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百合耽美 > 金枝与恶狼 > 羁绊(4)
    李含章的脸腾地一热, 只想当场钻进地里。


    这家伙在发什么酒疯?!


    竟敢当众捏她!楼长史他们还没走呢!


    而、而且——喊这么大声,全上京城都要听见了啦!


    李含章身子打颤,在牢固的怀抱中挣扎, 想抽出手来、劈他一下。


    可面前的男人不动如山,吐在耳边的气息也滚烫如火。他使了好沉的劲儿来抱她, 像怕她跑, 却又晕乎乎地捏着力道,像怕自己掐断了她。


    李含章没辙,只能在人怀里缩着。


    连讲话都磕绊:“你、你闭嘴!不准讲!”


    梁铮对小妻子的话语浑然未觉。


    他正醉得头晕,非但不理会她的抗拒,反而扬起臂, 冲她身后拍了一掌。


    “啪!”


    声音分外响亮。


    被钳在怀里的小人儿顿时呆若木鸡。


    这、这混账……


    这狗胆包天、色心不死的混账!


    眼看此情此景,楼宏明面露微笑, 另外两名将士也乐开了花。


    他们都是西北出身,不嫌害臊, 只觉着长公主与将军之间的相处好玩得很——尤其是将军,平常糙冷十足、威不可侵,浑不似此刻这般又憨又粘。


    到底是楼宏明懂事, 若无其事地开口道:“既已送将军回府, 属下先行告退。”


    李含章僵着肩, 频频点头如捣蒜。


    她早就羞愤欲死, 恨不得闲杂人等立刻消失。


    “咔——”


    须臾之间,将军府大门开合。


    李含章长舒一口气,紧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转眸, 瞟向身前的梁铮:毛茸茸的脑袋仍低埋着, 发硬的长发搔得她微痒, 高挺的鼻梁压在雪肤之间, 甚至还亲昵地蹭了好几下。


    没由来地,令人想到哼哧哼哧的大犬。


    李含章气呼呼地瞪了他三两眼,忽然就泄了劲儿,小梨涡也浅浅地浮现出来。


    哪有女子敌得过情郎如此赤诚的示爱?


    摈去臊赧之后,盘踞在她心尖的,唯有欢喜和雀跃。


    她不说话,只由梁铮抱着,将小脑袋悄悄靠拢过去,与他发丝相缠。


    觉察到小妻子的接近,梁铮吸了吸鼻子。


    “媳妇儿。”他拖音,蕴着浓重的醉意,“老子就爱疼你。”


    李含章细细地嗯了一声。


    她红着脸,娇矜道:“你该的。”


    梁铮不接茬,两臂乱动,大掌在人身后揉捏。


    李含章面颊发臊:不正经!


    可此处再无旁人,是独留给夫妻的时刻。她便不动弹,腼腼腆腆地容自家驸马胡乱捣鼓。


    梁铮虽然酣醉,但也读懂了小妻子的迁就。


    他搂紧她,耷拉着头,冲那片雪颈用力地啄了一口。


    “轻点儿!”李含章埋怨。


    语气愠恼恼的,嘴角却是上翘的。


    梁铮嘿嘿笑了两声,倒是有几分平素那等得寸进尺的意味。


    “我的乖乖,亲媳妇儿,好宝贝儿,小心肝。”


    他掏出了所有能想到的亲昵称谓,可惜肚子里没啥墨水,听上去又土又俗。


    “我、我好想你。我真想死你了。”


    “娘的,几时不见你,馋得老子魂儿都飞了。”


    李含章被他说得颊热,又不知这坏家伙的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玩意儿,便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念在他此刻正醉着的份上,免了他的罪过。


    “胡说。”骂还是要骂他的,“魂儿飞了,也不见你早些回府。”


    提到这茬,梁铮鼻子一皱。


    他松开束人的双臂,扶住那对瘦弱的肩膀,勉强睁开醉眼,板出严肃的神色。


    “我、我……有正事!那是。”


    话说得颠三倒四,口吻倒格外正经。


    李含章见状,水眸一弯。


    梁铮平素极少同她回嘴,如今喝醉了,胆子倒是涨了不少。


    她也不恼,只掀起眼帘儿,要听他再辩。


    却又见人眉宇坠沉、双唇一闭,什么也没说,就把这事儿揭了过去。


    李含章不满地撅起唇。


    她被梁铮吊了胃口,没捞着半点线索。


    坏家伙,喝醉了还要欺负她!


    她张唇,正要揪着娇恼的小脾气、不依不饶地斥他。


    “唉……”


    梁铮先长叹一口气。


    李含章尚未脱出的话立时被堵了回去。


    她望着面前的男人,看见他侧颜浸于烛火之下,面庞的线条被磋磨得毫无棱角。


    梁铮的双眸醉意混沌、如蒙深雾。


    可在看向她时,微光烁烁,似有水露缀在其中。


    李含章怔愣一刹:他……是哭了?


    梁铮站在原地,两掌仍按在她圆润的肩头,视线锁向她,迷茫又执拗。


    他颓丧道:“卿卿……我、我当真……好悔。”


    “我若是、若是早点遇上你,早点……护着你、疼着你,该有多好。”


    梁铮抽回一只手,往自己面上乱抹,把半涌的泪水打散。


    “他娘的,我真是、真是个没用的。怎么、怎么让你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我真不是个东西,哪有我这等狼心狗肺的玩意?”


    “我、我好担心你,好怕你随了我、过得不好,也不想你再因为那些屁事怪自己。”


    高山般的男人哽咽着,俊朗的眉宇皱成了团,称不上美观,甚至有些滑稽。


    可莫名地,一层光照耀他,清亮地映在李含章的眼中。


    她木木地立、木木地听,听梁铮将心里话尽数剖白,又被他揉入坚实有力的怀抱。


    “但、但别怕。老子我现在来了!”


    “有老子在,你什么也别怕。你是老子的媳妇儿,老子会真心疼你、真心爱你。”


    含糊又烫热的气息一股脑往外倒,仿佛奔涌的山洪,拍在她耳畔、拍进她心底。


    “娘的,你真是老子见过的最好的女人。你得、得相信这点,别怀疑。”


    “还会有旁人、有很多人——用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人,都会爱你。”


    “好卿卿,别再怕了,别怀疑。老子、我、我真喜欢你……”


    李含章被人锢着,久久不作声。


    眼眶里有热流在滚,甫一动睫,就有泪珠摔进梁铮的发里。


    从前,她感觉自己是一片叶,在风里飘荡,被炫目的光夺了目,一面嘲讽那光芒太刺眼,一面迷茫地奔日、找不到降落的土地。


    可现在,她找到了:无垠的大地在她面前展开,各处皆可容她生根。


    李含章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只好颤抖着,任热泪奔腾,吞咽着自己的呼吸。


    那一丝颤栗很快就被人抚平。


    梁铮抱住她,贪恋又殷勤地嗅她的发香,还玩闹似地往她后腰上揉了两把——哪怕醉了酒,哪怕笨拙,他依然记得自己哄她的方式。


    李含章被挠得发痒,心尖绵软一片。


    她破涕为笑,卷起终于能动弹的手臂,轻轻捶他一下。


    “坏家伙。”她小声,“我也喜欢你……”


    “真的?”梁铮的醉意依然沉郁,却难得孩子气十足,“听不见,大点声说。”


    李含章本就天真,被他撩起半点稚气,轻咳两声,郑重其事地拔高了声量。


    娇赧的话语在二人间流转:“我也喜欢你。”


    梁铮迷糊地望着她。


    这回,轮到他不依不饶地摇起头。


    又犯起浑来,先扯动嗓子喊:“卿卿!我听不见!”


    李含章被他惊了一跳,下意识左顾右盼,视线撞上将军府内的高墙。


    她拽他的袖子:“你、你小点儿声!”


    这么晚了,街坊邻里、元氏祖孙都在屋里睡呢!


    梁铮扬起唇,对她咧开一个傻里傻气的笑,又冲她摇头。


    “卿卿。”他道,“大点声。”


    李含章无奈,赧着面儿,与梁铮对望。


    他那双眼仍是迷蒙的,好像拢着纱的月光,唯独透出一点认真,成了月下的一粒星。


    梁铮又重复道:“卿卿,大点声。”


    李含章看他良久,不知是拿自己没辙,还是拿他没辙,竟扑哧笑出声来。


    她是知道他的心意的。


    只此一次,他要她做最自由的姑娘。


    李含章慢慢闭上了双眼。


    她攥紧面前人的衣襟,深深吸气,又缓缓吐出。


    “梁铮!”她喊,率性而真诚,“我也喜欢你!”


    顷刻,又接上一声:“我好喜欢你!”


    今夜的一切都是真的,绝非梦境——这是她的真心,还有他的真心。


    梁铮嘴角越飞越高。


    他像个讨到糖果的孩子,终于实现了某种期盼。此时此刻,他好想吻他的小孔雀,可他心知自己醉了酒,不想让酒气沾到她比花瓣还香的嘴唇。


    只好凑过去,往小孔雀脸上使劲儿地吻了吻。


    “啵!”发出一声脆响。


    惹得李含章笑起来,往他胸膛前乱推:“烦人,你不准咬我!”


    “吱呀——”


    恰在此刻,木门忽然被打开。


    二人俱是一愣,齐刷刷向声音来源处望去。


    视线尽头,站着睡眼惺忪的小姑娘,似是起得迷糊,连鞋履都漏穿了一只。


    元青揉了揉眼睛,困倦十足:“阿姐,将军……你们……在说什么呢……”


    李含章的耳廓猛地一烫。


    她微咬下唇,暗责自己起了玩心,竟当真同梁铮一道胡闹。


    这下好了,将府里的小丫头给吵醒了!


    也不知道元青方才听到多少。未免也太臊人了。


    她嗫嚅:“我、我们……没说什么。”


    “元青,你、你还是早些……”早些回去休息。


    没等她说完,梁铮先晃了晃脑袋。


    他似是有些困惑,看看李含章,又看看元青。


    被酒意缠住的心神渐渐回归少许,终于令他意识到:自己与李含章的行为搅扰了旁人。


    梁铮抬起手,错了搓鼻子。


    迷离而诚恳地向元青道歉:“对不住。”


    紧接着,他长臂一弯,将轻盈的小孔雀扛上自己的肩头。


    “我这就跟媳妇儿回屋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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