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陆无祟到时, 江淮正蹲在轿车的车轮旁边,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等陆无祟一凑近,看见江淮正在拿着一根小木棍, 在地上写写画画什么。
他蹲在了江淮的旁边。
江淮在作画时,一般都是全神贯注,不太会被外界的声音所打扰。
陆无祟在看了片刻后,隐隐约约能看出一些轮廓了。
是一个大着肚子的男人。
陆无祟以为江淮画的是他自己, 但仔细一看的话, 似乎又不是。
画面中的男人,肚子比江淮的还要大,比例几乎有些奇怪了, 就在陆无祟以为, 他是想用这种奇怪的比例去突出这个人的怪异时, 江淮又往上面添了几笔。
寥寥几笔,画出了男人肚子里孩子的形状。
新生的孩子没有性别, 只是小小的一团,蜷缩在爸爸的肚子里, 爸爸看上去比江淮要强壮很多, 一身的肌肉, 像是从健身房里走出来没多久。
整副画面, 诡异中又带着那么一些温馨。
陆无祟:“……”
不等他开口, 江淮终于发现了他,面上带了几分羞赧和不自在,小声问:“你怎么真的来了?”
陆无祟“啧”了一声, 对着他道:“难道在你的心里, 我是个说话不算话的人?”
江淮竟然还真的想了想。
在陆无祟逐渐凝固的眼神中, 江淮彷佛感觉到了危险, 这才认真地摇了摇头,“不是。”
陆无祟挑了挑眉。
意思是“这还差不多”。
他问江淮:“你在这里画干什么?欣赏不了多长时间,就要被路人给踩没了。”
“我只是想试一试嘛,”江淮道,“想看看如果是别的男人怀宝宝,会是什么样子。”
陆无祟道:“那结果呢?”
江淮低了下头。
他看了看还没完工的画,语气说不上来低落还是迷茫,“好像还是很奇怪。”
陆无祟道:“当然会奇怪。”
江淮瞬间抬起头来看他。
陆无祟重新蹲下去,把江淮手中的小棍子拿过去,重新在他的人物上改了几笔。
然后道:“人物比例都没画对,能好看了才叫奇怪。”
江淮:“……”
这句话没什么,但是这个场景,还怪熟悉的。
好像是他上一次在庄园里说陆无祟的基本功散了……可陆无祟不会记仇记到现在吧?不会吧?
事实证明,陆无祟确实记仇到了现在。
他道:“你基本功倒是没散,心散了。”
江淮:“……”
好的,确定了,这个人就是在记仇。
“总是盯着一个人的地方时,你就会放大这个地方,”陆无祟又改了几笔,“你也查过怀孕的资料,应该知道我没有瞎画,现在他这个样子,和快生的孕妇没什么区别,对吧?”
江淮瞧了瞧。
男人的肚子确实是没小,可是比例变了,一下子就比方才顺眼多了。
他平时画人物和肖像不多,都是在课堂或者考试的时候才画,这一科的成绩一般都是刚刚掠过及格线没多少。
加上他刚刚在画这个人物时,脑子里想着的,全是怀孕这件事。
整个画面看上去就有些不伦不类的。
有些时候,把自己的恐惧给放大,就有可能造成这样的比例失调。
陆无祟不太愿意去跟他讲什么大道理。
所以他挑起江淮的下巴,沉声道:“你再从车旁边待下去,过一会儿就被烤熟了,进去吧。”
江淮“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话给听进去。
在进去车之后,陆无祟就和前边的司机换了个位置,“你把我从公司里开过来的车开回家吧,这辆车我先开着。”
司机点头称是。
平时用来接送江淮的车,是陆家最安全的一辆车,底盘稳,噪音小,安全设备齐全,是以前司机送陆无祟去公司时的专用车。
在两人坐进去后,陆无祟开了一段路,江淮才发现,陆无祟并不打算带着他回陆家。
江淮问他道:“你打算带着我去哪里啊?”
陆无祟故作深沉,“到了你就知道了,先坐好。”
其实在看见陆无祟时,江淮的心情就好了很多。
现在陆无祟带着他去玩,他那点低落的情绪瞬间就被抛诸脑后,只剩下了期待。
结果,等车停下来后,江淮就失望了。
他“啊”了一声,小声问:“这是哪里啊?你带我来这边干什么?”
车子停到的,是一个看不出来什么来头的地方。
说是住宅,却有着和工厂一样的大门,说是工厂,可工厂面前总不能什么都没有吧?这也太奇怪了。
陆无祟朝着江淮伸出手,“走不走?”
江淮没有多想,下意识就把手交给了他。
要不是他知道陆无祟不会害他,看这个架势,倒像是要把他带到工厂里称重卖掉。
进入“工厂”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几个滑滑梯。
他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这里看着挺简单,实际上,不会是一个隐藏的游乐场吧?
又走了没几步,几个孩子从最里面那栋楼冲了出来。
边冲嘴中还念念有词,“兄弟们!跟着我到城堡里去!我们今天要打败公主,解救恶龙!”
江淮的眼睛一亮,“公主与骑士?”
陆无祟却皱眉,“现在这个时间,不应该在上课吗?怎么还会有孩子?”
江淮问:“你怎么知道?”
不等陆无祟回答他,里面走出来个中年妇女,她看上去有五十多岁了,个子不高,身材略微瘦小,但看上去慈眉善目,第一眼就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她在看见陆无祟后,眼睛一亮,才开始似乎还有些不敢认。
在凑近看清陆无祟的样子后,才道:“这不是小陆吗?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陆无祟牵住江淮的手,“这是我的爱人江淮,江淮,这位是梅院长。”
江淮结结巴巴道:“梅院长好。”
“你就是小陆的爱人啊?”梅院长笑得乐开了花,“瞧瞧我,之前你们结婚,但这边院儿里实在太忙了,正好赶上小左发烧,我那时候正守着小左在医院里打吊瓶呢,实在是抽不开身,还望你不要见怪。”
江淮点了点头,有些好奇道:“小左是?”
“小左啊,就是刚刚哪个贼皮的孩子,领头的那个,”梅院长一指,“前年刚让人给扔在院子门口,打来了就体弱多病的,别看他身体不好,性格可皮着呢,都不够你生气的。”
江淮好像感觉到了点什么。
他往陆无祟的方向看过去,陆无祟揽住了他的肩膀,轻声道:“这里是个孤儿院。”
江淮愣住了。
陆无祟是凑到他的耳边说的,梅院长也没听见。
她起先还笑着,直到看见她口中的“小左”在滑滑梯上没站稳,差点摔了一个跟头,脸色这才一变,忙道:“你们两个在这边随意玩儿,我实在是抽不开身,也不能招待你们了……”
陆无祟道:“没关系,您去忙吧。”
梅院长松了口气,连忙跑了过去,把小左从滑滑梯上拽下来就开始训斥,“你怎么就是这么不听话呢?看看你的身上,最近摔的还有块好肉吗?”
小左嘿嘿一笑。
在他笑着的时候,江淮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个小左的眼睛,好像有一只不太灵敏,在他做表情的时候格外明显,几乎是不能动的状态。
陆无祟又道:“她被扔到孤儿院的时候,那只眼睛就已经瞎了,后来我给他资助的手术费,又给他换了个义眼。”
江淮惊讶:“义眼?”
他好像很少听说这种东西。
接下来,他发现,不止是小左。
还有跟着小左出来玩的几个孩子,身上或多或少也都存在着一些问题,倒是也有没存在问题的,但内里有没有问题就不清楚了。
“你看看他们身上,是不是感觉有点奇怪?”陆无祟悄声问,“感觉每一个都有问题,每一个人都和正常不一样,他们好像人群中的异类啊。”
江淮却有点生气了,“不会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推了陆无祟一把。
想了想,又道:“我就觉得他们很可爱,这个叫特别,不是奇怪。”
陆无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再说话。
这个时候的江淮,丝毫没觉得方才的对话有什么问题。
只是觉得好像似曾相识,有点熟悉。
两人没能闲聊多长时间。
等梅院长教训完了孩子,就把目光放在了他们两个的身上,对着他们道:“你们应该不急着走吧?如果不急的话,能帮我看一会儿院子吗?孩子们的教材到了,我得去拿,新来的老师镇不住这群小崽子,多两个人我也多放一份心。”
江淮不了解情况,连忙看向陆无祟。
根据他对陆无祟的了解,应该很排斥这种事情才对,毕竟陆无祟不喜欢小孩。
然而,陆无祟这次不仅点了点头。
他的神情甚至称得上是温和,“您去就行了。”
梅院长似乎对他很放心,手里拿着钥匙,把几个耷拉着头的小崽子往前一推,“你们几个,乖乖听叔叔的话知不知道?”
小孩们稀稀拉拉地点了点头。
梅院长拿着钥匙,就从院子里走了出去。
“其实吧,”陆无祟再次附到江淮的耳边,“这里最奇怪的人,是梅院长。”
江淮对于这个才刚认识没多久的梅院长,有着很多的好感。
他闻言,更加不乐意了,“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呢?”
“难道不是吗?”陆无祟惊讶道,“她从我还小的时候,就开始办这个孤儿院了,我才认识她的时候,她差不多也就二十岁出头,大好的年纪,不工作也不结婚生子,就天天在这么个孤儿院里泡着,直到今天她都单身二十几年了,谁都觉得她奇怪,你不觉得吗?”
江淮这次是真的有些恼怒了。
他道:“陆无祟,你再这么说下去,我就不和你说话了!”
陆无祟问:“生气了?”
江淮道:“生气了!”
在他们面前看着他们两个打情骂俏的小孩们:……嗯?
陆无祟笑着牵住了江淮的手,但在面对这些小孩时,就又换了另外的一副面孔,“现在是上课时候,喜欢包庇你们的梅院长已经走了,既然没了靠山,你们是不是就该乖乖听话了?”
他对于小孩,真的有种莫名的震慑力。
方才还对着梅院长各种耍赖的小孩们,此刻彼此对视一眼,接着全部噤声,抱着各种玩具就往楼里跑。
他们在前边跑,陆无祟就牵着江淮,在他们身后慢悠悠地走。
走进大楼,又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景象了。
这里的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干净亮堂,很有学校里的感觉。
在最中央的两间房子里,还真有小孩和老师在上课。
方才调皮的几个小孩,就是陆陆续续回到了这个小小的课堂上。等他们回去后,陆无祟刚一站在教室的窗边,就有小孩认出了他。
“陆先生!”
“哇塞,居然是陆先生,陆先生今天过来了。”
而江淮在这些的呼唤声中,也后知后觉出来一件事——明明是陆无祟资助的这里,他干嘛要诋毁这里的院长和孩子们啊?
那些话好像是说给他听的。
陆无祟也确实是不怎么喜欢小孩,在同这些小孩招招手,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后,竟然就想拽着江淮溜。
江淮更加震惊了,“你都答应梅院长帮忙看院子的。”
“我只是说让她放心去,我什么时候答应了?”陆无祟反问。
江淮:“……”
好像、好像真的是这样?
江淮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是他说不上来。
他道:“可是,你明明就是答应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陆无祟刚想说不会的。
那边老师可能是提前下了课,孩子们顿时沸腾了起来,有几个年龄看上去比较大的立刻跑了出来,对着陆无祟道:“陆先生,您都好久没来了,上次见您时还是在去年。”
陆无祟点了点头,“嗯,平时工作比较忙。”
几个孩子闻言,眼神中立刻充满了崇拜。
陆无祟对待他们的态度算不上热情,但也不算敷衍,每个问题都认真回复了,连江淮也不可避免的被问了几句。
等两人脱身时,是老师终于大发慈悲,打响了上课铃。
在这些孩子们回座位的途中,不可避免的暴露了更多的问题。
有些孩子的手脚不是特别灵便,有些孩子则完全就没有手和脚,还有些孩子始终缩在角落里,像阴暗处挪动不了身体的蘑菇,时不时挪一挪眼珠子,就是他们最大的活动量。
不过他们活得虽然比较费劲。
却也还是比较积极的活着。
除了个别调皮的小孩,老师一上课,剩下的人都在认真听讲,不曾懈怠。
江淮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独一无二,他好像有点明白陆无祟跟他说的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了。
他虽然没有残疾,但和这里的孩子是一样的,他们身上都有着别人所没有的“特点”,这点特点令他们特殊,也令他们独一无二。
甚至哪怕是身上没有任何疾病的梅院长。
在世人的眼光中,也够特殊,够独一无二的。
而且刚刚陆无祟冲着他说的那几句看似是诋毁的话,他听在耳朵里的感受又是什么样的呢?
江淮豁然开朗。
眼见江淮的眉眼舒展开来,陆无祟的嘴角也上扬了几分。
他对着江淮道:“怎么样?是不是可以走了?”
江淮却摇了摇头,“我还想和小孩相处看看,我看着他们的样子,好像能够感觉到我们宝宝的样子,多留一会儿好不好?”
已经待不住想溜的陆无祟:“……”
除了好,他好像也没别的话可以说了。
*
这个孤儿院,看着不大,实际上逛起来并不小,而且食堂超市教学楼一应俱全,还有特殊人群的辅助设备,很适合这群孩子生活。
过了没多长时间,梅院长就回来了。
江淮看着她一个瘦弱的女人,搬了快一车书回来。
而且她丝毫不觉得累,精神奕奕地,干活特别有劲头。
江淮原本想帮忙,被陆无祟给拦了下来,最后就成了陆无祟和梅院长干活,他在一旁和梅院长聊天。
梅院长听说他怀孕了也不惊讶,可能是看过太多奇奇怪怪的病,男人生孩子这个根本算不上是病的事情,她也只是感慨了一句:“真的?几个月了?”
江淮还有些腼腆,“四个月了。”
“哎呦,那还真看不出来,”梅院长道,“你这个肚子还算比较小的,我姐姐当年怀我侄女那阵子,她那个肚子才四个月,就突出来老大一个。”
江淮眨了眨眼,“您姐姐生的是女儿?”
“对啊,可不是嘛,”梅院长道,“她那个是女儿,不过我看你这个,倒像是个儿子。”
江淮一僵。
他“啊”了一声,克制道:“这是怎么看出来的?都是封建迷信了吧?”
“哎,你别不信,”梅院长不服气了,“当年我姐姐生的是儿子是女儿,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肯定有讲究的。”
江淮:“……”
“你看,你还是不信,”梅院长也被激起了好胜心,“来乖仔,我给你瞧瞧。”
江淮惊恐万状,有些抗拒,“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有必要有必要,”梅院长上前,捧住了他的肚子,“嗯?刚刚看着肚子尖尖的,现在怎么又觉得圆了,好像是个大闺女呢。”
江淮立刻道:“那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确实有讲究。”
一旁的陆无祟:“……”
他看江淮这个样子,明显是想知道但却不敢知道。
就是太期待了,所以才束手束脚,捂住耳朵掩耳盗铃说“我不听我不听”。
实际上,要是真的有人和江淮说“你这胎肯定是闺女”。
江淮肯定祝贺那人:好人一百零八胎。
陆无祟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这点事情,倒也不是特别的重要,陆无祟摇摇头笑过之后,就没放在心上,倒是江淮,又和梅院长聊了起来。
“梅姨,您和陆无……陆先生是怎么认识的啊?”
明明陆无祟不怎么喜欢小孩。
以他的身份,更不可能来这种地方。
梅院长还有点发愣,想了好久,才拍了拍脑子道:“瞧我这个记性,步入中年脑子是不好使了,我就是在这个院子的门口捡到的你家陆先生,现在想想,还真是有缘分。”
江淮一愣。
陆无祟,在孤儿院的门口?
“估计也是因为那次,小陆看着这里受苦的孩子那么多,觉得不太忍心,转头和老夫人说了一声——老夫人也是好人啊,资助了我们这个小院子十几年,才让这些孩子能有了今天,不过后来她身体不太好了,就换成小陆过来。”
陆家的资产何其多。
这个孤儿院,也不过是其中琐碎的一笔善德。
“那时候,我这个院子都快开不下去了,欠了一屁股的债,那天是准备帮手里的孩子们找个好人家,没想到又在门口捡到一个小孩,觉得老天爷像是在给我开玩笑。”
梅院长想起来什么,“不过小陆当时不像是走失或者被遗弃的孩子,身上被打扮的干干净净的,也没什么病,特别冷静的找我要水喝。”
江淮觉得,他甚至有点想象不出来那个场景。
在他的眼中,陆无祟最落魄的时候,大概就是陆老夫人去世,还有就是他跑路那一天。
但陆无祟居然也有喝不上水的时候。
梅院长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不忿道:“还不是因为他那个见鬼的父亲。”
“啊?”江淮愣了一下,“是、是唐叔叔吗?”
“唐叔叔?”梅院长皱了皱眉,“我不知道小陆的父亲叫什么,但是我知道,当年他和他父亲走失,是自己走到我这个院子门口的,他这个父亲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淮有点想反驳。
他想起来现在还在陆无祟手中的那块怀表,总觉得唐平建不是这样的人,但唐平建又害陆无祟走失过,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对了,小陆,”梅院长想起来什么,“前段时间,你的父亲来过。”
陆无祟眉头微蹙。
第 72 章
陆无祟在皱了下眉头后, 就把视线从梅院长身上移开了,淡淡道:“他来干什么?”
梅院长道:“说是想找你, 又说自己掉了样东西,我看他是喝糊涂了,就把他给轰走了,没事吧?”
“没事,”陆无祟道,“有事他自己会再回来的。”
自从老夫人去世后,唐平建去了哪里, 有什么消息, 陆无祟都没有再关注过了。
这对父子, 从有了父子关系的那一天开始,像正常的父子一样相处的时间少, 像陌生人的时间多。
要不是陆如梅怕他们反目成仇, 从中撮合。
怕是早就断绝了父子关系。
从孤儿院里待过了晚餐,江淮和陆无祟就准备回去了。
在回去时, 梅院长还给他们装了不少的吃的。
陆无祟本想推拒。
可是转过身,看见江淮眼睛都直了,微微一顿,到底是把这些吃的给接了过来。
“不容易啊,”梅院长道,“之前给你多少次你都没要过, 现在有了爱人孩子, 倒是变得会疼人了。”
陆无祟道:“我不缺这些吃的,还是留给小孩比较好。”
他倒是没反驳这是为了江淮而要的。
“你每年往这里捐这么多钱, 孩子们吃穿都足够, ”梅院长道, “行了,天色也不早了,我还要盯晚读,你们赶紧回去吧。”
她这人说话直是直,难得的是,听在人耳朵里却暖暖的,并不觉得难听。
两人上车后,江淮透过车窗看着院长转身离开的背影。
他有些不舍道:“感觉她好厉害哦。”
“确实挺厉害,”陆无祟看向他抱着的菜坛子,“手艺能得到你的赞赏,不容易啊。”
江淮瞬间像抱宝贝一样搂紧。
陆无祟:“……”
傻的可爱。
他每次看江淮犯傻时,手就有些痒痒,有种想对着江淮的脸掐一下的冲动。
不过江淮如今小心眼的很。
要是他真的把江淮给惹急了,还得想尽办法哄他。
这么想着时。
陆无祟的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掐上了江淮的脸。
在江淮茫然的眼神中,他用了点力气,含笑道:“小笨蛋。”
江淮:“……”
但凡陆无祟再敢说一个字,他一定和陆无祟翻脸。
*
晚上,江淮已经早早洗白白躺在了床上。
由于梅院长的手艺感人,他吃了自从他有妊娠反应开始,最香的一顿饭。
吃完之后,他不仅没有多少恶心感,肚子还暖洋洋的,从来没这么舒服过。
只能说,梅院长不愧有二十多年照顾孩子的经验。
哪怕是一顿简简单单的饭,也能给人照顾的舒舒坦坦。
江淮躺在床上神游,脑子里是抱过来的那一坛咸菜。
要不,再去煮碗面条,吃个宵夜?
就在他这么想着时,陆无祟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了。
他身上随意的穿着一件浴袍,隐隐约约露出他的胸肌,随着他走路的动作,甚至能够看见他腰间的腹肌。
江淮……江淮闹了个脸红。
从他们睡在一张床上开始,陆无祟晚上睡觉都穿着睡衣,他的每套睡衣都是严丝合缝的,别说是看见他的身体,能看见他脖子往下的肌肤都够呛。
两人那一夜的时候……江淮也没看清。
当时黑灯瞎火的,他只记得腰.间被握住时的滚烫力道,还有陆无祟哄他时的表情。
不像现在这么正经。
江淮原本特别散漫地躺着,但在看见陆无祟过来时,把身体不自觉地摆正了。
陆无祟假装没看出来。
他掀开被子,直接钻进了江淮的被窝里。
江淮耳根有点红,小声道:“你干嘛不睡你那边?”
“你这边凉快。”陆无祟一本正经。
江淮:“……”
就这个季节,哪怕他被窝里再凉快,也容不下两个人挤着吧?
人都给热傻了。
江淮咬了咬唇,却没让陆无祟出去。
陆无祟见状,得寸进尺,把江淮搂了起来,下巴抵在他的头上,“今天心情好了是不是?”
江淮两只眼睛从他的怀抱中露出来,小声道:“一点点。”
陆无祟道:“那就还是不开心?”
江淮:……他都说了一点点开心嘛。
陆无祟只是在逗他,并不是真的听不懂他的意思。
眼见江淮把头埋进被子里,不准备理他了。
陆无祟道:“大宝宝不想和我说话了,那我给小宝宝讲故事好不好?”
江淮这次脸也红了。
他更加小声道:“你叫谁宝宝呢!”
“啊?这里还有别人吗?”陆无祟假装惊讶。
江淮斗嘴斗不过他,索性道:“快讲快讲!”
陆无祟闻言,眼中的笑意更深。
他的手往下,摸到了江淮已经有四个月的肚子。
三个月的时候是个分水岭。
从三个月往后,宝宝的成长是肉眼可见的,江淮的肚子也一天比一天大,从一开始几乎摸不到,到现在他的手掌放上去,就能感觉到宝宝撑着肚皮的硬度。
“大宝宝喜欢吃梅院长做的饭是不是?”陆无祟问,“喜欢的话,等我们出国,多给你做一点怎么样?”
江淮闻言,都有些顾不得矜持了。
他眼睛一亮,“那会不会太麻烦梅院长了?”
“这个嘛……”陆无祟故意卖了个关子。
江淮都快急死了,又怕他催了陆无祟就不往下说了,只能睁大了眼睛盯着陆无祟看。
“这个啊,”陆无祟总算是受不住了,“倒是没什么要紧的,我估计她应该是囤了一地窖的咸菜。”
一地窖!
江淮瞬间兴奋了起来。
最近难得看见他为了吃的这么兴奋,陆无祟说没松一口气是假的。
江淮高兴地钻进他的怀中,拿头顶了顶他,连声问:“真的吗?真的吗?”
“难道我在你的眼里,是那么低级的骗子?”陆无祟挑眉。
江淮下意识:“是。”
陆无祟:“……”
江淮在应声之后,才反应过来要糟,连忙找补道:“我是说,当然不是啦。”
“那我也想说,”陆无祟掐住他的下巴,“我都听见你说什么了,晚了。”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江淮眼见陆无祟要翻脸,他还分不清陆无祟到底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在演戏这方面,他和陆无祟都不是一个等级的。
江淮小心翼翼道:“你生气了吗?”
陆无祟气笑了,“你说呢?”
当然没有。
他就是看这个小傻子好玩,恨不能多亲他几口……
然而,就在他这个想法还没在脑海中过完时。
江淮对着他踌躇了片刻。
然后抬起头,在陆无祟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陆无祟懵了。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江淮主动对他表示亲近。
“你还是生气吗?”江淮看他没反应,有些疑惑地皱眉,“那,这边也……”
“只亲脸,是不是显得没什么诚意?”陆无祟如梦初醒。
他没制止江淮。
而是死死地盯着他看。
江淮被他的眼神给吓了一跳。
他有很多次,都在陆无祟的身上看见过这样的表情,但是基本上每一次,都被陆无祟给克制收敛了回去。
有几次没收敛。
就是陆无祟摁着他亲的时候。
江淮瞬间有些怂了,重新把头埋进被子里,试图躲进安全区。
然而,他的安全区随时可以被陆无祟给端了。
其实也不安全。
陆无祟揪住被子,甚至没怎么用力的样子,江淮就怎么也拽不动了。
他虚张声势道:“那你想怎么样嘛?”
陆无祟眸光暗沉,“如果你只亲脸,我别的地方可能觉得不公平。”
江淮:“……”还有这种说法?!
他有些惊讶。
江淮虚心求教,“那你想亲哪里?”
陆无祟修长的指尖,状似不经意地放在江淮的唇瓣上。
他点了点,好像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一样,半晌后,才勉为其难道:“感觉这个地方差不多。”
江淮“啊”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无祟那副强忍按捺的表情,还是他眼中的情绪。
江淮后缩了一下,耳根和脸彻底红透了。
眼见他几乎要缩到枕头下边去了。
陆无祟大发慈悲,饶了他一次,“我的嘴巴不高兴了,所以决定来向你讨债。”
随后,他把被子掀了起来,一同罩住了两人。
阴暗中的空间中,他衔住江淮的嘴唇,辗转了几回,才深.入.进.去。
两人的气息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中交织。
几乎要融化在彼此的呼吸中。
*
时间过得飞快。
眨眼间,距离出国只剩下了一星期的时间,江淮学校里的手续都已经准备完毕,护照之类的手续也都办了下来。
剩下的就是等着了。
等着陆无祟把公司里的事情处理完毕,和江淮一起坐上去国外的飞机。
在这种充满安静,实际上却并不安静的时刻。
江淮在陆家的门口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平时没事的时候,还是喜欢待在阳台上。
那人就正好出现在了他的视角里。
江淮在看见这个背影时,顿时眨了眨眼,放下了手中的画笔。
等这个背影朝着他转身时。
他更是一愣。
晚上,等陆无祟到家时,先是在客厅里看见了正发呆的江淮。
旁边餐桌上,是他们的晚餐。
他觉得有些稀奇。
江淮晚上为了逃避被他喂饭,一般都会先吃完,这样就能掩盖掉他吃得少这个事实。
但是今天,江淮竟然在等他?
陆无祟扯开领带后,瞧了瞧今天的饭,“你爱吃的咸菜呢?怎么没摆上?”
江淮略有些魂不守舍,“啊”了一声。
陆无祟皱了皱眉。
江淮这才反应过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有些想溜,“我吃完了,只是想等一等你来着。”
陆无祟道:“站住。”
江淮就僵在了原地。
陆无祟还挺淡定,“闯什么祸了?”
江淮僵在原地,没有吭声。
陆无祟看向管家道:“他不愿意说的话,你说。”
管家清咳了一声。
他看了眼江淮,缓声道:“小江少爷碰见了唐先生,就把他给请回了家里来,唐先生好像是受伤了,正在客房里躺着。”
陆无祟的脸色一变。
他道:“怎么让他进陆家了?”
“我、我让进的,”江淮也有些心虚,“不太行是不是?”
陆无祟:“……”
对着江淮这副样子,他就算是有天大的火,也发不出来。
“你也是这个家的主人,”陆无祟咬着牙,“当然可以请。”
江淮的忐忑,瞬间被这句话给抚平了。
他头一次感觉到,他好像在这个家中拥有了很大的权利,同时也拥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归属感。
在江家时,他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陆无祟咬着牙,掐了江淮的脸一下。
这一下,江淮瞪圆了眼睛,变成了敢怒不敢言。
“人在哪?”陆无祟问道。
江淮揉了揉脸。
几分钟后,江淮扒住陆无祟的袖口,从他的身后冒出头来,“你不会要找唐叔叔打架吧?”
陆无祟:“……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暴力分子?
江淮短暂地聪明了一下,没把这句话给说出口。
陆无祟看着的表情,眼睛微眯。
又有些想掐脸了。
第 73 章
这次到底是没掐成。
陆无祟按捺住了蠢蠢欲动的手, 对着江淮道:“乖,你先回卧室里去。”
就在江淮摇头时。
两人面前的门忽然从里打开,露出了唐平建憔悴的脸。
江淮和陆无祟同时一愣, 陆无祟的脸接着沉了下来, 对着江淮道:“你先回去。”
江淮拽住了陆无祟的袖子, 摆明了他不想回去的态度,看他的样子,似乎是生怕陆无祟和唐平建打起来。
以前他不知道唐平建和陆无祟之间的事情还好。
现在既然知道了, 顿时觉得, 陆无祟之前能容忍唐平建在家里待这么长时间——脾气简直是太好了。
唐平建在看见陆无祟后,也愣了一下。
陆无祟面无表情:“我记得我说过, 让你滚出我家。”
江淮欲言又止,想让陆无祟别这么讲话。
这么一看,当初陆无祟和他说话的时候,还算是嘴下留情了——起码没有说脏话。
唐平建在过来时, 感觉喝了不少的酒。
哪怕是他现在清醒了,稍微靠的他近一点, 也能闻到那股强烈的酒味,他痛苦地揉了揉肚子,像是没听见陆无祟的冷言冷语,“我……我听说你们要走了,我在你们这里丢了东西, 你们有看见过吗?”
“嗯嗯,他说要来找东西的, ”江淮解释, “就是因为这个, 我才放他进来的, 我做得对吗?”
唐平建冲着江淮竖起大拇指,“对,实在是太对了。”
陆无祟:“……”
他不欲在这里和唐平建扯皮,冷冰冰道:“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东西,我这里也不是收容所。”
“没有?”唐平建喃喃。
陆无祟冷道:“没有。”
唐平建听见他这么说,却开始有些抓狂了。
他抹了把脸,自言自语道:“没有?不可能啊?我明明就是掉在了这里,我明明就是掉在了这里了,如果这里也没有,我要去哪里找?我要去哪里找?”
江淮被他突如其来的崩溃给吓到了。
他被陆无祟给护在身后,陆无祟看见唐平建这个样子,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冷漠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
江淮想起来什么,试探道:“你是不是想找照片?”
唐平建闻言,立刻抬起头,对着江淮道:“对,是照片,你见过?你是不是见过?”
江淮拽了拽陆无祟的衣摆。
小声道:“我之前给你的那个怀表呢?就是唐叔叔的。”
陆无祟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冷硬。
他盯着唐平建重燃希望的脸看了片刻,片刻后,转过身,朝着主卧的方向走了。
唐平建盯着陆无祟的背影,抓住了江淮的手,不住地说:“谢谢你,小江,实在是太感谢你了。”
江淮总觉得,这一趟唐平建回来后怪怪的。
之前他待在陆家时,尽管也喝酒,可从来都没有喝成这样过。
没多久,陆无祟就从主卧里出来了,在他出来之后,唐平建就直起了身子,直勾勾地盯着陆无祟……手中的东西看。
陆无祟把东西扔给了他。
唐平建把那个老旧的怀表给打开,紧接着,如获至宝似的捧起来。
方才的抓狂在他的脸上一扫而空,他好像又恢复了一点作为人的样子,比刚才正常了不少,他不住地喃喃:“谢谢,谢谢。”
在不知道他扔过陆无祟之前,江淮还是挺喜欢他的。
此刻见到他这样,江淮不免又觉得不是滋味起来,他抱住了陆无祟的胳膊。
陆无祟眼中的神情终于变得复杂了起来。
其实江淮知道,陆无祟绝对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冷硬,从他不喜欢小孩,却一直在资助孤儿院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来。
他也知道,哪怕现在的唐平建表现的再可怜,也终究是他先犯了错。
所以怪不得别人,更不能怪陆无祟心狠。
陆无祟牵住了江淮的手,声音柔和中,还有些没缓过来的生硬:“走,去睡觉。”
*
等回了卧室之后,江淮才想起来,陆无祟好像还没吃饭。
他转过身时,刚好陆无祟走过来,两人撞了一下,江淮被陆无祟顺势搂进怀中,他抬起头,正好能看见陆无祟疲惫的侧脸。
他们马上就要出国,陆无祟这边要处理的工作太多,有好几次工作到凌晨。
江淮小声道:“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把他带到家里来?”
陆无祟一顿。
他松开了江淮,表情已经柔和了不少,掐住江淮的脸,“你刚刚不还觉得自己做得对吗?”
江淮:“……”
说话就说话,动手干什么?
“你之前是不是还好奇,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他?”陆无祟问。
江淮听见他这么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好奇肯定是有的。
不过他从梅院长那里已经听说过了原因,不想让陆无祟自揭伤疤——他忍不住会去想,当初他身为江家不受宠的孩子,尚且为此迷茫过一段时间,陆无祟被他的亲爸爸给扔了,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那次不是走失,”陆无祟道,“是我自己跑走的。”
江淮瞪大了眼睛。
“我从出生时,就没见过母亲,因为她在生我的时候得了一种病,没抢救过来,当时的大人语焉不详,不肯告诉我是什么病,”陆无祟一顿,“后来我查了查,羊水栓塞。”
江淮不是很懂疾病,但他很快也要生孩子。
因此他几乎是瞬间感同身受到了那种疼。
“根据陆家的其他人说,唐平建在我母亲没去世前,算个正常人,”陆无祟道,“那天他在手术室门口就疯了,冲进去要打医生,说这家医院杀人。”
与此同时的另一旁,唐平建抚摸着陆成秋的照片,神情恍惚。
他叫了一声:“秋秋!”
不止是如此。
唐平建在被拦下来之后,依旧很崩溃,想要砸了这家医院。
医生又何其无辜。
后来是给唐平建打了镇定剂,又绑上了束缚带,才把他给安置到了病床上。等他醒过来时,又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说话。
有人把新生的孩子抱到他的床头边,也激不起他任何的波澜。
人就像死了一样。
他也确实想过寻死。
但老夫人看的严,吩咐了好几个壮汉在医院里看着他,并且不允许医院里给他解开束缚带,三餐都是强制性灌。
这才绝了他寻死的心。
他在医院里躺了足足有一个月之久,陆无祟也因为早产,在保温箱里待了段时间,期间两人的距离没有超过一百米,唐平建竟然一眼都未曾看过他。
后来,要不是老夫人出面。
陆家其他人毫不怀疑,唐平建能躺到医院倒闭。
也不知道老夫人和他说了些什么,唐平建才强打起精神,接过了老夫人带过来的陆无祟。
陆如梅道:“原本这个孩子是要姓陆的,成秋既然已经去世,这个孩子随你姓吧。”
唐平建嘶哑的声音道:“不用。”
陆如梅有些意外。
“这个孩子,还是随成秋姓,”唐平建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婴儿,又随手递给了陆如梅,“您取名吧。”
陆如梅看着他的态度,隐忍住了想发火的欲.望。
她拧紧了眉心,在看向孩子时,表情又柔和了不少。
在唐平建木然的眼神中,陆如梅道:“就叫无祟吧,没有灾祸,希望他平安长大。”
唐平建没有任何的反应。
“你不能指望别人帮你带孩子吧?”陆如梅皱眉,“他已经没妈妈了,如果你也不管他,这孩子只能是死路一条……”
“好了好了,我知道陆成秋死了!不用再重复了!”唐平建忽然大声道,“我的孩子,我带。”
陆如梅静静地看了他片刻。
唐平建抓了抓头发,“我没有您心那么硬,陆成秋死了,我保持不了冷静,我只是暂时的不想见到他,因为我忍不住会去想……我忍不住去想……”
陆如梅嘴唇哆嗦了一下。
她心硬?
唐平建哑声道:“为什么秋秋没了,他却还活着?”
陆如梅厉声道:“唐平建!”
“他是你的儿子,不是你的仇人,”陆如梅道,“成秋要是知道你这么对她的儿子,托梦也要骂你!”
唐平建早就崩溃了,一张脸上全是眼泪,他抱住了头。
在无声的对峙中,陆如梅缓慢地放下陆无祟。
其实她还想再说些什么的。
但是她也知道,无论她再说些什么,唐平建都不可能听得下去了。
孩子酣睡在襁褓中,医院里照顾了他一段时间,陆家也照顾了段时间,他看上去状态算比较好,起码不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陆如梅压下心中的不舍。
她转头看了一眼——暮色西沉,昏暗的阳光下,唐平建半躺在病床上,终于肯往旁边看看孩子。
但也仅仅只看了一眼罢了。
他就像是一块空有人类外表的木头,除了这个外壳,灵魂早就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在出院之后,唐平建就带着陆无祟离开了陆家。
陆如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阻挠,只是在暗地里盯着。
回望唐平建带着陆无祟生活的那三年,他确实是有努力生活过,小孩前两年总是难养,喂奶和哭闹都是缺了妈妈几乎不能活。
但陆无祟被照顾着平安活了下来。
偶尔唐平建会带着他回陆家,不过总是待不长。
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亲戚永远都长着同一张嘴,哪怕是在陆无祟还不太会说话的时候,这群人也总喜欢说。
可怜啊。
这么小就没了妈,爸爸还是个不着调的,为什么非要在外边带着一个孩子吃苦受罪?还不如把他送回陆家养着——没出息也就罢了,光顾着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也不为孩子想想?
这些话,唐平建听听也就罢了,从来不会往心里记。
然而,还有一类话,唐平建是听不得的。
那就是——为什么不重新给孩子找个妈?
是不是还惦记着陆家的财产,知道娶了新老婆就不能厚着脸皮接受陆家的照顾了?
唐平建恨不能撕了这些人的嘴!
在唐平建每次发脾气时,才一两岁的陆无祟总是懵懂恐惧地抓住唐平建。
唐平建骂这些人的声音越狠,陆无祟的恐惧就越深,这也是他后来对唐平建没什么信任的根本原因。
大人的情绪是直接反映到小孩身上的。
唐平建的世界都已经崩塌成废墟,他可以把陆无祟物质层面照顾好,可精神上呢?
精神已经枯竭的人,该怎么再去给别人爱?
陆如梅为此说过他很多次,“我告诉过你了,你每次发脾气的时候,小祟都很害怕,家里的这群人我来说,但你在控制不住脾气前,好歹先想想小祟!”
唐平建每次都会听。
但也每次都不改。
在陆无祟和他爆发矛盾的那天,唐平建刚从陆家和人吵完架,转身就进了酒馆,身边还抱着陆无祟。
他醉醺醺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吓人。
没有什么比喝醉酒的大人,更令小孩子没有安全感的了。
陆无祟抱着他的胳膊,想让他赶紧回家。
唐平建不为所动,他直愣愣地盯着陆无祟,忽然间,拽住了他的肩膀,好像是盘问,又好像是自言自语。
“我已经尽力了,为什么都要逼我?”
陆无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唐平建又重复了一遍,这次的声音更大,“为什么要逼我?陆成秋,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扔下我和这么一个孩子?为什么?”
陆无祟被吓到了。
除了婴儿时期,他是个很少哭的孩子,大多数时候都是听话而沉默的。
在被这么惊吓之后,他也没有哭,只是茫然而无措,他好像能感受到那股来自唐平建——他的亲生父亲的恶意。
对他的。
这边的动静到底是惊动了旁边的客人,客人又叫来了老板,好说歹说把唐平建给摁了回去。
但陆无祟已经被吓到了。
他连连后退,在混乱中,竟然没人注意到这么一个孩子溜出了酒馆。
其实他明明可以先躲起来,等着唐平建酒醒,或者消气之后,再跟着唐平建回家。
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导致陆无祟对唐平建不信任的根源,来自于他们相处的日日夜夜。陆无祟的智商比起一般小孩要聪明不少,而聪明的小孩多半机警谨慎。
他已经感觉到唐平建的恶意了。
又怎么肯回去?
在遇见梅院长时,陆无祟自己一个人在外边走了很长时间的路。
这个世界对他是危险的,但同样也是充满善意的。
梅院长几乎没有犹豫,就把他给接纳进了院子里,给了他水和吃的。
那时候陆无祟还不识字,不知道自己进的是什么地方。
路上的危险都是他凭借本能被规避掉的,能找到这个地方,不得不说也是一种幸运。
他不知道自己失踪的三天里,唐平建有没有找过他。
也不知道陆如梅是怎么找到他的。
他在孤儿院里待了快一星期的时间,才被姗姗来迟的陆家人给接走,且从那天开始,到之后长达五年的时间里,唐平建都没有再从他的眼前出现过。
“后来我托奶奶,给了孤儿院一些捐款,”陆无祟道,“等唐平建再回到陆家,已经是我十岁那年。”
很奇怪的是,明明他应该不记得唐平建。
三岁之前的小孩,有记忆的很少很少。
可也许是那种被辜负的感受太深,躲着醉酒的唐平建去孤儿院的那条路太长。
他深深记得那段记忆。
几乎和唐平建沾点边的,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陆无祟知道他是自己的父亲,但随着唐平建一年比一年不着调——他辞去了本来还算稳定的工作,成为了一个稳定的酒鬼。
后来喝酒已经不能满足他了。
他又成为了一个间歇性发作的赌鬼。
这样的事情多了,陆无祟更不想承认他是自己的父亲。
他不是个虚荣的人,陆家给他的一切,足够他在任何人的面前都不必虚荣。
但他以唐平建是他的父亲为耻。
在唐平建想着,为什么他害死了他的母亲时。
陆无祟又何尝不是在想,为什么唐平建是他的父亲?
*
夜深了,江淮蜷缩在陆无祟的怀中,明明很困,却还是睡不着。
他忽然想起来在前世发生的一件事情。
由于这件事当时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也没放在心上,听过去就听过去了。
但现在想起来,他立刻就不困了。
他听陆无祟讲完那些事情后,心里对唐平建的好感渐渐消散,但一时之间也做不到完全的无视。
江淮轻声道:“陆无祟。”
陆无祟没睡,缓缓睁开了眼,“嗯”了声。
他轻轻抚摸着江淮的头发。
江淮想了想,还是道:“唐叔叔好像,活不了多久了。”
陆无祟的手一顿。
在前世,江淮没记错的话,大概是在他去世前的半年,听到过“陆无祟父亲过世”的消息。
病因是肝硬化。
长期喝酒的人比较容易患上的病。
陆无祟僵住了。
他在同江淮讲述当年的事情时,心中犹如一片迷雾被一只手给拨开,当年的困惑逐渐清晰了起来。
这只手是——当他面临和唐平建一样的困境。
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如果现在是江淮要出事,进了手术室没再出来,却独独活下来个孩子,他试问能做到唐平建这样吗?
江淮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情绪微微发生了变化,咬住了唇,“陆无祟,要是我……”
“不会的,”陆无祟打断他,“医生都已经找好了,他对手术有把握,不可能,不要瞎猜。”
江淮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总感觉现在陆无祟的状态不太对劲。
第 74 章
“陆无祟……”江淮有些黏糊地叫他, “如果我真的出事了,你也不许像唐叔叔这样,好不好?”
陆无祟没有回答。
黑暗中, 他的脸上面无表情, 细看的话, 能看出几分的抗拒。
他不仅抵触这个想法,甚至不想答应江淮的要求。
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江淮见他许久不说话,凑近他道:“好不好啊?我觉得你很可怜, 要是宝宝成为了第二个你, 是不是就更可怜了?”
陆无祟道:“你觉得我可怜,是不是就不该说这种话?”
江淮觉得他好像是生气了。
他平时其实不太能分清陆无祟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
可是这一刻, 几乎不用刻意去分辨,他就明白了过来,陆无祟绝对是生气了。
江淮颇有些无措。
就在这时,陆无祟忽然抱紧了他, 把头埋在了他的脖颈里。
江淮抿了抿唇。
他喜欢自己的孩子,也喜欢陆无祟。
他们是一家人, 在他的下意识中,已经把陆无祟和宝宝放在了同一条船上,可是听过唐平建的事情之后,他发现,原来爸爸和孩子有时不一定是在一条船上, 也有可能是在天平两端。
不是没有那种妻子难产,丈夫好好把孩子养大的。
但很明显的是, 陆无祟不属于那样的丈夫。
在陆无祟的心里, 江淮和宝宝, 明显是更要看重江淮, 他先是江淮的丈夫,然后才是一个父亲。
身份的顺序,也决定了他在面对事情的态度。
可是江淮并不希望陆无祟成为第二个唐平建。
为了一个人,沉浸在绝望中二十几年,这样的人生,恐怕抬头看蓝天时,天空都是灰色的吧?
*
隔天,江淮和陆无祟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起昨天的事。
彷佛他们昨天的争执从来都没存在过。
晚上陆无祟出门,江淮破天荒主动送他出门,甚至还自告奋勇给他系领带——不过他从来没干过这种活,最终的结果是把好好的领带系成了死扣。
陆无祟:……这倒是大可不必。
江淮似乎丝毫没觉得自己系出来的领带有什么不对。
他还沾沾自喜,“我以前只是看你系过一遍,然后就会了,我是不是很厉害?”
陆无祟:“……看出来你只看过一遍了。”
他连敷衍的话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江淮还十分认真地整理了下他的领带,高兴道:“你上班的时候,同事肯定会夸奖你的!”
陆无祟:“……我好像没同事?”
“对哦,”江淮这才反应过来,“你那边都是下属。”
陆无祟一脸的不忍直视。
不过尽管他努力的摆出嫌弃的表情,上扬的嘴角也已经暴露了他的心情。
他们两个这样,真像一对夫妻。
不对,他们不是夫妻,而是夫夫,也真的是一对。
陆无祟没矜持多长时间,等要出门时,他低头在江淮的嘴上亲了一口,然后在江淮怔愣的、还没反应过来的表情中,出了家门。
然而,估计他们两个都没想到的是。
江淮给陆无祟系的领带,终究是不能被陆无祟的下属们给看到了。
等他出门没多长时间,江淮就听见了一声呼唤——管家不愧是专业受过训练的,在他还懵着时,就率先冲了出去。
江淮随着管家过去的背影。
然后看见了倒在陆家花园里的唐平建。
*
医院中,江淮和陆无祟守在急救室门口,陆无祟皱着眉头,还在抱着电脑处理工作。
时不时一个工作上的电话打过来,都被陆无祟有条不紊的处理完了。
江淮在敬佩的同时,不免又觉得他实在是过于辛苦。
唐平建已经进去很长时间了。
偶尔有医生从里面出来,面色看不出来什么。
等真正把唐平建推出来时,已经快中午了。
医生问:“谁是病人家属?”
上次江淮和陆无祟听见这句话时,还是在陆老夫人抢救时,这听上去像什么不太好的宣判,令人听着忍不住心里咯噔一下。
陆无祟合上电脑后才道:“我是。”
陆家的医院很大,不可能每个医生都认识陆无祟。
所以这个医生忍不住道:“小伙子心挺大啊,再送晚一点,给你亲人准备后事就行了。”
陆无祟皱了皱眉,“什么病?”
医生道:“小病一堆,造成他昏厥的就是这些小病,大病也有一个,酒精性肝硬化。”
——陆无祟的瞳孔一缩。
尽管早就有过心理准备,然而,没想到能确诊的这么快。
江淮的呼吸更是急促了几分。
他们在这一刻,想到的都是同一个问题。
既然唐平建的肝硬化还是查了出来,那江淮身上的病呢?他上一世可是因为这个病过世的。
看上去好像解决了江淮怀孕的问题。
可万一他再出现其他的问题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医生道:“不过好在暂时没出什么大事,不是说得了这个病就没救了,你们先去办个住院手续,之后我再和你们详谈。”
“好,我去办手续,”陆无祟整个人的神情都变得有些不对劲,“谢谢。”
医生道:“应该的。”
在医生走后,陆无祟就拽住了江淮的手腕,沉声道:“你上辈子,究竟是得了什么病过世的,你还记得吗?”
江淮懵了一下。
他想了片刻,才道:“我、我当时确诊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了,这一世也一直在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陆无祟压抑着呼吸。
他不想因为这个吓到江淮,尤其是江淮现在还怀着孕。
他松开了江淮的手,克制道:“医院里细菌多,你不能待太长时间,等我处理完就回家,你先乖乖地跟着管家回去,乖。”
都这种时候了,江淮知道他应该不会对着唐平建动手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
*
病房中,唐平建脸色灰暗,静静地躺着看天花板。
医院里的天花板有什么好看的呢?
在陆成秋过世的那一个月里,他就这么躺着看了一个月。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只不过从陆成秋死后,任何好看的东西,在他的眼中都于死物无异。
既然如此,看天花板和看花,也没什么区别。
在陆无祟推门进来时,唐平建的眼珠子才转了转。
对着这个儿子,他依旧抱有歉意和愧疚。
但这一切,在得知他好像很快就要死去这件事后,忽然都变得没什么意义了,他甚至是有些期盼道:“医生应该说我活不长了吧?”
陆无祟静静地看着他。
他发现,他对于报复唐平建,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以前他总觉得,好像唐平建死去,他心中对唐平建的恨才能消散,但现在他发现,他的这种想法本身就没什么意义。
尤其是唐平建比他还要期盼自己死的情况下。
昨天在换位思考后,甚至是真的已经有着和唐平建面临同样危机的苗头时,他才发现,原来放到他的身上,他做的真不一定比唐平建更好。
说可笑点,甚至他可能都撑不到得肝硬化。
也是以这样可笑的方式,他理解了唐平建。
陆无祟坐到了唐平建的床头上,沉声道:“距离死还有段距离。”
唐平建的眸光暗淡了下去,“什么距离?”
“要是我打定主意给你做手术,这个时候,又恰巧给你找到了合适的□□,你就能活下去。或者好好给你养身体,你再活个十年应该没有问题。”
唐平建似乎很笃定,“你不会的。”
“我不会?”陆无祟嗤笑一声,“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
唐平建道:“你应该巴不得我早点死吧?你恨了我那么多年,我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陆无祟静静地看了他片刻。
片刻后,他垂下头,轻轻一笑,像是嘲讽,“我是不会,不过不是因为我恨你,而是□□没那么好找。”
唐平建愣了一下。
他差点以为自己没听懂,过了很长的时间,才反应过来——陆无祟刚刚是说,不恨他了?
是这个意思吗?
“不过我也不是不恨你了,”陆无祟道,“只不过恨太耗费精力,我有更多有意义的事情等着我去做,不缺你这一件,所以我现在对恨你这件事,提不上来什么兴趣了。”
唐平建这次是真的愣住了。
“你好自为之吧,”陆无祟不再针锋相对,而是收敛了锋芒,“如果你哪天想通了,想做手术接受治疗,过来找我吧,好歹你给了我一次生命,我还给你一次。”
唐平建长久的沉默着。
等陆无祟觉得无趣,站了起来。
就在他准备打开病房门时。
唐平建忽然道:“你三岁走丢的那一次,我找了你很久很久。”
陆无祟顿住。
“虽然我对你母亲的死耿耿于怀,但却从来没想过弄丢你,”唐平建道,“只不过爸爸没用,找了很长时间都没找到你,不得已才求助了陆家,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件事,但小祟,爸爸对不起你。”
陆无祟背对着他,看不清楚脸上的情绪。
他几次攥紧拳头,将手放在了病房的把手上,几次都没成功把门给拉开。
后来,还是进门的护士把门给推开的。
她奇怪地看了眼陆无祟,又看向病床上的唐平建,“你醒了?醒了就不要乱动,你身上除了自己带的病,还有晕倒摔出来的一个小血包,乱动小心出事!”
在护士的喋喋不休中。
陆无祟呼出一口颤抖的气,在唐平建的注视下,离开了病房。
*
一星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在江淮还没完全准备好时,就已经到了出国的时候。
由于体质特殊,江淮上飞机需要被特殊照顾,陆无祟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坐飞机去异国他乡,因此快马加鞭地办完所有事情,就和江淮踏上了去异国的脚步。
在临走之前,陆无祟的助理送他们去的机场。
他对着助理道:“最近唐平建怎么样了?”
“倒是没什么新动静,还是整天混迹在各个酒吧和酒馆里,一直在找酒喝,没有要戒酒的意思。”
陆无祟道:“他这是打定主意要找死了。”
这句话助理可不敢接。
“还是那句话,随他怎么选择,”陆无祟道,“他如果不想治疗,哪怕是死在大街上也不用管,顶多替他报个警,如果他想治疗的话,陆家医院什么都能给他报销,也会给他找□□。”
助理道:“是。”
江淮眼睛亮晶晶地,他挎住陆无祟的胳膊,小声道:“你终于肯原谅陆叔叔了?”
“原谅倒是不至于,”陆无祟掐了掐他的脸,“只是没那么恨了。”
江淮私心里觉得,这也是谅解的一种。
毕竟,要是真的对唐平建还残留着恨意,又怎么会愿意替他做治疗?还想帮他找□□?
但这种复杂的感情,不是当事人,永远也体会不出来。
助理再次免费吃了一顿狗粮,人已经能够做到糖塞进嘴里也面不改色。
幸亏他不怎么嗑陆总和小江少爷。
不然要是换成公司里的那群恐怖女魔头,表面上是一副淡定的表情,实际上的心理活动都能够放烟花了。
还是那种带着特效,砰砰砰一朵朵的大烟花。
就在助理准备撤退时。
他看见江淮又开始跟陆无祟撒娇,说想吃飞机场这边卖的糖。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陆无祟的表情!
他们平时连团建都不敢叫上陆总,公司里有谁想交文件时,恨不能先自己检查个八百遍,生怕出点差错被陆总好一顿损。
以前公司里有女员工给陆无祟抛媚眼,被陆无祟直言说去看看眼科。
还有人工作不努力,趁机给他撒娇,被他翘着二郎腿像看猴一样看了半天。
这样的陆总。
在面对小江少爷撒娇时,简直一点矜持都不要了,直接笑成了一朵花,偏偏还特别傲娇的抬着头,故意不答应,想让小江少爷再多说上几句中听的话。
助理:……不用公司里的女员工了,他先嗑为敬!
要不是他不敢,真想拍张照给公司里的人看看。
妈妈,他瞧见了奇迹!
不过,照片虽然不能拍,话却还是能说的。
早先就有人听说是他负责接送陆总去机场,暗戳戳的私信过他,希望他能多传递一点情报。
助理在大群里:[咳咳。]
顿时有人围上来问:[怎么样了?我们的陆总还好吗?]
[天呐,怎么可能不好,这次可是陪着他老婆出国玩,一出去就是好几个月,羡慕死个人了好么?]
[确实羡慕,我怎么就没这么大个公司呢?]
[你在想屁吃?]
助理打断他们,神秘一笑:[我只能说,咱这老总和总夫人,妙不可言。]
*
在上了飞机之后,江淮咬着他的糖,看陆无祟给他买的最新的漫画。
这个漫画他还没有看过呢。
可惜的是因为在飞机上,八九月份正是学生们开学的旺季,陆无祟没把整个商务舱都包下来。
不然就可以让陆无祟来讲给他听了。
不过现在也是不错的,江淮知足常乐,边看漫画边笑得不能自已。
陆无祟:“……”
有这么好看吗?
江淮口中的糖快含腻歪了,他几次想吐掉,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直到陆无祟把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江淮一愣,看向陆无祟。
陆无祟神色倒是淡定的很,对着他道:“还有别的口味,要吃吗?”
江淮也是有些傻了,直愣愣问:“你伸手干嘛?”
“不让伸手?”陆无祟问。
在江淮还没理解他什么意思时,陆无祟就上前凑了凑,从他的嘴边,飞快地把那颗快含化的糖,夺回了他的口中。
他的动作很迅速,又做的隐蔽,其他的乘客都没发现。
江淮捂住嘴,脸色有些红了起来。
他小声抗议,“被人、被人看到怎么办?”
陆无祟毫不在意,从口袋里摸出来剩下的几颗糖,用他修长的手指,拆掉了闪闪发光的糖纸。
他找了颗粉色的,顺着江淮的唇缝投喂了进去。
粉红色的果实接触到了殷红的唇瓣,很快消失在唇齿之中,晶莹的颜色似乎还有着温软的触感,残留在陆无祟的指尖。
陆无祟重新把指尖放在他自己的嘴唇上。
他在江淮的注视下,轻轻抿了抿指尖,随后松开,泻出几声笑意,“江恬恬,脸怎么这么红?”
江淮原本是在好好吃糖的。
但是他不明白,吃这么一颗糖,陆无祟为什么要……那样。
在陆无祟凑过来时,他推开了陆无祟,小声道:“你别靠近我,一会儿人家都看见了。”
“看见又能怎么样?”陆无祟眼眸带笑,“还不准逗自己的老婆了?”
江淮:“……”
他再次推了陆无祟一把。
而陆无祟飞快地在他侧脸偷了个香。
第 75 章
当下了飞机, 站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时,江淮才有了离开居住二十年城市的感觉。
陆无祟站在他的身后,拿着他们两个人的行李。
不多时, 这边来接送他们的人也已经就位, 行李被尽数接了过去。
来接他们的人不止一个,其中一个为首的人,年纪看上去和陆无祟相仿,也一身的精英气息。
两人见面后, 先是握了握手。
然后陆无祟对着江淮道:“这位是我的老同学,你叫他老刘就行, 老刘, 这位是我的爱人。”
如今他冲着别人介绍江淮时,可以说是越来越熟练了。
江淮也从一开始的羞赧,到现在可以神色自然地听陆无祟说话。
老刘在听见陆无祟这么介绍时, 还懵了一下,“行啊你,不声不吭就把婚给结了。”
确实算是不声不吭。
当时两人订婚仓促,结婚更加的仓促。
婚礼基本可以等同于没办。
想至此, 陆无祟揽着江淮肩膀的手收紧了些,才笑道:“我们之前的那个婚礼不能算数, 如果有机会重办, 一定邀请你。”
江淮愣了一下。
不等他说什么, 老刘就笑了起来,“行, 那我等着。话说回来, 当时上学的时候, 同班同学都好奇你为什么不谈恋爱, 我现在可算是明白了,合着你不喜欢小姑娘啊。”
何止是不喜欢小姑娘。
陆无祟更不喜欢小男生——似乎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人能让他喜欢上。
也就江淮了。
不过这种话,陆无祟怎么着都不太可能说出口。
他悄悄瞥了眼旁边正在走神的江淮,清咳了一声,道:“行了,你不是忙吗?赶紧走吧。”
“没想到啊,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这么不近人情,”老刘从口袋里掏出来了几把钥匙,直接扔给了陆无祟,“给你,这是我名下距离你说的那个学校位置最近的一套,不过稍微小点,就二百平,保姆你自己找,随便你住,家拆了也没事,原价赔我就行。”
陆无祟接过钥匙后,随意揣进了口袋里,“不算小了,两个人够住。”
两人对这么一套房子似乎都不是特别在意。
别人到了新地方,费劲巴拉才能安顿下来,陆无祟眨眼之间就给解决了。
老刘给完钥匙后,就飞速走人了。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时间就是金钱,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能掰成八瓣用。
这个特点陆无祟身上也有。
这可能还是他第一次,在江淮身边慢悠悠地走着,不用着急工作,也不需要赶着开会。
都说两个人在一起之后,是会被传染上另一个人的习惯的。
可能是经常看着江淮慢吞吞的生活。
陆无祟也逐渐发现,这样的生活其实也不差。
他们两个坐进司机的车里。
向着异国的家出发。
*
陆无祟的这个老同学人是真的不错。
房子给的精装修的,从里到外都打扫了一遍,进去就能住人。
江淮被陆无祟给扶着,坐在了沙发上。
他确实是有些累了,处在孕期的人或许都这个样,稍微动一动就觉得疲惫,想找个地方蜷缩起来睡觉。
不过在看见面前的房子时,他眼睛又是一亮。
此时已经是下午了,这栋房子依旧很亮堂,采光特别的好。
外边自带一个小花园,楼层分了上下。
确实没有陆家大,但住两个人绰绰有余。
有点像度蜜月用的小家。
“感觉保姆什么的也不用请了,”陆无祟道,“你想吃点什么,我学着给你做。”
江淮:“……”
大可不必。
也许是他眼中的嫌弃都快溢了出来,陆无祟停顿了片刻,忽然抱住了江淮。
他在江淮的脸上咬了一口,威胁道:“不吃也得吃。”
江淮:!
哪怕是炸厨房,也阻挡不了陆无祟做饭的热情了。
他惊恐道:“我虽然怀孕,但我手脚还……”
还在。
没等他把这句话给说完,陆无祟已经转过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还差点走错了地方。
江淮:“……”
救命。
没有人告诉过他,在陆无祟闲下来后,他要陷入“陆无祟做饭”这个困境当中啊!
快一个半小时后,在江淮扶着饥饿的肚子,脑子里的念头已经从“逃走”变成了“反正也吃不死人”。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
陆无祟端上来的,竟然不是像上次那样,连食材本身都快认不出来的失败品。
而是闻上去竟然很香的米饭。
还有卖相不错的炒鸡蛋。
江淮惊讶住了。
他看着陆无祟,陆无祟假装不经意地把盘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江淮拿起筷子。
在陆无祟有些期待的目光中,夹起了块鸡蛋吃。
江淮:“……”
陆无祟问:“怎么样?”
“嗯,”江淮也学会了委婉,“要不,还是请做饭的阿姨来吧?”
陆无祟:“……”
*
在安顿下来没多久后,江淮就要准备面见医生了。
从上次陆无祟和这个医生联系上后,就一直让陆家的医生和这个医生做交接。
所以这个医生对江淮的情况比较了解。
进去之后,也一直在安抚江淮。
很明显,这个邹轩的水平很高,他是第一个见到江淮时,没对着江淮露出任何诧异的表情的医生,全程淡定到不像样子,好像他给做产检的人不是个男人,而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女人一样。
“我在国外见过许多稀奇古怪的病症,你这种情况虽说比较罕见,但也并不是没有过,我接手做过那么几次手术,手术都还算是成功,这种手术的难度本身在于女人和男人身体的构造,剖腹手术本身是没什么难度的。”
江淮听见他这么说,下意识看向了陆无祟。
说实在话,这段时间,最紧张的人不是他,而是陆无祟。
他这么迟钝都感觉到了陆无祟的情绪。
可见陆无祟紧张成了什么样子。
江淮身为当事人,竟然就还好。
陆无祟倒是没被高兴冲昏了头脑,试探道:“既然没什么难度,为什么国内相关的大夫那么少?”
“国内的环境比较保守吧,许多人在发现自己体质特殊后,迟迟不敢去医院,导致的案例少,医生没有可研究的对象,经验自然少,”邹轩道,“哪怕像我这种有点关系的医生,在国内打听这些也不容易。”
有些人有没有经验和技术,是很容易被看出来的。
陆无祟放了大部分的心,重新问道:“那我爱人的情况怎么样?”
“目前来看的话,和你们在国内的检查结果一样,”邹轩看了看检查单,“一切正常,先安心养胎吧。”
第 76 章
回家养胎是什么意思?
这就……没事儿了?
江淮陆无祟对视一眼, 都在彼此的脸上看见了恍然和如释重负。
毕竟他们两个谁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之前的医生误诊在先,哪怕一直检查没事,他们也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 这次在邹轩检查之下。总算能放一部分心了。
“除了他怀孕这件事……”陆无祟又想起来什么, “他身体上有什么毛病吗?”
“其他毛病?”邹轩有些奇怪,“你们是在别的地方检查出来了什么疾病吗?”
陆无祟道:“没有。”
“他身上除了一些孕期特有的反应之外,”邹轩道,“其他都显示他很健康。”
陆无祟微微一顿。
他沉声道:“谢谢您, 没有别的事情了。”
从医院里出去之后,陆无祟肉眼可见的放松了很多。
不光是他, 江淮也变得开朗了不少。
他觉得前世对他的影响此刻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
可能前世他要得的那个病, 确实已经离他非常远了,已经和他没有半分关系。
陆无祟牢牢牵着他的手。
两个人手心都有汗水。
陆无祟问他:“今天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江淮开心的心情还没维持了三秒。
他浑身一僵,视线飘忽, 试探到:“我今天想吃肯德基?”
其实他也没有多想吃肯德基。
只不过陆无祟做的饭实在令人刻骨铭心。
属于吃过一次之后终身难忘,再也不想碰第二次——虽然第二次他已经吃了。
陆无祟挑了挑眉。
他的意思不用说,也已经通过他的表情透露了出来。
你觉得可能吗?
江淮:“……”
做人总还是有点儿梦想的吧。
“吃肯德基的话,也不是不行, ”陆无祟有些坏心,“不过唐人街那边, 是不是就不用去了?”
江淮懵了一下, 还反应了半天。
在陆无祟揶揄的眼神中, 他明白了过来,“你要带着我去吃好吃的?”
陆无祟惊讶道:“是吗?可你不是要吃肯德基吗?”
“没有呀, 我也没有很想吃, ”江淮抱住陆无祟的肩膀, “我们走吧!”
可是陆无祟却没有随着他的动作动弹。
江淮声音软绵绵的, 带了点讨好,问他:“好不好?”
陆无祟一瞬间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他想亲江淮一口。
他终于动了,在上车之后,他给江淮系安全带。
两个人的距离极近,江淮奶白的脸还带着一丝丝的激动,充满期盼地瞧着他。
陆无祟嘴角上扬,低下头,在江淮的嘴上狠狠咬了一口。
江淮:“……”
敢怒不敢言。
*
江淮所在的学校已经开学,他的肚子勉强还能遮住。挑对了衣服就不显胖,但若不挑衣服,肚子就很显眼。
乍一看他感觉他还是个瘦子。
仔细一看的话,估计很多人都会觉得他只是胖了,也不会往怀孕的方向去想。
这次开学没有了朱小爱和珍姐,江淮稍微有些不适应。
朱小艾一直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们两个上学的时候形影不离,放学也经常在一起吃饭,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好在,虽然他们见不上面,平时的时候也会视频。
他的同学也都算和善。
大家都是交换生,人在异国他乡,对待同胞就格外的宽容,喜欢在一起抱团取暖。
江淮没怎么刻意去融入,这些人就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不过他和这些同学还是有些不同的。
国外的交通并不发达,他们所在的学校也并不在繁华的街道。
他们都是国外来的学生,在这个国家没有车再正常不过,奢侈点的叫个出租,却也没有谁像江淮这样,天天都有专车接送。
起先没多少人注意到这点。
也是有一次,他们下课的时间晚了点,几个同学一起往外走。
江淮站在他们身边,听着他们吐槽其他的同学,并没有参与进去。
“我靠,你们知不知道,最近珍妮弗又和力克好上了。”
“妈呀,她前几天不是刚和她的前男友分手吗?”
“我听说,她和力克在一起,是看上了力克有钱,刚在一起没多长时间后,就开始找力克要钱了,一点都不带顾忌的。”
“操,他们这群人的关系真是一团乱麻,理都理不清楚。”
“不过说真的,有些时候还真羡慕女的,缺钱了找个男人来养着,换成咱们这些男的,没钱了也就受着,没别的办法。”
“怎么没有办法,搞基也是一种办法。”
一群人同时笑了起来。
有男生在的地方,总是摆脱不了一些黄腔。
江淮以前听不太懂,后来看了电视剧,加上他的实操经验,还有珍姐天天在他们的小群里开车,久而久之,他想听不懂也难。
江淮看见他们笑,觉得他板着脸好像有些不合群,也跟着笑了笑。
“说起来,我都快没钱叫出租了,”其中一个人看见江淮,问道,“也不知道你住在哪里,他们几个住的都挺远,如果住的近的话,一起拼个单也行啊。”
江淮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往陆无祟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个同学也顺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也看见了陆无祟的车,然后道:“嘿,你们看见那辆车了吗?我从一开学就注意到了,几乎每天上学放学都能看见它。”
“怎么?你认识人家啊?这么关注他。”
“我不认识里面的人,但是我认识这个车啊,”那人道,“这辆车是国外专门为富商定制的一个牌子,听说没点门路都弄不到,里面的人肯定非富即贵,也不知道咱这个学校里谁家这么有钱。”
江淮:“……”
这辆车不是陆无祟的,是陆无祟那个同学给他的。
他看着这个车牌的logo都放在了车内,还以为很低调来着。
另外两个同学好奇道:“你是怎么知道那么多的?难不成你家也挺有钱啊?”
那人道:“我要是有钱,我在这里找拼车?当然是力克跟我说的,说他们家想要一辆车很久了,但就是没资格买到。”
一时之间,江淮往陆无祟走的脚步都迟疑了几分。
要是江淮不知道这群同学这么能嚼舌根还好,一旦知道了,就……心情很复杂。
还是陆无祟见他迟迟不过来,主动从车里出来,依靠在车上,似笑非笑地盯着江淮看。
江淮轻咳一声,差点没忍住移开视线。
他旁边的同学在看见陆无祟的真容时,都倒吸了口凉气。
“我靠,是咱国家的人吗?”
“这应该不一定,长得像华人的外国人多了。不过你们刚刚不是想要钱去搞基吗?如果搞基的对象是他,我完全可以!”
江淮:“……”
陆无祟见江淮明明没和旁边的人聊天,却还是一直不过来,微微皱了皱眉,主动往前走去。
江淮余下的同学看见陆无祟过来。
瞬间都快炸开了锅,左右对视一眼,一脸激动的问号。
陆无祟走到了他们的面前……然后略了过去。
停在了一直很沉默的江淮面前。
气氛在刹那间好像凝固。
江淮奇异的发现,以前他从来都读不懂的气氛,现在他竟然毫无障碍的理解了起来。
他尴尬到想清咳两声。
旁边的同学也在瞬间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
而一向聪明的陆无祟,在这时竟然变成了一根木头似的,径自搂住了江淮,低声询问他:“干什么呢?怎么一直不进车里去?”
江淮:“……”
同学:“……”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江淮战术后仰,把陆无祟的手从他腰间拿下来,然后单手捂住脸,往车上跑了。
*
回了家之后,江淮还没缓过来。
他活了这么多年,刚刚的场景,大概能排进他“经历的最尴尬的事情”的前三。
哪怕是陆无祟把他做的饭端了上来,江淮也没什么反应,捂着自己的脸,不想看这个世界了。
陆无祟忍笑道:“我都让老刘弄没牌子的车了,谁知道这种车还能被认出来?”
江淮闷声道:“我不要见人了!”
都不用想,就知道明天去上学时,氛围肯定令人窒息。
所以这些人到底是为什么要在他的面前讨论车!
陆无祟忍了忍,才没真的笑出声来。
他把筷子放下,搂住了江淮,顺手摸了把他的肚子,“我一直觉得你脸皮挺厚的,怎么出个国还变薄了?”
江淮闻言,挣开了他的手,郁闷道:“你、你才厚脸皮,这件事你也有错。”
“我哪里错了?”陆无祟反问,“错在不该去接你是吗?”
江淮恨不能锤他一下。
陆无祟俯下身,揉了揉他怀孕的肚子,“医生都说过让你安心养胎,孕妇情绪激烈可不行。”
“我没有啊。”江淮还在狡辩。
“哦,”陆无祟道,“刚刚我好像在沙发上看见了一个恨不能滚起来的人,那个人应该不是你,对吧?”
江淮:“……”就非要拆他的台。
他垂着头,嘟囔道:“知道了!”
“看看今天给你做的饭喜不喜欢,”陆无祟让开了位置,“让家里的厨师教的,青菜炒面。”
不得不说。
陆无祟自从闲下来后,每天在家里无所事事,厨艺倒是突飞猛进了起来。
别的非常考究厨艺和刀工的菜不提。
像这种家常吃的饭,还有炒个菜什么的已经不在话下,而且每次都有进步。
果然,聪明的人不管在什么方面都是聪明的。
江淮吃了一口。
紧接着,这些天抗拒的表情瞬间被瓦解,眼睛都亮了起来。
在国外,想找到一个会做中式菜的阿姨属实不容易。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家里没做饭阿姨的原因。
陆无祟虽说没以前忙碌了,但他也没有那么闲,光是需要他远程处理的工作,就和一个普通人一天的工作量差不多了。
江淮摸了摸肚子,轻快道:“宝宝说他很满意。”
“是吗?”陆无祟假装疑惑,“哪个宝宝啊?”
他疑惑,江淮就更加疑惑了。
还能是哪个宝宝?
陆无祟凑近他,故意道:“是大宝宝还是小宝宝?”
江淮的脸接着红了。
这是陆无祟最近发现的——江淮对于别人叫他宝宝这件事,好像特别的害羞。
但这种害羞,也不是抗拒的意思。
既然发现了他这个特性。
不逗弄一番,陆无祟就不是陆无祟了。
他勾住江淮的下巴,假装很小声道:“看来是大宝宝满意了,对不对?”
江淮恨不能整个人都缩进沙发缝里。
他脸色已经完全红了,眼睛里全是水雾,色厉内荏道:“没有!你不要这么叫我。”
“我不这么叫你的话,那该怎么叫?”陆无祟假装好奇,“江恬恬不能叫,大宝宝也不能叫,那我该叫你什么?老婆?”
合着在这里等着呢。
江淮万万没想到还有别的称呼等着他。
其实他也不是特别的抗拒这些称呼。
只不过就是,每当陆无祟这么叫他时,他就有些说不上来的羞耻,头发好像过了电,刺激得他有些想……想逃走。
陆无祟得寸进尺,“呀,你喜欢我叫你老婆?”
他说这话时,还刻意模仿了江淮平时说话的语气。
就是那种慢吞吞的,每个字都差不多一个声调,还有种软绵娇憨的感觉。
“老婆,”陆无祟搂住他,凑到他的耳边,潮湿的呼吸都喷洒在了江淮的耳畔,“吃完饭我们上楼睡觉吧?”
这人……疯了吧。
江淮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他捂住自己的脸,不想让红透的脸露出来,闷声闷气道:“随你怎么叫!”
陆无祟闷笑出声。
他在江淮的耳朵上轻轻一吻,搂紧了江淮,将他整个身体都抱起来,放在了他的腿上。
他从后边搂住江淮,亲昵地蹭了蹭江淮的侧脸,“乖宝宝,要不要老公喂你吃饭?”
第 77 章
可能是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 江淮整个人的食欲也上升了起来。
以前陆无祟恨不能把饭递到他嘴边喂,都这么个喂法了,江淮该不配合的还是不配合, 打死不肯张嘴不肯吃饭。
后来倒是听了医生的话,哪怕是不想吃的情况下, 也会往嘴里强塞一点。
但那样吃东西,不止是他自己不舒服,陆无祟看着也心疼。
现在一切都好了, 他肚子里的小崽子终于不再折腾他,江淮的胃口甚至比没怀孕之前还要好。
和他的胃口同步上升的,还有陆无祟的厨艺。
在他没给江淮做饭之前, 没看出来, 他在做饭上竟然还挺有天赋。
明明看他的样子, 像个炸厨房的种子选手。
两个人都会厨的好处, 就是不用遭受外国人厨艺的折磨,去额外适应国外饭菜的口味, 该怎么吃还是怎么吃。
陆无祟还经常会请教营养师该怎么搭配营养。
江淮在他的照顾下, 肉眼可见的胖了许多,先前因为妊娠反应而消瘦下去的肉,全部补了回来不说,甚至还反超了不少。
孕期过五个月时, 江淮的肚子衣服已经快遮不住了。
好在, 自从陆无祟去学校接他那次被他这些同学发现后,这些人就没敢再乱问过什么。
他们都不是小孩了,不会像初高中时那么直接和天真, 知道什么人能招惹, 什么人招惹不起。
江淮也没得罪过他们, 他们对江淮时,顶多就是不怎么敢开玩笑了,剩下的时候就还好。
这学期的课业还剩三个月的时间,差不多等他们放寒假时,就是江淮生产的时候。
由于没有产道,只能进行剖腹产,江淮生产的时间是可以选择的。
医生的建议是剖早一点,他们母子早点分离,成为两个单独的个体,对江淮来说是一件比较好的事情,能够尽早结束孕育孩子所带来的风险。
只是孩子可能需要住一段时间的保温箱,但现在医学技术发达,早产儿也能得到很好的照顾,死亡率并不是很高,所以不需要太过担心。
这几个月的时间,江淮还需要勤去医院里孕检。
只要胎儿没问题,到了八月就能进行手术。
其实算一算的话,根本没多长时间了。
随着月份的增大,江淮越来越能感觉到孩子在肚子里的动静,也对生产和做手术这件事有了更加深的感触。
好在他身边还有陆无祟陪伴着。
所以他紧张的情绪几乎酝酿不起来,总感觉陆无祟就能帮他解决好一切。
从陆无祟的身上,他能感觉到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这是他从来都没对别人托付过的信任。
*
在江淮的孕期进入六个月的时候,他出国的消息没能继续瞒下去。
其实他出来做交换生这件事,不仅能够增长他的知识,还能为他生孩子打掩护。
哪怕他现在对生孩子已经坦然,但外界很多声音都不是他能够决定的,所以陆无祟这边的态度,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瞒就瞒。
不过国内少了他们两个大活人,不可能没人察觉。
首先感觉到不对劲的,就是江家人。
这天是周末,江淮外出写生,陆无祟陪同。
两个人一个拿着画画工具,一个拿着工作用的电脑。亲密地找了个草坪坐下。
这个小区的环境很不错,邻居的素质也都很高,在看见江淮大着肚子时,还主动上前攀谈,问他怀孕几个月了。
江淮还很诧异——学校里的同学,一直认为他要么是长胖了,毕竟他脸也长了不少的肉。
要么,就是一些乱猜的,以为他得了什么病,是被激素给刺激的。
没想到这个邻居太太眼睛能这么尖。
“你这个肚子,还用我眼睛尖啊?”邻居太太也很惊讶,“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吗?”
她对着陆无祟道:“你太太真可爱。”
得,直接把江淮认成女人了。
江淮之前不想被人给认成女人,是因为不想承认自己的特殊和不同。
但现在,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不同,也没觉得被人认成女人有什么好耻辱的,他觉得女性本身就很美好。
不过他还是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陆无祟。
他实在是应付不来这种事情。
陆无祟收到求助,带着笑清咳了一声,仗着邻居听不懂中文,肆无忌惮道:“想让我给你解围?”
江淮一愣,点了点头。
这种事情还用问吗?
陆无祟道:“那是不是应该给我点好处?”
还要好处?
江淮茫然了,盯着陆无祟半天没说出话来。陆无祟不紧不慢,接着道:“那就先欠着好了。”
他朝着邻居太太道:“我太太是很可爱,也比较的害羞。”
邻居太太笑道:“看得出来,你们很恩爱,我看她肚子的月份比较大了,最好还是不要直接暴晒在太阳底下,万一中暑可就糟了。”
陆无祟道:“好,我知道了,谢谢您的提醒。”
他们彼此又闲聊了几句话,邻居太太还冲着江淮的肚子打了声招呼,然后才走人。
邻居一走,陆无祟就朝着江淮勾了勾手。
在江淮不明所以的眼神中,陆无祟忽然拽住他,把他搂进怀中,亲了亲他的脸,“不是想画画吗?开始吧。”
江淮抿了抿唇,感觉到了一种平和的开心。
他犹豫道:“刚刚的好处……”
“先欠着,”陆无祟很淡定,凑到他的耳边,“等我什么时候高兴了,什么时候再向你讨债。”
*
画进行到一半时,江淮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有一种情绪被打断的手忙脚乱,找了半天,才从口袋里把手机摸出来。
在看见备注后,他顿时失去了接电话的兴趣。
不是别人,正是江家人。
其实这个号码是江夫人的,只不过她每次给江淮打电话时,身边都跟着江其民,江淮觉得这个号和江夫人本人没什么关系了。
江淮想把手机放到一边时,陆无祟却挑了挑眉,“怎么不接?”
他摇了摇头。
陆无祟从他的手中拿过手机,接通电话,然后摁了免提。
“喂,是恬恬吗?”江夫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恬恬,你出国怎么不和妈妈说一声?”
江淮一顿,“只是一年,而已。”
江夫人沉默了下来。
这次她的身边似乎是没有任何人了,没有江其民,没有江毓,安静到死寂的地步。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隐约的哽咽,“一年的时间,也不短啊……为什么不和妈妈说呢?”
江淮沉默了下来。
江夫人收拾了一下情绪,“恬恬,你的性格总是这样,但凡别人伤害你一下,你就永远记着仇,再也不肯敞开心扉,但是你有时候,能不能把自己放在别人的位置上想想?你是要讨厌妈妈一辈子吗?”
她指的是小时候对江淮的种种。
江淮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些。
因为他对姜秀,没什么讨厌的情绪,作为儿子,对妈妈当然还是有感情的,只不过就像是姜秀对他一样,他不是姜秀最疼爱的儿子,姜秀也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
明明是很公平的一件事。
可能是姜秀终于意识到。
她和江淮的母子缘分,大概已经到头了,不管是在情分上,还是在法律上。
毕竟江淮连出国这么大的事情,都可以一声不吭,从来不和“家里”说。
“上次妈妈见你时,问你要不要跟着妈妈走,你应该也不会答应了,对吧?”姜秀语气有些低落。
跟着她走?
陆无祟的眼睛眯了一下。
江淮有些无措地看向陆无祟。
姜秀抹了把脸,带着浓重的鼻腔道:“妈妈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你不跟着我走,也别信了你爸爸的摆布……最近你爸爸在生意上有许多不顺利的地方,希望你能帮帮忙,他要是和你打电话,你就当没看见……不要接了吧。”
江淮没想到她给说的是这些,还有些发怔。
挂断电话后,他呆呆地盯着手机,脑海中忽然想起来的,是他上一次见到姜秀时,姜秀脸上的伤痕。
后来他也反应了过来,明白可能是江其民打的。
那段时间,江家非常希望他能给陆无祟生下一个孩子,在他身上下了不少的功夫,江淮记得明明姜秀也一直在催。
明明一直在催,到头来却觉得对不住他吗?
“我爸的事情……”江淮喃喃。
陆无祟道:“让我帮忙?”
他用的是疑问句,因为他不觉得江淮会善良到毫无底线。
果不其然,江淮摇了摇头,“不是你做的吧?”
“这个啊,”陆无祟凑到他的耳边,“你猜猜看。”
江淮:“……”怎么什么都要他猜?
“很遗憾,是他自己走的下坡路,和我无关,”陆无祟一顿,“不过我倒是还想问问你,你妈为什么要你跟着她走?”
难不成是江淮对着她求助了?
是在那段想着和他离婚的时间?
不是陆无祟瞎猜,就江家那副貌合神离的模样,这堆亲人凑在一起,能有几分真心还不好说,姜秀怎么会忽然想着要带江淮走。
然而,他这就有些冤枉江淮了。
江淮小小推了他一下,“她自己问的嘛。”
陆无祟假装很疼,捂住胸口,在江淮被吓到了的眼神中,抱住他,在他的嘴上亲了一口,沉声道:“江淮。”
江淮“嗯?”了一声。
“我从来都不觉得你记仇,”陆无祟凝视着他,“如果你记仇的话,就不会在我做过错事之后,还选择原谅我。”
江淮怎么可能真的记仇呢?
如果真的记仇,那为什么别人跟他说声对不起,他就可以选择原谅呢?
“还有,”陆无祟抵住他的鼻尖,眸光深沉,“江家也好,陆家也罢,不管是谁,敢动你,我就敢要了他的命。”
第 78 章
有过姜秀的提醒, 江其民打电话过来时,江淮并不是特别的意外。
他直接没有接。
任谁对一个人耐心耗尽时,都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 这种事情他帮不了江其民。
江其民一直不死心,连续打了三个电话过来,直到他确定江淮是故意不接他的电话,才放弃继续打。
江淮对着黑掉的手机屏幕,松了口气。
不过他松气还是松太早了。
在江其民给他打完电话的第二天, 江淮的手机上又来了一个未知号码的来电,他怕错过重要的消息,因此没什么防备的就接了。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了江毓的声音。
“江淮, 你现在是能耐了, 是翅膀硬了,你厉害你就不管江家的死活了是不是?”
江淮愣了一下。
不止是他,陆无祟也在他的旁边,也听见了对面堪称疯子般的质问。
陆无祟眉头紧皱,刚想从江淮的手中拿过手机, 却见江淮愣完之后, 眨了眨眼,然后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陆无祟:“……”
忘了,江淮笨归笨, 气人的本领是一流的。
那边应该也是傻眼了,又过了几分钟,才再次打过来, “我知道这个是你的号码, 你不用装聋作哑!别装死!”
江淮再次挂断。
江毓快被气死了, 这次接着就打了过来,电话一接通,就吼道:“你耍我玩儿是不是?”
江淮再次挂断。
如此反复了三四次,江淮始终不把江毓给拉黑,却次次都接他的电话,才开始江毓还能捞着说上一句完整的话,到了之后的几次,话都没说完就被江淮给挂断了。
等第六次打过来时。
江毓终于学老实了,气得直喘,却还是克制着,“你等等!我保证不骂人了。”
江淮这才停下了挂断电话的手。
陆无祟在一旁看得:……
今天算是刷新了他对江淮的认知了,谁说江淮傻?以后谁再说江淮傻,他一定拿这件事来打那个人的脸。
“你……”江毓说话也有些艰难,“你为什么不接爸爸电话?”
江淮停顿了一下,“我接了,也没用。”
江毓又有些急眼,“怎么可能没用,你不是都嫁给陆无祟了吗?这件事只要陆无祟肯松口,一切都好办,江淮,就当我求求你,你替爸爸向陆无祟求求情好不好?”
江淮没说话。
“你可别忘了!”江毓咬牙切齿,“当初到底是谁把你给嫁进陆家的,要不是爸爸动用了那么多的关系,能有你的今天?”
“那这么说的话,”陆无祟忽然间道,“我确实该谢谢岳父大人。”
江毓:“……”
他根本没有想到陆无祟会在旁边。
在他的潜意识中,江淮和陆无祟到底还是分开的两个个体,根本没把他们当成情侣或者夫夫来看,哪怕是他们已经一起出了国。
江毓吓了一跳的同时,脑海中又浮现出来陆无祟那张俊美的脸。
总是带着漫不经心的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威胁性。
但那双眼睛扫到谁,任谁都不敢来招惹他。
这样的人,不可能和他再有什么关系了……但明明,之前是有可能的。
江毓的声音变得弱势了许多,“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和您没有关系……”
“和我没有关系?”陆无祟几乎掩饰不住语气中的讥讽。
他向来不掩饰自己的不屑。
一个是因为哪怕是他真的不给人面子,别人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还有就是,这些人也不值得他给好脸色——因为有些人本身就是踩着别人的底线,有的人脾气好,笑笑也就把这件事给带过。
但可惜的是,陆无祟不属于脾气好的那类人。
他停顿了一下后,道:“我和江淮是法律都承认的一家人,怎么会没有关系呢?我不太明白,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江淮,江毓能不能有和陆无祟说话的机会都不一定。
毕竟当初陆无祟能看上江淮的资料,纯属意外。
要不是在一众循规蹈矩的档案当中,江淮资料上的那个“能生孩子”太显眼,吸引了陆无祟的注意,再给江家奋斗个几十年,都不一定能及上如今的陆家。
在老夫人去世后,陆无祟对陆家又进行了一番规整。
如今的陆氏,说是坚如磐石也不为过。
江毓听见陆无祟这么说,更是被噎了半晌。
从江淮嫁给陆无祟开始,每次但凡他对江淮冷言冷语,必定会有陆无祟在一旁护着。
陆无祟是他喜欢的人,这比江淮直接和他互呛还令他难受。
甚至他宁愿现在和他说这些话、炫耀自己和陆无祟结婚的人是江淮,这样好歹他还能回过去,可现在说这些的是陆无祟。
他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陆无祟应该是真很喜欢江淮,喜欢到了一定程度的那种。
江毓嗫喏了很久。
陆无祟问:“看来你应该是解释不出来了。”
江毓想起来焦头烂额的江其民,整个人一僵——这是江淮能抓住的最后一张牌了,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江淮……不,哥,”江毓带着哭腔道,“你救救江家吧,不管怎么样,你也是江家的人啊,如果江家出了事,对你能有什么好处吗?”
江淮拿过手机,脸上的神情没什么波澜,“我确实无能为力。”
在江毓快哭出来的声音中,江淮挂断了电话。
至此,江毓再也没有打过来。
陆无祟在一旁看得,解气当中,还有着些许的庆幸。
庆幸他当初没把江淮给惹成这样。
否则的话,就不是哄不哄的事情了,恐怕他破产了成为丧家之犬,江淮恐怕也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江淮在电话挂断后,还叹了口气。
接着,他终于把江毓的手机号给拉进了黑名单里。
又过去了几天,一星期左右的样子,江淮在陆无祟的口中,听说了江家和陶家联姻的事情。
谁都没想到江家和陶家能凑在一起。
而且和江毓联姻的不是别人,是陶青莉。
起先陆无祟跟江淮说江家和陶家联姻时,江淮还没什么反应。
上辈子他和陶家联过一次姻,知道江家和陶家是有一些牵扯的。
陆无祟见他没什么反应,眯了眯眼,觉得他的态度有些过于平淡了,不过这种狐疑只在他心底一闪而逝,他没有深究。
接着,他同江淮说了是陶青莉和江毓结婚的事情。
江淮这才睁大了双眼。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们两个?”
在陶家,陶青莉是比较受宠的,她能力非常强,比起弟弟陶出南要强上不少。
陆无祟道:“陶出南不服从家里的管理,自己跑了,陶家没有办法,才把陶青莉派了出去。”
第 79 章
陶出南直接负气出走, 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江淮记得他原本就不喜欢家里强逼着他做些什么。
前世两人结婚时,恐怕陶出南家里都没和他商量过, 且事情定的很快很突然,根本没给他逃跑的机会。
这一世的话,在江淮刚和陆无祟领证那一阵子,陶家就已经给陶出南透露了要找人联姻的意思,他既然不想的话,逃走也正常。
江淮“哦”了一声。
“怎么我看你, 不像很惊讶的样子?”陆无祟问。
他心中的疑惑终于起来了。
要说他刚才只是有一点怀疑的话,现在就是十分的怀疑。
依照江淮的性格,这种家族之间的争斗,应该是不感兴趣的才对, 既然不感兴趣, 那么就不应该了解。
但看他的样子, 不仅很淡定,甚至还有一种“早有预料”的感觉?
江淮也是不太会掩饰。
他直接把自己下意识的反应给摆了出来。
等陆无祟问的时候, 他心中才一咯噔。
前、前世他和陶出南联姻的这件事, 他一直没和陆无祟说过来着。
其实他之前给陆无祟留的那封信中,和陆无祟坦白过这件事,但谁让陆无祟和那封信没有缘分,当初就在床头柜上摆着, 也硬生生没瞧见。
等他回到陆家之后, 觉得再让陆无祟看那封信……怎么想怎么怪异, 于是自己偷偷摸摸收了起来。
现在再让他说和陶出南联姻的事情……
江淮看得电视剧不算少了, 他大抵能猜出来是什么后果。
他结结巴巴道:“什、什么?我很惊讶啊。”
“哦, ”陆无祟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往后靠了靠, 对着江淮道,“是吗?”
江淮硬着头皮,回答:“是吧?”
“应该是我问你,而不是你问我吧?”陆无祟条理清晰。
江淮同样道:“你这不是问着呢?”
陆无祟:“……”
确实不笨。
陆无祟冷笑一声:“以后我也不叫你笨蛋了,你应该叫聪明蛋才是。”
江淮闻言,竟然还高兴了起来,眼睛一亮,“真的?”
陆无祟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有点头疼,沉声道:“你说呢?”
紧接着,他不等江淮回答,又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今天就饶了你,要是你回答的让我不满意……”
江淮瞬间防备起来,“不满意,你要怎么样?”
“我要怎么样?”陆无祟重复了一遍,随后微微一笑,忽地伸出手,将江淮抱入怀中,捏住他的下巴,“你可以猜猜看。”
江淮:不想猜。
“我前段时间,问过医生了,”陆无祟似有所指,“五个月大的话,已经开始尽义务了,我感觉你最近状态不错,总不能让老公一直喝降火茶吧?”
江淮没听懂他为什么要喝降火茶。
但是他听懂了“义务”。
他们两个之间,除了夫妻义务之外,还能有什么义务?!
江淮第一次的体验其实不算太好,两人都没什么经验,陆无祟又是饿急了眼,下嘴没轻没重,把他给折腾的够呛。
哪怕已经过去了五个月,江淮对那一夜还是记忆犹新。
江淮硬着头皮问:“是哪个版本的义务?”
陆无祟万万没想到,他还能记着版本问题。
他一瞬间觉得,江淮简直是上天专门派来克他的,每个举动都令他无可奈何,又令他忍不住想抱在怀中亲几口。
陆无祟故意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江淮充满希冀,“要不,初级体验版?”
体验版的义务,江淮还是觉得很舒服的。
但超过初级版往后的,一律不行!
“这个?不是,”陆无祟充满坏心,“是终结版。”
江淮:……这又是什么?!
“我,我不要,”江淮双手抱住了陆无祟的手臂,可怜巴巴的,“你问吧。”
陆无祟:“……”
明明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威胁。
但看到江淮真的怕了,这莫名其妙升起来的不舒服是怎么回事?
可能他的技术确实有待提升,可是……
好吧,没有可是。
陆无祟憋着股劲儿,把心里的不甘给咽下去,想了想,问道:“自从你把齐齐公主给扔掉后,之后还有没有再关注图话其他的作品?”
图话就是陶出南。
关注图话的话,就代表着江淮一定程度上也在关注陶出南的动向。
好在,江淮摇了摇头。
盯着他清澈的眼眸,陆无祟知道他没有说谎,放下心来,“那陶出南呢?你有没有再关注过?”
江淮还是摇头。
“翻过他的朋友圈吗?”
江淮摇头。
“有和他在任何软件上聊过天吗?”
江淮迟疑了一下。
陆无祟顿时眯了眯眼,在江淮慌乱的神情中,他换了个说法,“只要你没给他回复,他给你发消息不算,你回复过没有?”
江淮松了口气,这次,他摇了摇头,动作很坚定。
不逛朋友圈,不聊天,现实里也没再有过任何的接触,这下总行了吧?
奈何,这样陆无祟也只是勉强满意而已。
他轻哼一声,像一个盘问男朋友的女生——虽然他是个男人。
不过这种行为,不在性别,而在灵魂。
陆无祟道:“把你手机拿给我看看。”
江淮扭捏道:“不太好吧……”
陆无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江淮在心里疯狂回忆,他微信上有没有和别人说一些不该说的,或者陶出南有没有给他发一些会连累他的话。
天,陶出南给他发的消息,他根本没怎么看过,他想不起来啊。
而且这桥段好熟悉。
这不是他前段时间看的电视剧里,女主抓丈夫奸时的剧情吗?
陆无祟察觉出来了点问题,问道:“不给?”
他其实相信江淮,但是他不放心别人——谁知道这个陶出南有没有骚扰过江淮?
想到别的男人对着江淮说一些不该说的话,他拳头都.硬.了。
江淮身正不怕影子斜,陆无祟既然都开口要了,他直接把手机放到了陆无祟的手上,也轻哼了一声,明显是嘲讽。
反正什么都没有!
眼见他气鼓鼓地要爬走,陆无祟又把他给摁了回来,圈在怀中。
这样,江淮就只能被迫和他一起“检查”手机了。
陆无祟的下巴抵在他的头上,却没有打开手机。
江淮等了半天,什么都没等到,忍不住扭头看他,却被陆无祟更紧的抱住。
陆无祟略有压迫感的凑近他耳边,“真觉得我会看啊?”
江淮茫然地“啊”了一声。
陆无祟看着他呆呆的样子,忍不住捏住他的脸,然后掐了一把。
得到了江淮的怒瞪。
“你自己讲给我听,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陆无祟道,“你和他,前世是不是认识?”
第 80 章
话题绕啊绕, 终究是绕到了江淮最不想回答的问题上。
他整个人都彷佛凝固住了,盯着陆无祟看了半天,一直没有说话。
陆无祟要是再没察觉到有什么问题, 他也不用当老板了, 直接把那么大的一个公司拱手让人算了。
他声音沉了下去, “怎么?不能说?”
江淮有些踌躇,“也不是不能说……”
陆无祟脸上的笑意已经尽数散去。
他原本只是有一点吃味,更多的还是想逗江淮玩儿。
现在他是真的有了不详的预感,心中也在斟酌: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江淮露出这样的神情?
陆无祟试探道:“真认识也不要紧。”
总不能是他刚刚太凶, 把江淮给吓到了了吧?
江淮这次很委婉, “不止是认识。”
陆无祟表情僵硬了下来。
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不要太吓人,“不止是认识?总不能是你俩谈过恋爱吧?”
江淮慢吞吞道:“哦,那倒没有。”
陆无祟松了口气。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松完, 江淮接着道:“就是结过婚。”
陆无祟:“……”
陆无祟:????
刹那间,陆无祟脸上的表情呈现出来了种空白,他看着一脸无辜的江淮,两人都面对面沉默了下来。
江淮是坦白后的忐忑和无奈。
陆无祟……
陆无祟的表情像要吃人。
江淮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看见过这样的神情,可怕到直接把他给吓了一跳, 他往后缩了缩, 小声道:“你怎么了?”
“你说我怎么了?!”陆无祟彻底镇定不下来了。
在江淮缩着脖子想溜时, 陆无祟一把把他的手机给拿了过来,整个人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眼中都闪烁着凶光。
要是陶出南在他的面前, 没人会怀疑他会不会手刃了陶出南。
江淮这次是真的不敢阻止了, 决定放弃手机, 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陆无祟沉声道:“密码。”
江淮连忙道:“六个八。”
估计有些人玩游戏卖队友的速度,都没他现在快。
陆无祟打开他手机的手都在颤抖,手机解锁之后,他直接打开了江淮和陶出南的聊天记录。
江淮好奇地探过头去。
陆无祟气死了,要是他是个锅炉,现在冒的烟估计能把锅盖给掀翻,他不敢置信道:“你还想看?”
江淮立刻捂住自己的眼睛,忙道:“不要这么小气嘛,我不看就是了。”
陆无祟:“……”
要是平常,他肯定觉得江淮可爱,但是现在,他只觉得气得牙痒痒!
好在,聊天记录里没有令他血压升高的东西。
基本上全是陶出南热脸贴冷屁股,冲着江淮问安,或者告诉他天冷了要添衣。
“节日快乐?”陆无祟冷笑一声,“有什么好快乐的?你知道这天是什么节日吗?”
江淮捂住眼睛,一直没敢凑上前看。
闻言道:“哪一天?”
陆无祟:“……”
他只是想攻击一下陶出南。
“……没有哪一天,继续捂着,”陆无祟低下头时,接着又是一声冷笑,“今天下雨,记得多穿衣服,出门别忘了带伞,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怎么知道这些?”
江淮想了想,“手机上不是都能搜索天气预报的吗?”
陆无祟脑门儿上的青筋直跳,“你闭嘴!”
江淮十分识时务,立刻就闭上了嘴巴。
陆无祟把他们的聊天记录翻了又翻,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内容,都是陶出南自己在唱独角戏罢了,心中的妒火可算是消退了不少。
前世结过婚又能怎么样?
前世结过婚又能怎么样?
又能怎么样?现在江淮是他的,陶出南也只有看看的份儿,人都怀了他的孩子,以后也一直会是他的老婆。
话虽如此。
但陆无祟只要一想到,江淮上辈子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嫁给了另外一个人,就嫉妒到怒火中烧,烧的他连理智都不剩多少了。
……陶出南有没有碰过江淮?
陆无祟几乎不能细想,在他的固有观念里,江淮一直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他对江淮的占有欲,就像是深陷沙漠中的人抱着剩下的唯一一杯水,比起普通的丈夫对着妻子,还要更浓重几倍,他接受不了江淮用澄澈的目光去解别人的渴,那比杀了他还要更令他难受。
如果他遇见的不是江淮,而是和另外的谁谈恋爱。
他恐怕根本不会介意现任的前任是谁。
可偏偏是江淮——江淮是不一样的。
妒忌就像是一条毒蛇。
缠着他的心脏,时不时往里注射毒素,令他平静不下来。
他看江淮虽然不懂他生气的点,但还是按照他吩咐的乖乖捂住眼睛,心中的嫉妒被压制下去不少。
陆无祟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过来。”
江淮还是捂着眼,往他的方向挪了挪。
陆无祟努力平静地问道:“你们前世为什么结婚?”
江淮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不说他们刚说完江家和陶家联姻的消息,就说他嫁给陆无祟,不也是因为联姻吗?
可能陆无祟也意识到他被气昏了头。
停顿了一下,又道:“算了,回答下一个问题,你喜欢他?”
“啊?”江淮傻眼了,“不、不喜欢啊,为什么要这么问?”
陆无祟气道:“不喜欢为什么要和他结婚?”
江淮更奇怪了,“联姻……”
陆无祟:“……”
他确实是理智不清了,竟然能和江淮说起这种车轱辘话来。
他再次深吸了口气,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杯水,一口气喝完,这才感觉到理智回笼。
理智一回来,他就想起来个问题。
江淮上辈子去世,在这一世始终找不出来病因,每个医生都说江淮的身体很健康,但要是健康的话,上辈子为什么无故去世?
他说过唐平建会有肝硬化,结果唐平建就真的有肝硬化了,这可以证明江淮重生的事情是真。
结合着当时江淮知道自己怀孕后的反应……
他不是,上辈子怀孕后,在手术台上没挺过来吧?
同样是有大肚子,同样是呕吐……
陆无祟越想越心惊。
如果是真的,他杀了陶出南的心都有了。
得到了江淮,为什么不好好照顾?竟然能让江淮死在了医院里!他竟然不好好照顾江淮!
另一方面,他又开始揪心这一世江淮生孩子的事情。
江淮能重生一次是幸运,但总不可能重生第二次第三次吧?如果江淮有个三长两短……
等等。
陆无祟又想起来什么。
如果江淮真的和陶出南有过亲密接触,又怎么会不知道夫妻之间的事情是什么?而且两人第一次同样的生疏,江淮根本不像有过经验。
江淮眼睁睁看着陆无祟的表情晴转多云,又多云转晴。
变幻莫测,比起六七月的天气还要阴晴不定。
……好像确实是不该说。
电视剧里果然都是生活浓缩出来的精华,也都是前辈们总结出来的经验,果然,信电视剧者才能得永生。
*
这天晚上,江淮在睡觉时,发现陆无祟搂他搂得格外紧。
好像是生怕他跑掉,又带着一丝丝残存的怒火。
江淮不懂他这种明明生气,却舍不得发脾气的心理,不过他的求生欲告诉他,现在还是别招惹陆无祟的好。
如今他说一句话,陆无祟就恨不能生气十分钟。
说两句话,陆无祟就在他的脸上咬一口。
……这谁遭得住。
其实也不能全怪陆无祟。
他现在的表现,就像是被现任抓住和前任联系的渣男,现任都气到快爆炸了,他也丝毫不知道过来哄一哄,放谁身上能不生气?
没把他从屋子里撵他出去,还抱着他睡觉,还不是因为陆无祟太爱他了。
不过陆无祟的这种处理方法,明显是不太好的。
要是江淮真的心术不正,此刻怕是已经发现了他身上的突破口,早就有恃无恐,继续犯错下去。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陆无祟不会因此抛弃他,甚至会默默承接了这顶绿帽子。
不过江淮当然不会这么做。
他默默看了眼陆无祟,欲言又止。
陆无祟看他实在可怜——当然,这种可怜也是他自己想出来的,现在他的眼中,江淮被气哭的时候可怜,睡觉的时候可爱又可怜,甚至连大着肚子走路都可怜,就没有不可怜的时候。
于是他勉强道:“只要不是气我的话,你就说吧。”
“哦,”江淮趴在他的身上,“陆无祟,今天还没有给宝宝讲故事呢。”
陆无祟:“……”
嗯,合着他生气了这么老半天,江淮还是没有要哄他的意思。
陆无祟终于意识到了,指望江淮来哄他,犹如天方夜谭——江淮连他生气都觉得奇怪,又怎么能感受到他飙升的血压,从而来讨他欢心呢?
更悲哀的是。
他发现,哪怕是江淮什么都不做,他自己也会消气,然后把错全怪在陶出南的身上。
他就是那种网络上最为网友所不齿的原配。
从来不找对象的错,要真的有错,也全都怪小三勾引他对象。
陆无祟:……这他妈都想歪到哪里去了。
江淮只是在前世和人联姻过而已,甚至就是段有名无实的婚姻,他这边已经嫉妒到想要杀了陶出南了。
能不能有点出息?
陆无祟咬着牙:“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这么压着肚子,万一压出事情来怎么办?”
别的孕妇怀孕的时候,恨不能金贵到路都让别人替着走。
江淮倒好,陆无祟想替他走路都不行,完全没有怀孕的意识,要不是陆无祟拦着,他甚至能跑跑跳跳,睡觉的时候压到肚子更是家常便饭。
江淮知道他心情不好,很识趣地往后撤。
结果还没等他离开陆无祟,陆无祟就一把搂住了他,抱着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然后闭上眼睛,报复道:“今天没故事了,睡觉!”
江淮:“……”
啊,为什么,好过分。
然而江淮还不知道的是。
这仅仅是开始罢了。
*
在这天陆无祟看完他的手机之后,第二天气倒是消了,正常接送江淮上下学,再也看不出来有生过气的样子。
就是对于江淮,他看得比之前还要紧了。
通过这件事,陆无祟忽然意识到,哪怕他现在能确定江淮喜欢他,可是他并不是江淮唯一的选择,江淮同样可以选择别人。
这个想法有点极端,他知道。
但他没安全感这件事,其实早有苗头,只不过现在才露了出来而已。
归结源头,他对江淮的喜欢来源于他特殊的单纯,没安全感也是因为这种单纯。江淮在共情他人的感情这方面,一向是比较差劲的。
非要说的话,家里的猫生病受伤了,能让江淮心疼半天。
他受伤生病了,江淮不仅不会心疼,还会呆呆的问他,你这是怎么了啊?
既然他喜欢江淮,肯定是要全盘接受江淮所有的性格。
只不过,他也要采取一些措施,不能真的让人把江淮给拐跑了。
在学校里,是没什么能威胁到他的。
最需要他提高警惕的,还是陶出南。
陶出南已经逃出了陶家,没谁知道他去了哪里,陆无祟在带着江淮出国时,选择了隐瞒行程,没有和任何人公布他去了哪个国家。
他一方面庆幸自己的明智,一方面又戒备陶出南真的找过来。
……哪怕找过来也没事。
正好让他看看,江淮现在是谁的伴侣,又怀着谁的孩子。
*
也许是陆无祟的执念太深,在他寸步不离地守着江淮时,陶出南居然真的给江淮发了消息。
陆无祟开着车,在听到江淮的手机震动时,已经警惕地竖起了耳朵。
江淮:“……”
谁来救救他,他觉得最近的陆无祟好吓人。
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刺激到之后,直接刺激成高敏感模式了,打开了他什么奇怪的开关一样。
江淮假装看向窗外。
实际上他的手在陆无祟看不到的一面,悄悄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在发现是陶出南发给他的消息后,江淮咬了咬唇,有点后悔没把他给删了。
主要是他手机上的垃圾广告太多,手机一天能接收到好几十条广告提醒。不单单是广告,珍姐和朱小爱天天都在群里说一些屁话,消息提醒也是一条接着一条。
因为习惯了,所以多陶出南一个不多,少陶出南一个不少。
江淮偷瞄了陆无祟一眼,开始偷偷摸摸删消息。
结果,他的手还没把删消息的界面摁出来,陆无祟就皮笑肉不笑道:“不许动,我回家要看。”
江淮要是真肯那么乖。
陆无祟也不至于高血压了。
江淮立刻加快了删消息的速度,就在这时,陆无祟又道:“我这几天都饶了你,不过看你这个样子,有些义务……”
“有些义务,还不是时候,”江淮的求生欲瞬间起立,住了手,“我手机都是你的,送给你也没关系。”
他要重新买一部手机!
陆无祟加快了油门。
等到家时,陆无祟拉着江淮进家门,在关门的瞬间,直接把江淮给抵在了玄关上,禁.锢.住他,就着他的手查看消息。
不看还好,一看他的血压就开始不受控了。
陶出南:[江淮,我终于从家里逃出去了,其实反抗别人强加给你的命运,有时候没有想象中困难,这世界上没有打不倒的敌人,只有畏缩不前的自己。]
打不倒的敌人?
陆无祟冷笑着想,这个敌人说的是他吗?
陆无祟缓缓道:“我记得,很早之前,他去你学校里找你,对着你说,他说的话依然有效,他会一直等着你……”
江淮此时,心里已经环绕着“警报,警报”这四个血红的大字了。
陆无祟问:“是什么话?”
啊。
这大概是不可以说的。
江淮缩了缩脖子,表情很是无辜可怜,撒谎都不知道该怎么撒,只好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他不说,陆无祟自己找答案。
其实,他表面上很冷静,内里早就被气疯了,不是江淮气的,而是这个该死的陶出南!
他总是会忍不住去想,前世江淮和他联姻,两人之间是不是也发生过什么故事。
他的江淮原来并不是全部都属于他的,曾经也属于过别人,他想到这一点,嫉妒的眼睛都快滴血了,根本说服不了自己不在乎。
——他就是在乎,在乎的要命。
终于,聊天记录被他给找到了。
是几个月之前,陶出南问江淮,要不要江淮跟着他走。
陆无祟稍微一看,就止不住的血气上涌,竟然生生把屏幕给捏出一条裂缝来。
他咬了咬牙,把手机还给了江淮。
江淮小心翼翼接过去,然而还没等他拿稳,他就被陆无祟整个抱了起来,他吓了一跳,搂住了陆无祟的脖颈,手机也从他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不知是不是有意,陆无祟的脚从他的手机上碾了过去,又在陶出南的名字上多踩了一脚。
陆无祟把江淮给放下,动作很轻,眼神像是要吃人。
“他算什么东西。”陆无祟蹲在江淮面前,捏住了他的下巴。
江淮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是在问他。
他连忙摇头道:“不是东西!”
等等,有点怪。
陆无祟问:“是吗?”
江淮眼见他表情缓和了下来,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咬了咬唇后,直接点头,肯定道:“不是东西。”
“你和他联姻,牵过手没?”陆无祟问。
江淮回想了一下。
好像是没有过的,当初他和陶出南最近的接触,就是在酒宴上,他挎了陶出南的胳膊一会儿,没多长时间,陶出南就借口有事,从晚会上溜了。
他摇了摇头。
“那,”陆无祟一顿,“亲过你没有?”
江淮连忙摇头,“他不喜欢我的。”
“那你喜不喜欢他?”
江淮的求生欲紧急发出警报,他这次非常肯定地摇头,“不喜欢!”
陆无祟一顿,“那我呢?”
“不……”江淮习惯性说了一个字后,意识到什么,紧急刹车,耳根有点红,“嗯。”
陆无祟焦躁的心,这才有了些许被缓解的感觉。
可他还是道:“我不信。”
江淮愣住了,有点茫然地看着他。
陆无祟觉得,指望江淮自觉过来哄他,是太可能了,如果他不主动说出口,江淮这辈子都不会意识到,恋人也是需要安抚的。
“我要你亲亲我,”陆无祟道,“像我亲你那样亲我。”
江淮水红的唇瓣张开,又无措地合上,由于害羞,双眼蒙上了层水雾,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惊慌失措。
陆无祟松开了捏住他下巴的手,朝着他抬了抬头。
江淮不是没主动亲过他。
但是像陆无祟那么亲一样的亲法,是真的没有过。
陆无祟都怎么亲他来着?
好像、好像是要伸舌头的。
江淮根本没有那个技术,每次陆无祟亲他时,他就只管闭着眼睛,有时候迷迷糊糊就过去了。
就在这时,江淮手机的残骸挣扎着,又震动了几声。
眼见陆无祟好不容易缓和的眉眼又阴沉了下去,江淮连忙双手捧住了他的脸,细嫩的手指放在了陆无祟的耳根,闭着眼睛亲了一下。
……这样,行吧?
陆无祟视线牢牢地锁在他脸上。
他忍住反客为主的冲动,哑声道:“还不够。”
江淮遗憾地“啊”了一声,这次睁着大眼睛,好奇地在陆无祟的脸上看了看。
陆无祟的五官也属于比较精致的,只不过他的精致,是充斥着男性的帅气,而不是江淮这种偏美感的柔和。
他脸上线条感明显,板着脸时,更有种势不可挡的锐利。
估计江淮,是第一个能这么碰他脸的人。
不止能碰,陆无祟甚至是迫不及待地让他碰。
江淮低下头,贴上他的唇,舌尖在两人的唇缝中轻轻扫了扫,却不得要领,亲了片刻,晶莹的口水顺着唇角流了下来。
刚想离开,他就被陆无祟摁住了头。
陆无祟衔住他的唇角,边亲边起身,直接把江淮给抵在了沙发上,把江淮的呜咽全吞入腹中,他凶狠地摁住江淮的手腕,却又小心避开了他的肚子。
手机震一下,他就多亲一下。
——那些消息甚至可能都不是陶出南发过来的。
终于,陆无祟松了口,露出了江淮已经红肿不堪的嘴唇。
江淮的嘴唇上已经有了牙印,比刚刚要肿出来一圈不止,他觉得嘴唇火辣辣的,葱白的指尖摸了一下,紧接着,露出个欲哭无泪、惊魂未定的表情。
“你干嘛啊?”他带着哭腔,委屈道,“你要给我道歉。”
陆无祟呼吸还有些急促,立刻道:“对不起。”
……怎么还是他道歉?
第 81 章
隔天, 江淮收到了新的手机,里面的所有软件都是按照他的习惯去复刻的。
而且微信之类的都已经登录好,陆无祟甚至贴心的把他微信上的聊天记录给导入到了新手机里——除了陶出南的。
当然, 不导才是正常的。
要真导了过来,江淮都会怀疑他是不是气疯了。
起先他确实是奇怪陆无祟为什么生气。
但慢慢的, 他就明白了过来,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 是没有那么多的理智可言的,不然电视剧里那么多毫无逻辑可言的情节是怎么来的?
理解了自己被爱着,再来了解陆无祟,其实没那么难。
甚至陆无祟把新手机拿过来,让他把陶出南给删掉时。
江淮连犹豫都没有,迅速的给删除掉了。
由于他删除的太迅速,一点也不像是被强迫的, 陆无祟还愣了一下,直到江淮抬起头来看他,陆无祟才清咳一声,几乎压制不住上翘的嘴角。
这件事情, 好说歹说算是翻篇儿了。
又过了快一个月后, 国内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说是陶青莉和江毓即将结婚,请柬也发给了陆无祟和江淮。
明明是亲兄弟, 却连结婚的请柬都不是亲手交给的。
而是通过邮箱。
如果不是陆无祟工作的原因, 时不时要看一眼邮箱,估计等婚礼都过去了, 江淮还不知道自己的亲弟弟结婚。
不过江淮本身也不是很想去。
邮箱的请柬的婚纱照里, 新娘和新郎笑的都很僵硬。他们两个根本不是同一个画风, 陶青莉大小姐脾气严重,这次非得选择了一身白色的根本不适合她的公主裙,而江毓大少爷脾气同样不输于她,不过他没有在穿着上和陶青莉作对——只不过他身板比较瘦小,根本撑不起来西装,看起来颇有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觉。
江淮瞧着画面上佯装幸福的两个人。
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转过头问陆无祟:“江毓好像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怎么就能结婚了呀?”
陆无祟不以为然,“估计是先办婚礼,等到了年龄再扯证吧。”
“啊?那是不是以后还有反悔的机会?”江淮有些疑惑。
陆无祟唇角勾起,可能也觉得好笑,“看他们两家如今的状况,等到了江毓能领证的年纪,估计也救不回来多少,他们既然现在选择绑定在了一起,除非哪一方在接下来的几年扭转乾坤把另一方踹掉,否则是分不开的。”
而他也不会让他们有扭转乾坤的机会。
江淮看见他的笑,总感觉怪怪的。
就好像……江毓和陶青莉结婚这件事,和他有关系一样。
但陆无祟这段时间一直在国外,哪里来的功夫去处理国内的事情?
说起来,陆无祟着重要收拾的,是江其民和江毓,陶家也只是顺带遭了殃。
但也误打误撞,给江淮报了上辈子在陶家的仇。
要是平常的话,陆无祟可能好歹会给陶家一些安抚和帮助,但现在,他知道了江淮和陶出南的事情,推测江淮上辈子应该就是在陶家身亡,估计陶家也从未好好的待过江淮。
那,遭殃就遭殃吧。
估计接下来的一年里,陶青莉和江毓这桩婚事,都是业界里难得的八卦和笑料。
陆无祟问:“难得有热闹可以看,你想去参加吗?你想去的话,我们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他完全随着江淮。
不过江淮却摇了摇头,道:“不去。”
他几乎是没怎么犹豫就做了这个决定。
“为什么?”陆无祟有些好奇,“你不想去看看欺负过你的人如今成什么样了?”
江淮摸了摸他已经很有分量的肚子,“做飞机的话,可能会对宝宝不好,他们没有宝宝重要。”
陆无祟闻言,目光柔和了下来。
他抱住江淮,同样摸了摸江淮的肚子,附和道:“对,他们没有你和宝宝重要。”
*
虽然没能去成现场,但朱小爱的家里人受邀,他混进去了。
于是江淮就听到了朱小爱关于江毓婚礼的全程转播。
曾经笑过江淮的那些人,如今全都回馈到了江毓的身上。
[我听说好多人都是过来看笑话的,本来我不想来,不过一想这个傻逼弟弟干过的事情,还是硬着皮头过来了。]
[悲报,我爸去应酬了,而我居然被分配到了小孩桌。]
[好消息,小孩桌离新娘新郎好近。]
江淮好奇问:[什么样的小朋友?可爱吗?]
珍姐差点没给笑死:[好了,知道你要生了比较关注孩子,但是除了孩子,你就不好奇你弟弟和他的大小姐老婆吗?我刚刚看见朱小爱拍群里的婚纱照都笑不活了。]
朱小爱道:[出来了,新娘和新郎总算是出来了。]
朱小爱道:[我宣布,这他妈是我参加过的所有婚礼当中,见过最不搭的一对,靠哈哈哈哈哈我无语了。]
过了片刻,他发过来了一张照片。
照片当中,明明是陶青莉挎着江毓的胳膊,却因为江毓瘦弱的缘故,看上去像被陶青莉给拽着。
他们两个,比起婚纱照里的状态还要差,通通黑着脸。
看上去,像是刚从后台吵了一架才出来的。
想想也是,就他们两个这个脾气,估计谁都不服气谁,日后也有得磋磨。
在照片的角落里,有着神情憔悴的江其民,他身边坐着面无表情的姜秀,也是一副貌合神离的模样。
朱小爱道:[我爸回来了,打听出来不少的消息。]
[一个是陶家和江淮联姻,两家还没商量好是让江毓入赘,还是让陶青莉嫁过去,两家就这个问题争吵不休,刚刚陶青莉和江毓差点在后面打起来。]
珍姐道:[卧槽,精彩啊,你们豪门这么高能的吗?]
[我们家小门小户,可别把我们家算进去,]朱小爱连忙拒绝,[另外一个,他们两个可能是夫妻感情生活不和谐,没有办法要孩子,陶家人骂江毓无能,江淮,你弟弟阳痿啊?]
珍姐震惊了:[卧槽,精彩加倍啊。]
江淮:[……]
这他怎么知道。
朱小爱从他的这串省略号里看出来了不少的无奈。
朱小爱又道:[估计不少人在议论这件事,江毓和陶青莉这次算是一点脸面也没了。]
他哈哈一笑,道:[今天热闹也看了,反正我是爽了,想想当年江淮还在江家待着的时候,请我回去吃顿饭还要看他弟弟的脸色,他也有今天。]
珍姐道:[确实活该。]
如今风水轮流转,江淮受过的,江毓也要体验一遍了。
*
在江淮的肚子八个月时,已经到了遮挡不住的程度。
之前别人看到他,还会觉得他是胖的,但现在,胖了也说不通他的肚子为什么会这么大。
有些孕妇怀孕期间,不仅是肚子胖,全身也会跟着水肿肥胖,有些走在大街上,路人甚至会怀疑到底是胖的还是怀孕。
但江淮不一样了,他是属于只大肚子的那一类。
早期陆无祟喂出来的那点肉,一直维持到了他孕后期。一直没怎么再长胖过。
男人怀孕这件事,终究是比较的罕见。
哪怕是江淮已经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陆无祟一想到他会因为怀孕而被人投以奇异的目光,就有些受不了。
在和江淮商量过后,陆无祟决定让他提前休假。
就这样,江淮再次从家中闲了下来。
他在家里待了没多长时间,由于和医生约好了剖腹的时间,便早早进了医院住着,以方便孕检和等待手术。
这对江淮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他对医院的恐惧,是深入骨髓的,一时之间根本没有办法调和好,有点类似于创后应激,心里把“死亡”和“医院”两个词划上了等号。
再怎么劝自己,也没办法。
医生摸着他的肚子,看着他整个人都在颤抖,有些奇怪,“怎么害怕成这样?前几次不都好好的吗?”
因为前几次,江淮知道,他孕检只是一时的,很快就能过去。
但现在,他要在这里住上好多好多天,有点噩梦重演的感觉。
陆无祟已经知道了他害怕的根源,对此只有心疼,没有苛责,搂住江淮的肩膀,对邹轩道:“他这边我会安抚的,您检查就好。”
邹轩给他检查完,还是觉得不行,“他是害怕手术吗?”
“不,”陆无祟一顿,“他是害怕医院,以前在医院里有过不好的经历。”
“哦这样啊,那倒是不奇怪了,”邹轩道,“不过我劝您,还是尽快的安抚好他,不管是什么样的手术,病人的心情都很重要,心情好预后也好,心情不好的话,免疫力会下降。”
陆无祟搂紧了江淮,道:“好。”
等邹轩从病房里出去,江淮就钻进了陆无祟的怀中。
陆无祟摸着他的脸,心疼到无以复加。
江淮上辈子最后的那段日子,他根本不敢去想象。
每次去想时,想到的都是江淮苍白的一张小脸躺在床上,呼吸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他胸膛的起伏,身上插着各式各样的管子。
——就像老夫人去世时那样。
陆无祟的心脏一疼。
他在江淮的额头印下一吻,轻声道:“乖恬恬,我陪着你呢。”
江淮摸了摸肚子。
陆无祟抱稳他,他们一家三口缩在医院的病床上,江淮感觉到了手心里传来的胎动,还有陆无祟传递在他耳畔的呼吸,慢慢停止了颤抖。
他感觉很奇妙。
好像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清晰的感觉到,他好像有个了完整的家。
第 82 章
江淮比陆无祟想象中要坚强很多。
在他已经准备给江淮找心理医生时, 江淮在第二天已经没了呼吸急促、浑身颤抖的症状,就像是不治而愈了。
陆无祟为此很惊讶。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小瞧了江淮,在关键时候, 江淮每次的表现都出乎意料。
他在生活中的表达可能确实是不如普通人,但在意志力上,是远超于旁人的,他能为了画一幅画坐那里好几个小时一动不动, 几十万的债款在半年内就凑齐,现在为了宝宝,更是可以调整自己的心理问题。
在陆无祟的心里, 没有人可以比得过江淮。
不算大的病床上,挤着他们两个人。
原本陆无祟没在病床上睡,如今江淮孕晚期,翻身什么的都很不方便,再加上他, 简直是要把床都给挤爆了。
他是睡在了旁边的陪床上。
但哪里知道的是, 这次他没失眠, 反而是江淮失眠了, 大半夜可怜兮兮地叫他的名字,要他上来。
陆无祟现在对他是有求必应,百依百顺。
所以半夜他挤着床的边缘, 生怕压到江淮, 几乎把能让的空间全让给了江淮, 根本没睡好。
不过这些对他来说,都是甜蜜的负担, 江淮离不开他这件事, 只会令他高兴。
陆无祟喂了江淮两口粥, 得到了江淮一张皱巴巴的小脸。
他连忙问:“怎么?烫到了?”
江淮咂摸了两口,叹口气道:“有点难喝。”
陆无祟道:“那想不想吃鸡蛋?”
似乎所有的营养餐里,都离不开鸡蛋这样东西,不管是之前陆无祟专门请的那个营养师,还是后来陆无祟亲自做营养餐,还有现在这个医生建议吃的食物,全都有鸡蛋。
这也就导致,江淮现在看见鸡蛋——他就反胃。
江淮一脸生无可恋。
哪怕是陆无祟都把鸡蛋剥好皮,放到了他的嘴巴边,他也不张嘴,而是神游着看天花板。
陆无祟:“……”
这还能怎么办,江淮又不是孩子,也不能打屁股。
江淮委屈道:“我想火锅,麻辣鱼。”
这下换成了陆无祟假装没听见,他干脆利落地把鸡蛋给捣碎,掺进了粥里面,然后喝了口试试温度,确认没问题了,才往江淮的嘴边递。
他就差没咬碎了再喂给江淮了。
江淮还是有些抗拒,陆无祟哄道:“乖一点,你不吃饭的话,到时候怎么有力气上手术台?还想不想看宝宝了?”
江淮有理有据,“上手术台又不需要我用力。”
剖腹产带来的底气。
陆无祟:“……”
好家伙,他现在都快说不过江淮了。
估计等江淮再进化进化,就该他在这个家里称霸了。
也不知道他们的孩子是个什么性格,要是和江淮一样,有他头疼的。
*
奋斗完早餐,还有午饭和晚餐。
每天最累的不是江淮这个孕夫,而是陆无祟这个陪护,等哄完江淮吃饭,再陪着他做完该做的检查,基本上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回来病房,陆无祟还要处理工作。
每当这个时候,江淮就会特别的乖,自己一个人缩着看漫画。
直到手术的前一天,江淮的身体也没出现任何的不适,医生说他的状态很好,肚子里的宝宝也很好,手术成功的几率很大,让两人放宽心。
然而,手术前的晚上,江淮和陆无祟一起失眠了。
几个月的时间,对于别人可能没什么感觉的就过去了。
但是对于他们两个,这几个月像是被无限拉长。
不能说是折磨,毕竟他们两个都期盼这个孩子能平安生下来,也期待着他的来临,每次孩子的胎动,江淮都能感受到,陆无祟也见证了大部分。
直到今天,他们相拥着躺在床上,低低头就能瞧见宝宝在动。
江淮把头缩在陆无祟的颈窝中,忽然道:“陆无祟。”
陆无祟轻轻“嗯”了一声。
“你现在能答应我,如果我……”江淮一顿,瞧了瞧他的脸色,发现他神色如常后,才继续往下说,“如果我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你能善待宝宝吗?”
陆无祟的眸光闪烁。
他低下头,在江淮的额角亲了亲,“医生说了,手术成功的概率很大。”
“那万一呢?”江淮有点着急。
其实他就是想要个保证,以求心安。
如果是他活下来,陆无祟当然会善待他,这根本不用考虑,可如果是宝宝活下来了,他不希望陆无祟成为第二个唐平建。
陆无祟摸了摸江淮的脸,擦去他小巧鼻尖的汗。
“如果是为了你的话,”陆无祟妥协了,“我不恨他,会好好待他。”
有了这句保证,江淮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
他抱紧了陆无祟的脖子。
“但你要好好的从手术台上下来,行不行?”陆无祟小心翼翼道。
他这句话,细听的话,其实带着几分恳求。
强大的人一旦示弱,比起弱者来说,更加的令人心疼。他就好像是一张绷紧了弦的弓箭,要么情绪积压到了极点断掉,要么就是把箭给射出去。
江淮珍重道:“好。”
他们都知道,承诺一旦说出口,就要说到做到。
“恬恬,”陆无祟同样搂紧他,“等你把孩子生下来,我们重新办一次婚礼吧?怎么样?”
他们的婚礼,甚至还不如江毓的隆重。
虽然江淮不在意这些,可陆无祟终究是觉得愧对他,当时他对江淮并不在意,导致他们的开局并不算美好,甚至可以算得上糟糕。
上次在机场,江淮就听出他有这个意思了,因此并不觉得意外。
他想了想,如果能有个好看的、舒心的婚礼,好像还不错,而且多想想未来,总感觉面前的难关也可以克服了一样。
两人相拥着,江淮道:“好。”
*
手术当天,江淮躺在病床上,护士给他做完了术前准备,等着把他给推手术室里去。
陆无祟站在他的旁边,握着他的手。
妇产科一般都是医院里氛围比较轻松的科室,这里的医生和护士也没那么严肃,看见两人难舍难分,还调侃道:“你们很快就要有宝宝了,放轻松,没必要这么紧张。”
江淮闻言,松了松手。
接着又被陆无祟紧握了回去。
护士见陆无祟长得高大俊美,又是艳羡又是打趣,“哎,我生孩子时,我老公要是有你十分之一就好了。你们知道宝宝的性别了吗?”
说起这个,江淮可就有话题聊了。
他回道:“还没有,我们想生下来时再知道,当个惊喜。”
“呦,”护士很懂,“十个这么说的孕妇里,有八个都是有喜欢的性别,怕提前知道了失望,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江淮:“……”
要不要这么犀利。
他硬着皮头道:“女宝宝。”
说出去之后,他生怕这个护士像梅院长那样,对着他来上一句:我瞧着你肚子不像个女宝宝。
好在这个护士年纪轻,又是外国人,没有眼睛直接当B超使的本领。
她笑道:“又是一个喜欢女宝宝的,我最近问了十个孕妇,八个都是想要女宝宝。”
江淮:“……”看出来了,这个护士很喜欢用十个举例。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护士轻松的态度影响到了他。
他不知不觉也放松了下来,没有那么紧张了。
又聊了几句,护士接到了通知,可以进手术室了。
几乎是在病床被挪动的瞬间,江淮的手就被陆无祟给握紧,他抬头时,看见了陆无祟没什么表情的脸,很明显是在紧张。
“陆、陆无祟。”江淮忽然喊他。
陆无祟连忙凑上前,声音已经柔和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怎么了?”
江淮一顿,道:“我想吃糖。”
从江淮进入孕后期,为了抑制孕期高血糖,陆无祟就很少给他吃糖了。
陆无祟一怔,接着道:“那我让医生等一等,我下楼给你买糖,等你吃完糖我们再做手术好不好?”
江淮看着他这样,眼眶有点发红,摇了摇头。
“我……”他凑到陆无祟的耳边,像说悄悄话似的,“我住院带来的一件白色外套的口袋里,有我偷偷藏的一颗糖,你帮我拿出来,等我出来之后吃行不行?”
现在别说是吃一颗糖了。
哪怕是江淮想要星星要月亮,陆无祟也会想尽办法给弄过来。
陆无祟颤抖的手摸了摸江淮的脸,声音是佯装出来的镇定,“好,等你出来就给你吃。”
他目送着江淮被推进了手术室里。
在看着他进手术室后,陆无祟像是灵魂都被抽离出了躯体,直愣愣地在病房门口站了很长时间,快把门给盯出个洞来。
他恨不能把江淮受的苦,全挪到他的身上来,替他承受这份疼。
也不知过去多久,他意识到江淮一时半会儿出不来,魂不守舍地重新回到病房,开始翻找江淮说的白色衣服。
等江淮出来,等江淮出来……要给他吃……
陆无祟的动作一顿。
他把江淮说的白色衣服拿起来,缓慢地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一封信。
信封里面才是那颗糖。
第 83 章
陆无祟颤抖着打开了那封信。
他一时之间差点以为是遗书, 整个人的血气上涌,缓了缓,才用颤抖的手打开信封, 首先把里面的糖给拿了出来。
糖已经有点融化了, 可见江淮从口袋里藏了挺长时间。
信纸好像也不是新的。
陆无祟皱着眉, 看了两行之后, 整个人陷入了种无言的寂静中。
信中的第一行写着:[陆无祟, 我好像死定了!]
完全没有按照普通信件的格式写。
更令人沉默的还在后面。
接下来的几行, 都被江淮给划掉了, 不过通过下笔的痕迹,隐隐约约还是能看清他写的是什么。
那几行被划掉的内容,大体是这么写的——
[其实我是重生过来的人,已经死过一次了。]
[如果你不信的话, 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上辈子我嫁给的不是你,而是陶家,陶家在半年之后, 会出个事情, 当然具体是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反正他们家里人挺急的。]
[我最近能感觉到,我上辈子得过的疾病又来了,估计我的生命也已经到头了, 我知道你喜欢我, 所以不希望你会为了我伤心, 我自己走掉啦, 你也别来找我。]
以上这些内容, 全被江淮给划掉了。
这根本就是江淮上次跑路的时候留下的信, 他就着之前的信,凑吧凑吧成了一封新的信。
陆无祟:“……”
这个人甚至懒得去写一封新的信。
在发现这件事后,陆无祟的第一反应不是像平常那样,被气得哭笑不得。
而是想着:幸亏不是遗书。
否则他可能都撑不到江淮从手术室里出来,就已经要崩溃了。
江淮在划掉那些内容后,重新写道:
[陆无祟,我觉得我好像不会死啦。]
[糖是留给你的,其实我根本就不紧张,也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这么紧张,害得我也好难受,不过你能答应我照顾宝宝,我好高兴。]
[奖励给你糖吃。]
[不要总是皱着眉好不好?其实看见你难受的时候,我也好难受,等我从手术室里出来,想看见你笑着,行不行?]
陆无祟鼻间一酸。
他一直觉得江淮对于他的情绪感知并不是特别的敏感。
江淮的性格就好像是他自己给他自己罩上了一层巨大的玻璃罩,他身处于自己的温室当中,外界的狂风暴雨打扰不到。
这样的性格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就是他不用为了别人的情绪而受到任何的困扰,坏处就是——在很多时候,陆无祟其实并不太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爱。
尽管他知道江淮对他是有感情的。
从来没有这一刻能让陆无祟如此明晰的感觉到,他也是被江淮爱着的,江淮同样在意他的感受。
他珍而重之地把信给折起来,重新放到信封里。
静坐了片刻后,他擦干了眼角的泪,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回到了手术室门口。
这一次,他觉得自己好像安静了很多。
他的世界也不再是浮躁的,更多的是陷入了一片死寂,他耐心等待他的解药出来。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随之而来的,是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他面带喜色,对着陆无祟道:“恭喜,父子平安,孩子有四斤八两。”
陆无祟脑子里崩紧的那根弦儿,猛地一松。
刹那间,他甚至觉得面前有点发黑,扶着医院的墙才得以站起来。
“孩子这个重量稍微有点轻,但早产这么多天,也算是健康了,”医生问,“您是不是还不知道孩子性别呢?”
陆无祟嘶哑着嗓音,问:“男孩女孩?”
医生道:“是个小男孩,器官发育都很完善。”
在这个时间里,陆无祟能知道江淮平安,就很满足了。
他没在意,一双眼只盯着手术室门口,彷佛能透过墙,看见江淮。
*
手术进行的时间其实并不是很长,和一场普通的剖腹产差不多。
江淮觉得他好像做了一个香甜的梦,陷入昏睡时他没有任何的感觉,等醒过来之后,面前就是陆无祟似哭似笑的脸。
医生也站在旁边。
陆无祟想抱他但又不知道从何下手,肉眼可见的手足无措。
还是医生在一旁提醒:“他身上有手术刀口,现在最好还是不要碰他,等恢复过来之后再抱也不迟。”
陆无祟这才作罢。
麻药劲儿还没过,江淮的知觉还没有完全恢复。
他觉得自己现在像一个浑身赤.裸的婴儿,毫无安全感可言,在听见医生的话之后,甚至产生了一种想哭的冲动:“不……要抱……”
陆无祟起先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只看见他的表情着急,也跟着着急起来。
他凑到了江淮的面前,细语地安慰道:“你想干什么?”
江淮含糊不清,眼泪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我想要……我想要抱抱……”
麻药影响的不止是躯体,连带人的大脑和舌头都会被影响到,陆无祟查过资料,知道现在江淮这样是正常的现象。
但看着江淮哭,他也还是心疼。
他不顾医生的阻挠,上前抱住了江淮,感受着熟悉的温软,他悬浮了一上午的心这才落到实处,有了种“他和江淮都活下来了”的恍惚感。
医生在一旁很无奈。
很多时候,这个阶段的病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等麻药劲儿过去后,这段记忆甚至都不会保存,根本记不起来。
答答话就得了,没有必要真的去抱。
陆无祟摸了摸江淮的脸,柔声问:“觉得哪里难受吗?”
江淮半眯着眼,眼睛里全是眼泪,哽咽着撑起上半身,接着又躺了回去,也没理会陆无祟,自顾自道:“我饿了,想吃饭。”
“这个是真的不行,”医生连忙道,“术后六个小时禁食,等他排气……”
江淮哭出了声。
医生:“……”
陆无祟就像是个愚昧的家长,看见他受罪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边给江淮擦眼泪边道:“他骗你的,怎么可能不让你吃饭呢,乖,等你好一点,我就带你吃火锅和麻辣鱼。”
医生瞳孔地震,欲言又止。
江淮得到了承诺,哭声渐止,但还是抽抽噎噎的。
他的注意力又被转移了,想抬起手摸摸肚子,却发现手的知觉还没恢复,于是又委屈道:“宝宝呢?”
医生道:“宝宝在保温箱里呢,你要是想看的话,得能从床上起来之后再看。”
江淮震惊,大着舌头道:“不在我肚子里了?”
医生被这个问题问得一蒙:“……嗯,不在了。”
江淮闻言,却又开始哭起来,哭得简直是令人不能理解的伤心,呜咽道:“宝宝怎么不在我肚子里了?他应该在的啊……宝宝,怎么能不在我肚子里,呜呜呜。”
陆无祟:“……”
医生:“……”
尽管医生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也还是有些不忍直视,然而,更令他费解的是,要是换成别的家属,早就笑弯了腰,还有边笑边给病人录像的。
陆无祟不仅没有笑,甚至一脸的温柔。
他从旁边揪了个枕头,虚虚放在江淮的肚子上,在江淮被眼泪湿润的眼睫毛上吻了吻,轻声道:“宝宝没走,宝宝不还在呢吗?”
江淮费劲地抬起头。
他确认了自己的肚子是隆起的之后,顿时放心了下来,眨了眨眼,脸蛋嘟着,像个小天使,呆呆道:“还在?”
陆无祟道:“还在。”
江淮松了口气。
紧接着,又睡了过去。
在江淮睡过去后,陆无祟眨了眨同样湿润的眼眶,扭头看向了医生,沉声道:“这次实在是感谢您。”
医生连忙摆手,“都是我的本职工作,应该的。”
*
等江淮真正醒过来时,病房里就剩下他和陆无祟了。
他神智已经恢复了正常,麻药劲儿过去了,随之而来的,是腹部手术刀口的疼痛感。不过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江淮刚一睁眼,陆无祟就发现了,连忙问道:“想不想喝水?”
他点了点头。
不等他起身,陆无祟就把病床给摇了起来,江淮就着他的手,小口喝了几下,嗓子没那么干了后,接着就问:“宝宝呢?”
看来是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全忘了。
陆无祟一顿,神色稍微有点犹豫,“在保温箱里。”
江淮敏感的捕捉到了他的迟疑。
他眼睛睁大,有点害怕道:“宝宝健康吗?”
“健康,肯定健康,”陆无祟连忙道,“医生说他发育的很好,之前预计要在保温箱里待一个月,现在估计半个月就行了,情况再好点的话,时间还能再缩。”
江淮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他老觉得自己遗忘了些什么,但可能是麻药劲儿刚过,脑子是钝的,丝毫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江淮忽然道:“我想看看他。”
陆无祟道:“宝宝现在还不能离开保温箱,你也不能下床,等你能下床之后再说。”
江淮身体的健康,一向是陆无祟的底线。
但凡是触及到他的底线,他就不会对江淮百依百顺了,态度很坚决。
江淮也确实是有点下不去床,稍微一动,腹部的伤口就一直在疼。其实现在的医学水平先进,邹轩所在的这个医院又是专业的,他比大部分孕妇都少受了很多的罪。
不过陆无祟就是紧张到不行。
江淮为此道:“你就稍微放松点嘛,从我醒了你就没坐下来过。”
陆无祟想起来江淮信中说的,会被他给带着紧张,神色有点僵硬。
他听了江淮的,坐了下来。
“对了,”江淮总算想起来被他遗忘的东西是什么了,“宝宝是……”
“恬恬,”陆无祟忽然也想起来什么,悄悄牵住他的手,“我们现在的社会,提倡男女平等,这个你知道吧?”
他有些紧张。
方才在手术室门口,他只顾着江淮的安危,孩子的性别自然要往后靠。
现在……
江淮的眼睛却一亮,似乎意会到了他的意思,“我知道啊,这个都是应该的嘛,没有哪个性别应该受到歧视。”
陆无祟松了口气,“知道就好。”
“我觉得女孩子多可爱啊,听说很多人都瞧不上女孩子,”江淮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
陆无祟:“……嗯……”
江淮的语气变了变,担忧中又不乏憧憬,“以后咱们的宝宝步入社会,也遭到歧视该怎么办啊?我一定要好好的保护她。”
“这个……”陆无祟从来没有觉得,一句话这么烫嘴过,“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
第 84 章
江淮伤口的恢复情况很不错。
从他做完手术开始, 胃口就逐渐恢复了,能吃能喝的,哪怕是营养餐也吃得津津有味, 丝毫不用人再担心他的吃饭。
他之所以这么积极的养伤, 完全是为了宝宝。
然而, 陆无祟每天看着他开心到飞起, 除了欣慰之外,还有许多的担忧。
该怎么,才能让江淮的心情不要掉到地上呢?
——好像除了他们的儿子换个性别, 也没别的办法了。
每次在照顾完江淮, 陆无祟去新生儿室里看儿子时, 都很想叹上一口气。
这件事终究是瞒不了多久的, 陆无祟打算等江淮好一点时, 就向他坦白宝宝的性别。
不过, 还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计划赶不上变化。
陆无祟万万没想到,他不过是一会的功夫没看住,就被江淮给跑了出去,等他满头大汗,找遍整个走廊都没找到江淮时, 心里就意识到了不妙。
果不其然。
江淮去了新生儿室。
陆无祟过去时,他正乖乖地趴在透明玻璃上,眨着眼睛往里面瞧,双眸中透着欢喜。
由于孕期艰辛,他的肩膀有些单薄, 这两天孕期的水肿消退后, 显得更加纤细,不过肚子还是可爱的突出来一小块, 暂时没消下去。
他整个人,透着生产后的温润,还有幸福。
在陆无祟准备走近时,江淮的旁边过来个护士。
他们这个医院,之前接收过像江淮这样特殊的产夫,所以对于男人生孩子,没有那么的惊讶,看见江淮时,也一眼看出来他生产过。
这位护士笑着道:“您来看您的宝宝吗?”
江淮有些害羞地抿唇,点了点头,“……可是,我分不清哪个才是我的宝宝。”
护士道:“这边都是早产的宝宝,你暂时不能进去,但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可以指给你看。”
江淮闻言,立马说了说自己的名字。
护士笑道:“你的孩子是我们这边最健康的一个宝宝了,请往左边看。”
陆无祟见状不妙,连忙上前,清咳一声,在江淮兴奋的眼神中,揽住了他的肩膀,试图岔开话题,“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已经有些晚了。
江淮在得到正确的方向后,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要不是面前有玻璃挡着,他恐怕已经钻到了宝宝的保温箱里。
“她好小哦,”江淮声音软软的,“感觉还没有一只猫大。”
陆无祟的心也软了下来。
他抚了抚江淮鬓间的碎发,抱住了他,“他还会长的。”
“而且为什么她的皮肤红彤彤的?”江淮有些疑惑,“看上去没有别人家的宝宝好看。”
陆无祟道:“你看看他周围的宝宝,差不多都是这样,等再过段时间,长开了就变好看了。”
两人对话时用的是中文,护士听不懂。
所以也就陆无祟能解答他的问题了。
江淮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他看了看宝宝,又看了看肚子,有些不敢相信,“我竟然真的生了个人出来?”
陆无祟勾了勾唇角。
他搂住江淮的脖子,在他的头顶亲了一下,声音有些低沉,“对,你真的生了个人出来,给咱们生了个宝宝。”
江淮盯着保温箱里的孩子,目不转睛。
忽然间,宝宝踢了踢腿,把小衣服掀起来了一些,江淮在恍惚间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一个不该出现在他宝宝身上的东西。
不止是江淮,陆无祟也看见了。
两人同时一僵。
江淮的神情有些恍惚,僵硬了片刻后,才缓缓道:“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陆无祟一哽。
事到临头,陆无祟想着,江淮应该也没有那么脆弱,不过是个性别而已,不都是他们的孩子吗?
陆无祟硬着头皮道:“那是,我们宝宝的……”
可能是他们的儿子比较乖,不等陆无祟解释完,他又踢了踢腿。
护士应该是没把尿不湿给穿好,导致宝宝才动了两下,身上的尿不湿就松松垮垮的,腿间那个稚嫩的器官更加明显。
护士吓了一跳,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给他穿的时候没注意,我现在去给他换个新的。”
江淮更恍惚了。
因为他听见了护士说的是“he”,不是“she”。
“……他?”
陆无祟大感不妙,很想清咳两声以缓解现在的尴尬,但江淮好像已经灵魂出窍,眼睁睁看着护士在做好一系列消毒的准备工作后,接触了他们的宝宝,开始给他换尿不湿。
然后,这次,江淮切切实实地看清了孩子的性别。
——他那么大的一个女儿呢?!
*
从新生儿室回来后,陆无祟就一直守着江淮,生怕他想不开。
尽管这个想法有点多虑,不过江淮现在的样子,还真有点遭受了重大打击之后的样子。
陆无祟给他削了个苹果,江淮接了过去,半天都没啃,陆无祟无奈,只好重新拿回来,给他切成块,亲手喂到他嘴边。
江淮机械性地张开嘴。
陆无祟:“……”
他看得出来江淮想要女儿,但是他不知道,江淮竟然对于女儿的执念这么深,深到都快魔怔了。
陆无祟叹口气,“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都是咱们的孩子,不是吗?”
“啊,”江淮如梦初醒,好像有点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但还是胡乱答应道,“对,没错没错。”
陆无祟:……看这个样子,可不像是“没错”。
而江淮在愣神的时候,脑子里也没想别的。
只是在想:他那么大一个女儿呢?女儿呢?
怎么就没了呢?
他明明都对着老天爷许愿了!
*
虽然说孩子的性别和江淮预期的不符,但他还是积极的每天都去看孩子。身体的状态也一天比一天好,几乎能跑能跳了。
陆无祟为此狠狠松了一口气。
那天从新生儿室回来后,江淮愣神快愣了半个小时,陆无祟差点以为他真的要难过了时,江淮又很快就振作了起来。
终究还是喜欢孩子的。
陆无祟心想。
江淮每次去看宝宝时,都会关心儿子的身体状况,还很期盼能抱一抱他,眼睛里的欢喜也是骗不了人的。
不过陆无祟在这么想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打脸会来的这么快。
两人躺在床上,江淮缩在陆无祟的怀中。
如今的他小小巧巧,蜷缩起来时,正好能填满陆无祟的怀抱,两个人契合的如同一个人,对彼此的温度都很熟悉。
护士刚刚已经查完房了,短时间内过不来,两人为了能睡在同一张床上,躲护士都快躲出来了经验。
因为江淮现在的身体,医生希望他能一个人睡,这样能好好的养伤,有天清晨查房发现陆无祟在江淮床上时,还训了他一顿。
殊不知,陆无祟完全是为了江淮背的黑锅。
在陆无祟昏昏欲睡时。
他忽然感觉到有只手,摸到了他……
陆无祟几乎瞬间清醒了过来,浑身紧绷僵硬。
自从令江淮怀孕的那次之后,他们两个顶多蹭蹭,再没有过其他的亲密,陆无祟也忍了很久,根本经不起撩.拨。
这次也……
好像不行。
然而,尽管他理智上知道不行,行动上却丝毫没有要阻止的意思,甚至于有些激动的接受了江淮的动作,摁住了江淮的肩膀,低下头,难.耐.地去寻他的唇。
陆无祟低声问:“想要了?”
江淮被他亲了一口后,后知后觉的脸红起来,缩了缩脖子。
他眼睛里雾蒙蒙的,都是羞出来的水光,尽管如此,他也还是鼓起勇气,一点也没有退缩的意思。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交融,热到快化掉。
不知过去多久,陆无祟已经快忍不住了,想要去解江淮的衣服。
可还没碰到时,他的动作急急刹住。
江淮有些疑惑。
陆无祟凑到他的耳边,柔声道:“医生说现在还不行,起码得等到一个月之后……我用嘴行不行?”
两人还没试过这个。
由于江淮身边出现了珍姐这个了不起得朋友,她又经常在群里开车,江淮懂了不少他不该懂的。
所以在陆无祟这么说时,他已经明白了陆无祟什么意思。
陆无祟觉得江淮肯定会答应。
他以为江淮今晚主动,不过是想和之前一样,单单是蹭而已,因为江淮对真正的夫妻义务有阴影,不可能那么快接受。
可是,江淮却有些不甘道:“为什么?”
陆无祟:“???”
什么情况?
江淮语气带着委屈,“你不喜欢我了吗?”
陆无祟:“……你想什么呢?怎么可能?”
“那我想要那个,”江淮委屈道,“夫妻义务的进阶版。”
陆无祟瞬间头都大了,想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再说了,有谁家的老婆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才刚生完孩子就想那个那个?
他道:“不是我不想,是医生……而且你不是害怕吗?”
江淮的眼神闪烁了起来。
明显还是怕的。
陆无祟终于感觉到了不同寻常,脸色也变得奇怪了起来,狐疑道:“你想干什么?”
江淮掩盖不住的心虚,“没什么啊。”
陆无祟眯了眯眼。
他现在对于江淮的话,不会百分百全信了,因为江淮鬼精鬼精的,上次都快进手术室了,竟然还骗他去拿糖。
他沉声道:“说实话。”
“好嘛好嘛,”江淮趴在他的胸膛上,用一种说悄悄话的语气,道,“陆无祟,我们再生个宝宝吧,行不行?”
陆无祟:“……”
“我都想好了,”江淮看上去还挺高兴,“其实只有一个女儿的话,也确实是有些冷清,儿女双全才好呢,他们彼此也能有个玩伴,你觉得呢?”
陆无祟:“……”
他觉得,他的觉得不重要。
第 85 章
“宝宝, ”陆无祟无奈地抱住了喋喋不休的江淮,捂住了他的嘴巴,“我结扎了。”
江淮陷在他的怀中, 茫然地眨了眨眼。
陆无祟一顿, 心道果然如此, 还是耐下心来同他解释, “结扎是指做了避孕的手术,你可以简单理解为……小猫绝育?”
其实还是不一样的。
猫绝育是摘除□□,人结扎是切断输精管, 如果像猫一样, 那是直接阉了做太监了。
但为了方便江淮理解, 陆无祟只好这么说了。
只要是关于猫的知识, 江淮就没有不了解的。
果不其然, 江淮原本还迷茫的表情, 顿时变得复杂了起来,他的眼睛往陆无祟的那里看,说不清楚是不甘居多,还是同情居多。
“你不行了?”
陆无祟:“……”
是个男人,恐怕都接受不了自己的老婆说自己不行。
陆无祟在沉默许久后, 忽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看着挺正常,但江淮却觉得自己后颈发凉,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他老觉得陆无祟下一秒就要咬他了。
好在陆无祟没有。
不过他虽然没咬人,表情却怎么看都不像抱着什么好心思,简单来说, 就是不怀好意。
陆无祟意味深长道:“我行不行, 等你过段时间就知道了。”
江淮:“……”
稍微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陆无祟都已经不能生了,他还知道他行不行有什么意义?
这句话哽在喉间, 眼看要脱口而出,又被江淮明智地咽了回去。
他才不傻呢,知道这话说出来,陆无祟百分百要生气的。
*
时间过得很快。
眨眼间,就到了江淮和宝宝一起出院的日子。出院那天,江淮终于得以抱到了自己的宝宝。
确实很小。
皮肤像棉花糖一样软。
陆无祟就守在他的身边,以防出现什么意外,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一大一小被摔了或者干什么而受伤。
好在这段时间,江淮闲来无事看了很多抱孩子的教学。
为了这一刻,他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
把孩子抱在手中时,他的感觉还是很神奇,因为他手中不是什么小猫小狗,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他创造出来的,在他肚子里住了八个多月。
这八个月里,他们一起呼吸,一起吃饭,血脉相连,这个孩子就像是他身上掉下去的一块肉。
一块神奇的肉。
江淮眼睛亮晶晶的,伸出根手指头摸了摸儿子的脸蛋。
肉嘟嘟的,手感极好。
就在江淮戳来戳去时,他儿子好像是被弄醒了,小手准确无误地攥住了江淮的手指,不让他再戳下去了。
江淮还是感到神奇,“哇哦”了一声。
陆无祟在一旁看着,很想大的小的一起抱起来,然后狠狠亲两口。
他没有享受过正常的家庭,母亲早逝,父亲的爱也稀薄到根本匀不给他多少,在被老夫人养在膝下后,倒是知道亲情是什么滋味。
可那到底和一个完整的家庭不一样。
很早之前,他大概二十刚出头,又看见了社会上的残酷,每天在勾心斗角中生活。
那时候他觉得,可能他这辈子,都不能知道爱情和家庭是什么滋味了。总有一天他会死于由于长期睡眠不足而衍生出来的各种疾病之中。
或者等不到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被人暗算。
但他遇见了江淮。
江淮的家庭也很畸形,可是江淮很喜欢生活,从来不会怨恨任何人,他是发光的小太阳。
是陆无祟独家专属的光。
江淮在发现儿子身上的开关后,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冲着陆无祟道:“他居然不喜欢被人碰,你快过来摸摸他。”
陆无祟回神,挑眉道:“意外吧?这么小的孩子,怎么看得出来性格?”
然而,等他真的把手放在儿子的脸上试探时。
下一秒,他的手也被攥住了。
这小孩左右开弓,要是下半身能动,蹲个马步就是活脱脱的太极八卦,陆无祟也看得稀奇。
好在,宝宝很快就把手给缩了回去。
江淮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的玩具。
陆无祟瞧着他双眼发光,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在他觉得不妙时,江淮再次伸出了手,戳了戳儿子的脸。
等儿子把他给攥住后,他再轻轻挣脱,再戳。
宝宝:“……”
陆无祟:“……”
他忽然想起来一句话。
——如果生孩子不是为了玩,那将毫无意义。
*
可能是小孩太好玩,好玩到让江淮快忘了孩子的性别问题,出院之后的几天,他都没有子再提过生女儿的事情。
在陆无祟以为,这一茬儿终于能过去时。
他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还有余震。
孩子晚上不和他们一起睡,陆无祟请了专业的月嫂来照顾,基本上打扰不到他们两个。
他们也可以好好的过一下“夜生活”了。
顾念着江淮的身体,陆无祟这几天都没动过他,不过他心里也憋着一团火,憋太久的后果,就是他不想再忍了。
现在江淮也恢复了个大概,医生也都点了头。
在陆无祟翻身而上时,他原以为江淮怎么着都得挣扎挣扎——那一夜江淮心中的小九九,他虽然没亲耳听江淮说,但猜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可江淮没挣扎,任由他亲吻。
亲了片刻,陆无祟觉得氛围不对劲,主动停了下来。
他低声问江淮,“怎么着?真不害怕了?”
江淮主动抱住他,摆出了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不害怕,你来吧。”
陆无祟:“……?”
好像还是哪里不对?
“其实,就算是真的不行了,也没什么关系,不用急着证明自己。”江淮小心道,“很多人都是先天的残疾,你这是选择做手术导致的……你已经比很多人都勇敢了。”
陆无祟:“……”
陆无祟给气笑了。
他看上去好像真的很开心,但江淮能够感觉到他熊熊的怒火正在燃烧,比上次还要可怕。
其实江淮还有没说完的话。
他硬着头皮道:“我查了资料,说是结扎可以再恢复的,你看,要是实在不行的话,你恢复恢复,我们再生……”
“生个女儿?”陆无祟打断了他,“江恬恬,你资料都查了,就硬是没查一查,结扎影响不影响xing功能?”
江淮一愣,小心问:“这……重要吗?”
他下意识觉得,结扎就是断情绝爱了,而且他的心思全挂在女儿身上了,确实没留意。
之前他就有这个习惯,看东西只看自己想看的,其余的哪怕看了也记不住。
陆无祟闭了闭眼。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他干脆利落地把江淮的下巴给捏住,结结实实亲了上去。
在江淮以为他做不了什么时。
陆无祟直接用行动证明了自己很“行”。
然而,等江淮意识到陆无祟“很行”时,他已经没了任何逃跑的机会,而且陆无祟带着怒意,不仅“行”了一次,还借机“行”了很多次。
最后江淮欲哭无泪,咬着指尖,舒服到打颤,一双眼睛委委屈屈地看着陆无祟。
眼泪也被陆无祟给吻掉了。
求饶也不管用。
江淮被迫抱着陆无祟的脖子,用破碎的声音哭道:“对、对不起嘛……”
他以后再也不只看自己想看的了!
陆无祟“一雪前耻”,笑容有些说不出来的舒畅。
他亲了亲江淮的嘴巴,抱着江淮起来,往浴室里去了。
*
后来,江淮才知道,其实不是陆无祟不行,而是他不行。
他的子宫在他的体内会拖累他,如果继续留在他的身体里,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之前在国内时,医生就建议摘除子宫,到了国外,医生也是这么实行的。
所以,在他生下孩子之后,医生就一并把他的子宫给摘除掉了。
简而言之,他现在,是个真真正正的男人了,除了肚子上需要抹药才能消除掉的伤口外,他和其他的男人没有任何的不一样。
不过在他知道这件事之前。
由于劝不动陆无祟去进行结扎复通的手术,他看了好几个“为什么结扎了也能怀孕”的新闻报道,缠了陆无祟好长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陆无祟也非常配合的满足他。
他每天走路的腿都是软的。
两人之前没履行的夫妻义务,这下成倍补了回来。
相比较于江淮的腿软乏力,倒是陆无祟红光满面,如沐春风,一看就是有好事发生——江淮为此还愤愤不平了一段时间。
后来到底是陆无祟“心疼”——良心做疼。
挑了个日子告诉了江淮,他子宫已经没了这件事。
江淮一脸震惊,“你,你怎么不早说?!”
“之前产检的时候,医生说过,签字的手术书上,也写着,”陆无祟一顿,“我也没想到,你根本没仔细听啊。”
江淮:“……”
所以他听话听一半,看东西只看自己想看的这个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掉?
这场有女儿的梦,他做了几个月,终于彻底梦碎了。
江淮整个人都快裂开。
许是看着他实在可怜,陆无祟也有些不忍心,搂住了他,哄道:“你要是真想要女儿,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江淮哆嗦着道:“我……总不能也把他结扎了吧?”
儿子也是他的心头肉。
陆无祟:“……”磨了磨牙。
都说了结扎不是阉割!也不会变性!
但看着江淮颈子里斑驳交错的吻痕,陆无祟深吸了口气,轻声道:“你想要女儿,不就是想打扮她吗?”
江淮被戳中了心思,咬了咬原本就红肿的嘴唇。
陆无祟伸手,把他的唇瓣给拯救了出来,柔声道:“可是谁说儿子就不能打扮了?”
“啊,”新世界的大门再一次向江淮敞开了,他犹豫中带着矜持,“这不太好吧。”
陆无祟心想,这小笨蛋别的不说,但确实是个合格的父亲。
下一秒。
江淮带着试探,“那你觉得粉色的小裙子好不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我的父亲,真的栓Q。
明天完结,明天一定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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