见凌盼阳一脸失落,他忙不迭上前安慰凌盼阳,并承诺:“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凌盼阳眼中闪过一缕幽色,他垂眼看着程念,目光忽明忽暗,可惜程念一门心思全扑在安慰凌盼阳这件事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凌盼阳暗中冰冷的审视和打量。
——
另一边。
凌墨目送程念和凌盼阳远去,直到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凌墨这才缓缓收回视线,他转身,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身后还在掐架的两人,目光流露出些许困惑:“你们还要吵到什么时候?”
说完,凌墨还看了看通讯器:“你们已经吵了二十三分钟。”
封尧:“……”
简洵:“……”
两个跟小学生一样争吵的人瞬间安静下来,简洵轻咳,他扯了扯领带,「不经意」为自己澄清:“我也不想这么浪费时间,但是有些人一直抓着我不放。”
封尧冷笑,他懒得点破简洵那点小心思,只说:“那某些人麻烦先管好自己,不要对别人男朋友下手。”
“男朋友?”
简洵很快就抓到了封尧话中的重点,他动作微顿,抬眼用冰冷的视线注视着封尧。
“对啊,我之前不就说了吗?我和凌墨在、约、会!”
封尧故意加重了语气。
简洵渐渐抿起唇。
眼见硝/烟又开始弥漫,凌墨头疼,他上前劝架:“很晚了,你们先别吵了……”
话还没说完,那对峙中的两人却忽然转过头,视线齐齐落在凌墨身上。
封尧扬眉,眼中带笑问凌墨:“我说得对吧,男朋友。”
简洵则绷紧了下颌,视线紧紧追随着凌墨:“你是他男朋友?”
“呃……”凌墨眼睁睁看着战火烧到自己身上,他忽然有些后悔开口说话,但无论是封尧还是简洵都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看样子,假如凌墨不回答,这两人这不会善罢甘休,于是凌墨先是沉默了会,随后小心翼翼试探:“不可以两个人都喜欢吗?”
“……”
简洵不说话了,封尧则似乎对这个答案有所预料,他没有表现出意外,只是又冷笑一声:“渣男!”
凌墨无辜:“我只是说出了我心里最真实的感受。”
这下连黑猫都看不下去了,它跟着封尧唾骂凌墨:“渣男!”
凌墨耸肩,他用哄小孩的语气哄着对面两人,好不容易将两人哄得暂时休战,封尧却又再度发表了「有他没简洵,有简洵没他」的幼稚言论。
“……”
凌墨叹息,不过这次出行大部分都是封尧出钱,也不能真的让封尧走吧,于是最后这场「战争」,以简洵的离开作为结束,彻底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简洵住的房子离凌墨很近,他本来不打算在这个景区停留太久,但凌墨的出现让他改变了主意。
想着凌墨刚刚带着笑意同自己说「明天见」,简洵的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他将手探入口袋,似乎想取出什么,但口袋里空空如也。
简洵动作一顿,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刚刚好像把东西落在台阶上了。
看来只能再回去一趟了。
简洵轻叹,没想到自己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转身,开始折返。
好像简洵还没有走太远,他往回走了一会,很快被看到自己遗落的东西。
简洵上前,正要弯腰将东西捡起,这时,他却忽然听见屋子传来说话的声音。
封尧似乎对凌墨刚刚的回答耿耿于怀,简洵听见这人对凌墨说:“我以为我以前已经够渣了,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你倒是比我还渣。”
这话听着像是在阴阳怪气,可简洵却从中听出些许自嘲的意味,紧接着凌墨又开始哄封尧,简洵皱起眉,他没有偷听的打算,因此在的话进行到一半时,他便将东西放回口袋,转身作势要离开。
“呵,骗子,之前说喜欢我,现在就说两个都喜欢。”
屋内的对话还在继续,大部分是封尧单方面的抱怨,简洵本想加快脚步,然而当某句话清晰落入他耳中,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你嘴里有一句真话吗?说是两个都喜欢,其实你两个都不喜欢,无论是我,还是简洵。”
“就算是别有用心,你骗我的时候能不能稍微用心一点……当然,对简洵就算了,你再怎么敷衍他,他也会信以为真。”
“简洵那个蠢货……算了,我也是。”
第157章
那屋内的对话一字一句全都清晰落入简洵耳中, 他抿起唇,等凌墨不经意抬眼向窗边望去时,便发现那个方才在窗边沉默长伫的人影不知从何时起早已消失不见。
凌墨叹息, 半晌才缓缓收回目光, 一旁懒洋洋靠在沙发上的封尧见状忽然冷笑一声:“怎么?心疼了?”
凌墨没有生气,他有些无奈地说:“你故意说那些做什么?”
“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封挠眉峰微扬, 他脸上倒挂着笑, 但这份笑意丝毫未达眼底。
“你今天怎么跟吃了炸药包一样?”凌墨无奈,他绕过沙发,来到封尧面前。
听见声响, 封尧掀起眼帘, 凌墨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正轻柔地望着他,两人对视,凌墨唇边蓦地荡起一抹浅笑,好似一眼便看穿了封尧所有小心思。
封尧忽然有些不自在, 他渐渐敛去笑意, 沉默地偏开目光,双唇却紧抿。
“你的错党。”
封尧说, 他声音冷硬, 却口是心非。
“真的么?”
“嗯。”
“原来是这样——”凌墨拉长语调, 他点点头,似乎真的相信了封尧表面上的说法。
于是, 接下来, 封尧眼睁睁看着这人一句话都没说, 转身便要走。
“……”
眼看凌墨越走越远, 封尧终于憋不住, 他忍无可忍, 拉住凌墨手腕,将凌墨带入自己怀中,随后火速修改了先前的说法:“好吧,我是有点生气。”
凌墨憋着笑:“你刚刚不是说是我的错觉吗?”
封尧闻言,立刻幽怨地望了凌墨一眼:“你就不能再多问我一句吗?”
凌墨终于忍不住,在封尧怀里笑成一团:“你是幼儿园小朋友吗?这么幼稚!”
“我幼稚?”封尧先是不可置信,随后咬着牙冷哼:“是啊,幼儿园小朋友现在很生气,小朋友好不容易争取到跟喜欢的人约会的机会,结果想象中的甜蜜全部都没有发生,不知从哪跑出来一个野男人,野男人一加入,说好的约会瞬间变成三人行,小朋友甚至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差点和野男人接吻。”
说到最后,封尧几乎是咬牙切齿,他在说话时刻意加重了「小朋友」这三个字。
凌墨更加乐不可支,封尧没好气地屈指弹了下凌墨的额头,看见凌墨总算止住笑意,捂住额头,封尧脸上的神色这才好看一些,他露出一个假到不能再假的笑容:“亲爱的男朋友,你看我脸上是不是写着三个字?”
“什么?”
凌墨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封尧又微笑了一下:“大冤种。”
凌墨又想笑了,他将脑袋半埋在封尧肩膀上,身体轻轻颤抖,封尧眼睛一眯,他提醒凌墨:“男朋友,这个时候你是不是应该先安慰我一下。”
连亲爱的三个字都没了。
看来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凌墨总算憋住笑,略微抬起头,凌墨伸手轻轻环住封尧的脖子,他想了想,将脸颊稍微凑近封尧,献上一个带有安抚意味的吻。
“这样……可以了吧?”
凌墨眼帘微垂,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眼里似有笑意一闪而过。
随着两人距离的拉进,封尧的鼻尖似乎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甜味,看来凌墨是真的很喜欢吃甜食,就连身上也在不经意间带上了属于甜食的香气,封尧出神地想,他感觉自己的双唇好像被一根羽毛轻轻拂过,羽毛柔软而温柔,温柔得连封尧的心灵都开始轻轻颤抖起来。
这个吻与之前那些由封尧主动的吻不同,这是凌墨第二次主动亲吻封尧,明明时间距离上一次凌墨主动也不算远,但封尧的心还是忍不住有些发烫,每一次凌墨吻他,封尧都忍不住产生一种错觉——凌墨是爱着他的,他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这种错觉让封尧隐藏在黑发下的耳尖悄悄红了,他贪婪地想一直沉浸在这个由凌墨亲手编织的梦境中。
可最后,封尧却又不得不清醒过来。
不,凌墨不爱你。
封尧脑中有一个声音残忍地告诉封尧。
是的,眼前这个人一点也不喜欢我。
封尧叹息,明明他如此清醒,可凌墨一个简单的举动却又能轻而易举地令他沉沦,就连心里原本的生气和不满都在此刻彻底烟消云散,封尧第一次知道自己是如此好哄,但他一点都不想承认,于是停顿半晌后,封尧才装作勉为其难地承认:“还行吧。”
但凌墨已经看到了他墨发下隐藏着的绯色。
凌墨唇角忍不住想要弯起,但他知道他现在要是真的笑出声,封尧必定会再次恼羞成怒,到时候他又得将人再安慰一遍,于是凌墨非常明智地,在封尧察觉到端倪向他看来的那一刻,悄悄敛起了唇边的笑意。
——
接下来几天,凌墨都在平静之中度过,他每天的日常不是找机会刺激刺激凌盼阳,就是被封尧兴致满满地拉出去玩,如此两天后,凌墨终于意识到一个相当严峻的问题——假期已经快结束了,可他的作业却还一笔都没有动!!
是的,作业。
尽管凌墨作为神明,活过数不尽的漫长岁月,但现在的他依旧像个普通学生一样,对假期作业感到棘手不已。
由于之前在学校缺席过一段时间,所以凌墨现在看着眼前的作业,只觉得那上面写了一堆密密麻麻的字,每一个字他都不认识,但问题是由这些字组成的每一个问题,他都看不懂。
比如眼前这一道题——假如有一个能力者正在追捕一只失控的黑兽,黑兽的速度为……
凌墨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往下看,好不容易看完一整道题,他的双眼差点晕成了蚊香圈。
这还只是一道简单的选择题,选择题下面有ABCD四个选项,凌墨硬着头皮想了半天,嗯……黑兽的速度是……那么……凌墨越想脑袋越晕,最后他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如果是他,应该可以在5秒内解决掉那只黑兽。
“……”
不管了,随便选吧。
凌墨试探着移动到C选项上方,余光小心翼翼地扫向一旁,见一旁的人没有动静,凌墨瞬间信心大增,他正要选中选项,这时,一双修长的手却忽然从旁边伸出来,不轻不重地压下凌墨的手指。
“选错了。”
“……”
凌墨瞬间蔫了。
“噗!”
一旁的封尧目睹了凌墨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变成现在这幅蔫了吧唧的模样,他一个没忍住,抖动着肩膀,捧腹大笑出声。
“哈哈哈这道题你刚刚不是才做过同类型的吗?怎么现在又做错了哈哈哈!”
俗话说,风水轮流转,昨晚还是凌墨笑话封尧,如今变成了封尧笑话凌墨。
真有那么好笑吗?
凌墨郁闷,他看了看眼前的题目,又看了看一旁大笑的封尧,没忍住,飞快瞪了封尧一眼。
得了凌墨一个眼刀,封尧也不在意,他嘴边噙着笑,手搭在椅背上,略微俯身,脸颊凑近凌墨,举手投降:“好好好,别瞪我了,是我不好,不该笑话你,其实这题也不是很难,要不,我来教教你?保证你一次就能学会!”
封尧眼中墨色微深,说话间,他竟是将一旁负责教凌墨的简洵忽视了个彻底。
简洵也不生气,眼看凌墨稍微有些心动,他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上一道白光一闪而过,于是正当封尧打算再接再厉,说动凌墨,取代简洵的位置时,却听简洵平静地将他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一次就能学会?”
简洵神色淡淡,仿佛自己的话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询问,然而,听见简洵开口,封尧心里却忽然咯噔一声,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封尧很快便听见简洵又漫不经心地说:“我记得,你以前的成绩的确不错。”
简洵和封尧相识已久,他知道封尧的成绩并不奇怪。
“有人也因此请教过你题目,那时候你是怎么说来着……哦,你说,因为某个条件,所以某个结论不是很简单就能推出来吗?”
简洵刻意加重了「很简单」这几个字,说完,他又不紧不慢地补刀:“对了,我还记得,你整个讲题过程似乎……连三句话都没有?”
“……”
封尧暗道不好,连忙扭头去看凌墨,凌墨原本那一缕心动果然被简洵一番话瞬间掐灭,他不再指望封尧,转而眼巴巴看向简洵。
简洵早就有所准备,迎上凌墨的目光,简洵点头,随后抬起手指,点开通讯器的投映功能。
一张简笔示意图出现在凌墨眼前。
简洵利用图像与题目相结合,慢条斯理地为凌墨讲题。
两人一个讲题,一个听题,全都满目认真,唯有封尧变成了多余的那一个。
封尧伫立在原地,唇边的笑意缓缓褪去,他垂眼,皮笑肉不笑地盯着简洵,简洵却理都没理他,专心致志为凌墨讲题。
简洵很有耐心,凌墨一开始实在听不懂,他也没怎么发火,反倒用简洁易懂的语言引导凌墨往下思考,等凌墨中途卡住,实在想不到答案时,简洵才会稍微开口,给出一些提示,并同时为凌墨温习一些早已忘却的基础知识。
在简洵的帮助下,凌墨终于开始渐渐理解题目,他解题的速度越来越快,这时,简洵才稍微分出一些精力落在封尧身上。
伸手指了指远处的沙发,简洵利用通讯器整理一些资料,眼皮抬都没抬,便对封尧说:“劳驾,去那里坐,你站在这里会很碍事。”
此时此刻,封尧终于体会到了何为「报应」,他眉头微扬,都快气笑了:“我碍事?”
简洵神色依旧淡淡:“你不碍事?且不说你站在这里会妨碍我教导凌墨,就是前几天,要不是你拉着凌墨到处疯玩,他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剩下那么多作业没写。”
说着,简洵指了指凌墨打开的通讯器,那上面显示了凌墨还未做完的作业的数量,不得不说,那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见封尧还是没动,简洵低头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距离假期结束还有10个小时,要在10个小时内写完这么多作业,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而你却选择继续站在这里,妨碍我教凌墨学习,看来,你很想让凌墨做不完作业,回学校去面对温文乐那张笑脸?”
话音刚落,简洵终于略微掀起眼帘,不咸不淡地瞥了一下封尧。
封尧……封尧完败!他愤愤地离去,一旁的凌墨都快看呆了,就连黑猫一直在桌面上扫来扫去的尾巴都忍不住停了停。
今天的简洵……可真是火力全开?
凌墨眨了眨眼睛,不太确定地想,谁知他刚一发呆,简洵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他从封尧身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凌墨。
凌墨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简洵便屈着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
“看来……我说的话你没听见?”
简洵脸上没有露出太多神色,他瞥了凌墨一眼,见凌墨还愣愣地没有动作,简洵眉头微扬,只好合拢双手,不紧不慢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现在是下午2点,距离假期结束只剩10个小时,你现在这样傻傻盯我,是想明天抱着一片空白的作业回学校去面对温文乐?”
随着简洵最后一句话落下,凌墨悚然一惊,脑海里不自觉便浮现出温文乐那张笑吟吟的脸,他头皮发麻,下意识反驳:“不想!”
简洵轻叹,提醒凌墨:“那还不快写。”
“……”
在简洵目光的压迫下,凌墨只好连忙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作业上,顶着一张流泪猫猫头埋头苦写,凌墨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个念头——
今天的简洵好、好可怕!
——
不知过去多久,凌墨终于赶完了假期作业,他如蒙大赦,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便「啪嗒」一声,像没骨头一样懒洋洋倒在桌上,累得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
这边凌墨累得不行,那边简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摘下鼻梁上的眼镜,先是疲惫地捏了捏鼻梁,这才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此时此刻,简洵总算知道为什么网上那群人一说起辅导孩子,便满脸扭曲,甚至连文字都流露出极深的痛苦来。
原来教孩子这么累。
以前就算连续工作一个月,简洵也没像今天这么累过。
看简洵一脸疲惫,软倒在桌子上的凌墨心底顿时升起几分愧疚来,他起身,倒了杯热水,放在简洵面前,献殷勤说:“渴不渴?要不要喝口水?”
简洵动作一顿,他扭头,对上凌墨亮晶晶、充满了讨好的眼神。
凌墨心知是自己麻烦了简洵,面上便越发热切起来,一会是捏肩,一会是倒水,言语间嘘寒问暖,对简洵关切不已,看得一旁封尧眼红心酸不已。
简洵被凌墨突如其来的热切弄得哭笑不得,不过经过这么一段小插曲,他心底的疲惫倒是顿时褪去不少。
眼见凌墨还要起身,简洵连忙拦下他:“我不渴,不用喝水,头不晕,肩也不酸……你可以不用麻烦。”
简洵说了一大串,提前把凌墨所有的话都给说完了,于是凌墨只好讪讪坐下。
“对了,我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
只是坐下以后,凌墨似乎又想起什么,他猛地一惊,忐忑看向简洵,他一句道歉还没说出口,便听简洵轻描淡写地说:“今天的工作早在两个月前就做完了。”
“……”
对不起,打扰了。
凌墨觉得自己真是写作业写傻了,简洵是什么人?他是卷王本王啊!无论耽搁什么,他都不可能耽搁工作,想让简洵不工作简直比登天还难。
想着简洵刚刚随口说出的话,凌墨充分地意识到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看见凌墨被自己一句惊得有些呆,简洵那双向来淡漠的眼睛里难得升起几分笑意,他抬手,轻轻弹了一下凌墨额头。
凌墨捂住额头,倏然瞪大眼睛,似乎没想到简洵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简洵不仅做了,他还说:“虽然今天没有耽误我的工作,但我的确觉得有些苦恼,我没想到你居然有那么多题不会。”
“……”
凌墨瞬间蔫了:“抱歉,是我太笨了。”
简洵眼中笑意更深:“你不算笨,但我建议你多回去看看基础。”
凌墨学得不好,其实不是因为他脑子笨,而是因为他的基础不扎实,这倒不是说凌墨偷懒,只是他先前十几年都待在较为贫穷的乡下孤儿院,十几岁后突然被接回凌家,来到银月城,两边教育资源不一样,学习的进度自然也不一样,凌墨一下子跟不上实属正常,再加上凌墨能力级别高,时不时就要出下任务,这样一来,他跟不上学习进程,对题目、知识两眼一摸黑,那可太正常了!
简洵这么说,凌墨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乖乖点了点头,又因为今天实在麻烦了简洵,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便赶在简洵离开前,试探着问简洵:“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凌墨本意是想买个小礼物送给简洵,听凌墨这么说,简洵思索了一下,还当真点了点头。
“我的确有一件很想要的东西。”
凌墨当即支棱起耳朵,他满眼好奇地望着简洵:“是什么?”
凌墨从未听简洵这么说过。
简洵勾勾手指,示意凌墨可以站近一点听,凌墨没想太多,见状,他便往简洵身旁凑了凑。
一旁的封尧似乎察觉到不对,从沙发那里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看着凌墨像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懵懂猎物一样,一点一点靠近自己,简洵脸上依旧没有太多神色,他眼帘微垂,而后轻轻捧起凌墨的脸颊。
凌墨眨了眨眼睛,还没意识过来,直到嘴唇上一软,他猛地回过神。
简洵……亲了他?
简洵的吻并不温柔,在这个吻里,凌墨这感觉到了强势、掠夺、压迫,甚至还有一点小小的报复?
……报复?
凌墨茫然,还没等他理清楚思路,简洵便像个没事人一样松开他。
“我想要的就是这个。”简洵松了下领带,神色依旧镇定,他瞥了眼一旁,一旁探出个脑袋的封尧眼睁睁看完这一幕后,一张脸早已是黑如锅底,满脸风雨欲来。
简洵不在意地收回视线,他似乎是笑了一下,但这个笑容微不可查,凌墨只能看见他的唇角弯了一下,却又很快落下,快到让凌墨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这个礼物我很喜欢,明天见。”
简洵低声与凌墨道别,等凌墨回过神,这个人已经在封尧一跃而起之前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全程流畅,一气呵成,没有片刻停留。
于是房间里现在只剩下一脸茫然的凌墨还有……目睹了全程的封尧。
不知为何,凌墨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他僵硬地、像机器人一样咔嚓咔嚓回过头,便看见封尧正灼灼地盯着他,准确来说是盯着他微微泛红的嘴唇,半晌,一声冷笑从封尧喉咙里咬牙切齿地溢出:“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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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假期结束后, 凌墨又回归了校园生活。
他难得过上了一段较为平静的日子。
普通地上学、普通地放学、普通地出任务……
——直到某一天。
巨大的霓虹灯招牌在昏暗的光线下不断闪烁着,发出颜色各异的光,但几乎没有人路过时会特意关注这些招牌, 路人们都在雨幕里行色匆匆, 唯有凌墨路过时,略微抬头看了一眼, 但很快, 一声猫叫拉回了凌墨的全部注意力。
凌墨抬眼望去,刚好看到一条黑色的尾巴从拐角处伸出,朝着他晃了晃。
凌墨只好继续往前走, 直至整个人彻底没入黑色的小径中。
许是刚下过一场雨的缘故, 天色很阴沉,连带着路面也出现不少小水洼,凌墨越往小径里走,周围的光线便越昏暗。
不知过了多久, 鞋底溅起水洼里的积水, 与此同时,凌墨耳边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起先, 那声音很小, 但渐渐的, 许是因为双方没有谈拢,于是那交谈声便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 直到最后, 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凌墨蹙眉, 意识到不好, 他快步向前, 一大滩鲜血便随之映入他眼帘。
女人仰面倒下, 一张化着浓妆的脸上满是惊恐与不可置信,她将眼睛睁得很大,吊着最后一口气死死瞪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也就是凌盼阳,并没有意识到第三个人的存在,他拿着一把沾满了血的小刀,双手颤抖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怔怔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凌盼阳先是沉默,随后发出一串颇为神经质的低笑,他癫狂地自言自语,好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好像是在说服女人:“只有你死了……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活下去,我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才不会被夺走!”
“别怪我,这么多年,我给了你这么多钱,你也反过来该帮帮我……”
话还没说完,凌盼阳终于听到了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猛地抬起头,一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在此刻竟比怪物还要恐怖。
“谁?!”
凌墨的面容便在此刻映入凌盼阳眼帘。
看到凌墨,凌盼阳先是一愣,随后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手里的小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可凌盼阳早已无心去顾及掉在地上的小刀,他只死死盯着凌墨,近乎失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音未落,凌盼阳却又反应过来,他面容狰狞,一张原本还算得上是清秀的脸在此刻看上去竟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恶鬼发出让人背后生凉的低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凌盼阳不蠢,他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便掉进了凌墨所设的陷阱中。
凌墨故意只告诉他一人身份,之后又慢慢接近凌家父子,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为了折磨他,而是为了引出他身后的方如月!
可惜凌盼阳意识到这一点时,一切早已为时已晚。
凌墨瞥了一眼地上的方如月,眉头微皱,他没想到凌盼阳竟如此心狠,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能下得去手。
见凌墨仍要靠近,凌盼阳咬牙,飞快捡起落在地上的小刀,他用小刀刀尖对准了凌墨:“别过来!”
凌墨充耳不闻,并没有将凌盼阳的威胁放在心上。
长靴敲击着地面,清脆的声音在寂静中的小径中回荡,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凌墨,一滴冷汗顺着凌盼阳脸颊滑落,他紧紧握着手里的小刀,眼中的阴冷怨毒仿若无底的深渊,只一眼,便叫人心生寒意。
可惜凌墨半点不在意。
“都说了别过来!”
凌墨一步步向前,凌盼阳便一步步后退,最后他的背后抵上墙面,才惊觉自己早已退无可退。
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凌盼阳面容彻底扭曲,他大吼了一声,在寂静中彻底爆发,攥着小刀朝凌墨冲来,凌墨本以为他的目标是自己,谁知,半路,凌盼阳手中的刀却转了一个方向,他不是冲着凌墨,而是冲着勉强吊着一口气的方如月!
死无对证。
既然中了凌墨的圈套,凌盼阳也只好一不做二不休!他决不能让方如月还活着!
只要方如月死了,他才有辩解的余地。
到了这一刻,凌盼阳反而冷静下来。
眼看刀锋即将刺入方如月心脏,凌墨眼神微凛,一只黑猫忽然从角落里窜出,撞向凌盼阳。
凌盼阳也因此错过了最好的下手机会,他脸上的快意一顿,再要下手时,整个人却已被凌墨一脚踹了出去。
凌墨不紧不慢将掉在地上的匕首踢开,随后,凌盼阳还没反应过来,凌墨却已上前,反剪住他的手。
做完这一切,凌墨掏出口袋里的通讯器,镇定拨通了一个号码,等那方接通,凌墨开口:“喂,你好,我要报案。”
——
等凌书收到消息时,已是半个小时后。
他和凌天海匆匆忙忙前往警局,去时,凌书还满心焦急与迷茫,他甚至完全不相信凌盼阳杀了人,毕竟凌盼阳在他印象中向来是个乖巧懂事的弟弟,他根本不敢也没有理由要杀人。
直到凌书看到了所谓的被害人。
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凌书脚步一顿,脑子却在一瞬间变得空白。
因为这是一个他们认为早就死了的人。
——方如月。
所有一切要追溯到十几年前,那时,有一伙绑匪为了钱盯上了尚且年幼的凌墨,他们绑走了凌墨,并以此要挟凌家给出巨额赎金。
凌家得知消息后,没有太多犹豫,当即去筹钱,并在约定当日给了钱,可惜,拿到前后,穷凶极恶的劫匪却没有放人,反而是选择了撕票,危急关头,方如月挺身而出,救下了凌墨。
尽管时间久远,凌书却还是能清晰回忆起方如月死时的那一幕——劫匪子弹没入方如月额头,顷刻间,方如月便没了声息,刺眼的鲜血染红了海水,凌墨从方如月怀里掉入海中,凌家派人打捞了几天,最后打捞上来的却只有方如月的尸体。
若不是亲眼所见,凌家最后也不会因为愧疚将凌盼阳收为养子,以至于最后还忽略了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凌墨。
可现在,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方如月,凌书满心茫然,他忽然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还是眼前的一切只是他的一场梦。
一场……可怕的噩梦。
如果方如月没死,那凌盼阳知不知道这回事?他究竟为什么要杀了方如月?
凌书几乎不敢再往下想,他发现自己竟是害怕知道真相。
按在玻璃上的手轻颤,凌书闭了闭眼,整个脑子都变得乱糟糟的。
凌天海的脸色也没比凌书好到哪里去,直到耳畔传来另一道声音,父子两人间的沉默才被彻底打破。
“很惊讶?”
凌书抬眼望去,便看到简洵正站在不远处,这人同凌书对视了一眼,白色的镜片上似有暗光闪过。
半晌,简洵推了推眼镜,他抬步上前。
凌书蹙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有一些事情想问问。”
简洵瞥了一眼病房内的人。
“……”
不知过了多久,凌书才轻声询问:“能救活?”
“自然能。”
凌书得到答案,脸上却无半分高兴之色,他再次陷入沉默,反倒是简洵难得主动开口,他余光落在凌书身上,神色淡淡,却又意味深长:“那一刀,刺得很深。”
凌书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简洵是在说凌盼阳刺方如月的那一刀。
“若是那刀偏了一点,你现在可就见不到她了。”
闻言,凌书攥紧手掌,手背上的青筋凸起:“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
简洵收回视线,凌书冷冷看着他:“你知道什么?”
“人快醒了,比起问我,我更建议你等会进去问她。”
“对了,”似乎想起什么,简洵打开通讯器,一番操作后,凌书的通讯器很快响起一声轻响,系统显示他多出了一封新邮件,“差点忘了。”
“这是什么?”
凌书垂眼看着屏幕上的红点,指尖却迟迟没有将其点开,他犹豫着,心底总有一丝不太好的预感,无端的恐惧令他根本不敢落下指尖。
“一份检验报告?”
简洵斟酌着说辞,见凌书迟迟不肯点开邮件,他也不在意,只是问凌书:“你应该知道,黑市里流通这某种药物,据说,这种药物能够让人百分百成为能力者。”
“所以?”
许是因为心情焦躁,凌书的语气并不算太好,简洵却连眼皮都未掀一下,反而自顾自往下说:“我检查过了,那种药物能够快速提升人体内的浊含量。”
“而两年前,我在凌墨常用的杯子里检验出了与那种药物相同的成分,当时凌墨的身体状况你应该知道,那种药对于凌墨来说……”
简洵没有说完,凌书的唇抖了抖,他沉默了许久,才轻声接上简洵的话:“是毒药。”
“嗯,”接下来的话不用简洵多说,他的视线隔着镜片望向病房,直到病房内的人醒了,简洵才转身进入病房,与凌书擦肩而过时,简洵淡淡丢下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所以,究竟是谁在凌墨常用的杯子里下了毒呢?”
第159章
简洵话音落下, 凌书的身体便忍不住晃了晃。
他苍白着唇,望向病房里的人,虽然简洵没有明说那个人是谁, 但凌书心底却早已有了答案。
——是凌盼阳。
那个被他宠了十几年的……弟弟。
凌书闭了闭眼, 不光他不肯接受这个答案,就连站在他身旁的凌天海也是同样满脸不愿相信。
一直以来, 凌家对凌盼阳可谓是疼到了骨子里, 在凌书和凌天海看来,凌盼阳身子弱,性格又单纯善良, 再加上他的母亲当初是为了保护凌墨而死, 于是凌天海和凌书作为父亲和兄长,便总忍不住想要多护着凌盼阳一点。
就连当初凌墨被找回来,凌书都担心自己因为太在意凌墨,从而忽略了凌盼阳。
可实际上, 他们真正忽略的人, 却是凌墨。
凌墨在孤儿院里生活了那么多年,突然被凌家找回, 想来他是既期待又不安的, 凌书至今还记得那个少年刚来到凌家时, 总沉默着呆在角落里,唯有他经过时, 少年才会微微抬起头, 用一双蓝眼睛小心翼翼地望着他。
凌书总觉得凌墨的眼睛是闪着光的, 里面盛满了对亲情的渴望。
但那时, 凌书却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凌盼阳身上, 凌盼阳因为凌墨的回归, 总是整夜整夜睡不好觉。
那时凌书总听凌盼阳说,说他晚上一直做噩梦,梦到方如月在自己眼前死去,又说害怕凌家有了凌墨,便要抛弃他,那时凌书对凌盼阳满心疼惜,连连安慰凌盼阳,甚至凌盼阳被凌墨「欺负」时,凌书也毫不犹豫便选择了维护凌盼阳。
可如今想来,凌墨真的有「欺负」凌盼阳么?凌书抿唇,他忽然觉得自己愚蠢得可笑,他分明从未见过凌墨动手,可只要凌盼阳委屈兮兮地站在凌墨身边,他便总认定凌墨是在欺负凌盼阳,就连凌墨笨拙地解释,他也从未相信过。
所以那个曾对亲情满心期待的少年越来越沉默,眼里的光也越来越暗淡。
是凌家亲手杀死了凌墨!
如果不是凌书和凌天海一味纵容凌盼阳,如果不是他们对凌墨视而不见,如果不是他们愚蠢至极……凌盼阳又怎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对凌墨下手!
甚至,凌墨死后,他们悲伤、后悔、愧疚,却唯独没怀疑过凌盼阳,依旧将凌盼阳当成宝贝一样宠着。
“哈。”
凌书突然发出了一声极为短促的笑,笑声里却满是讽刺,他当了十几年外人眼中的好哥哥,可如今,他却「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唯一的弟弟。
所有的一切从最开始就是一场笑话!
方如月为了救凌墨而死,凌盼阳从小因为另一个人失去了与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这本是凌家收养凌盼阳的最根本理由。
可现在方如月没死,凌书和凌天海为了一个谎言,错把鱼目当珍珠,对真正的珍珠却又弃如敝履。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凌天海好像一瞬间苍老了许多,这个向来固执、严肃的男人第二次失了态,他的身姿不复凌书印象中的高大挺拔,反而是佝偻了许多,凌盼阳听他喃喃道:“是我们……是我们害了那个孩子。”
凌书第一次没有出声安慰,他垂眸,却没有像凌天海一样失声哽咽。
这并不是说他不难过,早在简洵告知他真相的那一刻,凌书一颗心便已如坠深渊。
是他的愚蠢导致了这一切——凌书的手一点点收进,他的指尖没入掌心,鲜血坠落的那一刻,凌书却依旧一言不发,他只是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玻璃后的病房。
凌墨死了,凌书就算后悔也早已无济于事,他并非不痛苦,但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些事情必须去做——
这也算是……对凌墨的一点小小补偿吧。
凌书嘲讽似的笑了笑。
——
凌书和凌天海进入病房时,简洵和方如月的对话刚好接近尾声。
简洵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方如月,银色的眼镜框架上闪过一道极为冰冷的光,他缓缓地开了口:“所以,当初资助我的人并不是你?”
简洵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但他话音落下,方如月却总觉得周围的温度忽然一下子冷却了许久,她忍不住颤了颤身体。
简洵的眼神总是毫无温度的,在方如月看来,眼前的人是一个怪物。
但自从醒来的那一刻,方如月就知道一切都完了,如今她破罐子破摔,反而不像当初那般畏惧简洵,反而敢于出声尖锐地讽刺简洵:“我是撒谎了,可那又如何,你不是不在意么?”
“你要是在意,以你的能力,什么事情调查不出来?”说着,方如月还笑了两声,她被凌盼阳捅了一刀,如今治是治好了,但声音依旧颇为虚弱。
闻言,简洵抬眼,便看见方如月那张瘦削的脸上写满了刻薄与怨毒,倒是与凌盼阳如出一辙。
该说真不愧是母子么……
好在简洵对方如月的讥讽并不放在心上,听完方如月的话,他甚至点了点头,淡淡道:“你说得对。”
方如月原本还打算再讽刺简洵几句,但简洵话音落下,她便像见了鬼一样,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简洵却不理她,方如月听着人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我要为了我的傲慢和错误付出代价,而你,也一样。”
一个通讯器被丢到病床上。
通讯器的主界面空荡荡的,里面只有一份资料。
“既然你说我想查什么事都能查到,那么你这些年做了什么,你总不会以为我不知道吧?”
“这里面记载了你曾经做下的一切,再加上凌家当年那件事,我想,你应该能猜到自己的结局吧?”
简洵不紧不慢地说着,眼看方如月的面容顷刻间变得狰狞扭曲,简洵神色却依旧不变,他看了下通讯器上显示的时间:“该问的话我已经问完了,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那么——再也不见。”
说完,简洵果真转身离开,丝毫不再理会身后像疯了一样拿起通讯器往地上砸的方如月。
“砰——”
一声脆响,通讯器顷刻间爬满了如蛛网般的裂痕,它被方如月恶狠狠地丢在地上,直到被某双修长的手缓缓捡起。
看清眼前的两人,方如月脸上的狰狞微顿,她一怔,随后忽地又平和了些,她拢了拢乱糟糟的头发,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殊不知她的笑容落入凌书和凌天海眼中,却比恶鬼还要狰狞恐怖。
“你们——”
方如月正要开口,凌天海却沉着声音打断她:“当初的事情究竟怎么回事?”
凌天海这话,仿佛山雨欲来,方如月心头重重一跳,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勉强了许多,她眼神颇为飘忽:“当初的事情,不就是我救了……”
话还未说完,方如月却忽然听到一声轻响,她转头望去,便见凌书从旁随手拉过一只椅子,放在她病床边,而后坐了上去。
“这是凌盼阳这些年来给你汇款的记录。”
凌盼阳打开自己的通讯器,调出简洵先前给他的资料。
说来可笑,他们竟是连这些东西都要简洵告知。
什么单纯善良,凌家这些年分明养出了一头白眼狼!
凌盼阳明明知道当初事情的真相,却依旧能心安理得地呆在凌家,继续享受着凌家给他的「补偿」。
“看完这些,你再想想要怎么说,我们不介意等。”
“……”
方如月这下连笑容都彻底维持不住了,片刻后,她眼神恢复阴沉,却是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让我想想怎么说?你确定你们敢听到真相么?”
方如月的声音如蛇一样阴冷,她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凌家父子,企图从这两人脸上看到痛苦、懊悔、悲伤,哪怕只有一点,也能让方如月开怀大笑。
然而凌书从始至终神色不变,反倒是凌天海颓唐地闭了闭眼。
见状,方如月冷笑一声,她的视线落在凌书身上,眼里是几乎压抑不住的嫉恨与怨毒,她不像在看着凌书,反倒像在借着凌书看什么一个人,某个早已死去的人。
“除了脸,你倒是没有任何一点跟你那个所谓温柔善良的母亲有半点相似。”方如月意味深长道。
凌书眸光微沉。
接下来,几乎不用凌书催促,方如月被迫不及待地为他讲述了他所有想知道的一切——比如,十几年前那场绑架案是她亲手策划的,又比如,她不是救凌墨,而是故意将凌墨丢入海中。
“那时我身患绝症,便以为我快死了,你说,既然都要死了,我为什么不能疯狂一点呢,一想到死后有一天能看到你们这幅模样,我就算死了也高兴。”
“如果你们发现不了,那一辈子把我的孩子当成宝贝一样养着,”说到这,方如月的面色变得有些古怪,她瞥了凌书一眼,“说起来,我的儿子倒是好手段,把你们都哄得团团转。”
她竟还有些得意。
凌书的唇渐渐抿直。
见状,方如月却笑道:“你们也别摆着这张脸了,给谁看呢,我十几年没能亲手杀了那贱种,十几年后你们倒是亲手杀了他,哈哈哈!笑话!真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那后来呢?你不是身患绝症么?”
“自然是有人救了我,你们也别问是谁,我死了也不会说。”
“……”
凌书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当然是为了欣赏你们现在的模样。”方如月满不在乎地说。
这时,凌书却忽地笑了,他轻轻地开了口:“恐怕不是吧。”
方如月微顿。
“你和我的母亲同出身于孤儿院,同样被凌家选中资助,但是我的母亲却处处比你优秀,她考上了最好的大学,事业有成,还认识了我父亲,嫁入凌家。”
“而你,你早早便辍了学,同所谓的真爱结婚,可婚后你却发现那是个人渣,不仅赌博喝酒,还天天殴打你,你实在受不了,便又和那人离了婚,可离婚后,你却又发现你怀了孩子。”
凌书从椅子上起身,他俯视着方如月,声音平静道:“你嫉妒我的母亲。”
话音刚落,方如月脸上畅快的笑容彻底敛去,她恶狠狠地盯着凌书,神色癫狂:“你胡说!我怎么可能嫉妒那个贱人!”
“要不是她……要不是她!嫁入凌家的人就该是我!她凭什么夺走我的一切!”
原来在方如月看来,凌书的母亲夺走了她的一切。
凌书讥讽似地笑了笑:“你觉得没有我的母亲,你就能嫁入凌家吗?”
他拆穿了方如月安慰自己的臆想,方如月瞬间越发扭曲,她开始咒骂,咒骂凌书的母亲,咒骂凌天海,咒骂凌书,咒骂一切。
在她看来,整个世界都对她不公,她或许早已疯了,若非如此,她不会策划十几年前那场绑架案,只为了报复一个早已死去的人。
凌书眸色沉沉地盯着方如月,方如月却又稍微安静下来,她不痛快,便要故意刺激凌书:“怎么,你恨我?要杀我?”
“我不会杀你,”凌书收回目光,“你这些年所犯下的罪行,已经足够凌家将你收入监狱,有人会杀了你,但不是现在,你要在监狱里,一天天等待着,你不知道哪天死亡会降临,但你必须等待着。”
等待死亡,这便是对方如月的惩罚,没有人愿意每一天都活在心惊胆战里,何况是方如月这种惜命的人。
闻言,方如月面色剧变。
凌书却不愿继续再搭理她,他扶起站不稳的凌天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而他身后,方如月则越发情绪崩溃地大喊大叫,她癫狂地打砸着所以能打砸的一切,直到有人上来强行制止她,给她注射了一管药剂。
方如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强硬地将她按回病床上,她满心憎恨痛苦却无从发泄,但这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开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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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监狱。
从来没有人认为这会是一个好地方。
当凌书一脚踏入其中时, 感受到的,只有无边的寂静。
昏暗的光透过狭窄的窗户落入这座漆黑高大的建筑里,幽深的长廊不断向远处蔓延而去, 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尽头。
凌书在狱警的带领下往走廊深处走去, 皮鞋踩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一阵阵轻响。
不多时, 凌书走进了某个房间里。
在那个房间里, 凌书隔着玻璃见到了自己想要见的人——凌盼阳。
不过几天过去,凌盼阳的神色便憔悴了不少,只见他满脸阴沉, 手上带着手铐, 身后则是几个冷冰冰的能力者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凌盼阳始终阴沉地保持着沉默,唯有在见到凌书时,他双眸微微亮了一下。
凌书不急不慢地按住椅子坐下。
凌盼阳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凌书,等到凌书真正坐下的那一刻, 他才哑着嗓子, 低声喊了一句:“哥。”
语气里满是委屈,就连眼眶周围也慢慢变红了。
以往凌盼阳要是露出这副模样, 凌书必然会以为他受了什么委屈, 急忙出声追问, 并心疼凌盼阳。
可这一次,凌书没有, 他面色不变, 那双如冷泉一般的黑眸便一直静静地凝视着凌盼阳。
凌盼阳心里一跳, 但他心里还抱着最后一丝希冀, 眼中似有水雾积蓄, 凌盼阳垂着脑袋, 眼眶越发红了:“哥,你别这么看我。”
凌书这才有了反应,他先是定定地盯着凌盼阳看了几秒,有光落入他眼里,衬得他眸色淡了些,片刻后,凌书这才收回了目光,他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声,声音里却没有太多温度,凌盼阳听他说:“你与她果然一模一样。”
她?
凌盼阳愣了一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凌书说的大概是方如月。
凌盼阳越发委屈,到了这个时候,他仍想狡辩:“哥,我不知道……”
闻言,凌书抬头,他轻声地重复了一遍凌盼阳的话,说话的语气叫人有些捉摸不透:“你不知道?”
“对,我、我不知道!”凌盼阳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将早已编织好的谎言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哥,我根本不知道她还活着,你相信我,我……”
“相信你?”凌书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短促地笑了一下,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你不知道她还活着,所以多年后你们二人好不容易重逢,你的第一反应就是杀了她?”
“你不是很想念她么?我记得你以前刚来到凌家的时候,每晚都会哭,说是梦到了她惨死的模样,现在她没死,你不应该很高兴吗?”
凌盼阳被凌书问得哑口无言,但他并不死心,不过沉默几秒后,他便又换了新的说词。
“哥,我……”
后面的话凌书不想听,也不愿去听,他疲惫地捏了捏鼻梁,直到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凌盼阳的本性——凌盼阳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凌书甚至不知道凌盼阳嘴里还有几句真话。
就是这么一个人,凌书却当其当成弟弟宠了十几年,甚至就连这人下手害死了凌墨,凌书也依旧一无所知,继续将这人当成弟弟宠着。
他都干了些什么啊……凌书无力地闭了闭眼,他没有一刻比此时更加痛恨自己的愚蠢。
凌书不敢回想,这么多年来,凌盼阳究竟撒了多少谎。
凌书曾无数次训斥过凌墨,让他不要再欺负凌盼阳,可如今想来……凌书的心忍不住开始轻颤。
以往他忙于工作,也没有太多时间深入去了解凌墨和凌盼阳之间的矛盾,只是看凌盼阳双眼微红,一副委屈到不行却又要强撑笑脸的模样,他直接便认定凌墨欺负了凌盼阳。
凌墨一开始也曾试图解释过,只不过,凌书没有相信。
不仅没有相信,凌书甚至对凌墨说了更加严厉的话。
“我不知道你这些年在外面都学了些什么,但既然回了凌家,那我希望你能像那些不好的习惯一点点改掉。”
凌书笃定凌墨是在说谎。
于是渐渐的,那个孩子越来越沉默,他曾以为自己幸运地找到了愿意给予他温暖的家人,可后来他发现,所谓的亲情也不过只是镜花水月,是他由于渴望而臆想出来的东西。
由期待转变为失望,不过短短几个月,凌书和凌天海亲手斩断了凌墨对亲情的眷恋与幻想。
指尖一点点陷入掌心之中,凌书几乎不敢去想凌墨究竟在凌家遭受了多少委屈,这么想来……方如月那时的话似乎也没错。
凌书的确……曾亲手将凌墨推向深渊。
他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哥哥。
凌书抿唇,他嘴里似有铁锈味泛起,但他却一无所觉,只摇摇晃晃站起了身。
凌盼阳仍在狡辩,但凌书已不愿再继续听下去,他将自己这些天收集到的证据甩到凌盼阳眼前。
当通讯器投映出来的屏幕在凌盼阳眼前出现时,凌盼阳刹那间白了脸色,他咽了咽口水,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凌书:“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凌书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凌盼阳,以前的温柔和对凌盼阳的宠爱,此时尽数化成了冰冷和厌恶,鼻梁上的镜片闪过一道冷光,凌书面无表情地说:“既然有些事情你不愿意承认,那过几天,法庭上见。”
凌盼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似乎怎样也相信不了以前对他百般迁就的凌书会这样对他。
“哥,哥……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
像是被凌书的话激到,凌盼阳忽然起身疯狂捶打着眼前的玻璃,他第一次在凌书面前流露出狰狞的模样。
见状,凌盼阳身后的能力者连忙上前按住凌盼阳。
看着凌盼阳扭曲的面容,凌书却全程无动于衷,他垂眼看着凌盼阳,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了眼前的人。
“原来……你是这样的。”说着,凌书又笑了一下,他的眼却是沉寂的,眼里所有的亮色在此刻全都消散不见,只余下一片如阴霾般的灰。
他竟被这样一个东西欺骗了这么多年。
真是……蠢到无可救药。
凌书冷冷地开口:“我为什么不能这样?还有,别叫我哥,我早就不是你哥了。”
他语气嘲弄,只留下这么一句话,而后便豪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望着凌书的背影,凌盼阳目眦欲裂:“哥……哥!!”
然而凌书早已视他如无物,在他眼中,此时的凌盼阳也许和路边垃圾桶里的垃圾差不了多少。
“凌书!!”见自己的哀求根本留不住凌书,凌盼阳终于撕破了最后一丝伪装,他凄厉地嘶吼,“你以为当初的事情你就没有责任吗?现在你装什么好哥哥,是,我是做错了,可根本轮不到你来指责我!凌墨当初的死可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哈哈哈……你知道吗?三年前,凌墨快死了,你以为他自己不知道吗?他知道!但他却连一句话都没跟你们说,因为你们从未信任过他!”
“就连他死的那一天……哦,对了,我那天生日,你猜猜他死的时候看见了什么?”
能力者听力很好,就算隔着玻璃,凌书也能听见凌盼阳的话,他脚步微顿,身后是凌盼阳癫狂般的大笑。
“那一日,你们可都围在我身边,替我庆生,我也没做什么,只是给他发了一张照片……”
……够了。
……够了!
凌书口中的铁锈味越来越浓,他心底好像有一个声音不断在发出悲鸣。
有那么一瞬间,凌书恍惚地发现他竟是憎恨着自己的。
凌墨本不该那么孤独的死去。
他的弟弟……那个曾在角落里用期待的眼神偷偷望向他的少年,凌书回忆起过往的种种,巨大的愧疚几乎快将他淹没。
凌盼阳已经被能力者强行押了回去。
聒噪的声音消失,尽管在消失前的最后一秒,凌盼阳还在不断咒骂着凌书。
“先生,接见的时间已到,您该离开这里了。”
一旁的机器人冷冰冰地提醒着凌书,凌书仿佛终于回过神,他垂着眸继续往前走。
当亮光出现的那一刻,凌书忽然忍不住想——凌墨,那个孩子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孤零零死去的呢?
也许是难过。
也许是绝望。
但凌书早已无从知晓。
凌墨的死原本就是凌家心里的一根刺,如今三年过去,残忍的真相揭开,凌书这才发觉自己以前的悲痛和愧疚究竟有多么可笑。
恐怕就连凌墨看见了他那幅模样,也只会以为他是在惺惺作态。
想起凌盼阳方才的话,凌书的手控制不住地轻颤起来。
凌盼阳和方如月说得没错,无论是他,亦或是凌天海,都是将凌墨推向死亡的刽子手。
明明是亲人,他们却从未相信过凌墨所说的话,明明是亲人,他们却连凌墨身体的异样都察觉不出,甚至就连凌墨死亡的那天,他们还在为另一个人庆祝生日……
无数的回忆如浪潮般接连不断地朝凌书猛烈涌来,凌书眼前阵阵发黑,直到踏出监狱的那一刻,他竟是再也忍不住,弯腰猛地咳出了一口刺眼的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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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夜晚。
凌盼阳垂着脑袋坐在硬邦邦的床板上, 满目阴沉。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这种地方。
夜晚的监狱很安静,犯人们穿着囚服被关在铁栏杆后,没有人说话, 除了走廊上时不时响起的脚步声, 这座监狱里便只剩下如死水一般的沉寂。
明明在此之前,凌盼阳还是受万人追捧喜爱的凌家小少爷。
可现在, 一切都变了。
想起凌书今天所说的那些话, 凌盼阳的胸膛便忍不住开始上下起伏,他的呼吸因为愤怒和不甘而渐渐变得急促,原本墨色的眼珠也染上了一抹凶狠的腥红。
……凌墨!
全都是凌墨的错!
凌盼阳面目扭曲, 一想到凌墨那张脸, 他的指尖便死死地掐进掌心,怨毒和憎恨在他心中熊熊燃烧。
凌盼阳甚至连凌家也恨上了。
他在凌家生活了那么久,可无论是凌书还是凌天海,都没有将他真正当成亲人看待过!在这些人眼里, 他永远是路边那个不起眼的小乞丐, 想什么时候抛弃就可以什么时候抛弃,比如现在——
凌盼阳自认这些年他花了不少心思去讨好凌书和凌天海, 可就算他做的再多, 也只是白费力气, 毕竟他陪凌书和凌天海这么多年,却始终连一个三年前就死去的人都比不过!
妒火中烧, 凌盼阳咬牙, 眼里几乎快淬出毒来。
这时, 凌盼阳上铺睡着的人在睡梦中发出一声呓语, 许是睡得不太舒服, 那人肥胖的身子翻动了一下, 于是整张床顿时「咯吱咯吱」响了起来。
听到动静,凌盼阳一惊,刚才还蛮心怨毒的他顿时如惊弓之鸟一般,身子瑟缩了一下,直到发现上铺的人除了翻身之外没有其他动作后,凌盼阳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些与凌盼阳关在一起的人大多都是些人渣中的战斗机。
还未被抓住前,这些人在外面便是臭名昭著的通缉犯,如今进了监狱,在狱警的看管下,这些人的确有所收敛,但有句老话说的好——狗改不了吃屎。
所以这些人也只在狱警面前听话,可等狱警离开后,这些人却又是另外一副模样。
凌盼阳这十几年来养尊处优,养得一身细皮嫩肉,与这些人关在一起,凌盼阳便宛如进了狼群的羊,虽然这只羊心思狠毒,但总归没什么战斗力,在用拳头说话的原始规则下,凌盼阳便成了人渣们最佳的欺凌对象。
几天下来,凌盼阳早已是苦不堪言,忍无可忍。
一开始,凌盼阳也曾指望凌家的人会救他出去。
可现在,有了凌书下午那一番话,凌盼阳最后一丝妄念也被斩断。
凌盼阳不得不寻找新的出路,他可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呆一辈子!
焦躁地啃咬着指甲,凌盼阳将原本修剪得当的指甲啃得坑坑洼洼。
此时的他早已没了当初伪装出来的活泼模样,若是熟悉凌盼阳的人看到他现在这幅模样,恐怕会对自己的记忆产生怀疑——眼前这个人,和「小太阳」可扯不上半点关系,比起小太阳,凌盼阳现在更像是臭水沟里阴暗的蛆虫。
因为自己见不得光,所以嫉妒那些能见到光的人,恨不得把那些人拖入自己所处的环境中,明明这么做既损人又不利己。
可惜凌盼阳永远也意识不到,他虽生了一双眼睛,可那双眼睛却始终只能狭窄地看到别人的好,还有……他自己心里的嫉妒。
除此之外,他的眼睛里再也容不下其他。
所谓蛆虫,便是这般可恨可怜又可悲。
凌盼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数日以来积攒的焦虑让他根本无法安然入睡。
对着陈旧的木板,凌盼阳心想,如果他能从这鬼地方出去,那他一定……一定要!
如今只有幻想能够让凌盼阳痛快片刻。
就在凌盼阳幻想着能够报复凌家乃至凌墨时,原本紧闭的牢房门突然发出一声轻响。
凌盼阳注意到动静,立刻警惕地抬眼看去。
然而视线触及门口,凌盼阳却又是一愣,因为门外空荡荡的,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而那扇发出轻响的门也依旧闭着,似乎根本没有人将其打开过。
难道是错觉?
凌盼阳狐疑地想,他正打算收回视线,可下一秒,他身体一僵,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不知从何时起,忽然出现在了他床边。
凌盼阳差点惊叫出声。
好在关键时刻,他忍住了。
见凌盼阳这副模样,黑色斗篷下发出一声轻笑。
像是讽刺,又像是在看笑话。
熟悉的声音让凌盼阳愣了愣,半晌,只是弄明白了眼前这人的身份,凌盼阳敢怒不敢言,只嗫嚅着嘴唇,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舅舅?”
虽是分外亲密的称呼,但凌盼阳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相反,他眼中隐隐约约流露出些许忌惮和惊惧,仿佛眼前的男人是什么极为恐怖的存在。
“怎么,才几年过去,就不认识我了?”
男人挑眉,又笑了一下,他佯装出难过的语调。
可凌盼阳却不觉得男人是在开玩笑,他额头上的冷汗「唰」地一下就落了下来,勉强地附和着笑了笑,凌盼阳急道:“怎、怎么会?”
凌盼阳就算想忘也忘不了,因为眼前这个男人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了。
这人是十几年前忽然出现的。
他自称和方如月出身自同一家孤儿院。
由于方如月当年对他有恩,经常在孤儿院里照顾他,因此男人说,在他心中,方如月早已是如他姐姐一样的存在。
也正是因为这个,男人当年才救下了濒死的方如月,认下了凌盼阳这个便宜外甥,就连三年前凌墨的死,也隐隐约约有他的手笔。
若非他在背后推波助澜,帮凌墨打掩护,凌墨又怎么会那般轻易就得逞。
然而,尽管男人帮助了凌盼阳,可凌盼阳却始终没有相信过他的鬼话。
方如月向来自私,怎么可能真的主动去帮助他人?
不过她以前的的确确照顾过孤儿院内一名幼童,可那是因为有一对夫妻打算领养她,而方如月一早就看出那对夫妻不是什么好人,因此她表面上照顾那名幼童,实则却哄着那个孩子取代了她,并亲手将那个孩子推进了火坑。
事实也正如方如月所料。
那个幼童被领养后,仅仅只过了不到三个月,便传来他「失足落水,死于非命」的消息。
因此眼前这个男人绝不会是当年那名幼童!
况且,就算男人真的是那名「失足落水」的幼童,那他也只会憎恨方如月,而不是选择帮助方如月。
毕竟这人看着也不像个傻子。
凌盼阳摸不清男人真正的意图,可这人主动送上门来让他利用,他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但很快,凌盼阳后悔了。
他见识到了男人残酷的一面,当男人笑着处理掉没用的手下时,鲜红温热的鲜血溅了凌盼阳一脸,凌盼阳绝不会忘记那种感觉,在那之后,他接连做了好几个月的噩梦。
似乎是看出了凌盼阳的恐惧,男人似笑非笑,却什么也没说,他好像颇为满意凌盼阳对他的恐惧。
凌盼阳咽了咽口水,好半天才压下了心底的恐惧,半晌,他忐忑问道:“舅、舅舅,你说来救我出去的吗?”
说着,凌盼阳眸光微微亮了亮,他故意压低了声音,有些警惕地看了看周围,似乎担心被其他犯人听见这场秘密进行的对话。
这时,男人终于缓缓开了口:“别担心,他们什么也听不见了。”
闻言,凌盼阳一怔,随后他心里漏跳一拍,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他悄悄伸手探了探离他最近那人的鼻息。
凌盼阳自以为做得无声无息,可惜男人早就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凌盼阳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入男人眼中,但男人并没有阻止凌盼阳的举动。
片刻后,凌盼阳指尖微微颤了下。
那人的鼻息停了。
他死了。
男人杀死了除他以外的人,可凌盼阳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毕竟周围这些人最近一直以欺负凌盼阳为乐。
看见这些人凄惨的死状,凌盼阳心底竟前所未有的畅快起来,另一方面,他开始羡慕起男人,如果、如果他也有这样可以随意掌控他人生死的力量就好了……
仅仅只是幻想,凌盼阳的身体便因为激动而不断颤栗起来。
他开始渴求这样强大的力量。
也许是看出凌盼阳心底的想法,男人扬眉,却不意外,他没有回答凌盼阳的问题,他可以救凌盼阳,但他可不想白费力气救一个无用的人。
凌盼阳明白了男人的意思,他有些急切地想留下男人,毕竟这是他唯一能逃走的机会了。
凌盼阳在脑海里努力搜刮着,他急于找到能够证明自己价值的情报,忽然,凌盼阳眼睛一亮,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抓住男人的手臂说道:“舅、舅舅,您让我找的东西我找到了!”
“它就在凌家!但想找到它必须满足特殊的条件,只要您肯带我出去,我一定会帮您找到那东西!”
凌盼阳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男人,他耐心辨认着男人脸上的情绪,生怕男人摇头说出一个「不」字,在凌盼阳的注视下,男人唇角微弯,他瞥了凌盼阳一眼,眼里满是意味深长,半晌,男人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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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凌盼阳逃走了。
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 凌墨仅仅只是略微停下了喂猫的手。
看着即将递到自己嘴边的食物,黑猫不满地用爪子扒拉了一下凌墨的衣袖。
凌墨回过神,他将食物递到黑猫嘴边, 等黑猫吃下后, 他又掰下一块喂给小黑。
看着凌墨的动作,封尧扬眉, 意味深长道:“你看上去一点也不意外。”
“算是吧。”
凌墨淡淡应了一句。
闻言, 封尧来了兴致,他兴致勃勃问道:“难道你知道是谁做的?”
光凭凌盼阳自己,估计一辈子也逃不出来。
“算是吧。”
凌墨的回答依旧模棱两可。
“连我也不能告诉?”听见这个答案, 封尧「啧」了一下, 似乎有些不满,可还没等他再说些什么,一块巧克力便递到他唇边。
封尧微怔,抬眼恰好对上凌墨平静的目光:“吃不吃?”
封尧总觉得这画面有些眼熟。
在他走神时, 凌墨疑惑问道:“不吃?”
说着, 凌墨缓缓收回手,眼看到嘴的巧克力就要飞走, 封尧终于回过神, 他想也不想地倾身过去, 微低着脑袋叼走凌墨手里的巧克力,凌墨听他懒洋洋说道:“吃。”
巧克力入口即化, 封尧用犬牙半叼着巧克力, 而后才松开凌墨的手腕。
“好吃吗?”凌墨问。
封尧点头, 他舔了舔唇角:“好吃, 什么牌子的?”
凌墨说了一个名字, 随后他伸手摸了摸封尧毛茸茸的脑袋:“好吃就好, 那我去上课了。”
封尧再次升起一股强烈的既视感。
他总觉得眼前这一幕很熟悉,仿佛……在哪里看过一次。
凌墨不知道封尧在想些什么,他拎起书包,而后又蹲下身,摸了摸蹲在地上舔爪子的黑猫和小黑狼。
凌墨叮嘱黑猫:“在我回来前要乖乖呆着哦,不许出去咬花坛里刚开的花……”
因为那是郁语泽不久前刚种下的,这人之前回来,看到宛如狂风过境般的花坛,那张漂亮的脸上难得写满了不敢置信,凌墨亲眼看着郁语泽在花坛前孤零零地站了许久。
再然后,当天晚上,凌墨被迫欣赏了一出人猫大战。
一直到清晨,凌墨都没能睡上一个好觉,而那些可怜的、被黑猫无情摧残了的花朵,现如今正摆在凌墨的房间里。
凌墨每晚入睡,都会闻着扑鼻的花香,神情恍惚,他总有一种还没死,但已经被送走了的错觉。
无论如何,就算是为了自己着想,凌墨也不想再第二次面对这种「惨剧」了。
“不许拆家,不许把纸咬得到处都是,不许破坏简洵的试验品,不许欺负学院里其他动物……”
一连说了几个「不许」,凌墨忽然再次倍感头疼,听着,黑猫回以无辜的眼神。
他只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咪而已,哪有什么坏心眼呢?
眼看凌墨还要继续说下去,黑猫甩了甩尾巴,它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凌墨的裤腿,看似可爱,但说出来的话却叫凌墨太阳穴跳了跳:“真啰嗦,快去上课啦,要迟到了哦。”
经黑猫提醒,凌墨只好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抱着小黑,出了门。
打开门的那一刻,凌墨仍是有些不太放心,他回头看了黑猫一眼,加重了语气:“真的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黑猫的尾巴不耐地晃了晃,它干脆一脚将凌墨轻轻踹出门外,等凌墨回过神时,眼前的门已经「砰」地一声合上了。
“……”
小猫咪果然很难伺候。
凌墨头疼,他摸了摸怀里的小黑,叹道:“还是你乖。”
小黑摇了摇尾巴,「嗷」了一声,回以一个水润润的眼神。
一旁目睹了一切的封尧:“……”
封尧终于恍然大悟,他意识到凌墨喂他吃巧克力,并不是所谓的恋人间的亲昵暧昧,而是……将他当成宠物,顺手给喂了。
这可真是一个令人心塞的发现,封尧轻叹,他蹲下身子,逗弄地上的黑猫:“原来我和你一个待遇,这可真让人伤心。”
黑猫理都不想理封尧,它翻了一个白眼,随后用猫屁股对着封尧。
封尧轻笑,也不在意。
“叮——”
这时,通讯器忽然发出一声轻响。
封尧微怔,等他打开通讯器后,便发现有一通未接来电。
封尧接通了来电。
通讯器投映出一个半透明的屏幕。
屏幕对面的人满脸焦急。
封尧原本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可屏幕里的人开口后,他便慢慢直起身子,片刻后,封尧抿唇,他脸上的轻松和笑意荡然无存,压了压头顶的帽子,封尧沉声道:“我现在过去。”
——
凌墨来到教室。
他刚一坐下,坐在他后面的路德便伸着脖子笑嘻嘻地凑近他,说:“刚才有人来找你。”
“是谁?”
凌墨有些意外。
路德摇摇头:“不认识。”
“不过看着不像学生,大概这么高,”路德用手比划了一下,又说,“看着斯斯文文的,脸看着挺严厉的。”
“也不是说不好看,”路德挠了挠脸颊,“就是我一看到他,就想到年纪主任。”
说着,路德打了一个冷颤,他又回忆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眼前一亮,“对了,那个人好像说他姓凌。”
要不是知道凌墨没有亲人,路德差点以为那个人是凌墨的哥哥。
“他挺有礼貌的,看着就像有钱人。”路德摸了摸下巴,听着这个描述,凌墨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发现只有一个人能和路德所说的人对得上号——
凌书。
凌墨垂眸,神色淡淡。
路德还在问:“你认识他吗?”
凌墨不语,没说认识也没说不认识,路德还要再说,一只手却落在了他肩上,路德一怔,抬起头便对上凌墨真诚的视线。
凌墨很严肃:“路德,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什、什么?”路德被唬住了,他的脸色也渐渐变得严肃,准备认真听凌墨接下来的话。
“就是……”
“就是?”路德坐直了身体。
“你最近能不能减少一下和我说话的频率,”看着路德不敢置信睁大的眼睛,凌墨面无表情,“不是我讨厌你,也不是我想你绝交。”
他快速否定了路德所有地胡思乱想,而后伸手手指,指了指路德背后:“在你把他解决前,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我觉得,我们应该减少说话的频率。”
闻言,一旁的阿雪附和地点了点头。
被两个好友接连「背叛」,路德郁闷地转过头,恰好对上温文舟黑沉沉的眼睛。
温文舟身旁还跟着两个盯梢他的能力者,见路德看向自己,他微微笑了笑:“怎么了,不继续跟朋友说话吗?”
语调看似温柔,但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路德。
见路德不说话,温文舟便幽幽叹息:“有朋友,真好啊,不像我,什么都没有。”
“……”
“不了,”求生欲让路德疯狂摇头,他的狗狗眼与温文舟对视,而后很轻地眨了一下,片刻后,路德伸手,手掌搭上温文舟的手臂。
温文舟扬眉,眸光往下垂,盯着路德的「狗爪子」。
路德连忙讨好地笑笑,把眼前这人的黑化指数强行按了回去:“我不和他们说话,和他们说话哪有和你说话有趣啊。”
刚刚这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闻言,凌墨和阿雪同时瞥了路德一眼,感觉到背后强烈的视线,路德如芒在背。
“算了,不理他。”阿雪叹息,凌墨赞同地点了点头。
两人懒得搭理需要哄疯批男友的路德,转而开始准备上课所需要用到的材料。
这时,凌墨的通讯器发出一声轻响。
凌墨扫了一眼,发现是一条推送。
他本来对这些内容并没有什么兴趣,下意识正要打开静音设置,可当视线瞥见推送的内容,凌墨却忽然皱起眉,他打开了推送。
和凌墨有着相同动作的人并不少,许多人都收到了这条推送。
这是一条爆/炸/性——管理局的老局长,S级能力者,站在权力最巅峰的其中一人,今早忽然因为意外而身亡。
看清推送的瞬间,教室里顿时一片嘈杂。
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凌墨按了按眉心,不知过了多久,嘈杂终于平息,但人心却开始浮动。
忽然,阿雪碰了碰凌墨的手臂,示意凌墨看向窗外。
凌墨听见阿雪奇怪道:“那不是程念吗?他要去哪里?”
程念家的有钱程度在学院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一向只关注楼长青的阿雪也知道程念。
凌墨一怔,抬眼望去,果然在窗外看见程念急匆匆地从走廊上走过,许是不想被人发现,程念走得很急,处处遮遮掩掩,殊不知,他这样在别人眼中却越发显眼,否则阿雪也不会一眼就注意到他。
现在已经快到上课时间了,不少学生早就坐进了教室里,只有程念还在走廊上徘徊,他脚步匆匆,但看方向,他去的地方却不是教学楼,而是校门口。
这是一种极为诡异的行为。
显然,程念打算逃课。
凌墨眯眼,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摇了摇头,平静道:“谁知道呢。”
作者有话说:
过渡章
第163章
一连过了数天。
这期间, 凌墨在学院里的生活依旧没什么变化,他按时上课上课,其余时间则吃喝玩闹, 没有一样落下, 这日子过得倒是休闲自在,只是, 这份平静注定只是假象, 无法维持太久。
银月城近日来并不怎么太平。
先是堕落者和黑兽的数量激增,多数能力者全都奔波在战斗的第一线,然后又是银月城高层的争斗。
自从那日管理局老局长发生意外后, 城内便隐隐约约有小道消息流传而出, 说对管理局动手的人正是千机联盟。
恰好不久前商会也失去了应池这名极为重要的S级能力者,无论是管理局,还是商会,此时皆是元气大伤, 千机联盟想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吞并掉两外两支势力似乎也说得过去。
这些消息是不是真的凌墨不知道, 不过近日来,城里的气氛的确紧绷了不少, 看似平静的表象下, 实则暗藏着汹涌的波涛。
各边势力在斗法, 作为千机联盟和管理局内的领军人物,封尧和简洵自然也没办法继续陪在凌墨身边, 凌墨这几日里都没再见过这两人的身影, 就连郁语泽也不见了踪影, 明明有不少人在盯着他, 但他依旧能消失得无声无息。
想到这, 凌墨轻轻叹息了一声, 这时,耳边传来的一声厉喝唤回了他的思绪。
“凌墨,往你那里过去了!”
是路德的声音。
凌墨抬起眼,便看到一只身体骨骼扭曲成非人模样的怪物径直朝他而来,怪物身上长着多只眼睛,看上去分外恐怖,叫人头皮发麻,只是,在即将靠近凌墨的那一刻,没有理智的怪物却忽然停顿了一下。
明明猎物近在咫尺,怪物却猛地扭转了方向,只可惜凌墨并不会放过他。
“小黑。”
凌墨淡淡唤了句,地上的黑狼便化作黑雾,黑雾缠住凌墨的手臂,不断翻涌着,最后则变成一柄闪烁着寒光的长刀。
冷芒一闪而逝,怪物的身体也随之一分为二,化作带着零星火光的灰烬。
灰烬随风散去,凌墨的目光在空中虚虚停留了片刻,而后他稍稍抿唇,眼中的光忽明忽暗,片刻后,凌墨轻轻垂下眼帘,没人能看得懂他在想什么。
“抱歉。”凌墨用其余人听不到的音量叹道。
他将刀收入刀鞘中,路德笑嘻嘻地凑过来:“一个人说什么呢?”
“没什么。”凌墨回过神,应了一句。
路德也没太在意,他只是随口一问,见凌墨出声回答,路德大大咧咧便要伸手揽住凌墨的肩膀,只可惜,很快,路德背后便有一道视线径直投向他;
那道视线仿佛要将路德的后背烧出一个洞来,路德身体微僵,他一回头,对上温文舟那双带着笑吟吟的眼睛,路德顿顿讪讪收回了手。
“嗯……咳!对了,我刚刚看见你在战斗里走神了,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路德满脸严肃,但这份严肃只是为了掩饰他的心虚,他偏开视线,僵硬地换了一个话题。
凌墨顿了顿,说:“抱歉。”
“没事没事,”路德连忙摆手,“你没受伤就行。”
说着,他挠了挠头发:“最近这些怪物可真多,连我们这些学生也要被喊过帮忙清理,唔……不过,和怪物打架可比上课好多了!我一点也不想听温文乐那个可怕的笑面虎讲课,他每次都会布置一大堆作业……”
最后一句话,路德是放低声音悄悄嘀咕的,但一旁温文舟还是听见了,他冷不丁开了口:“你这话,我会如实转告给我哥。”
“!”
路德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连忙扯住温文舟的衣角,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求饶:“别别别!我错了还不行吗?”
这下他可没空继续跟凌墨废话了。
看着路德急得围着温文舟团团转的模样,凌墨嘴角微微弯起,他笑了一声,这时,站在他身旁的阿雪问他:“等会忙完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凌墨正想答应下来,可他还没来得及点头,一只纯黑色的猫忽然出现。
黑猫如鬼魅般,出现得无声无息,它从建筑上一跃而下,轻灵地落在凌墨身前。
凌墨愣了愣,黑猫那双碧绿色的猫眼轻轻扫了他一下,紧接着,凌墨脑海里响起一道声音:“跟我来。”
看下吃饭的事情要推迟一下了。
凌墨看向阿雪,脸上流露出些许歉意:“抱歉,我有些急事。”
“没事,你去吧。”阿雪轻轻点了点头,说道。
于是凌墨转身和黑猫一起离开。
黑猫带着凌墨穿过大街小巷,从狭窄、仅能容纳一个人通过的小径,再到荒置破旧的郊外废墟,好半天走下来,黑猫依旧甩着尾巴,分外优雅,而凌墨和他怀里的小黑狼倒是变得灰头土脸。
凌墨哭笑不得:“你带我来这些地方是要做什么?”
这时,黑猫终于停下了脚步:“到了。”
凌墨微怔,他抬眼,当视线触及眼前熟悉的建筑时,他久久没能回过神,片刻后,凌墨轻松的神色敛去,他垂眸看着黑猫,对黑猫那双碧绿的猫眼对视。
半晌,凌墨轻声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吧?”
凌墨眼前的建筑正是凌墨以前生活过的地方——凌家。
“你进去就知道,具体情况说明起来太麻烦了。”黑猫仰头看着凌墨,那双漂亮的猫眼一眨不眨。
从黑猫的语气里,凌墨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他默然,片刻后,凌墨抬步踏入了眼前的建筑中。
与往日不同,今日的凌家显得异常安静,凌家的大门紧闭,凌墨无法从正门进去,因此,他不得不采取了较为特殊的方式——从外墙翻进去。
为了防范像凌墨这样采取「特殊方式」的人,凌家内部装有一定的安保系统,但凌墨以前曾在这里住过,他熟悉凌家的每一个角落,因此,他也知道凌家安保系统的漏洞究竟在哪。
凭借着这一点,凌墨轻松翻过了装有攻击系统的外墙,他从外墙上一跃而下,轻松落地。
只是,落地的那一刻,凌墨察觉到了不对劲——这里的血腥味,太浓了。
凌墨皱起眉,他环视了一下四周。
以往这个时候,凌家的佣人会在偌大的院子里四处穿梭,各自忙碌着手上的工作,但今天,凌墨在院子里走了许久,却连一个人都没有碰到。
反而随着他的前进,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凌墨脚步微顿,跟在他身边的小黑会意,化作一柄长刀落入他手中。
此时凌墨已稍微能够看到一点建筑的轮廓,熟悉的别墅出现在他眼前,但随着别墅一起出现的,还有一大摊触目惊心的血迹。
凌墨看着倒在地上失去生息的佣人,眼中的冷色越发浓了些。
这时,一旁精致的花坛后似有声响传来。
凌墨抬眼看去,恰好看见一个倒在地上啃噬着尸体的堕落者,发现凌墨的出现,堕落者当即舍弃了还未吃完的猎物,嘶吼着朝凌墨扑来。
这只堕落者与其他堕落者不太一样。
至少,它并不畏惧凌墨。
眼看尖利的爪子便要伸到自己眼前,凌墨毫不犹豫,将手里的长刀往前一送,长刀的刀尖穿过了堕落者的咽喉,腥臭的血液喷涌而出,溅湿了凌墨的衣角。
堕落者没了生息,化作燃烧的灰烬散去。
但凌墨与堕落者的打斗声显然引起了屋内的人的注意,凌墨耳边传来一声厉喝:“谁?!”
而后眼前的别墅大门被打开,一个人影出现在凌墨眼前。
这人竟是从监狱逃跑的凌盼阳!
凌墨微眯起眼睛。
看见凌墨的出现,凌盼阳先是一惊,随后便露出了森冷的笑:“你来得正好!”
凌墨的视线越过凌盼阳的身体,往别墅里看,等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凌墨的心往下沉了沉,因为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别墅里无论是墙、还是地板,都溅满了血液,“滴答滴答——”血液坠落的声音不断响起,数具死状凄惨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整个画面阴气森森,叫人触目惊心。
凌墨甚至还看到了失踪数日的程念,程念脸色惨白,蜷缩着身子躲在角落里,他整个身体不停地发抖,也许看见了某些令人作呕的画面,他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显得有些空洞。
“……”
凌墨收回视线,他再次看向凌盼阳,这一次,他的关注点在凌盼阳的手臂上。
此时的凌盼阳早已不再是人类,他原本正常的手臂变成了黑色的巨爪,看上去与怪物没什么两样。
凌盼阳衣衫上满是血迹,他站在阴影中,整个人看上去阴沉又诡谲。
凌墨注意到凌盼阳手里正抓着一个人。
那个人凌墨很熟悉,他是凌家的管家,也是以前在其他人忽略凌墨时,对凌墨最好的人。
此时凌盼阳正掐着老人的脖子,随着他的力道一点点加大,老人的挣扎也渐渐变得微弱。
凌墨的注视让凌盼阳越发兴奋,他想让凌墨亲眼见证老人的死亡,想看到凌墨痛苦绝望的表情,凌盼阳咧开嘴,露出一口尖锐又森冷的白牙。
然而,下一秒,鲜血溅起,凌盼阳一怔,等他回过神时,他的右手早已与身体分离。
怪异的断肢在地上滚了几圈,染上了灰色的尘土。
第164章
“啊啊啊——”
当鲜血溅到脸上的那一刻, 凌盼阳的眼珠动了动,他目光追随着断肢,直到断肢染上尘土, 凌盼阳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疼痛, 他发出一串尖锐的叫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早在凌盼阳开口的那一刻, 凌墨便飞快地接住老人, 他周围的黑雾涌动,包裹住老人的身体,形成一颗黑色的「茧」, 等凌盼阳尖叫结束, 那颗「茧」才缓缓散开。
在凌墨的保护下,老人安然无事。
反观远处的程念,他的脸早已因为痛苦而变得汗津津的,明明他已经伸手捂住了耳朵, 可鲜血还是顺着指缝淌下, 而程念对此一无所知。
凌墨收回视线,看向凌盼阳, 淡淡问道:“他不是你的朋友么?”
凌盼阳猩红的眼珠死死地盯着凌墨, 他的胸膛因为愤怒而剧烈地上下起伏。
显然, 因为愤怒,凌盼阳早已失去了理智, 他以为自己已经获得了力量, 谁知凌墨一来, 却直接一刀斩下了他的手臂, 这让凌盼阳又想到了之前被关进监狱时的无力和不甘。
新仇旧怨一起爆发,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 那凌墨大概已经死了无数遍,凌盼阳一眨不眨地看着凌墨,发出如同怪物般的嘶吼:“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你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凌墨不语。
他不打算和凌盼阳废话,因为此时的凌盼阳早已无法沟通。
无论是思维还是肉/体,凌盼阳都开始向怪物靠拢。
这便是凌盼阳获得力量后所需要付出的残酷代价。
可惜凌盼阳自己似乎不以为意。
他仍沉浸在自己变得强大的假象中,被凌墨斩下手臂后,凌盼阳的伤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开始痊愈,肉块向蠕虫一样扭动,不多时,一条新的手臂便长了出来。
这一幕在不少人看来有点恶心。
至少凌墨看见程念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苍白,他一手撑着地面,干呕了好几声,却因为许久没有吃过什么东西,最终只能吐出几口淡黄色的苦水。
似乎是发觉凌墨对程念的关注,凌盼阳也跟着慢慢扭过了头,当他阴冷满怀恶意的视线落在程念脸上的那一刻,程念的身体僵住了,紧接着,他整个身体开始不停地颤抖,几乎将恐惧写在了脸上。
也不知道凌盼阳究竟对程念做了什么,才导致程念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明明程念以前那么喜欢凌盼阳。
凌墨垂眸,他轻轻挥开长刀上腥臭的血液,而后将刀尖对准凌盼阳:“怎么,不是说要让我付出代价么?你怕了?”
刀锋上的银光一闪而过,明明凌墨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他说的话却句句都在挑动凌盼阳敏感的神经。
凌盼阳的目光「唰」地一下,从程念身上收回,他面皮抽动了几下,而后咧嘴露出细密的尖牙:“这可是你自找的。”
“嗯,”凌墨颔首,他漫不经心地说,“快点,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这样散漫的态度激怒了凌盼阳,黑色的鳞片在他的皮肤上接连冒出,直至覆盖住他全身。
此时的凌盼阳一眼望过去,看不出半点属于人类的特征,他完完全全变成了丑陋的怪物。
凌盼阳的速度很快,凌墨攻击所附带的吞噬属性似乎也对他没什么用,不过凌墨并不因此而头疼。
长刀刀尖一转,落到凌盼阳的手臂上,却被厚实鳞片抵挡住,见状,凌盼阳咧嘴,露出猩红的长舌,他得意洋洋,以为凌墨伤不了他分毫。
凌盼阳挥手反击,尖利的兽爪裹挟着巨大的力道朝凌墨的面门袭来,一旦被这兽爪抓中,那凌墨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然而,面对这样的危险,凌墨却始终眼帘都没掀一下,他手腕一转,试加在长刀上的力道越发大了些。
凌盼阳嗤笑:“没用的,你根本……”
话还没说完,下一刻,血色渐开,只听一声闷响,仿佛还无法刺入鳞片半分的长刀竟径直刺入了凌盼阳的手臂中,紧接着凌墨抬腿,一脚踹上了凌盼阳的胸膛,竟直接将人踹飞出去。
拥有着庞大身躯的怪物在空中甩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而后像垃圾袋一样重重落地。
凌盼阳猛地咳出几口黑血,凌墨提着刀不急不缓地向他靠近,直到走到他跟前。
垂眸看着凌盼阳,凌墨眼里倒映出凌盼阳此刻丑陋的模样,他似是有些疑惑:“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伤不了你?”
“……”
“你对你的实力有什么误解吗?”
凌墨差点没把「你很菜」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凌盼阳红色的瞳仁剧烈颤抖,似乎不敢相信凌墨仅仅一击便打败了他,直到凌墨缓缓举起手中的长剑,他这才猛然回过了神。
“不、你不能杀我!”
凌盼阳厉声喊道。
“为什么不能?”凌墨漂亮的蓝色眼睛里流露出几分困惑,他指了指程念,又指了指昏迷的老人,还有地上那些早已失去了生息的尸体,“你害了这么多人,你害他们的时候没有想过你不能这么做,那为什么轮到你自己的时候,你就想到了呢?”
“你总是这样。”
凌墨觉得凌盼阳很奇怪,许是感觉到凌盼阳的身体在发抖,他稍微放缓了语调,温柔道:“你应该没怎么见过能力者处理怪物吧?没关系,不可怕的,一下子就结束了。”
“……”
这话鬼才会信。
凌盼阳本能地想到了凌墨那天当着他的面杀掉了黑兽的模样,那时黑兽凄惨的模样凌盼阳仍历历在目,一想到自己会变成那副模样,凌盼阳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眼看凌墨的刀离自己越来越近,凌盼阳忍无可忍,他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而后身型迅速缩水,夺门而去。
目送着凌盼阳远去,凌墨后知后觉:“啊,跑掉了。”
他叹息道:“怎么那么不经逗呢?”
……你那是逗吗?!
一旁的程念目睹了全程,他久久没能回过神,以往对凌墨的印象在此刻尽数刷新,程念现在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眼前这个人,好可怕!
眼看凌墨转身朝自己走来,程念瑟缩了一下。
凌墨安慰他:“没事,我不会伤害你的。”
“……”
程念总觉得凌墨这句话与他刚才对凌盼阳说「不可怕的」有异曲同工之妙,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凌墨手中染血的长刀,程念目睹了全程,看得十分明白——凌墨分明是真的动了杀意,要不是凌盼阳跑得快,现在脑袋早已搬了家。
见程念一直紧紧盯着自己手里的长刀,凌墨轻叹,他松开手,长刀化作黑雾,再度变回小黑狼。
“这样呢?还害怕吗?”
长刀消散,程念显而易见地放松了不少,他抿着苍白干裂的唇,张了张嘴,好半晌才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来:“谢……谢。”
凌墨微怔,黑猫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明明刚刚凌墨和凌盼阳打的时候,这家伙连影子都看不见。
黑猫用尾巴卷了一瓶水,随意地丢给程念。
程念又道了声谢,他拘谨地打开瓶盖,喝水时却着急了不少,不仅不慎将身上的衣服打湿,甚至还呛了一口。
听程念剧烈地咳嗽起来,凌墨不得不上前,替他拍了拍后背:“慢点喝。”
“啪嗒。”
当凌墨收回手时,手背上忽然落下一颗温热的水珠。
凌墨愣了愣,抬起头,发现程念不知何时起早已泪流满面。
不过短短几天,这位天真的富家大少爷似乎变了很多程念,他遭遇了许多可怕的事,如果凌墨今天没有出现,程念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程念哽咽着,用嘶哑的声音一点点地对凌墨说:“对……不起,我不应该……不……相信……你的话。”
每一个字程念都说得分外艰难。
闻言,凌墨略微垂眸看着他。
半晌,凌墨微微一叹,不多时,程念毛茸茸的脑袋上多出一只温暖的手,程念怔然,他抬眼看向凌墨。
凌墨揉了揉程念的头发,直到将程念的头发弄得一团糟,他才慢慢开了口,安慰程念:“没关系,毕竟你一看就不是很聪明。”
“……”
这是安慰吗?!
程念一哽,顿时更悲伤了,不过凌墨一打岔,他倒慢慢停住了眼泪,眼珠滑稽地挂在他脸上,程念眼帘颤了颤,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慌张间抓住凌墨的手:“先……不要……管我,凌家、凌家——”
“凌……盼阳,从我这……拿走了……”
程念说得断断续续的,他着急地想要跟凌墨解释清楚,可越紧张,他说的却越发颠三倒四,再加上他喉咙因为几日未进水,早已变得干涩不已,程念这般用力地说话,喉咙里早已泛起了些许血腥味。
凌墨从程念的话里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钥匙」、「血」、「凌家」。
眼见程念还要说下去,凌墨再次拍了拍他的脑袋,他站起身,明明是和程念相似的年纪,但此时在程念眼中,凌墨却显得分外可靠,比起同龄人,凌墨更像是活了数千万年的温和长者,他对程念笑了笑,看似温柔而不容拒绝地阻止了程念继续说下去,程念焦急,凌墨却示意他可以安心。
“大概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0-16 12:53:37-2022-10-19 19:37: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蓝的天空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5章
真的……明白了吗?
程念微怔, 他的视线缓缓落到凌墨身上。
此时凌墨正在嘱咐黑猫照顾好程念和已经昏迷过去的老人,黑猫看上去似乎不太乐意,但既然凌墨开了口, 它最后还是勉勉强强答应了下来。
许是察觉到了程念的视线, 凌墨微微侧过脸,那双漂亮纯净的蓝色眼睛里倒映出程念的影子, 凌墨笑笑, 略微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
程念用干涩的喉咙匆忙挤出几句话,他慌张地撇开了视线,不知为何, 被凌墨这么盯着, 程念白净的耳朵竟是有些发热,他不敢再盯着凌墨,只低着头,忍受着喉咙的痛意勉强问道:“你真……的听懂了吗?”
“嗯, ”凌墨轻轻应了一声,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放心吧, 事情我会解决的, 现在你只需要好好休息一会,再过不久, 就会有人来接你。”
明明凌墨的话再普通不过, 可程念听着听着, 眼眶却忍不住又有些发热, 他垂着头, 精神难免有些恍惚, 这几天对他来说宛如一场噩梦。
现在,漫长的噩梦终于醒了,当凌盼阳逃走的那一刻,程念自始至终都有一种不真实感,他害怕一切只是一场梦,等他清醒过来时,他会发现自己依旧身处于地狱。
程念的精神一直紧绷着,直到凌墨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直到凌墨告诉他可以放心下来,程念这才仿佛大梦初醒,他快速用手背抹了一下眼角,而后抓住凌墨的手:“谢……谢。”
接连开口说话让程念的喉咙变得越发疼痛,他嘴里泛起一股血腥味,但他依旧紧紧抓着凌墨的手,继续往下说:“你……要小心。”
凌墨第一次被程念关心。
以往在凌盼阳的误导下,程念总是对他充满了敌意。
可现在,总是说他坏话的程念眼里写满了对他的担心。
凌墨轻轻笑了笑:“好。”
——
出了别墅。
凌墨在原地站了一会,一阵带着寒意的风拂过,他眼中的笑意渐渐消散,半晌,他抬眸,朝远处望了一眼。
空气中的血腥味很浓。
凌墨抿唇,他面色渐冷,连带着眸光也凌厉了不少。
从凌墨一脚踏入凌家开始,他便感受到了异常。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正在呼唤他。
凌墨早已习惯了这种感觉——最后一件注入了神明力量的器物即将现世。
原来尤光将最后一件器物交予了程家和凌家,由两家共同保管这件器物。
一时间,凌墨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他很清楚尤光之所以会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他提前预见了什么,比如——千百年后,凌墨将会作为凌家的新生儿,重新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轻轻叹息了一声,凌墨脚步却未停。
根据程念不久前的说法,凌书和凌天海现在的处境恐怕极为危险。
解开器物封印的钥匙本在程念体内,但现在,钥匙被取走了。
现在凌盼阳背后的人唯一要做的就是——用凌家的血液唤醒钥匙,解开器物的封印。
至于结束这一切之后,凌书和凌天海是否还能活着,这恐怕不在幕后之人的考虑范围内,或者说,那人根本不在乎,那人就是一个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的疯子。
凌墨加快了脚步。
与此同时。
凌家某个角落。
尸体遍地,年轻的佣人早已没了气息,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就连在死前都保持着一副极度惊恐的模样。
凌书一睁眼,映入他眼帘的只有一片刺眼的血色。
看着那些死状凄惨的尸体,凌书不忍地想移开视线,可他早已没了任何力气,只能极为疲惫地重重阖上眼睛。
为什么会这样?
直到这一刻,凌书还在想这个问题。
明明截止到早上,所有的一切还很正常。
这本该是与以往没什么不同的一天,直到凌盼阳再次出现在凌家。
没有人会想到凌盼阳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
凌书本就在追查凌盼阳的下落,凌盼阳主动出现在他眼前本该是一件好事,但……凌盼阳又怎么可能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主动现身,乖乖地再次任人抓了去。
再次出现的凌盼阳成了怪物。
而怪物身边,多了一个男人。
凌书眼帘颤了颤,他再次费力地睁开眼睛,此时他的视线已经变得极为模糊,眼前好像覆盖着一层朦胧的雾气,凌书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远处有一个身影。
那人站在尸骨中央,明明是极为骇人的一幕,可那人却没有一丝惧怕,反而心情极度愉悦——因为,他长达数百年之久的野望即将被达成。
最后一个鲜红的字符完成,男人心满意足地看着地上诡异的阵法,他微微转身,目光轻轻落到凌书身上。
不一会,凌书面前多出了一双黑色的皮鞋。
男人笑吟吟地垂眼看着凌书,片刻后,他伸手,一点也不温柔地扯住凌书的头发,迫使凌书半抬起头,男人落在凌书脸上的视线像是在打量一件货物。
不多时,男人松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而后淡声吩咐道:“带他过去。”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堕落者上前,他们一左一右将凌书拖进了那诡异的阵法中心。
做完这一切,其中一名堕落者抬起手臂,变作一柄镰刀。
镰刀落下的那一刻,凌书随之闷哼了一声,他身上被划出了一道很长的伤口,鲜血顺着伤口开始往外流淌。
凌书的唇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又过了一会。
一只黑色的老鼠迅速从花丛里窜出。
男人听到动静,余光淡淡瞥向花丛,当看见老鼠的那一刻,男人脸上并没有太多惊讶,他漫不经心地问:“怎么,解决完了?”
说话时,男人身边空无一人。
下一刻,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听到男人的声音,老鼠竟是停下了脚步,它直起身子,随后身体逐渐拉长,最后竟变成了人的模样。
是凌盼阳。
凌盼阳的脸色很糟糕,见状,男人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他轻笑道:“看来是没有了。”
闻言,凌盼阳的脸又黑了一分,直到看见凌书的惨状和一旁昏迷不醒的凌天海,凌盼阳的心情这才好了一点。
“有人来了。”凌盼阳说。
“谁?”男人问,但他等了好一会,都没有等到凌盼阳的回答,他扬眉,微微侧过脸看向凌盼阳。
凌盼阳这才不情不愿的回答:“是凌墨,我打不过他。”
凌盼阳一点也不想承认这个结果。
闻言,男人眸光微深了些,他沉吟:“难怪……”
凌盼阳通过「交易」从男人这获得了力量。
虽然男人在得到情报后,男人便随时可以将凌盼阳杀死亦或是撇到一边,但实际上,男人最终还是遵守了承诺。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遵守承诺的人,他会兑现承诺,只是出于某些恶趣味罢了。
被宠爱了多年的假儿子/弟弟背叛、磨乃至杀死,这对凌家父子二人而言,是一个再好下场,不是吗?
男人恶劣地想要看到他人的崩溃、痛苦乃至绝望,而凌书和凌天海的反应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男人看到了一场还算不错的演出,再加上多年的夙愿即将达成,男人此刻的心情极好,因此他并没有计较凌盼阳的失礼。
虽然男人赐予了凌盼阳力量,但以凌盼阳目前的实力打不过凌墨也极为正常。
这不仅是因为凌盼阳的力量比凌墨弱,更是因为身为S级能力者,凌墨经常被外派出去执行任务,他早以习惯了与怪物厮杀,而比起凌墨,凌盼阳不过是个常年娇生惯养的废物,论身手,他也远远不及凌墨。
这样极为悬殊的实力,凌盼阳怎么可能打得过凌墨?
察觉到男人话语中的笃定,凌盼阳本就糟糕透顶的心情愈发雪上加霜,但男人却没有要继续搭理凌盼阳的意思,他脸上挂着笑,低声自言自语说道:“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远处,随着体内血液的逐渐流失,凌书的意识渐渐归入黑暗中,耳畔传来阵阵嗡鸣声,凌书隐约可以听见远处有两人正在说话,但凌书再已辨认不出对话内容。
视线、声音……一切都变得极为模糊,凌书的世界好像盖上了一层水幕,他的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四肢也越发地冰凉。
他……这就要死了吗?
凌书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逐渐走向尽头,过往的一切开始在他脑海里回放,凌书看见了许多许多回忆——有他儿时的记忆、读书时的记忆,以及成年以后工作的记忆……
但最后,所有的记忆定格在凌书带着扭曲快意的脸上。
凌书以为自己多多少少会憎恨凌盼阳,但直接他快要死去的那一刻,他发现比起憎恨,他更多的是后悔。
如果有机会,凌书想……再一次看见记忆里那个总是被他忽略的少年,然后好好地对少年说一声对不起。
这是凌书一直没有机会完成的事情。
如果死后有机会这么做就好了……凌书叹息,也不知道在死后的世界里,凌墨愿不愿再见他一面。
凌书苦笑,他黑色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出此刻阴沉的天空,他能感受到身体的力量正在逐渐地流逝,凌书放弃了挣扎,他缓缓地想要闭上眼睛,可就在这时,一抹银光闪过。
等凌书回过神来时,站在他不远处防止他逃跑的堕落者倒下,一道黑影出现在他身前。
黑影背对着凌书,而他手中握着的刀上,还残留着怪物的血。
第166章
凌书失神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可现在,却有人出现救了他。
少年手里的长刀闪烁着寒光,他随意握着刀柄, 锋利的武器对他来说仿佛只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玩具, 但如果他的敌人真那么想,那下场就连傻子也能预见——
他们会死。
凌书的实力其实并不算弱, 但他的视线极难捕捉到那抹凛冽的白光, 往往他抬眼看去,只能看到一道残影,紧接着, 那些丑陋、高大的怪物便应声倒下。
不过片刻, 凌墨便收回了刀,在他周围,一具具怪物的尸体慢慢化为灰烬,随风散去。
这些怪物也许并不值得同情, 它们手上早已沾满了无数无辜者的鲜血, 但……这并不意味着眼前的男人没有任何过错,是他把活生生的人变成了手染鲜血的怪物、魔鬼。
凌墨蹙眉, 他抬眼, 凌厉的目光落在远处的男人身上。
连带着凌盼阳也被凌墨的视线淡淡扫过, 目睹了凌墨刚才杀怪如砍菜的一幕,凌盼阳缩了缩脖子, 他悄悄躲到男人身后, 生怕自己也被凌墨当成菜切了。
“呵。”
凌墨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也不知是嘲讽, 还是单纯没什么意义的感慨。
凌盼阳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
倒是男人, 他伸手, 不轻不重地拍了好几下,他面上带着赞叹:“真厉害。”
男人的夸奖似乎是真情实感的,但凌墨却没有搭理他。
转过身,凌墨走向凌书,他垂眸,朝凌书伸出手:“能站起来吗?”
凌书怔怔同凌墨对视,见凌书不动,凌墨眉心微蹙,他注意到凌书身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双唇微抿,凌墨蹲下身,替凌书做了一个简易的包扎。
“再坚持下,很快就会有人来了。”
凌书能坚持到现在很不容易。
要不是能力者身体素质好,再加上凌书自己意志力坚强,恐怕等凌墨赶过来,看到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但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凌墨打开通讯器瞥了一样,这时,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凌墨一愣,抬眼看去,刚好对上凌书的视线,凌书盯着他:“你……”
因为受了重伤,凌书的声音很微弱,也很迟缓,但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抓住凌墨的衣角,一直不愿意放开。
凌墨顿了顿,而后声音平静地问道:“怎么了?”
凌书看不清凌墨的模样,但凌墨毫无波澜的声音让他愣了许久,半晌,他缓缓松开手,垂下眼帘失落道:“没……什么。”
凌书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艰难,他朝着一旁看去,努力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爸……”
凌天海双眼紧闭,倒在地上,不知状况如何。
短短几天过去,这个要强了一辈子的男人似乎苍老了不少,三年前的打击本就让他白了双鬓,而此时,不过50多岁的年纪,他看上去却和行将就木的老人差不多。
目光从凌天海的白发上扫过,凌墨收回视线,他按住想要起身的凌书,让他好好待着:“别动,你的伤很严重,我过去看看。”
凌书这才安分下来。
凌墨站起身,朝着凌天海的方向走去,直到靠近凌天海,凌墨这才探了探凌天海的鼻息。
还有呼吸。
凌墨松了一口气,凌天海的状态比凌书好很多,他只是被人打晕过去,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
凌墨很快就判断出了凌天海的大致情况。
担心自己的判断失误,凌墨又再检查了一遍。
在凌墨专心致志为凌天海检查身体情况时,有一道视线一直紧紧追随着他。
凌书一眨不眨地盯着凌墨的背影,他的视线很模糊,就连凌墨刚刚正在看眼前,他也看不清凌墨的面容。
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连长相也看不清楚,可凌书却觉得眼前的人很熟悉,熟悉到……几乎快要让他落下眼泪。
很像。
凌书想。
自从他第一次见到凌墨开始,凌书便一直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仿佛那个可怜的、早已死去的孩子再度活了过来。
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明明凌书此前也曾调查过凌墨的来历。
虽然有着相同的姓名、相同的能力,但……眼前的人,无论是身份、来历,亦或是遭遇,都与凌书手上另一份资料完全不同。
这是另外一个人。
凌书的理智提醒着他。
而且他的弟弟,在三年前已经死了,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但情感上,凌书一点也不想相信那残忍的事实,他更想相信另一种可能……
可那真的有可能吗?
凌书的指尖颤了颤,像是为了寻找一个确切的答案,他的目光越发不肯从凌墨身上移开。
似乎是注意到凌书的视线,凌墨回头,他以为凌书是在担心凌天海,于是他回到凌书身边,告诉凌书:“他没事。”
凌书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可他依旧不肯将落在凌墨身上的目光收回。
凌墨:“?”
“你放心,救护车快来了。”
凌墨实在琢磨不透凌书的意思,只好先算是安慰起凌书。
凌书眼帘颤了颤,凌墨的语气、神态,包括举动,似乎都只是将他当成了一个需要帮助的陌生人。
如果眼前的人真的是……
凌书苦笑,他忽然不敢继续再往下想。
另一边,凌墨和凌书的对话落入男人耳中。
从刚才起,男人一直诡异地保持着安静,就算凌墨在他眼前杀了他的属下,就算凌墨根本不想搭理他,转身去关心凌书和凌天海,男人也始终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愤怒,他似乎满不在乎,直到这一刻,凌墨表露出要把人救走的意思后,他这才略微扬了扬眉,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你想把他们带走?”
男人的语气没有太多波澜,叫人难以看透。
凌墨也跟着淡淡应道:“是又如何?”
“不行!”
男人还没开口,凌盼阳却率先激动地站了出来。
闻言,凌墨和男人同时看了凌盼阳一眼,男人脸上带着笑,目光意味不明。
而凌墨的眼神则更锐利一点。
被凌墨一看,凌盼阳再次被迫想起了这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时的可怕模样,他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慌张间地转头去看身旁的男人,见男人依旧镇定,凌盼阳这稍微放下心,转而狐假虎威道:“你不能带走他们,就算是死,他们也只能是死在这里。”
凌盼阳这话说得分外恶毒。
但凌墨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凌盼阳,因此,他脸上没有半点惊讶,他甚至理都不想理凌盼阳。
凌盼阳的意见根本不重要,毕竟现在的局面需要靠拳头说话,而凌墨的拳头……大概一下就能直接把凌盼阳打晕。
凌墨在意的只有眼前这个男人。
无庸置疑,男人的实力极为强大。
先前应池竭尽全力,也不过只在这人手下勉强支撑了十几分钟。
应池的死,凌家差点被灭门,新仇旧恨加起来,足以让凌墨和男人之间氛围的变得越发冷凝,剑拔弩张。
在这样紧张的气氛,男人忽然低声笑了笑:“他说得对,我不能让你带走他们。”
再过一会。
男人的野望即将被达成。
他从不是什么好人,否则凌家现在也不会变成这副惨状。
而既然不是好人,男人自然不会放过凌书和凌天海。
“我需要他们的血。”
唤醒钥匙必须用到凌家人的血液。
“等一切都结束了,我可以让你带走他们。”
男人说得轻描淡写,他自以为极度「宽容」,可凌墨却冷下了脸,毕竟等到一切都结束了,凌墨能带走的也只剩下两具尸体。
凌墨对冰冷的尸体没有兴趣。
他要带走的是活人。
至此,双方的谈话彻底结束。
显而易见,无论是凌墨还是男人,谁都不会选择妥协。
战局一触即发。
……凌盼阳是这么认为的,他见识过眼前男人的强大,并笃定男人能战胜凌墨。
凌盼阳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凌墨凄惨的模样,他兴奋不已,可下一秒,男人苦恼的声音响起:“那好吧,让你带走一个如何?”
男人竟是有些忌惮凌墨。
凌盼阳睁大了眼睛,他难以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而下一秒,让凌盼阳更加无法理解的事情发生了。
面对男人的提议,凌墨既没有点头答应,也没有摇头拒绝,男人听见凌墨说:“你需要凌家的血,对吧?”
男人颔首。
“既然如此,”凌墨蓝色的眼眸里一片平静,可下一秒,银光闪过,他的手腕处多出一道伤痕,血珠顺着白皙的皮肤滚落,凌墨缓缓说,“那换我来应该也一样吧?”
此举一出,就连男人脸上也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意外。
而另一旁,凌书像是一瞬间被人用锤子狠狠砸了一下脑袋,他面色空白,怔愣了许久许久;
凌书不用再纠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凌墨的话给了他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凌书终于回过神,他的指尖颤抖得越发厉害,呆呆望着凌墨的背影,凌书的双唇张张合合,半晌,碎发从凌书头顶落下,黑色的发丝遮盖住凌书的眉眼,顿时掩去了凌书眼中的神色,凌书狠狠闭了闭眼,声音轻颤,似哭似笑:“原来、原来真的是你……”
第167章
凌墨还没死。
凌书像是被一个从天而降的馅饼砸得头晕目眩, 他欣喜若狂,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转头却看见凌墨挥刀隔开了自己的手腕。
凌书眉心一跳, 顿时提心吊胆起来, 他顾不得自己伤得比凌墨重许多,只焦急地想去抓住凌墨的手, 为凌墨查看伤势。
然而凌墨却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的手。
凌书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里, 半晌,他颓然又失望地收回了指尖。
凌书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凌墨对他的抗拒。
是了,凌墨该是恨他和凌家的。
凌书自认并不是一个好哥哥, 若不是他以前偏听偏信, 一味地纵容凌盼阳,又一味地忽略凌墨,凌盼阳又怎么敢得寸进尺,甚至最后痛下狠手, 造成了谁都无法挽回的悲剧。
可以说, 凌墨曾经的死也有凌书和凌天海很大的责任。
事到如今,凌书不敢再厚着脸皮乞求凌墨的原谅。
可凌书心底……却仍有一丝卑劣的希冀, 他想, 今天凌墨之所以会冒着危险出现, 救下他和父亲,也许是因为凌墨心底对凌家仍保留着一丝感情。
如果今天能活下来, 如果凌墨往后愿意回到凌家, 凌书想, 那他和父亲往后一定会好好对凌墨, 他们会竭尽全力弥补曾经犯下的过错, 他们不会再让人欺负凌墨, 任何凌墨想要的,他们都会捧到凌墨眼前。
凌墨是凌家最小的孩子,他本该有一个幸福而完整的童年,本该受尽兄长和父亲的宠爱,衣食无忧,本该要星星有星星,要月亮有月亮,可……回顾过去,凌书发现自己竟是一件都没有做到。
他们错把鱼目当成了珍珠,捧凌盼阳这么一个冒牌货过了十几年,而凌墨,他们真正该重视宠爱的人,却被他们当成了垃圾,随意地抛在一边。
凌书有着太多太多的愧疚,每次午夜梦回回忆起他曾经对凌墨的忽视和冷淡,他的心便止不住地揪了起来。
凌墨不该被他们那么对待。
凌书不止一次后悔过,他曾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弥补,但现在,凌墨还活着,他或许……还有机会。
凌书不太确定,他忐忑又期待地看向凌墨,可至始至终,凌墨都没有回头再看他一眼。
凌书微怔,随后苦笑。
这时,远处的男人似乎看够了戏,他不紧不慢地鼓掌,笑着称赞道:“你们还真是兄弟情深。”
闻言,凌书的视线紧张地落在了凌墨身上。
凌墨能够感受到凌书正在看自己,但他并没有回过头,只淡声对着男人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不希望有人死在我面前,还有……”
说到一半,凌墨顿了顿,他撇了男人一眼,脸上神色依旧平静,但眼神里却多出了几分挑衅:“你难道觉得封印解开,里面的东西就一定是你的么?”
男人愣了愣,片刻后,他来了几分兴致:“哦?这么说,你是想和我抢?”
凌墨眼帘微微抬起:“抢?里面的东西本就是我的。”
“你倒是自信,”虽然凌墨说的是事实,但男人却把这当成是凌墨的挑衅,他眸光终于微暗了些,但他唇边却依旧噙着一抹笑,可若是熟悉男人的人,一看到男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便知道他已有些不悦,这样的男人最是危险,抬眼对上凌墨的视线,男人漫不经心地提议道:“不如这样吧,我们打个赌,你赢了,你想拿走什么都可以,但……如果你输了,你体内的东西还有你的性命都归我。”
男人意味深长。
显然,这是一场赌上性命的比赛。
凌书原本听见凌墨否认男人的话,还会颇有些失落,但如今男人提出这个危险的赌约,凌书当即什么伤感都忘了,他连忙去看凌墨,眼见凌墨正要点头答应,凌书生怕他犯傻,急声道:“别答应他!”
“凌墨,别答应他,好不好?”
凌书的语气里带上一丝乞求,以为早已死去的亲人再度出现在自己眼前,凌书说什么也不愿意再次目睹凌墨陷入危机。
那是他的弟弟,是他血浓于水的亲人,凌书曾经因为疏忽没能保护好凌墨,如今凌墨再次陷入危险之中,他却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
听到凌书的声音,凌墨顿了顿,见状,男人轻笑道:“怎么,你不敢?”
凌墨回过神,他没有因为男人的挑衅而动怒,只点了点头,说:“好,我答应你。”
这个赌约就算凌墨拒绝了也没用。
男人想要达成野望,那他便必须集齐五件蕴藏了神明力量的器物,恰好,其中三件在凌墨这里,男人早就窥视这三件器物已久,无论用上什么样的手段,他都势必要得到这三样东西。
凌墨并不打算拒绝之后面对男人无穷无尽的纠缠,而且,之前一些事情,他也该和眼前这个人好好算上一笔账了。
惟幕即将落下,所有的一切也将迎来终结。
凌墨早就预见了这一天。
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突然。
明明还没来得及跟阿雪、路德他们好好道别,凌墨心中叹息。
“好,爽快。”
见凌墨答应了赌约,男人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再过一会,他长达数百年之久的野心终于要被实现。
饶是深沉如男人,此时也不免露出几分愉悦,他勾起唇角,心情大好,甚至主动和凌墨又多说了一句。
“怀尔德,这是我的名字。”
男人突然告诉了凌墨自己的名字。
起初,凌墨还有些疑惑,直到他对上了男人的目光。
尽管极力掩饰,但男人眼中还是流露出了一丝傲慢。
那是一种轻蔑对手,高高在上的傲慢。
男人认为凌墨早已成了定数,他并没有将凌墨放在眼中,他是自信……甚至是自负的。
“记住我的名字。”怀尔德说。
记住杀死你的人的名字。
这便是怀尔德话里的意思。
凌墨并没有因为怀尔德的轻蔑而感到愤怒,他点了点头,波澜不惊地用同样的方式回敬了怀尔德。
“凌墨,你也可以记住我的名字。”
怀尔德愕然,随后大笑:“你果然很有趣。”
说话间,一颗血珠顺着凌墨的手臂坠落。
地上的阵法贪婪地吸收着凌墨的血液,不多时,诡异的红光亮起,红色纹路蜿蜒着,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外延伸。
凌书无比痛恨自己此时的无用。
他什么也做不到。
看着这一幕,怀尔德脸上流露出一丝兴奋,他松开手,一颗棕色的珠子出现在他掌心之中。
那是程家世世代代守护的「钥匙」。
也许是受到了某种召唤,棕色的珠子先是颤了颤,随后缓缓地升至空中。
看不见的能量从阵法中升腾而起,周围忽然狂风大作,珠子飞入阵法中,越来越多的能量包裹住它。
下一秒,“咔擦——”只听一声声细响传来,珠子上竟是出现了无数犹如蛛网般的裂痕。
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最后,珠子猛地碎开,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能量波动震开,激起无数飞沙走石!
在场无论是谁,都不得不用手挡住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凌墨和怀尔德的动作同时一顿。
他们都感受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
蕴藏着神明力量的最后一件器物——现世了。
怀尔德欣喜若狂,他再也不掩饰自己的野心,用余光撇了一眼凌墨,怀尔德率先转身离开。
见状,凌盼阳也急忙跟上。
比起怀尔德的迫不及待,凌墨似乎就镇定多了,他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最后一件器物被怀尔德抢走。
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通讯器,凌墨又等了一会,他将姗姗来迟的医院工作人员引入凌家,亲眼看着他们带走了凌书、程念、凌天海还有其他受伤但还没失去性命的等人。
做完这一切,凌墨又给自己处理了手腕上的伤口,他用牙齿轻咬着随手从医药箱里顺来的绷带,熟练地给自己包扎好了伤口。
凌墨正要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这时,一只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角。
凌墨微怔,他回头,发现拉住他的人是凌书。
“别……去,你会……受伤的。”
凌书的神智已有些不大清醒,但他还是跌跌撞撞地来到凌墨身边,见状,帮忙抬的凌书的医生护士们发出一声惊叫,连忙上前要把这名不听话的伤患带回去,却再次被凌书挣开。
凌墨垂眸,半晌,他轻叹。
见凌墨朝着自己伸出手,凌书眼睛微微亮起,可下一秒,凌墨却无情地将他的手拂落。
凌书愣了愣,眼眶倏然有些发红,他闭了闭眼,艰难道:“也……对,你现在……不需要……我关心了。”
该关心的时候凌书没有关心。
而现在,凌墨不需要了。
凌书心里苦涩得厉害,他意识到自己早已无权再管束凌墨。
他不是一个称职的哥哥。
凌书缓缓收回了手,他沉默着,指尖狠狠陷入掌心,痛意让凌书稍微清醒了一点,他面上不敢表露出分毫难过亦或是失落,因为他怕凌墨觉得他是在装可怜,他没有这个资格。
半晌,凌书说:“你……要活着回来。”
“嗯。”
这次凌墨终于应了声。
“好……好。”凌书连忙点头,他无措又窘迫,似乎不知道要再和凌墨说什么,好半天,凌书才挤出一句,“你……以后还会回凌家吗?”
凌书的声音里包含着期待。
可这一次,凌墨却没有再回答他。
凌书怔怔地看着凌墨远去,直到回过神来的医护人员们手忙脚乱地上前搀住他,凌书这才恍若大梦初醒,他笑了笑,似乎是在讥讽自己。
眼帘颤了颤,凌书麻木地任由周围的人将自己带上车,他的眼眶越来越红,直到最后,泪光从他眼里一闪而过,却无人看见。
第168章
银月城。
7:30。
空之岛屿, 第十三会议室。
这是整个银月城里最高的地方,透过白色巨大的玻璃落地窗向下俯视,远处的房屋、车子、人群星罗棋布, 一切都变得分外渺小。
封尧失神地站在窗边, 他的掌心微贴着窗户,朦胧的雾气攀着窗沿渐渐升起, 莫名让人升起一种不太真切的感觉。
这时,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门把手被人轻轻转动,封尧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对上了一双淡漠的眼睛。
是简洵。
简洵身上穿着正装, 他一丝不苟地将衣服上的扣子扣到最上面, 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没有一根发丝是凌乱的,这与封尧懒散的模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看见封尧,简洵眼帘微掀, 意味不明道:“你今天来得倒是早。”
封尧耸肩:“毕竟今天要讨论的……可是很重要的事情。”
封尧虽笑着, 但笑意却不达眼底,他如鹰般锐利的视线紧紧锁定在简洵身上。
会谈还没开始, 整个会议室里的气氛却已剑拔弩张, 看不见的硝/烟逐渐升起。
这时, 又有另外两个人影从外面进来。
这一次进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蓄着短须,一双虎目深沉又明锐, 他穿着一身华服, 手里则拄着一根拐杖, 那是他身份的象征, 代表他是现任应家家主。
尽管男人有所收敛, 但他身上还是流露出上位者惯有的高傲。
只不过, 这种高傲在男人看见简洵、封尧时,彻底消散得无影无踪,男人热情地露出笑容,快步地朝着封尧、简洵的方向走来:“两位,好久不见。”
被男人这么一打岔,先前隐约升起的硝/烟顿时烟消云散。
封尧扬眉,心道真不愧是应家的家主。
果真是一个……合格的商人。
应池死了几个月,这位应家家主脸上却连半点悲痛都没有,他依旧可以神色如常地跟任何人寒暄,或许在这样的商人眼里,利益比亲情、血缘重要许多。
封尧心中嗤笑,但面上却没有表露出分毫,毕竟别人笑脸相迎,他也不好伸手就去抽别人的脸,见应家家主朝自己伸出手,封尧从善如流地回握住对方的手。
三人相互寒暄了一番后,终于在座位上坐下,等整个会议室坐满,正题就此开始。
别看会谈开始前,各方都亲亲热热,活像是一家人,可等会谈开始后,汹涌的暗潮便开始在暗中流动。
涉及利益,谁都不会退让。
内斗了这么多天,无论是哪一方都想拿到最大化的利益。
会议前期,各方还有所收敛,这时候的会谈内容还稍微能用一句「枯燥漫长」来形容,可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人开始逐渐憋不住了,这时候,讨论便开始变得激烈而富有攻击性。
但奇怪的是,作为三大势力的中心人物,无论是封尧、简洵、又或者应家家主,在这激烈的讨论声中,却一直迟迟没有开口。
其他人虽吵得面红耳赤,但目光却总忍不住频频撇向这三人。
所有人似乎默契地在等待着什么。
封尧垂眸把玩着手里的手写笔,看似漫不经心,简洵则双手交叉,颇为认真地倾听着众人的谈话内容,至于应家家主,他一直维持着体面的淡笑,大拇指指腹则轻轻摩/挲着手上镶嵌着价值不菲的宝石的戒指,似乎没有人能看穿他的心思。
又过了一会,忽然,封尧身旁的副官上前,俯身弯腰在封尧耳边低语。
没有人知道这两人说了什么,但所有的视线「唰」地一下全落在了封尧身上。
每个人看似平静,但脑里那根弦却早已处于紧绷状态。
被那么多或探究、或期待、或防备的视线注视着,封尧却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紧张,他听着副官把话说完,然后微微颔首,片刻后,副官退下,而封尧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封尧站起来的那一刻,方才还吵吵嚷嚷、宛如菜市场一样的会议室陡然间变得寂静。
有些容易紧张的人甚至微微屏住了呼吸。
似乎发现周围的气氛凝重了不少,封尧抬眼,他视线从一张张脸上扫过,被他看过去的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紧张,有的是悄悄咽了咽口水,而有的则是忍不住动了动指尖,封尧轻笑:“别那么紧张。”
“我只是最近有一个问题一直弄不懂,想请教请教各位。”
封尧语气淡淡,在他口中,这个问题好像无关紧要,但在座的没有一个是傻子,每个人都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封尧接下来要「请教」的问题必然没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很快,封尧再次开了口:“想必前些天的「大新闻」大家都看到了吧?”
封尧眯了眯眼睛,声音忽然间低沉了不少:“我们管理局这些天都在追查这件事,可结果大家也知道,我这些天是吃不好也睡不好……”
闻言,有人下意识小心翼翼朝封尧看了一眼,果然看见封尧眼眶底下浓郁的青黑。
老局长和封尧的关系并不一般,他即使封尧的老师,同时也是封尧的伯乐,如果没有老局长的赏识,封尧也不可能在管理局内升迁得那么快,以封尧的能力,老局长去世后,他便是铁板钉钉的继任者。
这可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继任者!
现在封尧的伯乐、恩师因为非意外死亡,封尧自然说什么也要讨回一个公道。
“老局长对我有恩,”封尧不紧不慢地说着,“他的恩我不能不报,可说来惭愧,老局长生前看重我,可我却辜负了他的期待,到了现在,我连杀死他的凶手是谁都不知道,不得已……我只好来请教请教大家,你们觉得凶手……到底会是谁呢?”
“究竟是谁能无声无息地买通老局长身边的亲信,让亲信在老局长一直吃的药里撒下慢性毒药?”封尧眸光略微深沉了些,他讥讽似地勾了勾唇角,“说来也是我们没用,这种恶行居然到了老局长死后才被我们发现。”
话音刚一落下,全场死寂。
没人敢开口说话。
也没有人敢回答封尧的问题。
毕竟这种问题一个说不好,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见没有人回答自己的问题,封尧也不在意,他逐渐幽深的目光落到了简洵身上,而后意味深长问道:“简首席,你觉得呢?”
简洵骨节分明的手微顿,片刻后,他掀起眼帘,不偏不倚地与封尧对视。
“我也不知道。”简洵淡声说。
封尧扬眉:“是吗?”
“你们管理局调查不出来的事情,我又怎么会知道?”
简洵冷冷将问题又抛回给了封尧。
封尧露出惋惜的神色::“是吗?我还以为简首席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呢?”
却是不肯罢休。
不过短短几句对话交锋,会议室里的气氛却越来越凝重,一时间,除了简洵和封尧的对话声,会议室里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一旁,正在抚弄着手上戒指的应家家主也渐渐停住了手中的动作,他微微眯起眼睛,视线落在封尧、简洵两人身上。
又过了一会,也许是被封尧纠缠得有些不耐烦,简洵视线冰冷,缓缓说:“你难道是在怀疑我?”
“没想到简首席竟会说凶手是自己,您要是想承认,也不是不行。”封尧露出意外的神色。
话音落下,在场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简洵的面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封尧:“你觉得我是凶手,你有证据么?”
“简首席想要证据,这好办。”
不用封尧吩咐,他身边的人便上前一步,紧接着,会议室里的投影设备被打开。
一个个画面浮现在长桌之上,以便众人清楚地看到屏幕里的人。
画面里熟悉的人影让简洵微微抿起唇角。
封尧将简洵的反应看在眼里,他笑道:“这个人,简首席你应该很熟悉吧?”
的确,上面的人是简洵的亲信之一。
见简洵不说话,封尧故作惊讶:“怎么?简首席你难道不认识他?原来是我误会了?”
封尧表面上说着「误会」,实则却在暗暗挖苦讽刺简洵,毕竟任何一个和千机联盟稍微有些往来的人都知道画面上的人与简洵有关。
这个人陪简洵出场过不少场合。
这下一来,就算简洵想要否认也根本无法否认。
简洵瞥了封尧一眼,冷冷说道:“他是我的亲信。”
“简首席既然承认了,那可就好办了。”
封尧唇角扬起一个弧度,可目光却分外冰凉,说出来的话也越发咄咄逼人:“简首席不如解释解释,为什么你的亲信在过去五个月里,频繁地联系下毒杀死老局长的凶手?”
说到最后时,封尧不紧不慢地加重了语气,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简洵,等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他的眼神更是锐利如箭般直直射向眼前的人。
简洵不说话,封尧就好整以暇,耐心地等待着来自简洵的答复。
“……”
简洵交握的指尖微微用力,他迎着封尧的视线,先是沉默了好半晌,而后忽然嗤笑道:“封尧,你这是已经把我当成凶手在审了?”
“我可不敢这么对简首席。”
“那你便无权质问我,”简洵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关于我属下的事我过几天会给你们管理局一个交代,但今天……我看封组长也没什么心情再继续这场讨论,既然如此,那不如大家先回去休息休息,这场会谈改日再开。”
面对封尧的咄咄逼人,简洵毫不留情地刺了回去,他表面上是说封尧「没什么心情」,但实际上却只差指着封尧的脑袋,说他今天脑子被门夹了,不然发什么疯。
最后一句话说完,简洵又冷冷留下一句「那我先告辞了」,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开。
“且慢。”
这时,有人出声留住了简洵。
但开口的却不是封尧,而是应家家主。
简洵回头望去,目光锐利,封尧发疯在前,应家家主又出声留住他,此时简洵的语气已有些不善:“怎么?你也有话想问我?”
以往这个时候,应家家主自然不会刻意惹怒简洵,相反,商人的天性会让他两边都交好,两边都不得罪。
应家家主是只出了名的老狐狸,可今天他却一反常态地,选择了触怒简洵。
面前简洵的质问,应家家主并不解释,相反,他微微颔首,笑道:“我这里的确有一件事需要简首席替我解惑。”
应家家主选择了与封尧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简洵眸光渐渐沉了下去,事已至此,他现在就算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简洵身后的亲信攥紧拳头,正想愤怒地指责封尧和应家家主欺人太甚,然而,简洵却拦住了打算前的亲信。
面对应家家主蹬鼻子上脸的行为,简洵非但不发火,甚至显得格外平静,他淡淡看向应家家主:“既然想问,那便说吧。”
“爽快!”应家家主满意道,他招了招手,对着上前的人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人会意,很快,投射在会议室里的半透明屏幕上又多出了新的内容。
但这次新的证据指向的不再是简洵的亲信,而是简洵本人。
一张张秘密的交易记录,证明了简洵和某个神秘组织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联系。
而那个组织的名字,在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是一个恶名昭著的恐怖团伙,黑市里声称能够让人百分百变成能力者的药剂正是出自这伙人之手。
证据一出现,会议室里一下子变得嘈杂起来。
人人震惊,坐得近的人开始交头接耳,无数的目光落在简洵身上,或惧怕,或探究,或怀疑。
一下子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简洵的神色却依旧平静,他问应家家主:“所以,你们这是怀疑我背叛了银月城?”
“背叛?”封尧哼笑,“也许你本来就是那边的人呢?”
“我想在座不少人都调查过你的身份和来历,你原本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孤儿,但你从学校毕业后,却只用了短短十几年时间,便创造出了像千机联盟这样的庞然大物,这听上去似乎很不可思议,可如果……你背后有靠山呢?”
封尧耸肩:“这样解释,一切就合理多了吧?”
“……”
面对封尧的恶意揣测,简洵还没开口,他身后的亲信却忍无可忍,亲信率先一步站出来,怒视着封尧:“简首席根本不可能是叛徒!您这样三番两次地污蔑我们千机联盟的领袖,是想代表管理局,与我们千机联盟为敌吗?”
“好了好了,火气别那么大。”
明明问题是应家家主问的,可这老狐狸现在又跳出来当和事佬,他先是劝封尧和简洵的亲信降降火气,而后又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看向简洵:“这……简首席,我也不是故意要为难您,只是……有些事情,您需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要不您解释解释?”应家家主暗示简洵,只要简洵肯将一切解释清楚,那事情便可以轻轻揭过。
这便是要给简洵一个台阶下的意思,谁知道简洵闻言,却打翻了应家家主递来的台阶:“我不觉得我需要解释。”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封尧挑眉,眼神顿时凌厉了不少。
这下连简洵身旁的亲信都不可置信地看向简洵。
简洵懒得浪费时间和封尧废话:“我否认了,你会相信吗?”
“也是,”封尧露出讥讽的神色,“证据就在这里,你就算否认也没有用。”
“简首席,你……唉。”应家家主叹息。
“既然您一意孤行,那我们就只好冒犯了。”
应家家主话音刚落,门口便有人出现,团团将简洵围住。
简洵抬眼:“你们想干什么?”
“当然是打算像你之前说的那样,把你抓回去,好好审问了。”封尧皮笑肉不笑。
简洵的亲信此时终于回过神来,虽然他疑惑简洵为什么不解释清楚,但当简洵遭遇危机时,他依旧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简洵,看着逐渐向自己和简洵逼近的人影,亲信又惊又怒:“好啊,原来你们商会和管理局早就联手了!”
简洵的亲信终于意识到这是商会和管理局联手设下的圈套,目的就是为了吞并千机联盟,从他们走入会议室开始,「猎人」手中的□□便早已瞄准了他们。
可千机联盟从来不是柔弱的绵羊。
既然商会和管理局敢设计千机联盟,那他们也要做好准备,面对千机联盟凶狠的反扑。
战局一触即发。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面面相觑,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模样。
正当其余人都心惊胆战时,三大势力却似乎瞧不上他们这些小鱼小虾,一片寂静中,有人率先反应过来,连忙在亲信的互送下离开了会议室。
越来越多的人如受惊的鱼群般,争先恐后地挤出会议室。
渐渐的,会议室里变得越来越空荡,最后,仍站在原地的只剩下商会、千机联盟、管理局的人。
不是是谁率先出了手,于是战争打响了。
封尧率先踹开两个向他扑来的小啰啰,他不耐地「啧」了一声,随后视线转到简洵身上。
简洵也正在看着他。
正当所有人以为从一开始就互相看不对眼的两人终于要动起手来时,一抹银光在封尧余光中一闪而过,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维护着简洵的亲信袖中滑出一把匕首,可他对准的却不是商会又或者管理局的人,他悄无声息地高举起手臂,对准的方向却是……简洵的后背。
没有人想到这名亲信竟然会突然反水,事情发生在一瞬间,千机联盟的人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提醒简洵。
眼看惨剧即将发生。
所有人的表情就像是一场慢动作的默剧。
这时。
“砰——”
一声巨响,一颗子弹瞬间钻入了那名亲信的脑袋,随后,黑色的火焰燃起,顿时将背叛者吞没。
封尧救了简洵。
面对这戏剧化的一幕,在场的人再次大脑宕机。
简洵倒是不惊讶,他朝封尧微微颔首:“谢了。”
封尧懒洋洋摆了摆手:“受不起,这可是我第一次听你说谢谢,不过……你自己也能解决,不是吗?”
这巨大的反转让所有人久久回不神来。
应家家主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
见状,封尧轻笑:“怎么?很意外?”
应家家主眯眼,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封尧看了半晌,才缓缓说道:“你们早就知道了?”
比起刚刚的爽朗,此时应家家主的声音分外森冷,又或者说,这本就是他最真实的面目。
反转一个接一个,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封尧、简洵手下的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不知还要不要接着打下去。
“下次挑拨离间,你们可以提高一下技术。”简洵简单点评了一下。
其实背叛简洵的亲信有一点没有说错——今天的会谈,的确是猎人设下的陷阱,但陷阱里的,却不光只有千机联盟,贪婪的猎人另一个目标是……管理局!
幕后之人今天来这么一出,原本是想看管理局和千机联盟斗得两败俱伤,而幕后之人则利用这个机会,坐收渔翁之利,他打算用一早就埋下的棋子,杀掉封尧和简洵这两个难缠的阻碍,并趁机将还没反应过来的管理局和千机联盟收入囊中。
来自亲近之人的背叛往往让人措不及防。
老局长便是这样中了招。
幕后之人的计划堪称完美无缺,可偏偏无论是封尧还是简洵,却都不是普通人。
同样的当上一次就够了,封尧和简洵早就洞悉了谎言,经过老局长的教训后,简洵和封尧意识到自己的组织内部存在着敌人的卧底,他们从很久之前便展开了秘密调查。
调查的结果显示,背叛了银月城的人另有其人,他就是……
应家家主阴冷地笑了笑:“该说你们是大胆还是对自己的能力太过于自信呢?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一切,那你们应该也知道今天会场里的所有护卫早就被我换成了我们的人,知道这样你们还敢只带着这么一点人过来赴约,你们难道就不怕……今天真的死在这里么?”
第169章
应家家主面沉似水。
闻言, 简洵淡淡瞥了他一眼:“你倒是自信。”
简洵语气平静,他不像封尧,话里总是带着讥讽, 比起讥讽, 简洵更像是在陈述。
但正是因为这样,应家家主才越能感受到来自简洵的不屑。
应家家主半低着头, 神色不明地摩挲着手上的祖母绿戒指, 他倒没有因为简洵的话而生气,只意味深长地说:“年轻人,年轻气盛, 脾气难免急了些, 不过稍微有点能力,就 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
封尧懒洋洋接话:“那也比你这样半只脚踏入棺材板的老头子好多了。”
实际上只有四五十岁的应家家主脸皮抽了抽,他皮笑肉不笑:“究竟是谁先踏入棺材板,那还说不定呢。”
说话间, 越来越多的能力者朝着简洵、封尧逼近。
尽管嘴上威风, 但面对眼前数量极多的敌人,无论是简洵还是封尧, 面色都难免渐渐变得凝重。
虽然两人实力极强, 但有时候双手难敌四拳, 在这样糟糕的处境里,简洵和封尧都不得不提前精神警戒着周围。
两人的后背渐渐靠在一起, 封尧「啧」了一声, 面露嫌弃:“没想到有一天, 我居然要和你同生共死。”
“语文不好就别说话。”简洵面无表情, 他充分地表达出自己此刻的想法——他一点也不想和封尧死在一起。
说话间, 两人对视了一眼, 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浓浓的嫌恶。
一想到要和对方死在一起,无论是封尧还是简洵,都感受到了一股无名的恶寒,他们齐齐扭开了头,生怕再对视下去他们会当场吐出来。
此刻,封尧和简洵难得达成了共识——他们说什么也不能死在这里!
“一想到要和你死在一起,我就忍不住想吐。”说着,封尧抬脚,踹开了一个向他扑来的能力者。
“我也是。”简洵颔首,他手指微动,看不见的银色丝线垂下,几个距离他极近的能力者瞬间成了他手里的提线木偶。
“……”明明简洵同意了自己的观念,但封尧却微妙地有些不爽。
“哈,”封尧轻嗤,他换了个话题,阴阳怪气,“说起来,你们千机联盟的卧底是不是多了点?你身为堂堂的联盟领袖,银月研究院院长,身边才多少个亲信,里面居然有两个就是卧底……唔,也许还不止两个。”
说着,封尧摆了摆手:“我看你这千机联盟也别开下去了,趁早关掉改行吧。”
封尧语气夸张。
“……”简洵指挥着被银丝控制的傀儡攻向敌人,他扫了封尧一眼,平静澄清道:“只有两个。”
说完,简洵顿了顿,再次开口:“我记得截止至前天,管理局卧底人数还比我们多一点,既然我们千机联盟要改行,那不如你们管理局也陪我们一起改行?”
“……”
互相讽刺到最后,两个在战斗中也不忘挖苦彼此的幼稚鬼两看相厌,齐齐扭过了头。
比起把注意力放在令人生厌的人身上,简洵和封尧更愿意集中精神应对眼前的敌人。
敌人就算再丑,也比身旁的家伙眉清目秀多了。
——
空中学院。
凌盼阳上一次踏入这所学校,还是半个月之前。
那时他只是普通科里的一名学生,每天需要做的事情也不过只有念书、按时上课,凌家优渥的生活让凌盼阳不用为了很多事情而烦恼,然而短短半个月不到,凌盼阳努力想要遮掩起来的秘密被发现。
所有的一切顿时天翻地覆。
凌盼阳做了十几年的美梦醒了。
再次进入这座他本没有资格踏入的学校,凌盼阳心底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异化得宛如怪物般的扭曲手臂。
一旁的怀尔德见状,轻笑道:“怎么?后悔了?”
闻言,凌盼阳下意识抬头看去,他的目光落在怀尔德身上。
与凌盼阳的怪异姿态不同,怀尔德明明拥有着极为强大的力量,但别人看到他第一眼,只会以为他是一个有着出色外表的人类,而不是怪物。
凌盼阳眼中闪过一丝渴望和嫉妒,但当怀尔德向他看来时,他低下头颅,装成顺服的模样,谄媚道:“能跟着您,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后悔呢?”
“是吗?”怀尔德将凌盼阳的渴望和嫉妒全看在眼里,但他却没有点明,只意味深长地说:“你能这么想,我也很高兴。”
说着,怀尔德拍了拍凌盼阳的肩膀,凌盼阳身体一僵,怀尔德却继续俯身凑到他耳边:“在某些方面上,你和我很像。”
“……”
这话听上去像是夸奖,但凌盼阳却微微屏住了呼吸,他头皮发凉,忽然觉得自己所有小心思在怀尔德那双看似含笑的眼睛前,根本无处遁形。
怀尔德看穿了凌盼阳的所有。
凌盼阳将脑袋垂得更低,他身体因为恐惧而轻轻发抖,但脸上却依旧勉强维持着对怀尔德的服从。
好在怀尔德并没有过多追究凌盼阳的小心思,话音落下,怀尔德便微勾着嘴角收回视线,他抬步向前:“走吧。”
凌盼阳只好硬着头皮跟上怀尔德。
今天的空中学院很安静。
欢声笑语、学生们打闹追逐的声音,老师抱着书本和资料匆匆路过的声音……平日里所有让凌盼阳感到烦躁的「噪音」,在今天全部都消失不见。
周围一片沉寂,安静到可怕。
而这一切的原因,凌盼阳心里很清楚。
小心翼翼扫了一眼身前的背影,只一眼,凌盼阳又匆匆收回了视线。
短短半个月里,银月城里的怪物数量急剧增长,管理局人手告急,到了现在,连学院上至教师,下至还未毕业的年轻能力者们都必须参与到一线战斗里。
而银月城里的普通居民则早已被疏散,进了相对安全的避难所。
一切都与眼前的男人有关。
凌盼阳满心忌惮,因为怀尔德似乎无所不能,他既能制造出无穷无尽的怪物军团,也能利用人心的脆弱贪婪,让一些意志不坚定的人成为内应,为他所用。
除此之外,怀尔德还很聪明,他算计了所有人,比如——封尧、简洵。
凌盼阳知道封尧和简洵就在离学院不远的第十三会议室内,但他和怀尔德贸然闯入学院,却如入无人之境,从头到尾,只有几个可怜的留守能力者试图上前阻拦他们,但现在,那些家伙已经倒在地上,成为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如果放在平时,以第十三会议室和学院的距离,封尧和简洵恐怕早就察觉到了学院这边的异常,但现在,这两人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就算察觉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一想到简洵、封尧凄惨的模样,凌盼阳便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不过这丝幸灾乐祸很快一闪而逝,这倒不是说凌盼阳忽然醒悟,想做个好人,而是比起别人的事,凌盼阳现在更关心自己的事。
想着,凌盼阳的视线总是下意识有意无意从怀尔德身上扫过。
他惧怕怀尔德。
仅仅只是跟在怀尔德身边不到数天,凌盼阳便见识到了眼前这个男人各种狠辣的手段,甚至到了现在,凌盼阳一想起某些场面,仍旧觉得心有余悸。
怀尔德是个可怕的人,他喜怒无常,从未在意过他人的性命。
手下、敌人、陌生人,所有的人在怀尔德眼中大概都是一样的,强大的实力让他可以肆意主宰他人的生死。
也正是因为这样,凌盼阳现在才会如此焦躁不安。
怀尔德会毫不犹豫地杀掉无用的人。
而现在,最后一件器物现世,凌盼阳也至此没了任何利用价值。
怀尔德随机可以杀了他。
这让凌盼阳的心始终是高悬的,尽管怀尔德现在并没有对他动手,但凌盼阳却忍不住战战兢兢,他感觉自己的头顶仿佛悬着一柄屠刀,屠刀不知何时会落下,凌盼阳的生死完全取决于怀尔德的心情。
凌盼阳脑子的弦紧绷。
等待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死亡对谁来说都是一种精神上的酷刑。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
凌盼阳的手指已经被啃得坑坑洼洼,他紧咬着下唇,思考着对策。
这时,怀尔德忽然停下脚步。
“到了。”
听见声音,凌盼阳下意识抬起头。
等眼前的景象映入眼帘,凌盼阳忍不住怔了怔。
凌盼阳认得这是什么地方。
学院的「禁地」。
关于这个地方,学院里有很多传闻。
传闻的内容各不相同,但无聊的人编造这些故事时总会用上同一个元素——灵异恐怖,久而久之,禁地便成为了学院里的「怪谈圣地」。
据说有人曾在这里看到过幽灵、怪物、不可名状之物……总之,几乎什么生物都能在这里出现,当然,也有胆子大的人来这里探险,最终他们除了一块破石头什么都没看到。
但今天,凌盼阳看到了新的景色——巨大的灰色岩石裂开,一条幽暗、通往地下的阶梯出现在他眼前。
凌盼阳的目光下意识要往阶梯更深处看去,但除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什么也没能看到。
人类看见黑暗时,总会觉得有危险潜藏于其中。
凌盼阳咽了咽口水,但这时,他发现怀尔德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显然,怀尔德想让凌盼阳打头阵。
凌盼阳咬牙,但他不能拒绝,于是他只好试探着,小心翼翼地走向阶梯。
阶梯很窄,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为了避免遇到未知的危险,凌盼阳一整路都走得战战兢兢,动作也分外磨蹭,好在怀尔德并没有催促他。
通讯器自带的灯光驱散了黑暗,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一直走到最底下,凌盼阳都没有遇到黑暗。
等双腿迈下台阶的那一刻,凌盼阳松了一口气。
但还没等他从惊惧中缓过神,一阵柔和的光芒却吸引了他。
凌盼阳抬眼看去,便看到由叶子编制而成的桂冠。
为什么这种这种地方会出现一顶桂冠?
凌盼阳不知道。
但那抹亮黄色却一直吸引着他,冥冥之中,一个声音诱惑着凌盼阳。
那个声音告诉凌盼阳,只要他戴上那顶桂冠,他便能成为这个世界至高无上的存在,他将凌驾于所有生命之上,怀尔德、凌墨……所有人,将无法威胁他分毫。
凌盼阳情不自禁地想要伸出手。
但这时,怀尔德似笑非笑的目光却让他猛地清醒过来。
他不能拿……至少,现在还不能。
凌盼阳眸光闪了闪,他低下头,退到角落里。
怀尔德这才收回目光。
他什么都没说,但这并不代表怀尔德是个宽宏大量的人,相反,他讨厌老鼠的觊觎,不过很快,守护桂冠的幻影出现,怀尔德暂时没有精力去搭理凌盼阳。
幻影是尤光随手留下的一丝力量,这丝力量只认可凌墨,而怀尔德并不是他认可的人,因此,守护者毫不犹豫展开了攻击。
虽然幻影是尤光随手创造出来的,但怀尔德还是感受到了他的强大。
只是神明随手留下的力量就能强大至此,怀尔德心中火热。
在怀尔德与幻影交手时,凌盼阳为了避免被这场远超于他级别的战斗波及,一直缩在角落里。
但很快,凌盼阳意识到这是一个好几回。
……夺取桂冠的好几回。
只要拥有了桂冠,他便不用再惧怕怀尔德。
凌盼阳偷偷看了看怀尔德,很好,怀尔德的注意力现在全部放在守护者身上。
而守护者则被怀尔德缠住,无法阻止凌盼阳接近桂冠。
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落里,凌盼阳缓缓接近了桂冠。
一步、两步、三步……
当梦寐以求的宝物触手可及时,凌盼阳目光火热,他再也忍不住心底的贪婪,朝着那顶桂冠扑了过去。
可这时,一柄利刃贯/穿了凌盼阳的身体。
当剧痛传来的那一刻,凌盼阳甚至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怔怔回头看去,对上了怀尔德那双淡漠的眼睛。
“我说过,你和我很像。”
怀尔德微勾起唇角,不知何时起,那强大的守护者早已消失不见。
“你和我一样有着野心。”怀尔德垂眸,怜悯地望着凌盼阳。
说着,他顿了顿,而后脸上的笑意更甚,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可惜,我有这个,而你没有。”
“愚蠢的人最喜欢投机取巧,而他们……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
寒光闪烁,落在凌盼阳头顶的屠刀终于落下。
当身体和头颅被一分为二,凌盼阳的头颅沿着抛物线抛出。
“咕噜咕噜——”
鲜血淌了一地,灰尘沾到了凌盼阳白皙的脸颊上,可惜凌盼阳早已无法作出任何反应,染着鲜血和尘土的头颅落地的那一刻,还往前滚了滚,一直到滚到某个人脚边,头颅这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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