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也不知怎地,阖兴居的生意忽地大好了起来,赶着中午饭时竟然座无虚席, 一改前几日的荒凉冷清,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李大头派人前去查探了一番,据小二回报, 前来吃饭的客人多数为生面孔,不怎地见过。


    “这又是哪里来的人?”李大头很是费解。


    “许是别的地方过来的, 先前隔壁镇子灯会的时候,这陆小老板还推着车子去摆摊儿来着定是那会儿招揽的客人”店小二盲目地猜测道,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大头的神色, 揣测着他的心思, “老大, 待让咱兄弟们出去继续宣扬宣扬, 倘若他们知道阖兴居的饭菜有毒, 借他们十个胆子, 肯定也不敢再去了”。


    “那你还愣在这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李大头一脚踹上店小二, 恶狠狠地催促道。


    只是这眼瞅着下毒之事在外面传的满天飞, 阖兴居早中晚前来吃饭的人却依旧不见少,李大头的脸色愈发难看, 这才不过几日,阖兴居便又卷土重来了, 这陆小老板到底是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在身上?


    他招来店小二耳语了几句, 小二闻言有些难以置信, 但还是接过李大头手里的东西, 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悄咪咪地溜了出去


    夜半时分,四周一片静谧,白日里刚下过雨,此时的天儿阴沉沉的,只余着一轮姣姣弯月,稀疏的点点星光围绕其中。


    一矮小瘦弱的黑影从围墙外翻进了阖兴居的后院,几处卧房这会儿都已经熄了灯,走进能听到轻微的鼾声,他踮起脚尖,轻手轻脚地推开庖屋门,“吱呦”木门推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幕里显得格外的刺耳,担心声响将后院睡着的人吵醒,他停住脚步,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见没有任何动静,这才放心地将木门轻轻地拉开。


    屋里黑黢黢的,什么也不看清,黑影掏出火折子,吹了吹,昏暗的屋顿时被微弱的火光照亮,他猫着腰打量了一下四周围,见案板旁边有一处粗陶水缸,忙不迭凑近,谨慎地掀起盖在水缸上的木板,“就是这个了”,黑影吹灭火折子,从袖口处掏出一包油纸包的东西,还未来得及打开,从灶台角落里猛地窜出来一个壮硕的身影。


    黑影只觉身后一道风穿来,连忙向一侧躲闪。


    古平扑了个空,见黑影想要跑,立时从柴火堆抽出一根粗长的木柴,冲着黑影扔了过去,黑影虽是瘦弱但敏捷得很,抬起胳膊一挡开,整个人顺势溜到门口处,他知道自己中了埋伏,顾不得跟古平纠缠,拔腿就往门外跑。


    迎面一记闷棍,结结实实地正中黑影胸膛,黑影倒吐出一口酸水,整个人被掀翻在地,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庆阳收了手中木棍,挽起袖子,大喇喇地从门口进来,洋洋得意道“鳖孙,看你往哪儿跑”。


    黑影摸向腰际处,立时寒光一闪,他一个后空翻站起身来,手里握着一把小巧的匕首,直直地冲着庆阳扑了过来。


    “小心”古平大喊道,庆阳眼疾手快,当头一脚狠狠地踹了上去,黑影虽有些功夫在身上,但也抵不住庆阳这一脚,登时身子后仰,撞翻了屋里的锅碗瓢盆,大白瓷碗跌落在地上,碎了一地,溅起的碎瓷渣划伤了庆阳裸露在外的胳膊上,一道血痕顺着手肘处蜿蜒而下。


    黑影闷哼一声,当即呕出一口血沫,胸腔里火辣辣的,伴随着呼吸起伏,刺得他生疼,他紧蹙着眉头,手腕撑地,想爬起来再往外跑出时,庆阳一脚踩在他的胸口,黑影被踩得动弹不得,几乎一口气提不上来,他侧躺在地上,抱着庆阳的大腿,连连求饶道,“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陆云琛从另一侧屋门进来,将庖屋里的几处油灯依次点亮,屋里瞬间恢复了光亮。


    “云琛兄弟,你看,这小子想要往咱们的水缸里面下东西!”古平上前,用力掰开黑影的手,拿出一包被紧攥得不成样子的油纸包,打开来看,都是些白色的粉末,闻上去有些刺鼻难闻的异味。


    陆云琛打眼瞧了瞧,看这身形,是个汉子无疑了,此时他正怒目圆瞪地看着自己,脸颊被面巾掩住一半,但没掩住对自己的满腔愤意,怕是没想到自己挖好了好坑擎等着他往里跳呢。


    “陆哥,你说这人怎么处理?”庆阳下力气重重地碾了两脚,汉子疼得面颊青筋暴起,额头渗出黄豆般大小的汗珠。


    “你胳膊伤着了?”陆云琛将地上泛着寒气的匕首踢开,从袖口处掏出一块帕子,递给庆阳。


    “没事,就是一点擦伤罢了,不妨事”庆阳接过帕子,胡乱地抹了把胳膊上的血迹,在受伤处系上个结。


    “一会儿给你抹点药平哥,这药包先收起来,等明日拿去给周大夫瞧瞧,看看是什么东西”陆云琛从庖屋里找出一根粗长的麻绳,古平和叶荞帮忙将这汉子捆了起来。


    汉子不老实,死命地挣扎,试图挣脱开绳索,奈何古平力气忒大,拎着麻绳前前后后地捆了好几遭,将人捆得跟个大虾似的。


    陆云琛上前揭开他的面巾,呵要说这李大头也是蠢,差人出来干这缺德事,用的却是自己人。


    “这这不是李记面馆的店小二嘛”古平接着烛光瞅了两眼,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店小二眼瞅着逃脱无望,干脆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开始摆烂。


    庆阳踢了他一脚,“这药粉是什么东西?”


    店小二龇牙咧嘴地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不肯同他对视,也不开口说话。


    庆阳这个小暴脾气,哪里气得过,抬脚又要踹,被陆云琛拦住,“把他塞到柴房里吧,明日一早,带他去报官。”


    “陆哥,你怎地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他,报官可真的是太便宜他了”


    “不急,总归他是李记面馆的人,跑不了他不肯说,那等着明日到了县衙,相信褚大人有的是手段让他开口”夜已深,陆云琛懒得同这小喽啰掰扯,有这闲工夫倒不如回去好好歇上一晚,养精蓄锐,明天可又是一场硬仗。


    几人将店小二押入柴房,因着怕他循着机会跑了,古平和叶荞决定留下来守夜,他们折腾了这一会儿,离天亮统共也没有几个时辰了,陆云琛找来铺盖被褥,“平哥,叶荞,今日辛苦你们了,晚些我过来替你们。”


    将这些都安排好,陆云琛活动了下酸痛的肩膀,刚从堂屋里翻出药箱,拉过庆阳,正准备给他上药,陆云津蹬蹬蹬从卧房里跑出来,立时被庆阳血淋淋的胳膊吓了一跳,僵在原地,夜幕下望过去,脸色发白。


    “大大哥,你们抓到人了?”一整晚他都跟秦慕言待在卧房里照看平安,俩人不知外面情形如何,只听着庖屋一阵叮呤咣啷的声响,心里惴惴不安,待外面没了动静,这才壮着胆子出来瞧瞧。


    庆阳见他眼睛怯生生地盯着自己受伤的胳膊,担心他见血害怕,便将胳膊背到身后。


    “嗯,已经抓到了,明日准备带人去报官”陆云琛温声解释道。


    陆云津冷不丁回神,收回目光,讷讷地点了点头。


    陆云琛正欲招呼云津回房歇息,屋里突然传来平安的大哭声,他担忧地往卧房方向看了一眼,有秦慕言在,定是能安抚住平安,只是平安近几日闹觉得厉害,这一哭,自家小夫郎又不知得忙活多久才能将他哄睡。


    “陆哥,你快去瞧瞧吧,我不过是擦伤罢了,自己简单收拾收拾就行”庆阳没受伤的那只手从陆云琛怀中拿过药箱,催促他赶紧进屋去。


    “我我来吧。”陆云津闷着头低声嗫嚅道,阖兴居出事,自己到现在也没能帮上什么忙,庆阳一直跟着忙前忙后,总不能受伤还得让他自己来包扎。


    陆云琛看了看自家弟弟,又瞅了瞅明显高兴起来的庆阳,暗暗叹了口气,“云津,那就麻烦你帮忙照看下庆阳了。”


    说罢,他一步并做三步跨进了屋,秦慕言正抱着平安焦灼地来回踱步,见他全须全尾地进来,松了口气。


    陆云琛从他怀中接过哭得满头大汗的平安,小声哼着歌谣,轻拍他的后背安抚着。


    秦慕言斜坐在炕头上,甩了甩酸胀的胳膊,这小东西哭起来实在是太闹人,要不是陆云琛一直帮衬,自己可应付不来。


    好不容易哄得平安止了哭声,陆云琛动作轻柔地将他放在炕头上,好似捧着一个绝世珍宝,要知道这小孩子一放下就醒,刚沾着铺盖,平安哼哼唧唧地就要睁开眼,秦慕言赶忙拍抚了几下,见平安睡熟了,才作罢。


    陆云琛也脱下外衫,跟着上了炕头,这会儿一点困意也没有,索性便跟秦慕言聊起了天。


    “你猜,今晚上来的人是谁?”


    秦慕言正欲问问方才发生的事情,闻言歪着脑袋沉思了片刻,“想不出来难不成,是李大头?”


    陆云琛勾了勾他的鼻尖,“猜得很相近了,你可还记得,老是来阖兴居打探菜品的那人不?”


    秦慕言点点头,阖兴居每每上了新菜品,那李记面馆的店小二便偷着摸过来,虽然每次来,都乔装打扮一番,奈何这人长得贼眉鼠眼,一副奸人模样,让人过目不忘,因此,不管是什么装扮,他们一眼就能认出来。


    先前他还有些不乐意,想要将这人轰走,是陆云琛拦住说,有钱为何不赚?这家伙即便是把一道菜吃上一百遍,也吃不出什么东西来,也正是因着这店小二跑得虽勤,但李记面馆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他才放任这人随他去了。


    “来人就是他?”秦慕言面露惊诧,这李大头是狗急跳墙了吗?怎会把他派来,这不是把害人的把柄白白送到他们手上吗?


    陆云琛轻笑一声,见自家夫郎神色,便知二人想到了一处,“就是这二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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