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迎最近没睡好,打游戏时走了下神。
该启动武器杀死山坡上的怪兽时,他一不留神把离他不远的林琅锁定成了目标。
嘭地一声,林琅变成了一个盒子。
死掉的林琅在频道里上蹿下跳得像只猩猩:“哥!哥!!你到底在干吗?!!”
萧迎说:“……看岔了。”
林琅崩溃道:“去看动画片吧,求你了爹。”
两句话升了两辈,萧迎有点不好意思了。“不用这么客气,叫叔就行了。”
林琅现在最听不得这个字:“还输个屁,都输一上午了。”
一块组队的队友看不下去了,说:“人家明明打得挺好的,就失误这一回,也没必要赶人家走。”
“对啊,他一直跟在你后面,让打哪就打哪,多听话。”
林琅被他们瞎掰的本事惊住了:“你们一个个有异性没虫性是吧,他下饭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提。”
萧迎怕他们再争起来,连忙主动承认错误:“怪我怪我,我最近没睡好,有点不在状态,你们玩,我正好下去休息会。”
林琅忙道:“大爷慢走,有空也别来玩了。”
萧迎走了。
他一走,频道里士气明显低落许多。
一个队友忽然问林琅:“你这个兄弟长得好看吗?”
林琅心知肚明他们在想什么,正气不过,故意道:“好看啊,跟天仙似的,不过有一点,他喜欢年龄大的雌虫,他老婆裟罗今年都九十多岁,半身偏瘫走不动路了,我兄弟非他不娶,每天推着他晒太阳,给他搓澡,喂热水烫过的香蕉,两人感情特好,你们下次问他就知道了。”
频道里一下全沉默了。
…这个小雄子,原来口味这么独特的吗?
这边,萧迎睡到半夜,又被敲窗户的声音吵醒了。
他掀开被子仰躺着,听了一会锲而不舍砸玻璃的笃笃声,认命爬起身。
走过桌边时,顺手抄起桌上的玻璃瓶子作花瓶。
旁边瓶子里插着的各种花,一段时间下来已经攒成了一小束。
然而即便做足了准备,拉开窗帘后,萧迎仍然愣了一秒钟。
今天衔的不是花。
“……你这,哪来的?”
黑蛇松开嘴,把肥肥的鸡搁在窗台上。
萧迎定睛一看,鸡的毛色还有点眼熟。
这不是殷元白养在后院围栏里那群彩色珍珠鸡吗?!
殷元白后院很大,养的动物也五花八门,萧迎前几天爬树给裟罗摘香蕉,不小心掉进过鸡栏里,被里面一只昂首挺胸的彩色大鸡追着啄,翻栏杆时裤子都差点被挂掉。
这才几天过去,黑蛇竟然把大鸡咬死偷出来了。
完了。
萧迎跟蛇道:“你快把它扔回去,我不要,殷元白知道了会扒了咱俩的皮。”
蛇眼巴巴看着他,舔舔嘴巴。
萧迎说:“你想吃?”
大黑蛇点点头。
萧迎灵光一闪:“那你吞下去,我不跟殷元白说。”
大黑蛇不张嘴,尾巴点点鸡,然后伸到木质的窗框上一顿疯狂搓。在萧迎震惊的目光中,窗框冒出阵白烟,被搓出了个小火苗。
大黑蛇呼哧把火苗吹灭了,搓热的尾巴塞进嘴里降温,看向萧迎,同时伸出舌头舔舔嘴。
萧迎:“……你想烤着吃?”
大黑蛇点点头。
萧迎:“……”
造孽啊。
天刚蒙蒙亮的时辰,萧迎带着一个烧烤专用炉和燃料,在花园的小角落烤鸡。
有点冷,萧迎穿着睡衣,头发乱蓬蓬,打个哈欠,把烤鸡翻个面,慢腾腾仔细刷上一层蜂蜜酱,大黑蛇就盘在他对面眯着眼睛烤火。
不得不说,这鸡长得好看,烤出来也很香。
萧迎闻着味道,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没多时鸡就烤好了,有点烫。
萧迎把鸡搁在亭子里的桌上,对大黑蛇说:“你等我一下,不准偷吃,我去拿点葱丝和春卷皮配着吃,这鸡好像有点太肥了。”
庄园需要打理,除了殷元白外还住了很多工作虫。
他们有些并不知道萧迎的身份,更多的以为他是裟罗的饲养员,偶尔遇见时相处还算和谐。
萧迎去趟厨房,拿到了要的东西,还被多塞了两杯刚榨的热豆浆。
小心翼翼兴冲冲端回来,就看到桌子边多了一只虫。
很高,很挺拔,灰蓝的发色,有着结实的腰和长腿。
萧迎脑子嗡地一声。
是殷元白。
萧迎其实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过殷元白了。
除了那份管家拟定的像模像样的假结婚协议,殷元白本人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离他远一点,萧迎本着天大地大金主最大,一直以来都有好好遵守,连后院也不敢踏足。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
萧迎当下第一反应是转身跑路,但还有点舍不得鸡,毕竟烤都烤好,春卷皮也都拿来了。
那边本来蔫头巴脑的大黑蛇突然扬起身子朝这边嘶嘶。
殷元白转头。
萧迎逃跑的姿势一下僵住。
他心想,我没主动招惹你,是你自己来的亭子,应该不算我犯错吧。
殷元白本以为庄园里多只雄虫会让他烦躁。
但一个月下来,他发现更多时候察觉不到雄虫的存在。
那只雄虫太安静了。
住在远离主楼的小阁楼里,从没提过吃穿方面的要求,不主动凑近。
就如仅有的几次接触里表现的那样,异常地乖巧,很省事。
但殷元白却知道,小雄子其实精力很旺盛。尤其和裟罗相处的时候,非常的活泼好动。
后院里面那几颗快要被他们摘秃的果树就能证明。
他好像很怕自己,但应该不知道庄园装有很多监控仪。
殷元白近来时常收到监控传回的警报,提醒有虫翻墙,有虫爬树,有虫闯进他的围栏撵鸡,有虫被蛇撵了。
大多时候,画面中的小雄子会笑得很开心,坐在枝叶茂密的树枝上,背后是蓝天白云,还有一串色彩绚烂的气球。
这种模样,一点看不出是会为钱处心积虑接近自己的虫。
雄虫果然复杂难懂。
殷元白在桌边坐下来,看着已经化作美食的宠物鸡,有一种兔子忽然改性吃肉的微妙感。
他预计雄虫会惹下麻烦,但从没料到会是一只鸡
因为对比庄园里的其他东西,鸡太不值钱了。
殷元白问:“谁的主意。”
萧迎犹豫了一下。
他不知道殷元白和大黑蛇的感情对比和珍珠鸡哪个更深厚。还在想要不要装不知道,那边大黑蛇已经蹿过来,尾巴直直指着他,就差戳在他脸上了。
萧迎:“?”
萧迎干脆道:“它偷的鸡,它要吃,敲我的玻璃非要我给他烤。”
你不仁我不义,死道友不死贫道,放心你出事我会帮你收敛好尸骨的。
殷元白也不知信没信,拨弄了下插在鸡身上的刀和叉子。
他的手指和他的身材一样,瘦长,又有恰到好处的肉感,很好看,整个画面就像美食广告一样美好。
但萧迎总觉得那两把刀叉下一秒会飞过来插进自己的心口,或者大黑蛇的脑袋。
要说萧迎此人,虽然天生胆小怕疼怕黑怕蛇怕一箩筐的东西,但他有一门独门绝技,那就是在意识事情已成定局,凭他之力无法改变时,急速跳动的心能瞬间平复下来,整个人的心态也迅速从‘嗷嗷救命这下完了爹娘我下辈子再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调频切换到‘还能更糟吗不能了吧就这样吧有本事你把我弄死’的咸鱼无畏。
萧迎将之称为躺平等死。
穿成欠债虫时是。
现在也是。
萧迎平静如水,木偶一样走近搁下东西,戴好手套,拿出前二十年吃鸡的手法,三两下把鸡拆卸成了一堆。
火候刚刚好,皮肉焦黄,香气浓郁
萧迎把一只鸡大腿递给殷元白。
殷元白没接,一副看死虫的荒诞眼神看着他。
萧迎的手从善如流拐了个弯,大黑蛇连忙伸头,接住鸡腿一骨碌吞下去,连骨头都没有吐。
萧迎无视殷元白,硬着头皮埋头摊皮,抹酱,搁上葱丝豆芽胡萝卜条,选一个肥瘦相间带皮不带骨的烤鸡肉卷成一条,然后塞进嘴里。
他现在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他要当个饱死鬼。
大黑蛇眼巴巴在一边盯着,按捺不住地拿尾巴敲桌边,示意还有我呢给我也来一口。
殷元白眼风扫过去,大黑蛇就蔫巴巴停住动作,安静如鸡了。
好一会,还是殷元白先说话了。
问:“好吃吗?”
萧迎差点呛到,咽下食物,诚实点头道:“好吃。”诚惶诚恐小心说:“你要不要尝尝。”
殷元白没应声,但不动如山,拒绝意味很明显。
萧迎趁着热乎气,继续埋头吃鸡,一副要把自己撑死的架势。
殷元白突然伸出手。
萧迎一下停住了。
他其实一直在暗地注意着殷元白,没办法,这人存在感太强,跟自带反光板似的,这会就心惊肉跳在用余光观察,看他是不是准备去摸刀。
殷元白捏了根胡萝卜,递到萧迎嘴边。
萧迎抬头。
他一定是吃鸡吃到眼睛瞎了,感觉殷元白有点温和是怎么回事?!
殷元白音质天然沉,像琴弓划出的低音和弦,凉凉问:“不吃吗?”
萧迎迟疑张开嘴,叼走了这根胡萝卜条。
和之前的一个味道,这是根正常的胡萝卜。
殷元白又给他捏了一根。
萧迎愣愣接过,用牙齿嚼得搁楞搁楞响。白日做梦一样,看着殷元白套上手套,不太熟练,学着自己的做法卷了个鸡肉卷,递给自己。
萧迎又惊又疑,说了谢谢,伸手接,拿不过来。
殷元白不松手。
萧迎懵懵懂懂,试探着低头咬了一口,看看殷元白,再嚼两下,低头把他手上剩下的一半也裹进了嘴里。
萧迎被他喂了一个又一个。
殷元白动作不急不缓,也越来越熟练,总能让萧迎刚好吃完,又刚好有空余吃下一个。
中间他手腕上联络器响过一次,提醒每天早晚的补充急速药物时间到了,殷元白没有理会。
他把一个卷得很整齐的鸡肉卷递给萧迎。
萧迎这次没有张嘴,也没看他,低声说:“我吃饱了。”
他其实早吃抱了,没闹明白殷元白意图,才一直忍着继续吃,实在撑得吃不下。
还好。殷元白没像他想象的那样把鸡肉卷硬塞进他嘴里,或者给他一刀送他上路,而是转手递给了大黑蛇。
大黑蛇欢天喜地张嘴接过,目光闪闪还期盼着下一个,殷元白却像耐心告罄,没再搭理大黑蛇,起身摘掉手套,丢下一句‘下不为例。”走了。
这个下不为例也不知道指的是偷鸡还是卷鸡肉卷。
萧迎心想,不是,鸡又不是我偷的,我也没让你喂啊。
他和大黑蛇一块目送殷元白背影离开。
好一会,大黑蛇转回头,戳戳萧迎的大腿,示意他可以给自己卷鸡肉卷吃了。
萧迎撑得不舒服,新仇旧恨这会一块涌上来,不怕它了,也没心思给它弄。
“你刚才为什么出卖我?你要不出声我就走掉了,殷元白问谁的主意,明明就是你想的,被发现了你就把锅扔我身上,你这蛇怎么这样。”
他以前在山庄里跟小伙伴偷溜出去玩,被发现了都会争着说是自己要去的。还是头回碰见这种没义气的同伙。
大黑蛇歪头眨眨眼,天真又无辜。
萧迎气结,知道它能听懂,都是装的,但就是没办法狠下心再把它臭骂一顿,憋了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近乎绝交的狠话:“你以后别想我给你开窗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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