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穿越快穿 > 九十年代家属院 > 第78章 第 78 章
    趴在帐篷上的萤火虫,屁股忽闪忽闪的,像极了天上忽明忽暗眨着眼的星星。


    和老许促膝长谈至深夜,大家才知道,原来老许是个孤儿。


    五十年代末,生在食不果腹的年代,或许是因为家里孩子太多,实在再养不起多余的孩子了,亲生父母便把刚出生没几天的老许,放在了一幢看起来挺气派的小洋房大门口。


    亲生父母自以为给老许找了一户家境优渥的人家收养,其实那幢小洋房在前不久就出售给了一对新加坡的华侨夫妇。


    旧主人已经搬走,屋子腾空快有一星期了。


    新主人让海南当地的亲戚,帮忙给新房子请两个帮佣。最好是要一对夫妻,能长久在家里干,不会因为两地分居而动不动请辞。


    收养老许的,就是那个小洋楼里的帮佣夫妇。老许特别命大,在小洋楼大门口前,躺在小竹篮里一天一夜,被蚊子叮了满身的包。老夫妇上工的时候,才发现新雇主家门口躺着一个奄奄一息,哭声都嚎不出嗓子的新生儿。


    养父母的年纪很大了,收养老许的时候,已经快六十岁的高龄。起先新雇主见到老许的养父母,是很不满意的。他们虽然想找价钱合适的帮佣,但想找的年轻力壮一点的劳动力,而不是这样看起来体力羸弱的老弱病残。


    但因为人特别老实勤快,做活并不比年轻人少卖力,而且要的工钱也低,老许的养父母还是被雇主留了下来。


    老许的养父母有五个孩子,均已成家立业,最小的孙辈都已经有八岁了。


    对于老许养父母收养老许,家里五个子女闹翻了天,纷纷闹着要和父母断绝关系。其实是拿这作为借口,谁都不想奉养两个老人。


    这边两个老的已经成为拖累,把老两口赶出去做工了,那边又收进来一个费钱胚子,这事儿没商量!家里老大出面,让老许养父母把孩子再送给别人,如果别人实在不要,把老大惹急了,老大就把这孩子丢到海里喂鱼!


    或许是老许养父母的善良打动了雇主夫妇,这对年轻的夫妻肚子里正孕育着他们第一个孩子,小夫妻动了恻隐之心,便说:“这样吧,现在这世道,就差人煮人果腹,现在外头的事情我们也知道。这孩子要是送出去了,铁定就没命了。留下来,左右就是给口吃的,以后也能和我肚子里的这个一起玩,就当是给肚子里的孩子行善积德了。老许,你们两口子照旧养着孩子,但你们对家里,就改口说这孩子我们两口子收养了,每个月我们会另外资助你们一笔钱养这孩子。而且我肚子里这个以后请家庭教师,这孩子也可以在边上旁听,费不了什么教育经费。我们有自己的孩子,收养别人的孩子,恕我们无能为力。但既然和这孩子有缘,我们不至于让这孩子饿死在我们家里头。”


    许瑞是不幸的,但也是幸运的。就像养父母给他取的名字一样:瑞,他们希望这个孩子经历了这些磨难,接下来的一生都是吉瑞。


    童年的许瑞,虽然寄人篱下,但有疼爱他的养父母,和善良雇主夫妇的照拂。夫妇俩惊叹许瑞在学习上的天赋,很多时候对许瑞在学业上的关注程度,远超自己的一双儿女。


    这家的男主人,是一位银行家,女主人则是一位受过良好教育的全职太太。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一个生的极其漂亮的女孩,名字叫卓然。


    卓然从出生开始,就有一位年纪仅差四个月,但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为她保驾护航。


    他们在那幢充满南洋风情的小洋房里,度过了他们无忧无虑的童年。


    小卓然会奶声奶气地跟在许瑞屁股后面:许瑞哥哥,你不许丢下我,不和我玩。


    许瑞哥哥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即使后面爸爸妈妈再生了一个弟弟,卓然也绝不允许弟弟有独自霸占许瑞哥哥的时候。


    小卓然就是许瑞的小尾巴,一条甩也甩不掉的小尾巴。她崇拜许瑞哥哥,因为许瑞哥哥做什么都特别聪明,就连他们的家庭老师,都常常夸许瑞是个不可多得的聪明种子。


    这样幸福且平静的时光,持续了十年。在十年后的某一个悠然午后,卓然的父母宣布:远在新加坡的大伯去世了,作为庶子的爸爸,需要回新加坡去继承爷爷的造船厂。


    离开海南的那天,小卓然哭成了泪人,拉着许瑞的手,抽泣不舍地说:“许瑞哥哥,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我们约好了,就拉钩不许变。”


    小卓然不知道,等她再次见到许瑞的时候,她的许瑞哥哥已经长成了一位英气风发的少年,凭着他过人的智商,名动香港半岛。


    可这时的许瑞哥哥,再也不是专属于她的许瑞了。许瑞哥哥的心里,已经装进了一个叫蒋唯的姑娘。


    明明她比蒋唯只晚出现了一星期,但这致命的一星期,却让许瑞哥哥再也不属于她了。


    原来她从海南搬回新加坡的第二年,许瑞哥哥的养父母,就因为年迈而无力供养许瑞,相继病亡。


    从十一岁开始,许瑞就独自一个人生活了。很多时候,流浪街头的他,会去教堂聆听传教士传道受业。直至他过人的聪明才智,引起了传道布业的传教士的注意,教堂同意收留许瑞。这时的许瑞,才最终落定下来,不再露宿街头。


    卓然曾经问过许瑞自己对比蒋唯输在哪,许瑞想了想,认真地回答:“在学校开学前一个星期,我就去学校报道熟悉环境了。同学们在学校食堂吐槽伙食不好,他们说怎么学校食堂连个汉堡都没有。我说我没吃过汉堡,学校伙食已经很好了,他们嘲笑我怎么会没有吃过汉堡。蒋唯没有笑,并且很严肃地拉着我,带我去了西餐厅。她给我点了好多汉堡,牛肉的、鸡肉的、大虾的,把餐厅里所有好吃的口味,全部给我点了一遍。我咬了一口,说真好吃啊!蒋唯还是没笑,她一点不笑话我老土,她给我递果汁,让我慢点吃,再尝尝其他口味。餐厅隔壁桌,听到我长大这么大是第一次吃汉堡,暗暗憋笑,笑声特别刺耳。这次蒋唯终于笑了,笑得特别大声、特别开朗,她夸张地演戏说:我也第一次吃汉堡嗳!没想到这么好吃,太棒了!洪铃般的笑声,直接盖过了隔壁桌的窃笑,她笑得让我觉得心里照进了一束光,从此人生里都是光明磊落。”


    许瑞说这些话的时候,尽管他整体的表情非常严肃且认真,但唇颊还是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丝丝温暖的笑意。


    卓然在心底不服气地说:这些我也能做到!但是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待我。既生瑜何生亮,为什么蒋唯会比她早一星期出现在许瑞的眼前?是不是自己提早一星期到学校报道,自己就能成为许瑞的心上人了?


    关于这段感情的拉扯,直达大学毕业,蒋唯和她的男朋友杨宪达去了北京,卓然以为自己和许瑞的关系,终于能迎来转机。


    没想到那时候的许瑞,却像遭受了什么重创,从此一蹶不振。无论卓然再怎么为他加油鼓劲,许瑞说什么都要从港大退学,他说自己根本不配活着。


    卓然抱着行尸走肉的许瑞,痛哭质问:“许瑞哥哥,为什么这么多年你的眼里只有蒋唯?我也很痛苦啊,那种爱而不得,求而不得的痛苦……明明我才是最早认识你的人,我从一出生,就认识你了,蒋唯才是后来者。蒋唯已经走了,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呢?”


    许瑞双目无神地说:“是我害了蒋唯。如果我能强硬一点,早点把她从杨宪达手中抢过来,而不是一直由着她不停游走在道德与情感的撕扯中,蒋唯不会受到杨宪达这畜生的伤害。哈哈,我真没用,我他妈到底算什么。”


    甚至杨宪达这畜生,沾沾自喜地在他面前说,他冲动侵犯了蒋唯的那天,就是因为咽不下蒋唯为他送衣服的那口气。


    蒋唯受到侵犯的时候,他在还干嘛?他妈的,他和老师拍拍屁股,飞新加坡南洋理工去了。太他妈可笑了!


    还是从杨宪达的口中得知,蒋唯为了买到合适他穿的小号男士衬衫,差不多跑遍了半个香港。结果自己这个混蛋,害的蒋唯被杨宪达侵犯,而自己第二天还若无其事地飞新加坡了。


    许瑞不能原谅自己,他觉得自己比杨宪达还畜生不如。


    他不能原谅自己,蒋唯受到伤害,是因为自己要去参加狗屁的讲座。无论这个过失是有意还是无意,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成了既定的事实,那么自己的罪过就罪无可恕!


    杨宪达到底算什么东西?蒋唯跟他提了那么多次分手,他一遍一遍地跪在蒋唯面前,哭哭啼啼地诉说着他们之间曾经发生的那些美好。他说自己的父母有多喜欢蒋唯,多希望蒋唯能嫁到他们家来,成为他们的儿媳妇,这些年他和他的父母为蒋唯付出了多少。


    蒋唯错在实在太善良了,一遍遍被杨宪达要挟。到了最后,感觉到蒋唯已经对这种戏码快无动于衷了,杨宪达就开始用生命威胁蒋唯。


    他爱蒋唯吗?爱一个人如果偏执到这种程度,让所爱的人这么痛苦和惧怕,那么他爱的,恐怕只有他自己。他放不下的,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的面子。他只是不想输掉这场战役,成为一个被人耻笑的失败者而已。


    杨宪达成功毁掉了许瑞和蒋唯,使他自己成了这场感情推拉战里,唯一的胜利者。杨宪达甚至处心积虑安排好了一场偷窃的戏码,让蒋唯亲自到许瑞面前为自己说情求饶。


    毁掉一个不可一世的天才,对于杨宪达来说太容易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只有最爱的人受到了侮辱,还来他的面前把痛苦揉碎了给他看,并且这趟的目的是为另一个男人苦苦求情,这些足以逼疯一个天才。


    杨宪达做到了。在他窃取了许瑞的实验成果后,名利与美人双丰收。尽管港大给他开出了条件,想让他留校任教,但杨宪达还是识时务地选择了远离多事之地,去了陌生的北京。


    而许瑞,因为承受不了打击,甚至大学没毕业,就被坏情绪牵拉着身上所有的神经,执意办理了退学,从此销声匿迹于人海。


    说好要看日出的少年们,因为前一晚和老前辈聊天聊的太久,谁都没有看到太阳从海平面跃出的场景。


    没有看到日出,不代表太阳没有升起,红太阳依旧冉冉升起,并且金光万丈。


    今天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沈校长在医院楼下凉亭拿着盖碗喝茶偷闲的时候,沈岁进带着大批人马来到医院,那阵仗不像是来医院探病,而像拖家带口是抄着家伙来医闹。


    沈校长还在凉亭里欣赏自己新购入的一套斗彩团菊盖碗呢,觉得自己才花了五买了件这么好的货色,自己的眼力见儿真是又毒又辣,老板被自己杀价杀惨咯。


    沈岁进去病房没找到沈校长,已经带着人马大队气势汹汹地下楼,四处搜罗沈校长的踪迹。


    “在那儿!”薛岑率先发现了坐在凉亭里把玩盖碗的沈校长。


    沈岁进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直挺挺站在了沈校长的面前。


    沈校长还保持着用日光测试瓷器胎釉通透度的姿势,一阵阴影投来,还让他以为天突然变阴了。


    “甜甜,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医院这用不着你来吗!医院不卫生,到处都是人,你奶奶这病好差不多了,她就是矫情,想在你爸你姑姑面前多叫几天屈,让他们心疼心疼,这才赖在医院不肯走。”


    “爷爷,你退休后是不是很无聊啊?成天钓鱼摸盖碗儿,我给你找了件正事,这下你铁定不无聊了,还会觉得退休生活特充实!”沈岁进笑吟吟地摘下沈校长手里的碗盖,稳当当扣在了石桌的茶碗上。


    沈校长注意到花坛边上站了一群人,都是和孙女一起来的吧。


    “什么事儿呀?你可别学你奶奶,一天到晚净折腾我这把老骨头。”话是这么说,但眼里流露出藏不住的慈爱。


    孙女这是想要干什么呀?沈校长有点好奇。


    孙女很少求他办事,小丫头从小在国外长大,什么事她自己能办成的,都特独立。


    沈岁进把肩膀挨了沈校长一下,指着远处那群伙伴,撒娇说:“求您办事儿呢!咱们学校出了只大苍蝇,您打不打?”


    沈校长一下皱了眉。苍蝇是什么意思,沈校长太懂了。


    “你听到什么事儿了?”沈校长让她坐下慢慢说,但没招手让那群孩子过来。有些话,不见得适合当着众人的面说。


    沈岁进给伙伴们递了个眼色:有门儿,我爷爷让我坐下,他要上劲儿了。


    沈岁进装出特别气愤的样子,简直都快拍桌子了,“我和同学昨天开您的汽艇去海岛上玩,您猜我在小岛上遇见了谁?”


    沈校长心疼坏了,谁啊?谁胆儿那么肥,敢给她的宝贝孙女气受?!


    “你别生气,有什么事慢慢说,爷爷给你做主。”从来没见孙女动过这么大的气,沈校长深知此事多半有点棘手了。


    “岛上住了一个可怜人,一个被咱们京大大苍蝇害惨了的可怜人!爷爷,您记不记得物理系的杨宪达?您还没退休的时候,他可上赶着来家里找我爸了。我爸和徐阿姨不太喜欢搭理他,觉得他这人有点太世故了。去年他升了物理系的系主任,好家伙,我昨天才知道,原来他就连当初的毕业论文,都是剽窃了同窗的成果!这什么人啊,他还是□□犯呢!”


    沈岁进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沈校长的脸色,时刻注意措辞。要是沈校长的脸色变得稍稍凝重一点,她就越说越气愤,语速越来越快,烘托气氛。要是沈校长的表情像是在沉思,沈岁进就稍微缓和一点,拣点不那么刺激的话说,让她爷爷能在脑子里沉淀整合一下信息。


    沈校长觉得兹事体大,咳了两声,让孙女稍微控制下情绪,毕竟不远处还站着几个京大的孩子呢。


    “杨宪达?老任家的女婿吧,老任不是前两年也退休了吗?他女婿这就坐不住,开始耍花腔了?□□这事儿不能乱说,破坏人家家庭和谐。老任可是一直挺满意这女婿的,我看小杨平时对小任也挺上心的,生日情人节都会准备礼物和鲜花。”


    沈岁进皱着鼻子哼声说:“您不信的话,我可以把当事人给您叫来。”


    沈校长有点好奇:“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那个岛上的人,跟你说的?”


    沈岁进:“是啊。爷爷你可能没听过许瑞这个人,许瑞和杨宪达是港大的同学,年轻的时候叫杨宪达给害惨了。他是海南人,当初从港大退学后就回到家乡了,这些年一直隐居在海上的小岛上。我昨天去了那个岛上,都被他的房子吓坏了……里面好多实验仪器,全是他自己在有限的条件下自制的。这人太了不起了!是个物理狂,套句阿基米德的话说:给许瑞一根杠杆,他可以撬动整个地球。”


    沈校长脸色微微一变,许瑞他怎么没听过?前些年港大的翁鹤去世的时候,他还给打了一通吊唁电话过去。


    翁家的后人说:“老爷子这一生没什么遗憾的,死前唯独放不下一个叫许瑞的学生。沈校长,中国的学术圈就那么大,如果您老有机缘碰上许瑞,请一定帮忙点拨一下这想不开的后生。告诉他,我爸爸至死都牵挂着他。”


    沈校长太意外了,许瑞怎么会出现在那座岛上,还被自己的孙女给找到了?


    沈校长见识过太多的手段,知道看事情绝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偏袒任何一方。即使是孙女口中说出的话,他都得公正地保持怀疑的态度。


    沈校长说:“既然如此,那你们去那个岛上,把许瑞给我叫来。我会一会他,看看事情是不是他说的那样。”


    沈岁进激动坏了,忙拍掌说:“他就在医院外头等着呢!他怕见生人,医院人多,他不太敢进来,我让单星回在医院门口陪着他。爷爷,你等等,我去把他给喊进来!”


    沈校长微微笑了笑,这才发现自己上了孙女的套。她到自己面前唱这出大戏,就是为了请许瑞这个主角登场呢。


    沈岁进让陆威去把单星回和许瑞叫进来。


    没多会,许瑞就出现在了沈校长的面前。


    沈校长端详着眼前这个瘦骨嶙峋的男人,蓄须蓄发,样子看上去比他都要显老,眉头逐渐越锁越深。


    他想起了翁家后人说的翁鹤死不瞑目。推心置腹,如果是自己的得意门生,如今这样落魄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恐怕自己早已老泪纵横了。


    至死都牵挂着的学生,比对自己的子女后人都上心,可见许瑞是翁鹤看中的多有天分的后生。


    沈校长让他坐,并喊沈岁进上楼去病房,把自己珍藏的那副福禄寿斗彩盖碗拿下来,他准备在这凉亭里好好和许瑞聊聊。


    沈岁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自己送盖碗下来的时候,许瑞正痛哭流涕,不停拿手腕擦着面上横流的眼泪。甚至连沈校长,眼里都隐隐看得见水泽。


    沈校长看了摆碗倒茶的沈岁进一眼,话不知是说给她听的,还是说给许瑞听的,“毕竟二十几年前的事了,要重查起来肯定没那么便宜。小许,你看看你的诉求是什么,咱们不能打没有目标的仗。如果你的诉求只是为了能谋得一份工作,那么任家太好收买你了。无论京大又或者其他大学,任家在教育口有人脉有资源,一定能满足你的诉求。如果是为了争口气,要拉杨宪达下来,那么其他任何多余的诉求,你提都不要提,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见过太多这种事了,你如果上了他们的套,不仅最后一无所获,还会被他们请来的律师,以敲诈勒索罪入刑。人心呐,永远比想象的更加不堪。”


    许瑞点点头,说:“来的时候我就想好了,我去北京找杨宪达,就是为了把我当年失去的实验成果拿回来。这么多年他依然没参透这个课题,而我在二十几年前就已经把整个实验改良到第三代了。我要让杨宪达从哪里站起来,就要让他在那里趴下。而且我对名利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他们唯一能威胁到我的,就只有蒋唯。很可惜,听沈校长您这么说,蒋唯这么多年应该早就不在北京了,所以杨宪达和任家根本威胁不到我什么。我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我怕什么,无非是拿这条命去搏罢了。对比起我孑然一身,他们才更应该怕。他们拥有的多,计较的得失多,我心里坦荡,没什么不能再失去的。”


    沈校长宽慰他:“这事得计划周全,一环接一环,打得他猝不及防,才有□□成的胜算。任家……也麻烦呐,他家也不是吃素的。任敏她爷爷,是有功勋的,一家子两袖清风,为人正直。当初小杨追小任,我知道的,小任是见他用了十二分的诚心,才同意和他处对象。小许,你不能贸然上北京打草惊蛇,最好先去一趟港大,找到翁家的后人,为你重启当年杨宪达的毕业论文档案。你把证据拿到手,我建议你在香港直接找律师起诉,在香港,任家的手还没那么长。”


    沈岁进冷笑一声:“任阿姨如果知道杨宪达是这么个烂人,也不见得会帮他吧?杨宪达怪恶心的,当初祸害了蒋唯,去了北京,一转头就去追求任阿姨了。他哪儿来那么大脸啊?!”


    单星回也说:“在香港,如果能找到翁家的人帮忙,凭他们在香港的声望,不见得赢不了杨宪达。我可以回北京先让我爸和翁家的后人联系,他们之前在港大是同事。”


    许瑞有些窘迫:“我其实挺不好意思的。我没什么钱,平时实话,我几乎一分钱没攒下,平时都消耗在买实验原材料上了。我去香港,现在恐怕只能自己游过去了。”


    沈岁进被他逗笑,“许叔叔,我快被你逗死了,哪儿能让你游过去呢。你放心,这事我们管定了,钱的事我会为你解决的,对吧,爷爷?”


    这是把沈校长推上去割肉出血呢。


    沈校长倒挺大方的,应承了下来:“小许,如果你答应我的事情,你把这事了了之后能做到,你放心,钱的事,我一定支持到底。”


    这些钱,对于沈家来说根本也不算什么。


    平时这些各种资助名头的钱,其实沈校长也没少花。老伴儿虽然脾气差,但在经济账上却管的很宽松。沈校长要是哪个月花钱花少了,老太太一合计账本,还会问他:“老沈,你这个月怎么回事,生活质量可不能下降啊!”


    在沈老太太的观念里,钱花了,才代表生活在一定的舒适圈里,她不喜欢跳出自己原来适应的那个圈子。钱没花到一定水平线,她还会对自己和沈校长说:下个月,不该继续这样啊!


    有一件事,沈校长挺犯难的。资助钱可以,但如果要他出面,这事情就有点难办了。


    他和许瑞说:“小许,我打年轻的时候就和老任关系不错。我们两个老的退休了,如果为了后辈的事撕破脸,估计这是我们俩都不乐意见到的。这事儿我会一直背地里支持你,但我实在不方面在明面上帮你。小杨毕竟是老任的女婿,我办这事其实也算给老任背后捅刀子了。法律和道德上,小许你占理,这事如果换我在任上,我会为你办的特别漂亮。但我现在退休了,人走茶凉这个理儿我揣的明白,不该再去人前作威作福。这该讨人嫌,说我老糊涂了。”


    其实沈校长这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一双儿女。都在皇城根儿下,和任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如果知道是沈家掺和在这里头,那么这事儿势必会为沈海森和沈海萍树敌。


    许瑞表示理解,感激地说:“沈校长,我什么都不是,但您这么相信我,愿意帮我,这份恩义,如果有生之年我能报答,我一定拼了十二分的心力,去报答您!”


    沈校长笑笑,“你记住答应我的事,就是对我和鹤老最大的报答了。”


    沈岁进和伙伴们离开三亚的那天,沈老太太终于舍得出院了。


    沈老太太和沈校长,穿着两件度假风的花衣裳和短裤,在机场为孩子们送行。


    沈校长偷偷地捣了捣老伴,悄悄挤眉弄眼说:“别端着了,就这么一个宝贝大孙女,千里迢迢地来海南看你,比你儿子女儿都有良心。你再不给个笑脸,属实不该了啊!”


    沈老太太白了他一眼,臭老头,就他话多。


    别别扭扭地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大红包,既矜持又傲娇地塞到了沈岁进的手里:“路上买点吃的,别饿着。”


    沈岁进低头一看,哦嚯,大红包还挺沉,目测起码有上万。


    谁会和钱过不去呢,沈岁进笑得特别甜,笑吟吟地说:“知道了奶奶,祝您身体健康,下次我还来海南看您。”嘿嘿,下回我还来收红包。


    沈老太太听见这话其实挺高兴的,人老了就图小辈多来看看自己,但还是尽力绷着一张脸,装作平淡的“嗯”了一声。


    沈老太太转身准备走,突然顿住脚步,手指指着单星回,招了招手:“星回,你过来。”


    单星回在柜台帮沈岁进托运行李呢,听见老太太喊他,让陆威来搭把手。


    “奶奶,什么事儿?”


    沈老太太把他拉到一边去,交头接耳:“你和沈岁进是不是在谈对象啊?”


    单星回下意识地往沈岁进那边看,她正在和沈校长说话。


    “是啊。”单星回一点不瞒着,“您的眼睛可真尖。”


    沈老太太:“是我家老头子说的,他就会装死扮好人,重话让我来说。没事儿,奶奶看好你,和沈岁进这丫头处,你平时别委屈了自己。有什么委屈,记得跟奶奶说啊!奶奶为你做主。”


    单星回在肚子里快笑疯了,委屈?沈岁进的奶奶对委屈这两个字是有什么误解。


    他不委屈,和沈公主在一起,他可太快乐了。


    看来沈岁进真是和老太太斗法斗的太厉害了,以至于在老太太心中留下了泼辣强悍的形象,让她担忧自己会被沈岁进欺负。


    单星回给沈老太太打包票:“她不欺负我,我也不欺负她,我们俩好着呢。奶奶您自己多保重身体,回头有时间回北京瞧瞧我们。”


    沈老太太偷偷递给他一个红包,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他的裤兜里,嘱咐道:“这钱别上交给沈岁进,留着你平时给她买好吃的,哄她开心。我和她缘分浅,她打小就和她妈一样不听我的,但她找了你,我满意。这是她做的让我最称心的一件事。我不像老头子那样想的那么多,年轻人处对象就好好处,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徒添烦恼。”


    沈校长有点担心孙女的初恋爱会出各种小情况,年轻人嘛,总是让长辈忍不住操心。


    沈校长看见单星回长这么高还有意见呢,和老伴吐槽:“单家小子会不会和我们甜甜不配啊?他随他老子,单琮容和他家那口子走在一起,两个人身高差都能形成瀑布了。我见过,觉得他俩不太搭。结果单星回长得比他老子还高,我们甜甜走在他身边矮那么多,两个人走出去是不是也不衬啊?”


    沈老太太嫌他咸吃萝卜淡操心,一个身高差都能让这老头愁半天,等哪天沈岁进真的谈婚论嫁了,估计老头子还得拿个放大镜,去人家脸上一粒粒数麻子。


    数到单双数还要做个长篇大论:“嗳,他脸上的麻子是单数,咱们甜甜脸上的麻子是双数。总结:他俩不配。”


    在老头子眼里,恐怕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小伙子能配得上他孙女。沈老太太觉得老头子简直有病,当初嫁闺女都没这么多事儿。


    怎么到了孙女这,不是这不行,就是那不行。这隔辈亲也亲的太过头了吧?


    许瑞从出入境办事大厅匆匆赶到机场,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找到沈岁进他们:“我办好了身份证和户口,还去出入境管理处那里申请了护照,很快我就能去香港了。刚刚办事大厅人比较多,手续办理的慢,我紧赶慢赶,才赶来送你们。还好,你们还没走,终于被我赶上了。”


    沈岁进盯着他的长发辫子和胡须辫子,摸着下巴思考说:“许叔叔,你要不要考虑理个发,再去修整一下胡子?其实你应该挺帅的。”


    许瑞的笑容充满了希望:“等找到蒋唯吧。找到她,我就理发、剃胡子,变成我原来的样子。”


    沈岁进重重点头:“好啊!希望我们下次见面,你能找到蒋阿姨,找你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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