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百合耽美 > 金枝与恶狼 > 羁绊(7)
    “啪嗒。”


    毛笔又掉落在桌上。


    李含章脸颊烧红, 耳廓的烫热灼往白颈。


    她尚且来不及反应,腰间的银丝衣带已被修长的手指勾住,稍稍扯动, 便窸窣落在地上。


    温热的宽掌相当不老实。


    徐徐向下掠去,眼看要再进一步。


    被人及时按住。


    小手来得匆忙, 使了些劲儿, 发出啪的一声。


    李含章小脸通红:“不准。”


    坏家伙,一天到晚就想着欺负人!


    她娇恼地顶臂,用胳膊肘捅了捅身后的梁铮。


    骂得磕绊又羞臊:“说、说什么混账话,没个正经!”


    梁铮轻笑:“我哪有?”


    “写字罢了,卿卿想到哪儿去了?”


    随着字句吐露, 梁铮的气息就在李含章耳畔打转。


    她肩颈微缩,小声地驳斥道:“乱说。”


    写字罢了, 那还解她衣带做什么?


    只有干坏事才要这样。


    梁铮又笑,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他最爱看自家小妻子羞臊的模样:看似同他生气, 却又不是当真生气,像只粉嫩的小猫挥着爪子,半点挠不伤人, 反而可爱得紧。


    不过——


    “真没有。”他道。


    这回, 他当真只是逗逗人玩儿的, 不存别的心思。


    梁铮暗自叹息, 收了收环在柳腰间的手臂,为人充当腰带。


    他又道:“我只是很高兴。”


    语气慨然,像在风霜里浸泡了许久。


    听出人话里非比寻常的意味, 李含章松松身、自怀抱里脱开些许, 回头观察起梁铮。


    两双乌黑的眸子撞到一起。


    这双清澈而困惑, 那双深邃而款款。


    李含章不解:“何事这么高兴?”


    梁铮并未立刻作答, 只俯首,往她两片软唇上啄了啄,克制又贪恋。


    要他高兴的事有两件。


    其中一件,只能暂且秘而不宣。


    这几日,有楼宏明协助,他很快就找到了那名顶替他身份、写信给李含章的冒充者。


    确实如他所料,正是当年那旅馆里的一名小伙计。


    那小伙计旁观一切,原本并无歹意。可玉清公主及笄立府,美貌轰动上京,他便生出些不三不四的心思,想借着梁铮的经历,同李含章套些近乎。


    梁铮找上门时,光冲着镇北将军的威名,伙计就吓得魂飞魄散、供认不讳。


    他与伙计约定,由对方按原字迹、写一封陈情书信,供他交给李含章、道明原委。约好之后,他便将人交由楼宏明处置,按大燕的律例对号入座。


    只是,伙计受此惊吓,当日就晕厥过去,直到他回府前都没醒过来。


    相认这事,既有误会在前,自然口说无凭。


    待到获得了信件、再同小孔雀交代,想来也不算迟。


    至于另一件令梁铮高兴的事……


    他勾起唇角,火色舔舐面庞,漆黑的双眼聚着一簇温柔的浮光。


    “我回来时,整个将军府都是红的。”


    “红绢花,红窗花,红蜡烛,红春联。”他顿了顿,凝望着小妻子的双眸,“瞧见这些,我才想到年关将近。你知道,我已经很久没同人度过这等时日了。”


    往年岁除之时,梁铮都在军营里,抱着一壶不能饮的酒,听着袍泽插科打诨。


    为讨个喜庆,哪怕思乡、哪怕想家、哪怕惦记着屋里等候的婆娘,人高马大的将士们都会露着笑面——边说边骂,边骂边笑,边笑边哭。


    沙场不识男儿泪,无处可去的泪只好往心里淹没。


    经年累月的思念揉在西北的风和沙里,渐渐地侵蚀了男人们的骨与肠。


    婆婆走后,梁铮再没熬过年。


    摸不着自己的根的人,本来也没有家能够容身。


    而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梁铮没再说下去,只与妻子前额相贴,动作轻柔至极、宛如朝圣。


    李含章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任由面前人细碎的长发蹭过面颊。


    她能读懂梁铮的心绪。


    戎装之下,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也会渴望阖家团圆。


    那么,在这其中……是否也包含着别的心愿?


    “梁铮。”她轻声道,“你满足吗?”


    对现在的生活,对如今拥有的一切。


    与平南王妃会面后,这道疑问始终在她心头盘亘不休。


    “你会不会……还想要些别的什么?”


    譬如相认,譬如与亲生父母再会。


    视野昏黑之中,李含章感觉到,梁铮渐渐离开了她。


    她睁开眼,看见那张俊朗的面庞几乎融在烛光里,连断眉处都积着一洼小小的阴影。


    “卿卿。”梁铮神情认真。


    他的口吻近乎起誓:“我此生只会爱你一人。”


    李含章一怔:“什么?”


    梁铮气息微提,定定地重复道:“我梁铮此生只会爱你李含章一人。”


    “我不会纳妾,也不容许你为我纳妾。”


    “你若真有这样的心思,最好还是尽早打消。”


    李含章啼笑皆非。


    这笨家伙想到哪儿去了?


    她虽嫌他笨,可听他如此郑重其事,心里仍是受用的。


    小孔雀微红着脸,踮起脚尖,勉力吻了吻他微凸的喉结。


    细细的声音藏起娇怯:“我不是说这个。”


    这回,换梁铮一愣。


    不是说这个,那是说哪个?


    他挑眉,忖了片刻,衬着颈上点水似的温软之意,忽然有所顿悟。


    “噢。”他喃喃,恍然道,“我懂了。”


    梁铮长目微眯,锁向娇小的妻子。


    幽沉的眼神烧起一把烈火,难得地红了耳廓。


    “卿卿想要孩子了,是不是?”


    什、什么?


    怎么就想要孩子了?


    小孔雀呆若木鸡,一时僵在原地。


    她还没缓过神,便觉双足腾空、身躯失重。


    梁铮将李含章打横抱起,紧紧搂在臂弯,不由分说地走向寝室。


    “等、等等!”李含章如梦初醒。


    在人怀中胡乱扑腾起来,像只不会水的小鸭。


    “不是在说这个!我不是这个意思!”


    梁铮怀抱着小妻子,已欺身上榻,骨节分明的大手捉住她下裙的一片软纱。


    “那是什么意思?”他问。


    不等人回答,便低头堵住她唇。


    他像是憋得久了,往那两瓣蕊上又啃又碾,直把哀呼尽数咽往腹中。


    李含章脊骨发麻,身躯渐软。


    唯有白嫩的小掌还在负隅顽抗,慌乱地抵上面前人的胸膛。


    “不……”刚说一字,又被难抑的烫吻淹没。


    梁铮松开她半分,沉声再问:“那是什么意思?”


    他轻而易举地撕开掌中的软布,唇往她颊上探,顺着漂亮的颌线与纤颈,埋种似地啄过。


    他哑着嗓,情意如灼:“卿卿,我好高兴。”


    “你根本想不到我此刻有多高兴。”


    李含章迷迷糊糊,对当前的境况束手无策,只能任热风往周身卷。


    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条鱼儿,张着嘴,晒在酷烈的沙漠上,被灼日一点点烤至焦干。


    梁铮贪得无厌,往她睫间叠去唇,边吻她,边乱了语序:


    “我一穷二白,没什么家业要继承,更无所谓香火……”


    “听人说,生孩子要受不少苦。我舍不得你受苦,不要也罢。”


    “可是……”


    梁铮停了吻,悬首在半空,低目去瞧榻间人。


    李含章睁着朦胧的眼,微微眨动两下,便对上两道似狂喜、似痴恋的视线。


    “可听卿卿这样说,我当真好高兴。”


    娶她已是他的福分,与她诞下子嗣更是她的恩赐。


    他何德何能,又何其有幸。


    梁铮情难自已,正要与小妻子再度交吻,却见人泪汪汪地摇了摇头。


    她的气息弱得像根丝线:“我、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宛如一盆冷水猝然浇下。


    梁铮胜火的澎湃心潮顿时凉了半截。


    他眉宇沉落,动作凝滞片刻,才缓缓直起身。


    “好吧。”他沉痛道。


    壮士断腕般,理了理凌乱的衣襟。


    “卿卿,我们……那、那……”


    算了二字还未说出口,梁铮忽觉腰处收紧。


    低头一看,两条长腿悄悄缠了上来,摇摇晃晃地挂着。


    李含章抬手,掩住桃花似的粉面。


    女儿家的娇怯被尽数凝在微微拧动的细腰之间。


    “也可以是这个意思……”


    -


    次日醒来时,李含章悔不当初。


    她浑身酸疼难耐,好像稍一动弹,整个人就会破碎在地。


    北堂的床榻险些被撞坏——但不论床榻在与不在,总归拦不住梁铮。他欺负起人来,都敢下手拍她、动嘴咬她,自然不可能拘泥于时间地点。


    得亏上京城如今正是冬日,穿得严实些也不奇怪,该遮的就都遮住了。


    李含章不懂,梁铮究竟哪儿来那么多精力,纵使昨夜二人折腾成那样,今晨依然能虎虎生威地打拳练枪,甚至还主动请缨、要抱着她在中庭溜达。


    但她不买账,只气哼哼地不理人。


    看见梁铮那张脸,她就会想起他昨夜的那些混账话。


    也不知是从哪儿学来的。


    真该让他多读点圣贤书,好好把脑袋洗洗。


    不过,有了昨日与梁铮的攀谈,李含章终于作出了决定。


    她在心里大致列了计划,便喊着梁铮来,叫他一同到张家楼去一趟、吃些东西。


    有梁铮驾马车,二人很快就抵达了张家楼。


    正是用午膳的时候,楼内几乎座无虚席。


    大堂之内,张虎娘立于柜台前、埋头算账,听见伙计吆喝,循声抬起头来。


    这便与两人对上目光。


    她喜出望外,快步迎上前来:“长公主,你来找我啦!”


    “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准备呀!”


    李含章松开梁铮,转而挽住张虎娘:“我、我就是……突发奇想。”


    说是突发奇想,实则是早有预谋。


    她这趟到张家楼来,就是要找张虎娘打听些事情。


    并且,还得背着梁铮、偷偷打听才行。


    可梁铮现在就站在身后。


    李含章根本没法开口,只好眨眼,一个劲儿给张虎娘使眼色。


    张虎娘也是聪明人,及时接收到了李含章的求助,当即会意。


    “将军。”她熟稔地发号施令,“我夫君在后厨,你快帮一帮,给长公主做些好吃的来。”


    梁铮眉头一挑,与李含章眼神相碰。


    得了小妻子的应允,他才颔首,向后厨掀帘而去。


    张虎娘打发走了梁铮,就引着李含章,一路走上阶梯,来到二楼专属于掌柜的小间。


    她左右看过一遭,确认四下无人,便合上门。


    又扯来木椅,与李含章相对而坐。


    “我的长公主。”张虎娘牵过李含章的手。


    “你这么神神秘秘的,找我有什么要事?”


    李含章一时未答,先抿了抿唇。


    她勾着指,将一缕鬓发挽到耳后,神情有些局促。


    “那个……”这才道,“虎娘,我想问问。”


    “若是我与梁铮,要坐一整日的马车到上京城郊去,该准备些什么物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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