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庄园不止外表华丽,屋里也散发着豪气。
廊下十二根巨型雕花柱子,连通三层的通透房顶,鸿图华构,琉璃窗台熠熠生辉。
踩着润白玉石铺就的地面,萧迎被带到一间大得离谱的浴室。
一半是长达十五米的半开放泳池,一半延伸到半圆形窗台,做成封闭式的淋浴和浴缸。两个年轻雌虫上来替他解衣服,萧迎忙说:“我自己来就行。”
他脱掉打着补丁的衣物,搁在洁白玉石台上,灰暗破旧的布料在周围环境的映衬下格格不入得像块垃圾。
低下头,才发现他走过的地面留下了一串串脚印形状印迹,是鞋底沾上的黄泥。
幸好,有扫地机器人尽责跟在后面清理污物,不至于让萧迎太尴尬。
太久没照过镜子。萧迎才发现镜中的自己面容脏乱,头发枯燥,面黄肌瘦形容黯淡。
整个一活脱脱的糟污乞丐形象。
唉,难怪殷元白会嫌弃。
萧迎也是父母宠大的,吃穿用度向来奢侈,当惯了光风霁月的世家公子,自己都接受不了这种模样。
室温正好,萧迎仔细冲洗完身体,部分皮肤还有些发红,是潮湿环境的后遗症。智能系统自动检测,针对性调配出调养皮肤的药水,萧迎浸在浴缸里,美美泡了一个澡。
期间有虫给他端来食物和饮品。萧迎打开墙壁上的电视,一边吃一边看,骨头都快泡软,也吃饱了,才恋恋不舍爬了上来。
旧衣服已经不见了,萧迎换上新衣服,有雌虫上前帮他系好扣子,小心搭配好佩饰。
萧迎见小雌虫拿起一个浅蓝宝石饰品,阻拦道:“这个就不用了,看起来很贵重,弄丢了我可能赔不起。”
雌虫垂眼恭敬道:“您不必担心,这些都是管家先生的准备,和衣服一样是送给先生您的。”
萧迎咂舌。
一个管家也这么有钱吗?
而且好像很为殷元白着想,肯下本钱。
有钱虫的思维就是不一样。
萧迎收拾妥帖,想当面和管家道声谢,但四下没找到对方。
在问过小雌虫后,他朝外走去。
不远的室外阳台,管家静静站着,对联络器说道:“已经有了合适虫选。”
“是拍卖场一个月前放出风声要拍卖的那只,自己跑掉后躲了起来,身上有反追踪装置,我们的人才一直没找到,不过今天他自己出现在了庄园里。”
“是,希望能借此安抚陛下和殷家,让他们知道王血血脉有望传承。”
“签着债,喜欢钱,比较好控制,来历还算干净,我会再找虫确认。”
“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元帅当年就是因为多方压力被迫成婚,早早逝世,你我都不想看少爷走上和元帅同样的路。”
……
另一边,如同诺里斯预料,也不愿看到的那样,场面闹得很不愉快。
殷元白勉强维持了贵族的礼节,打过照面,在会客大厅安排膳食招待帝国的两位王子殿下。
然而开宴前,殷元白说要去楼上换件衣服。
这一去就是二十分钟没有音讯,伊恩的面色就隐隐有些难看了。
桑吉也有些坐立不安,表示想尽快离开。
为了活跃气氛,讨心上虫的欢心,诺里斯言语风趣地描述了一路见闻,还说了上午花园一只不知从哪冒出的乞丐雄虫向殷元白示爱,结果被狠狠拒绝的事。
伊恩搁下红酒杯子,并不意外:“总有雄虫仗着稀少,就以为自己有多尊贵难得,把大部分的雌虫当成傻子。”
诺里斯赞叹:“殿下说的是,小雄子们本应该被呵护宠爱,但如果是别有用心之辈,那便不值得被真心对待。”
伊恩似乎从不看重自己的性别,这也是诺里斯崇敬他的原因。
桑吉才刚成年,个头不高,有一张对少年来说过于圆胖的脸,手指短而滑腻,揪着绸布桌布哼哼:“竟然有虫看得上殷元白,眼睛瞎了吧,大街上随便找一只虫都比他好。”
伊恩微露不悦,提醒道:“桑吉,不要乱说话。”
桑吉来之前就被雌父教训过,正不高兴,再被斥责,他挥开手边的餐具,大声道:“我就要说,你跟雌父一样只会骂我,你没娶到殷元白丢了面子,凭什么我就要跟你一样再来丢一次脸。”
“因为你是王子,而殷元白是王血后人,你们最般配不过。”伊恩淡然说着,抛下一枚重弹,“等殷元白为你生下后代,雄父或许会考虑将皇帝的位置传给你。”
桑吉厌恶别人让他听话,厌恶别人把他当小孩子,恨恨道:“你少骗我,雄父才不会,不然早就让我们的雌父当了雌君。”
伊恩说:“你如果纳了殷元白当雌君,那就有可能。”
桑吉嚷嚷:“那你看殷元白刚才那副脸色,像想嫁给我的样子吗?他年纪这么大,听说以前还杀过雄虫,你说的好听,自己不也当面被他拒绝过,雄父当时还因为这事很生气……”
伊恩突然一拍桌子。
桑吉吓得瞬间闭上了嘴。
伊恩收回手,平静道:“说够了没?”
桑吉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想回家,我有雌侍,我不想跟殷元白在一块。”
诺里斯从两人争论开始就没再开过口,这会尴尬得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室的家事,而且两个都是雄虫,也轮不到他插嘴。
正这时,半空响起殷元白的声音,饶有兴致,在说:“你们家人都挺有意思。”
三虫一惊,齐齐抬头,就见殷元白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的二楼栏杆后,苍白削瘦的手腕伸出,手腕上的联络器正亮着。
联络器里传出一个中年雄虫浑厚的声音:“听见了,不知道他们胡闹到了你那里,这就让德林把他们喊回来。”
伊恩和桑吉的脸色都变了。
是他们雄父的声音。
对方似乎吩咐了什么,然后回转,说道:“元白,你在兰森星也待了这么久,有空就回来一趟,首都星又长成了一批年轻虫,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你不为家里着想,也该为自己身体考虑。”
殷元白欣赏完闹剧,又恢复到了不起波澜的状态:“再说吧,没什么兴趣。”
他挂掉通讯,没再多看楼下一眼,就要离开。
桑吉脸色红红白白,猛地站起来:“你有什么可牛的,要不是我雌父一直逼我,我才不来,就你这种垃圾虫,首都星根本没雄虫看得上,你还以为自己有多……”
殷元白猛然回过头,那根长鞭同时显现,像一支离弦的箭,疾奔而来直冲桑吉的面门。
事发不过一息之间。
诺里斯最先反应,一把拽住桑吉胳膊往旁边扯。
桑吉站立不稳,踉跄着碰倒了椅子,脸颊险险擦过鞭尾,自己也跟着倒下去。
“殿下,您没事吧。”诺里斯上来搀扶他。
桑吉摔得不轻,又气又疼,正想大喊你别碰我,一抬头,那根长鞭就悬停在他眼前几厘米处,微微颤动,像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桑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忽然想起雄虫朋友的话:殷元白就是个疯子,连雄虫都打,曾经一鞭子毁了一个雄虫的脸,就因为那个雄虫追求的举动太过激惹了他不高兴。
诺里斯转向殷元白打圆场:“阁下,您是雌虫,保护雄虫才是我们的职责,这样未免有失绅士风度。”
殷元白手抄着口袋,站在二楼栏杆后,微微怜悯说:“我还以为你是少有的正常虫,原来也被雄虫的那一套腐蚀了脑子。”
诺里斯脸色一白。
一片死寂中,伊恩平静站了起来:“阁下,桑吉还年轻不懂事,我代他向您道歉。”
殷元白转向他,淡然道:“道歉就免了,你弟弟也没说错话。”
他消失的二十分钟里真的换了件衣服,更休闲居家的款式,长袖衬衫,没有饰品,但仍然无损他身上上位者的气势。
一手支在栏杆上,没经过打理的头发几缕散落在额前,看起来更加平易近人。
他本就不大,没到三十。身上笼罩的光环太多,才让人忽略了他的年纪,和惊艳绝伦的相貌。
伊恩为这幅场景恍惚了一瞬间,又很快清醒过来。
殷元白从不是盏省油的灯。
殷元白敢和殷家的虫闹翻,敢拒绝皇室联姻的请求,敢脱离监管,独自跑来兰森星逍遥快活。
自己的雄父作为帝国的国王,却不敢直接斥责,甚至处罚殷元白。
就因为他曾经创下的功绩,因为他在雌虫里无与伦比的威望,因为他身上流淌着的王血传承。
多么可笑。
伊恩握紧了手指:“或许如你所说,桑吉说的是对的,但雄虫和雌虫本不该是对立的关系,阁下对待雄虫如此傲慢,说句冒犯的话,阁下日后精神身体出现状况,痛苦难耐时,难保不会为当下的冲动后悔,到那时,阁下也只能和口中不堪的低级雄虫凑活。”
桑吉有兄长撑腰,嘟囔道:“那不正好,垃圾虫就应该和垃圾虫待在一起。”
殷元白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他阴沉想,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这两年行事太过和善,才会被人屡次三番当面挑衅。
如果这样,他不介意让几只虫重新了解下自己当年的手段。
正这时,一个清澈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谁?在叫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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