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大家都各自找了落座的地方,三三两两按照小队模式凑在一起休息。
舟车劳累,骤然放松下来,很多人都扛不住疯涌上来的疲惫,趴在休息室的小桌上打起了盹儿。
没过多久,便能从四面八方听到不同类型的呼噜声。
但也有的选手直接把包往地上一扔,连多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转身就去了二楼的训练室。
盛明煦想让夏归璨陪自己去练习一下晚上要表演的节目,张乐乐是个比夏归璨还懒的人,能站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躺着,于是自告奋勇留下来看行李——实则就是为了偷偷懒。
夏归璨一眼就识破了张乐乐的小心思,但也没拆穿,只是趁盛明煦没注意,悄悄向着他比了比拳头,压低声音威胁道:“丢了一样东西,我拿你是问!”
张乐乐困得上下眼皮都开始打架了,压根没听清楚夏归璨说的些什么,只会本能性的点点头,附和着一些嗯啊呐的语气词。
“走吧,他会好好看着行李的。”夏归璨转过身,对着毫无察觉的盛明煦展现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他们来得有些晚了,二楼本来是专门划分出来的可以供一百多个人练习的区域,但早来的选手们都习惯了一个人或者一个队伍占据一间舞蹈室,可以使用的房间已经被挑的所剩无几。
夏归璨和盛明煦穿梭在狭长的走廊,路过的每一间舞蹈里,都传出了数拍子或是吊嗓的动静。
有的房间门没关紧,便能从那一点点缝隙里窥得一丝光景:年轻的男孩儿们为了自己的梦想拼命努力,训练得满头都是大汗。在这么冷的天气情况下,不仅是光着膀子练,还把背心都给汗湿了。
但无论多累,都始终没有一间舞蹈室真的安静下来。
努力的人确实很多,不过好在走了没多久,盛明煦就找到一间没人使用的舞蹈室。他前脚刚一进去,后脚就脱了羽绒服,和其他玩老命练习的选手一样,只穿了件方便活动、热身的普通短袖。
夏归璨还挺不能理解像盛明煦这样的人,明明可以休息,为什么不像张乐乐一样好好睡一觉,非得用这么严格的自律标准来要求自己。
他反手带上舞蹈室的门,那些噪音便瞬间隔绝在外,整个室内安安静静的,除了盛明煦不时点在地板上的脚步声和均匀沉重的呼吸声以外,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
很好,是个适合睡下午觉的地方。
夏归璨满意的伸了个懒腰,摸到角落里悄悄摸摸的坐下。
开玩笑,他当然不可能耗费时间和精力在练习什么初舞台这上面的。之所以跟着盛明煦上来,还不是因为整个一楼都吵得要命,要么是那些男生幼稚的打来打去,要么就是铺天盖地的呼噜声,吵的人根本没法静下心来休息。
贪懒的小猫眯了眯漂亮的圆眼,小小的打了个哈欠,蜷缩在自己无人打扰的小世界里沉沉睡去。
他这一觉睡了很久,甚至有时间梦到自己的过去。
富丽堂皇的房间、轻柔绵软的床单,一个尽忠尽职照顾自己的铲屎官。
因为是在梦里,实在看不清什么长相,但凭借模糊的记忆,勉强能够判断出这家伙长得应该还不错。
一切应有尽有,那已经不是个普通繁华的别墅,而是古典繁丽的城堡。
——以及,一只懒洋洋的、窝在床单中间的布偶猫,小声喵呜着,对男人送到嘴边的鲜嫩鱼肉不屑一顾。
梦里的那个男人在外也许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受万人敬仰或是惧怕,翻云覆雨不在话下;但之于小猫来说,这只是伺候它的铲屎官。
无论多骄傲的人类,都会拜倒在喵喵铁拳之下。
约摸是三个小时之后——或者更久,盛明煦轻轻叫醒了夏归璨。
睡得迷迷蒙蒙的小猫被小心的提溜起来,习惯性的打着哈欠,整个人好像没骨头似的倒在盛明煦身上。
小脸睡得红红的,像咬一口就酸酸甜甜的西红柿。
“该去准备录制初舞台了,”盛明煦提醒道,“现在是五点多,化完妆,差不多就七点。”
“唔……化妆?”
“张乐乐已经去化妆间了,我等会儿也要去,随便上点素颜霜什么的。不然别人都是全妆,就你一个人素颜上镜,等节目播出了,容易被观众喷丑的。”
丑?
夏归璨眨了眨眼,这个字,好像从来就跟他不搭边。
但他没什么经验,盛明煦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跟着大哥走就行了。
等到了之后,夏归璨才发现一共三个化妆间,每个房间都已经挤满了人。
荷尔蒙旺盛的几十个大男孩,再加上喷着精致香水的化妆师们,全部挤在一个空间里,纵使房间内部很大,那味儿也足够熏死一头牛了。
夏归璨立刻变了脸色,捂着鼻子想往后退,却被盛明煦直接推了进去。
“我先给你找个化妆老师,让你先化。”
“………”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夏归璨无法扯出一丝一毫的笑容来。
盛明煦行动力很强,说找就找,还没等过去两分钟,就把夏归璨拽到了一位刚化完一个选手的化妆师旁边。
“麻烦您先给他化一下妆,谢谢老师。”
化妆师手里不停拿美妆蛋蘸着散粉,听盛明煦这么说,抬头扫了夏归璨一眼。
她眼中闪过一抹惊艳,而后又不耐烦的低下了头:“这不是已经画好了吗,妆没花,不用补。”
“去去去去,画好了一边儿去,我这忙着呢,别耽误事儿。”
盛明煦闻言一愣,随即扭过头盯着夏归璨,仔仔细细的看了许久,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
最后,他小心翼翼的询问:“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把妆都给画好了?”
呼呼大睡一下午的夏归璨:“………”
我说我素颜,你们信吗?
化妆间里令人窒息的气味儿越来越浓厚,夏归璨觉得自己再多待一秒,就快要吐出来了。
他把盛明煦往化妆师桌子上一拽,只留下一句:“你抓紧的,我在外面等你”,就迫不及待的几步跑出化妆间,撑着腿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夏归璨属于特别不着急那种人,透过气之后,就在走廊随便找了个地方坐着等盛明煦。
除了他这个大闲人之外,梦想号上面但凡是条狗都已经忙疯了。
晚上七点开始正式录制初舞台,而在这之间的时间段里,并不是光用来休息的。
选手们匆匆忙忙的在化妆间和服装间来回奔波,挑选适合自己在舞台上的表演的服装;而后台的工作人员们则要负责给一百多号人调配演出所需要的服装,以及化上合适的妆容。
至于舞台那边,则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导演暴躁的进行着最后的舞台调度,对讲机里面扯破嗓子不停地在喊,比如:“灯光!你干什么吃的!”、“摄像给我往中间摇个大臂!”、“道具!道具师!手脚能不能麻利点儿!”、“选管呢?选管!把今晚演员的上场顺序那几张纸赶紧给我!”
总之任何一个工种,都被暴走的导演狗血淋头的骂了个遍。
夏归璨就像看戏一样,悠哉悠哉的到处乱窜,直到他拐过一个转角,听到正在换衣服的两个选手的交谈,才猛然惊觉自己竟然搞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兄弟,你等会儿第几个上场啊?”
“我、我表演的是唱歌,没队友,就,就第、第二个上。”
“你这声音都在抖,这么紧张怎么能行,快赶紧放松一下,再趁没开始之前多练习几遍。”
“我、我词儿呢?快把手机给我!我再背一下…………”
“你说你心理素质不好,上台就容易忘词,你选什么《本草纲目》啊,你这不是属于狼人自爆吗?!”
“我、我公司说我是rapper担当啊qaq”
这俩人后面还说了些什么,夏归璨没听清楚,但他一听到他们在聊表演曲目时,忽然心中一惊——
别人都有才艺要表演,他………他好像什么也没准备………
就连跟着盛明煦去舞蹈室的时候,也是人家盛明煦在埋头苦练,而他在一边摸鱼睡觉。
遭了。
夏归璨如梦惊醒,海选录制完毕到初舞台录制,这中间间隔的时间太短,他压根已经忘记这件事了。
要是一直都记不起来也就算了,自己认栽;可偏偏是在临到开始录制之前一个多小时,这让夏归璨想要补救都没有办法。
本来手抄在兜里到处闲逛比谁都潇洒,短短几分钟,夏归璨就成为了群体焦虑情绪的一份子。
他自顾自的咬着指甲——这是夏归璨在焦虑不安的情况下无意识的习惯——脑子里飞速旋转着能够想到的所有办法。
临时加入盛明煦,成为他的搭档?
不,不行,那是他准备很久的独舞;而自己,连一个最基本的舞蹈动作都不会。
那,张乐乐呢?
夏归璨立刻摇头。
他连张乐乐要表演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办?怎么办?
夏归璨看向船窗外面,是一望无垠的海面,天已经快完全黑下去了,原本碧蓝的海水也因此变得黑黑沉沉。
还是跑路吧。
就现在,趁大家都在忙,没人注意到他,直接变回猫咪本体,悄悄潜入一楼溜走。
他已经没办法思考这些办法的可行性了,甚至下一秒就要变回猫——
不管怎样,都比对着几百个人社死更好。
关键时刻,夏归璨的到处乱逛救了他一命。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走到哪儿了,总之,是听到有人在练歌。
门没有关,因此伴奏的声音和人声都从缝里飘了出来。
光听唱歌那人的声音,应该年纪不大。
夏归璨不太懂音乐,只是单凭他自己的听感,唱歌的人唱得好——但也仅仅只是唱的好而已。
这里的唱的好,是指能入耳。除此之外,音色、技巧、音域、情感,没有一样让他觉得有任何特别的存在。
但他还是停下来了,留在门边,听门里的人唱了一遍又一遍。
这首歌,让他此前的焦躁在这一刻都安定了下来。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
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
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
请照亮我前行”
这是夏归璨第一次听这首歌,但,他很喜欢。
比起里面那位歌手的人声唱段,他更多的是记在默默记下整首歌的节奏和旋律。
最重要的是………
歌词简单。
应该……不会出现忘词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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