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没错,就是游戏。
早在看到其他死者信息的时候,易鹤野就已经有了这方面的联想——
酒吧磕药男死前去过游戏厅,死者中有一个游戏测试员,而高中生和家里蹲,也同样是游戏的受众群体。
事实证明,这真的不是巧合。
易鹤野冷漠起身,颇有压迫感地盯向少年:“什么游戏?”
陈思科抬头看见那骇人的红眼睛,直接吓得噎住了:“没……没什么……”
看少年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简云闲赶紧伸手把易鹤野摁回沙发,小云朵也眼疾手快地钻进陈思科的怀里,用肥硕的身子安抚受惊的少年。
这肥羊一边拱着少年的手臂,一边还不忘朝易鹤野龇了龇牙。
易鹤野惶惑地陷进沙发里,连生气都摸不着头脑。
被乖巧禁言的他,眼睁睁看着简云闲安抚好少年的情绪,然后问了一模一样的话:
“思科,你当时和范同学一起玩的,是什么游戏?”
陈思科眼神躲闪了一下:“就是一个叫《life》的vr游戏……很多人在玩的……”
简云闲抬起头看向易鹤野——根据死者资料显示,那名游戏测试员,生前参与的项目之一,就是这款《life》。
易鹤野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缓和:“头盔?”
陈思科还是不敢说话,于是简云闲翻译道:“范同学当时有没有使用vr头盔?头盔现在还在吗?”
陈思科缓过劲儿来,颤抖道:“在……那个头盔是我的……出事之后我就把它带回来了。”
说罢他就起身:“稍等一下……我去拿……”
易鹤野看着少年离开房间的背影,更加不解了——为什么一模一样的问题,自己问就不行?!难道简云闲这厮还会给人类催眠洗脑?!
这样想着,他看向简云闲的目光就更加戒备谨慎了。
简云闲接到了他的的目光,但是没有接到他的情绪:“长官,你的眼睛真好看。”
易鹤野赶紧扭过头去,拳头又硬了起来。
陈思科家境十分不错。
他家的房子大而宽敞,纯白色的装潢让这本就奢侈的占地面积看起来更加宽阔。客厅内,价格高昂的按摩椅、冥想舱一应俱全,数字盆栽和电子壁画也彰显着富人阶级的生活品味。
这就是b区,一个井然有序、干净光鲜的中产阶级区。
按照财产收入,易鹤野其实住在这里绰绰有余,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多次拒绝局里的新房安置,始终一个人游走在d区粗鄙阴暗的角落里。
缓过神来的时候,富人家的太子爷陈思科,已经抱着一只白色的头盔回到房间。
他表情有些惶恐,只颤抖着把东西交给简云闲:“不会……不会是我的头盔害死了小清吧……?”
简云闲没有给他答案,只是委婉地朝他笑了笑,似是安抚,又像在给他答案,情感细腻得让易鹤野都羞愧难当。
易鹤野不爽极了——太会装了,要不是自己职业素养过关,保不准也得被他蒙骗了双眼。
简云闲拿到头盔的第一时间,就把东西交给了易鹤野。
易鹤野接过东西,快速检查起内部顶端数据接头——这是连接人体脑机接口的输入端。
人类在经过开颅手术、或是皮下注射植入脑机芯片后,会在头部靠近芯片的位置开一个小孔,再植入一个类似于usb插孔的脑机接口,以方便连接各种数据线。
易鹤野为了操控义肢,不得已在右耳根处开了个小口,但这不妨碍他十分讨厌人大脑被入侵的感觉,也讨厌防尘塞带来的异物感。
眼下,易鹤野在数据接头的顶端,发现了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焦痕——像是电流留下的痕迹。
这个痕迹极其微小,却没能逃过猎手显微镜一般的眼睛。
易鹤野拍下两照照片,面无波澜地举起头盔:“调查结束,撤退吧。”
他在陈思科震撼的目光中起身,毫无感情道:“死者死于电击,其他几人不出意外也是同样的结果。”
身后,陈思科听到之后,面色瞬间苍白起来:“是……是头盔吗?是我的头盔把小清杀死了吗……?”
易鹤野转头,看着他的表情,皱起眉。
是,如果你们不玩游戏,如果你不给她头盔,她就不会死。
答案其实很简单,但易鹤野看了眼这个憔悴得满眼血丝的少年,还是撇开了目光,没有说话。
他转过身,把少年的眼泪关在了门后,加快步子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的前一秒,一根黑短的小腿伸进来挡住电梯门,接着,小云朵肥硕的身子便挤了进来。
看到身后不紧不慢跟来的简云闲,易鹤野才明白,小云朵这么大阵仗,是为了帮主人开道。
易鹤野皱着眉打量了一下简云闲,此时这人的表情依旧是从容又坦荡,仿佛方才细腻情绪,只是一场不带下舞台的表演。
这就是ai的恶心之处。易鹤野烦躁地抽出一根烟来,叼在嘴里,含着,不点着。
简云闲弯着眼看了看他,问:“不查了吗?”
易鹤野:“死于头盔,这就是真相,还查什么?”
简云闲笑道:“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易鹤野当然知道——这个案子截至目前仅仅只进行到了最浅层,确定了死者的死因。
而更深层次的问题,是意外还是他杀?选择这些人是巧合还是必然?他们玩的那款游戏,和案子有联系吗?如果是他杀,那凶手又是谁?又有着什么样的目的?
这一切都还不得而知。
易鹤野烦躁地咬了咬嘴里的烟,烟草味爬上了他的舌尖。
易鹤野轻轻磨了磨牙尖,说:“这些足以证明凶手不是我,就够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脑海里闪现过陈思科憔悴崩溃的表情,嘴里的烟草味就突然苦了起来。
易鹤野依旧皱着眉,将烟蒂扔进垃圾桶里:“人类的事情我不管。”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异常,小云朵罕见地主动起来,蹭了蹭他的裤腿。
易鹤野真的不太喜欢带毛的动物,但这回,他低头看了一眼,小云朵也正用黑豆豆般的炯炯有神小眼睛看他。
于是他趁简云闲不注意,伸手撸了一把它的羊毛。
好软。易鹤野大受震撼。
说到底,他依旧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猎人,等走进停车库的时候,杂七杂八的情绪苗头已经彻底被他掐死了,满脑子又只剩下捕猎的事情。
停车位前,两个小机器人正勤奋地帮简云闲擦车,看到车主归来,放了一首轻快的《恭喜发财》。
易鹤野出于职业习惯看了它们一眼,想看看有没有能找的茬,结果还没走近,小机器人就被他身上强烈的杀气吓到,争先恐后躲到了柱子后面。
简云闲走到柱子后面,往小机器人手里各塞了五十元,还温柔地摸了摸它们的脑袋,像是在安慰。
小机器亮起了愉悦的蓝光:“谢谢您!祝您生活愉快!”
易鹤野回头瞄了他一眼,就听身后的人开口调侃:“我这个监护人当的,可真是把自己都赔进去了。”
易鹤野嗤之以鼻:“那是你自己上赶着的。”
但是说归说,下一秒还是“叮咚”一声,打了二百五过去——为了全方位无死角地埋汰他,易鹤野心甘情愿多花点冤枉钱。
片刻后,启程,
易鹤野坐在副驾驶,看着车翼徐徐展开,空中车道的视野足以让他鸟瞰整个城市。
脚下,大厦高楼、光轨电车、路上行人,一切匆忙有序,不会因为一个少女的死亡而停滞半分。
呼呼的冷风吹过,耳廓上,打耳洞的地方阵阵刺痛着,让他再次产生叫人羞耻的兴奋,那种生理上无法克制的兴奋。
其实这点程度的疼痛,早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但他还是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确定是真的“没反应”,才松了一口气靠在车座上。
一抬眼,正巧对上简云闲看过来的目光,此时的易鹤野就像意yin被突然抓包的青少年,慌乱又羞恼地撇开脸去。
他的脑子里闪过在这人面前吃过的种种亏,此时,他对这个家伙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了。
“我劝你赶紧卸了这张人皮,然后乖乖等我来取你的头。”易鹤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警告他,“我很快就能洗清嫌疑了,你是跑不掉的。”
简云闲扶了扶眼镜,慢条斯理道:“亲爱的,如果你平时也有这样的症状,建议你去精神健康中心寻求帮助。”
“我真的很佩服你的勇气。”易鹤野说,“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哪个ai敢这么挑衅我。”
“亲爱的,有一个问题,其实我一直想问你。”简云闲说,“你知道,其实有些ai并不知道自己是ai吗?”
简云闲的这番话,乍一听像是在为自己开脱,但易鹤野却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那,后视镜上,简云闲的镜框后又反射出不加收敛的危险,每每这时候,易鹤野就会觉得他不是一只羊,更像是一条阴冷的毒蛇。
“偏执不知变通、极度缺乏同理心、缺乏必要的社会关系、情绪感受和表达能力也有显著问题。”
简云闲一边慢条斯理地开车,一边不紧不慢道:
“易先生,难道没有人说过,其实你真的很像ai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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