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商业联姻后分居,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这两年陆晚星声名渐起,沈和微一个人过,也不算什么秘密。
真正引起旁人注意的,是沈家退出了大多数与陆家的合作。
饼太大,沈和微退出以后,陆泽荣一个人吃不下,他再想办法弄回到自己的手上。
沈和微故技重施了几次,本来顺利的项目突然这么搞,既然不顾情面了,陆泽荣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人,陆家受到损失是一定的,沈和微自己也没好过到哪里去。
这事儿一开始在海城算桩新鲜事,但再新鲜都有过去的时候,到现在,沈家已经与陆家完全在商业上解了绑,看在别人眼里,共赢不成,简直成了死敌。
沈文华再出去吃喝玩乐,就免不了有人把心思动到沈和微的身上。
“林家的小儿子,你知道吧?小时候咱们还常见。听说最近是刚毕业回国,前两天跟他爸逛商场,碰见了,我们就一起吃了顿饭,看着真挺标致的孩子,人又和气,没有娇惯的毛病,但脑子也活泛,知冷知热的。”
沈文华笑着说:“那是挺好的,我就喜欢知冷知热的孩子,可惜我家那个别说贴心,十天半个月连面都见不着。”
他朋友试探道:“那不还是单身汉的做法么?风筝得有线牵着,我说和微也不算小……虚岁今年三十了吧?你就没想着抱孙子?”
沈文华端起果汁,拿吸管搅了搅,往里放了片薄荷叶子,道:“虚岁二十九。你说我怎么不想呢?”
朋友道:“那我来安排嘛,刚开始不熟悉,就当交个朋友,后面的事随他们年轻人去交往。”
沈文华道:“什么意思?”
朋友见他认真,犹豫道:“我是想给和微介绍……”
“哎呀。”沈文华看着是吃了一惊,嗔怪道,“说什么呢?他都结婚好几年了,陆家的陆晚星,说起来,好像还没有林家的小儿子年纪大,你不知道?”
“那不是……不是说……”
“谁说什么了?”
“没有,没说什么。”朋友讪讪道,“我糊涂了,当时婚礼没怎么大办,又不常见他,我给忘了。”
“也是,两个人都太忙,所以和微总还是飞来飞去,聚少离多。不过年轻人嘛,有点自己的事做,还是蛮好的。”沈文华说,“他妈妈那时候画画就厉害,年纪轻轻,就靠自己进了大公司。我们晚星随她比较多。”
之前在沈文华面前试探的人也有不少,不过没有一个像今天这人说得那么明显,差一点就要直白地讲沈和微跟陆晚星貌合神离,一般都是看沈文华没有接过话茬的意思,就止住话题。
沈文华也就没那么好的风度。
“和微在意他在意得不得了,要是给和微听到,恐怕又要生气。不知道是谁多嘴多舌,传些有的没的。”
那不知哪年交的朋友又顺着沈文华说了几句,尴尬得厉害,找了个由头,匆匆走了。
这种聚会天天都有,来的人人也乱七八糟,沈文华没了兴趣,扬手叫了个服务生,差他去拿自己的衣服和包。
他早上跟陆晚星通过电话,陆晚星那边天刚黑,说是准备吃饭,当时听陆...
晚星的声音不太对劲,沈文华问了两句,说是感冒了。
坐在车上,想起这个,沈文华算了算时间,还不算太晚,就又打了一个视频电话,想看看他怎么样了。
一开始没人接,打第二个又等了好久。
“你好?”
是个陌生的声音,一张陌生的脸,讲的也不是中文。
沈文华看了眼通话界面,确实是陆晚星的号,那边就又说:“我是陆晚星先生的助理,您是他父亲?他身体有些不舒服,刚刚从医院回来,您着急吗,不急的话,我提醒他醒来以后回电话可以吗?”
沈文华赶紧说自己没事,问了两句,叫他不要打扰陆晚星,让陆晚星好好休息。
挂了电话,他让司机掉头,径直去了沈和微的办公室。
中午一点钟,沈和微在睡午觉,秘书说,他昨晚熬到半夜,今天一早已经出过一趟门,刚回来不久。
沈文华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敲响了休息室的门。
秘书默默关上门,退了出去。
沈和微出来的时候,虽然已经穿戴整齐,但可见的精神不好,见沈文华好整以暇坐在他的位置上,眉头微皱着问:“有事?”
“有人给你介绍对象。”
“无聊。”
“哪里无聊?”沈文华道:“我觉得也到时候了,你们就这么拖着,打算拖到什么时候去?估计现在外面都在传,你们早离婚了,只不过因为晚星混得有声有色,怕被人说是晚星不跟你过,才死咬着不承认。”
这段时间,“前夫”两个字本来就似一根拔不出来的小刺,扎在沈和微的心头,时不时发作,痛倒不至于太痛,但足够叫他持续性的浑身不舒服。
此时再听沈文华说“早离婚了”,沈和微难得没能收敛情绪:“有谁这么关心我,叫他过来当面讲。难道我一天没有o会死?就算真离了,怎么就马上要再找,一个接一个,没完了是吧。”
沈文华道:“你也不用跟我大声,真有本事,问问晚星究竟什么意思。再说,你自己看看自己过的什么日子,难道还不算没有o会死?”
沈文华本来是故意跟他唱反调,但说的内容都是事实,不免也有些难受。
沈和微去医院没有大张旗鼓,但也没有故意瞒着。
他的抑制剂和镇定剂用量都大得不正常,但既然医生肯给他开,那就证明他需要。
沈和微没让自己的暴躁和焦虑像几年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吞噬自己,是因为他有了应对分手的经验。
这经验虽然是他咎由自取,可沈文华还是没办法视若无睹。
“你不问,我去问。”沈文华道,“刚给他打了电话……”
“你给他打电话干什么?”
沈文华理直气壮道:“我们经常打电话,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说什么了?”
“我说什么,难道说有人给你介绍o?”沈文华阴阳怪气道,“我只生了你一个,还没做好孤老的准备。当然是想替你说点好话,谁知道他病了,助理替他接的电话,看着着急忙慌的从医院……”
沈文华半说半藏,听在沈和微耳朵里,当然是病得很严重。
沈和微当即给陆晚星打电话,陆晚星的手机早被助理静音,当然没人接...
。
等他站在陆晚星的门口,身后是被陆晚星派去机场接他的助理,看陆晚星穿着厚厚的睡衣,脸红红的,眼睛也水亮,表情是有些无可奈何地问他:“你过来干什么?”
才知道沈文华说的陆晚星病了,其实只是发情期。
可也不能怪沈文华。毕竟细想想,沈文华只说陆晚星病了,去了医院。
拿抑制剂,简单体检,也算去医院。
没问清楚就上了飞机的人是他自己,谁都怪不着。
说了两句话,陆晚星就也懂了是怎么回事。
沈和微深深地看着陆晚星,半晌,握了握拳,说:“你好好休息,我去酒店。”
“你行李呢?”
陆晚星之前做的那个手术非同小可,沈和微一直都担心会出问题,所以听沈文华那么说,他立刻就把事情想到了最严重的地步,几乎是转身就走。
浑身上下就一个钱包,一个手机。
沈和微道:“没带。”
见两人面面相觑,陆晚星的助理主动道:“您住哪个酒店?我去买些日用品和换洗衣物,给您送过去。”
“然后呢?”乔青问。
“然后……”助理道,“晚星说饿了,叫我先去买饭,前夫说买回来要多久,他做吧。”
“然后呢?”
“然后,前夫就进去了,我回来了。”
乔青正在检查陆晚星的一副要送去装裱的画,满脸的一言难尽,吐槽助理:“你要不要再帮人家买张机票送到飞机上?还买日用品送到酒店,人家一个电话就飞过来,是为了住酒店?”
助理据理力争:“明明是那个男的先说要去住酒店的!”
乔青道:“那不然呢?对一个已经离婚基本算是没有关系的o说,嗨虽然你正在发情期但是我很想你打飞的过来像下楼买菜一样随意所以我想跟你住在一起?”
他盖棺定论:“就这种情商,你这辈子都没有alpha。”
助理:“……别太过分了。”
第二天一早,助理掐着时间给陆晚星打电话,问陆晚星有什么需要的,自己帮他买好送过去。
但陆晚星什么都不要,食材不要,抑制剂足够,零食也不要。
助理想了想,问:“安全套需要吗?”
陆晚星把电话挂了,感觉自己的头有点疼,转头看不知在忙什么的沈和微。
他一大早出了趟门,陆晚星起床时,他刚进门,拎了两大袋东西,看样子已经找到了家附近最大的连锁超市。
昨晚进了陆晚星的家门时间已经很晚了,对付了一晚上,洗漱用品全是用的陆晚星的,浴袍明显小了,最恨人的是,连拖鞋都小,需要买的东西的确不少。
此时,陆晚星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喝热水,一边看他走来走去,不知道哪那么多需要收拾的地方,一边对比自己跟沈和微的体型差,心里不是非常服气。
沈和微进进出出,换上尺码合适的拖鞋,在卫生间摆好牙刷、浴巾和毛巾,又把各种食材放进冰箱,开始给陆晚星做早饭,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不想走了。
即便打了抑制剂,但发情期身体发热,能量消耗依然比平时要大。
...
可是这一次陆晚星的体温一直介于发烧跟正常之间,温度降不下来,食欲也不好,之前去医院就是因为这个。
医生说没大问题,给他开了管人工合成的alpha信息素,叫他在房间里喷喷。
沈和微到的时候,他刚睡了一大觉,好了许多。
这会儿,他坐在餐桌边,听着厨房里沈和微煎炒烹炸的动静,一心一意地等着吃早饭。
越等越饿,陆晚星百无聊赖,走过去拉开厨房的门,看见沈和微正扭头撕下信息素隔离贴,手里拿着一张新的,准备换上。
他穿着昨天来时的那件白衬衣,长途飞行加上过了一夜,有些皱了。
因为要换隔离贴,所以解开好几粒纽扣,前襟敞开,露出一大片胸膛,实打实看见,比隐藏在西装下更结实。
陆晚星注意到他锁骨附近的一点疤痕,那是被陆晚星咬的。
收拾干净的岛台上,还有两管已经拆封的抑制剂。
这套房子里到处都是陆晚星的信息素,作为一个身体健康并且疑似还在变态发育的alpha,要老老实实地待着什么都不能做,饶是陆晚星本人不是alpha,也能大概想到有多折磨人。
何况,除了陆晚星的信息素,最明显的,还得算医生开给他用作镇定作用的合成alpha信息素。
陆晚星到家就大喷特喷,那味道重得好像粉碎了三个壮汉alpha的腺体。
他后知后觉,沈和微应该是很不舒服。
对陆晚星来说,合成信息素可以缓解他的发情期,但对沈和微来说,就是生理上的挑衅,卧榻之侧他人酣睡的难受。
“面马上就好。”
沈和微两下撕开隔离贴贴好,连同用过的抑制剂一起扔进垃圾桶,一边扣好扣子,一边语气很正常地问:“再给你煎个蛋?”
他做了两个小菜,装盘后,剩下的用在超市新买的盒子装起来放进冰箱,出门前熬得粥也好了,面刚刚出锅。
陆晚星点点头,他白衣黑裤地站在灶前,衬衣袖口挽到小臂,又给陆晚星煎了个焦黄的鸡蛋,加在雪菜肉丝面的上面。
这是这次发情期陆晚星第一顿好好吃饭,肚子里早空了,身体也不再郁结般得难受,被沈和微重新带回餐桌边。
摆在眼前的一碗面一碗粥,还有两小碟颜色漂亮气味香甜的小菜,并一大杯气泡水,陆晚星左手护着碗,右手筷子和汤勺来回换着用,接近半个小时没抬过头。
沈和微坐得离他远远的,早就吃完自己那份,等陆晚星起身,才走过去,把陆晚星剩的粥一口喝完,吃掉他剩下的小半碗面,又顺手去洗碗。
吃过饭,陆晚星很快又困了。
他靠在沙发上抵抗睡意,被沈和微叫醒:“进房间睡。”
“你回去吧。”终于等到他出来,陆晚星半睁着眼睛说,“我没事。”
沈和微说:“发情期结束我就走。”
他干巴巴补充道:“给你做饭。”
“不用。”陆晚星说,“我真没事,每次都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待在这里白难受。”
“我不难受。”
“不难受你离我那么远。”
...
从昨晚开始,沈和微的确没有靠近过陆晚星五步以内的距离,醒着的时间就在不停地做家务,好像不能让自己静下来。
刚才陆晚星找到厨房去,是离他最近的一次。
在抑制剂的作用下,发情热像将激流粗暴压制为溪流,可以忍受,但不会无感,这时候就是一波新的发情热涌入身体。
陆晚星紧了紧毯子,勉强口齿清晰地又说了一遍:“回去吧,听话。”
像要证明自己当真不会受到多少影响,沈和微将陆晚星打横抱起来。
一阵短短的失重感没叫陆晚星紧张,但等他看清沈和微的表情,可以说是立刻就怂了。
“你……你放我下去。”陆晚星磕磕绊绊道,“我自己走……”
这是玩火的做法,突然间拉近的距离,和时隔将近两年的亲密动作,轻易就将沈和微自认为死死压制的想法撼动。
alpha的生理本能在瞬间反扑理智,他的一双手臂青筋四起,把陆晚星压回沙发里扯开毯子时,只不过是两具身体紧贴,滋味就美妙得如上天堂,沈和微将自己挤进陆晚星腿间,饿急了般拱在陆晚星身上。
陆晚星没被沈和微强迫过,第一次感受到alpha和o单纯在体力上的悬殊有多么巨大。
他在绝望中打捞神智,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沈和微没有咬他的腺体,把毯子扯开后,也没再继续去动他的衣服,只是埋头在他颈间不肯退开。
那一头偏粗硬的黑发扫过陆晚星的侧脸,早晨起来没刮胡子的下巴把陆晚星肩窝弄得刺痒。
陆晚星试着伸手,抚了几下沈和微的后脑勺,得到他一声喘息般的回应,呼吸似乎真没那么粗重,所以继续又去顺着摸他紧绷的肩背,不知多久,沈和微才艰难地放松,一双手臂和两条腿依然铁牢似的禁锢着陆晚星。
这情形给任意一个o来评判,都要被吓破胆,但陆晚星仍止不住分出心思想些有的没的,其中一部分是沈和微哪来那么大力气,要是沈和微真要干点什么,他的断子绝孙防身腿怕是派不上用场。
两人在沙发上胡乱睡了一觉,再醒来时,毯子重新回到了身上,被沈和微从身后整个抱在怀里。
他陪陆晚星过完了发情期,即便很不情愿,但还是如约离开了陆晚星的小房子。
家里的卫生有保洁定期来做,但陆晚星也不至于完全生活不能自理。
下午有垃圾车过来,他打算提前分好,拿到门口等着。
来送东西的助理顺手帮他,两人打开岛台下的小垃圾桶,满眼全是alpha专用的抑制剂。
助理看着说不需要安全套的陆晚星:“……”
陆晚星:“……怎么了。”
“没什么。”助理说,“没什么,我只想知道,到底用了多少抑制剂?他总共也就待了五天吧……这么猛的alpha,为什么要离婚?他还有共享基因的兄弟姐妹么?介绍给我。”
陆晚星一脸冷酷地拎上垃圾走了。
说什么来什么,没多久,因为公事回海城时,就遇上了跟沈和微共享基因的兄弟沈和栋。...
他的团队之前都没怎么来过海城,忙完正事以后,乔青做主都给放了假去玩,只有陆晚星声称自己是本地人不去,一个人找了家餐厅吃饭。
沈和栋早就看见他,送走合作方以后返回去,陆晚星也意外,道:“大哥,你怎么在这。”
“你在这才奇怪吧。”沈和栋笑道,“好久不见。”
陆晚星叫服务生给他添了把椅子,沈和栋叫了份沙拉,主要跟陆晚星闲聊。
他们曾是近亲,没见面的时间不长不短,各自有了很多新的际遇,能聊的的确不少。
沈和微到的时候,正聊到他们俩之间的问题。
“过年那天,我看你们感情还很好。”沈和栋关心道,“好像就从那天开始,你们吵架了?”
后来沈和微的状态一直不好,隐约有恢复到之前六亲不认的模样,前前后后找他好几次,话里话外都是地问他送丁凡惠去医院的事。
又偶然听老宅的人说,沈和微发脾气时,摔了好几个机器人大赛的奖杯。
沈和栋不是个迟钝的人,他能感觉到沈和微取代了他掌握沈家后的复杂感受,虽然没人那么说过,但沈和微以前的确会觉得他拿了本来属于沈和栋的东西。
这也是一直以来,沈和栋不想让他停止的感受。
沈家原本百分百是沈和栋的,对沈和栋来说,沈和微的确是一个掠夺者的角色。
他的情感在兄弟与竞争者之间游移,他没认真想过让沈和微栽多大的跟头,但内心深处,他不愿意沈和微与信息素和解,不愿意沈和微对“拿了本属于沈和栋的东西”释然,也都是真的。
后来沈和微与陆晚星分开这件事,牵扯到丁凡惠与机器人比赛,他一直没理出头绪,但总感觉跟他有关。
他们的座位恰好在一个转角,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总之,沈和微停下了脚步,在陆晚星听完问题后沉默的时间里,他静静地站着。
没多久,他听到陆晚星说:“过年那天晚上,的确在书房有争吵,不过只是因为一件小事。至于他问你我妈妈的事,应该是单纯的关心……大哥肯定知道,他的脾气确实不算好,不过没在我面前摔过东西,所以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要摔奖杯,可能就是顺手吧。”
陆晚星看了眼时间,对沈和栋说:“我今天约了他,估计就快要到了,你说你们很久没见过,刚好可以骂他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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