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蹲守
周长宁今天来码头上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下午便没有继续去码头,只是和周大新说了一声,便去了郡城里最大的客栈——福运客栈, 而它对面的, 就是齐家所住的云来客栈。
当然,他并没有贸然地进去,只是在正对着客栈门口的巷子处蹲守着, 毕竟, 不管是云家,还是齐家,既然来到了东阳郡,还要停留上几天时间, 总不会把时间都用来在客栈里睡大觉吧?迟早会有出门的时候, 而周长宁想做的,就是远远地见上他们一面。
原因无他,莫要忘了,相比起旁人,周长宁还具备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敌得过的优势, 那就是他的金手指——系统了, 只是,系统毕竟不是万能的,这些日子尽管偶尔每日会有一两功德点完成日常任务之后的进账, 但是相比起以前所积攒的数字来说, 他现在的功德点数想要仅凭一个人名就搜寻到这个人的全部信息,还是太过勉强了些。
因此, 周长宁必须至少见这两家的主事者一面, 若是能有些许接触那就最好不过了, 他通过自己所能获得的信息越多,系统查找所耗费的功德点就越少,而他所要付出的,不过是在这里蹲守一个下午的时间罢了,这笔账周长宁还是能够算得清楚的。
当然了,这巷子口也并不是什么久留之地,毕竟,待在同一个地方许久不动,很容易引来外人奇怪的目光,特别是从穿着、外表上来看,周长宁也不是需要去客栈行乞的人呐,还没见面之前,周长宁可不想先给对方留下一个“不怀好意”的印象。
因此,几乎是在巷子口处呆上一会儿,周长宁便会在客栈附近的摊子上走动一二,看看摊子上卖的一些小玩意儿,好似在认真挑选的模样,但其实,目光一直都未曾离开过这两家客栈的门口。
不过,他一直在这里“挑选”却不掏钱购买,为了避免摊主不满地嚷嚷出来,周长宁到底还是买下了一把木梳和一只木簪,打算分别送给周老太太和林氏,当然了,这两样东西用的本就不是什么名贵的木料,价值更多的是在做工上,价格这才能让周长宁承受得起。
所幸,周长宁等待的时间并未太长,不一会儿,他便看到云来客栈先走出来了一行人,从位置上来看,这一行人的中心无疑是那个年轻人了,毫无疑问,这便是周长宁想要寻找的目标了。
装作路人的样子,周长宁离云来客栈更近了些,这才看清了这位齐公子的模样,的确很年轻,但并非他想象中的那种细皮嫩肉、未经人间疾苦的富家少爷,肤色上与他旁边的汉子也相差无几,想来是这两年随管事跟着商队跑,到底多了些历练吧,周长宁如是猜测着。
齐家这一行人正打算往东边的方向走呢,下一秒,为首的齐公子便停下了脚步,目光径自瞥向了福运客栈的门口,周长宁一直都在悄悄地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呢,这下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那日他在码头上见到的云家一行人,为首的女子大概正是王七口中的云家旁支姑娘。
两方人马就这么对上,看向彼此的目光当中似乎都有着火花在飞溅呢,但是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似乎先开口者就落入了下乘似的,最终,还是云家那位姑娘隔着这么一段距离,远远地福了福身,道:“齐公子,云意这厢有礼了,别来无恙呐!”
名唤“云意”的那位姑娘笑意盈盈的,看上去落落大方,然而,齐公子的反应看在众人眼里,却是隐隐有些落入下乘了,只见他微微冷哼一声道:“云姑娘的礼,齐某实在不敢当!在下还有要事,也不愿耽搁云姑娘的时间,告辞!”话虽这样说着,但是齐家和云家终究有几分交情,他们俩往日也是见过面的,齐公子终究还是一边这样说着,一边作揖行了一礼。
眼见着齐家的人往东边去了,云意瞬间收了脸上的笑容,对着身旁的人道:“走!”带人往相反的西边去了,这变脸的速度,当真是堪称一绝,也让周长宁眼里划过了一丝兴味。
话说回来,尽管就是这样形式的“接触”,也足以让系统分析出来不少信息了,翻开系统里的信息档案,任务栏里赫然出现了云意和齐钧的名字,看着其中信任程度那一行的四颗星,结合自己方才的观察,周长宁心中算是已经做出了决定。
在街上寻到了一个书画摊子,周长宁也不打算请对方代写,自己拿起笔来用上自己原先的笔迹写了一封信,给那书生了些许笔墨费,这才带着封好的信离开了。
即便是富庶的东阳郡,那也不是人人都富庶的,贫富分化仍旧严重,乞丐也并不少见,周长宁寻了个路边的小乞丐,以给他买两个肉包子为报酬,让他把手中的这封信交到云来客栈的店小二手上,告知对方是写给齐钧齐公子的。
看着眼前面黄肌瘦、脏兮兮的小乞丐正狼吞虎咽地吃着手里的两个肉包子,白皙的包子和黑乎乎的小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即便是周长宁自认为心硬,此刻心里也不由得带了些许怜惜之色。
像这样的小乞丐,未必就是因为身有残缺才会被家人遗弃,或是因为天灾,或是因为人祸,也许是一家子就剩下了这么一个孩子,没有其他本事,这才以乞讨为生。
然而,周长宁一人之力又能做些什么呢?即便是银钱,他都不敢给这个小乞丐太多,以免对方被人盯上,最多能提供的也不过是这样一顿饱饭罢了,可是,这也只能缓解一时之饥,看着小乞丐一溜烟儿地跑远了,周长宁心绪有些复杂。
听见脑海中系统提示有功德点到账的声音,周长宁却没有丝毫欣喜,只是开始反思,来到这个世界,除了护住自己一家人,他还能在这个世界留下些什么呢?这个问题就像一颗种子被他种在了心里,只待天时地利人和,便可生根发芽。
回到家里,周长宁和家人大概说了说今天从王七那里打听到的情况,最终经过讨论,众人达成一致,明天便由周大新陪着他去见那位齐公子,周长宁知道自己的年纪在家人眼里到底还担不得太大的事情,便只得点头应下。
那厢,和东阳郡内与齐家有交情的几户人家上门走动了一番,留下了表达诚意的礼物,经过和那些个老狐狸拐弯抹角的对话,齐钧早已筋疲力尽,回到客栈后,只想倒头就睡,哪成想,却从店小二手里接到了一封信?
除了那几家,他在东阳郡内难道还有什么好友不成?一时间,就连齐钧自己也有些迷惑,难道是对面儿云家那个?不可能!他们俩没什么交情不说,两家客栈就隔了这么点儿距离,能有什么事情还得用信件来说?齐钧否认掉了这个不靠谱的猜测,问店小二道:“对方来递信的时候,可有自报家门?”
“信是个孩子送过来的,穿得破破烂烂,看上去像是城里的小乞丐。”店小二回复道,他本想着不管是谁指使小乞丐送的信,总归得让齐公子知晓有这么一回事,万一因为他耽搁了齐公子的事情,掌柜的还不得好好教训他?只是现下看来,难道是他好心办了坏事儿?
无需多说,齐钧也能猜出来,对方这是不想在见面之前被他查出来任何信息呢,也罢,总归明天见面就能知道到底是什么人约他了,只是,若这只是对方随手而为之的一个恶作剧,那么,他也会让对方知道,他齐钧的玩笑,可不是谁都能开得起的!
如是想着,齐钧眼里不由得划过一抹冷意,就算先前是个“傻白甜”,可是经过他外祖的磨砺,他也早已今非昔比了,商人讲究和气生财,但那是针对于对他们来说有利可图的人来讲的,若是什么样的阿猫阿狗都能攀上来称兄道弟
齐钧心里即便有万般猜测,现下也捋不出什么头绪来,只得先上楼再说,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旁还在呆愣愣地站在那里的店小二,对着旁边的随从道:“记得赏他!”不管怎么说,店小二是尽了本分不是?一点儿银钱罢了,齐钧还不放在眼里。
“多谢齐公子!”接过沉甸甸的银锭子,店小二心里的大石头这才算是落地了,这就叫好人有好报吗?心存善念果然是对的,不过,掌柜的说得没错,齐公子也当真是个心善之人呢!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更新~
第四十二章 合作
翌日, 齐钧如约而至,来到了信上所说的茶馆,被小二领到了一个房间, 小二退下去了, 而齐钧也将目光放在屋子里的这两个人身上,从面相、穿着、举止上来看,这大抵是一对父子, 只不过, 并非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出身,这让齐钧心里暗暗地皱了皱眉头,有些恼怒自己昨日一定是昏了头了,不然怎么会贸然做出前来赴约的决定呢。
不必多说, 齐钧所看到的这对父子, 自然就是周大新和周长宁了,看着齐钧在他们二人面前坐下,周大新不免有些许紧张,齐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从儿子简单的几句介绍当中他也能猜出来些许, 齐公子可不是他以往见过的那些镇子上的小地主啊, 所幸,此行的主力仍旧是周长宁,周大新一道陪着前来不过是压阵罢了。
“在下齐钧, 不知二位如何称呼?还有, 便是二位借着小乞丐和店小二之手送信于我,约我在此处见面的?”来都来了, 不管会不会无功而返, 齐钧也不打算抬脚就走, 他倒是想看看这父子二人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在下周长宁,家父周大新,久闻齐公子大名,今日终于见到了,不胜荣幸。”周长宁坐在齐钧对面,也并未起身,只是拱手作揖,算作是行礼了。
主事的竟然是这个少年吗?齐钧不免有些惊讶,他原以为,就算是当真有要事寻他,也该是当爹的做主,顶多是带着儿子一道出来见见世面,哪知,原来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呐,不管怎么说,这么一丝惊讶的情绪就足以调动起齐钧的兴趣了,他开始有些期待,这样一个少年能够带来的是什么样的东西了。
周长宁继续道:“想必齐公子自从接到信件以后就有些一头雾水的吧,不过,在揭晓谜底之前,在下有一物想请齐公子品尝一二。”说着便将手边那个一直被忽略了的竹筒打开,从里面往空着的茶盏中倒出来了些白糖,对着齐钧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无论是在洪家,还是回到了齐家,齐钧都是被金尊玉贵地养大的,来历不明之物岂能随意入口?因此,他并未第一时间品尝,反而将茶盏拉近了些,细细观察着里面的东西,不一会儿,便认出来了:“这是,白糖?不对,颜色上要比我见过的白糖更加纯净洁白些,颗粒也更细一些。”
齐钧能够认出来白糖,周长宁并不感到奇怪,无论什么时候,有些东西,都是只供给少数人所享用的,普通百姓常见的是褐红色的蔗糖,却不代表白糖就不存在了。
周长宁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最起码,他制造白糖的方法还没有现世,原因无他,这法子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若是有人已经意外之间想出了这个法子,那么,白糖定然会在短时间内迅速铺开来,代替一部分蔗糖在市面上流通。
因此,周长宁并没有要先为齐钧解惑的意思,而是看着他用茶匙浅浅地舀了一些白糖送入口中,静静地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反应,谈判这种事情,先开口者,难免气势上就会输人一筹,而周长宁向来习惯掌握主动权。
确认自己嘴里尝到的的确是甜味儿,齐钧便能肯定了,这就是他曾经见过的白糖,只不过:“周公子,白糖虽然是外邦的贡品,每年我朝能够得到的数量不多,其品质也比你拿出来的稍逊一筹,想必是你从什么门路得到了那样的白糖,又想出了法子使它变得更加纯净,虽然我不甚清楚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但是想来应该成本不低。
这样一来,价格便宜却品质稍差、价格昂贵却品质更好,这两者之间,你的东西并不具备太大的优势,毕竟,同为白糖,后者并非不可替代,不是吗?”
这话就纯属齐钧为了压价在鬼扯了,毕竟,在不知道周长宁会开出一个怎样“狮子大开口”的价格之前,他总不好过多泄露底牌,相反地,为了能让自家获得尽可能多的利益,他当然要以最小的成本来拿下这个方子啊,言语之间如此贬低这种白糖的价值,那也就不足为奇了。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像这样的谈判伎俩,周长宁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不仅是他,就算是一旁听着的周大新也并未因为齐钧的话而有丝毫慌乱,左右,周大新的心态还是相当好的,就算长宁没有想出这个白糖方子,自家不还是该怎么过活就怎么过活吗?抱着这样一种“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心态,周大新还是很能稳得住的。
“那如果我告诉齐公子,这白糖的原料并非是您口中的贡品,而是市面上最普通不过的蔗糖呢?此外,能够将蔗糖变成白糖的法子,成本也并没有您想象得那般昂贵,甚至可以用低廉两个字来形容。”谈判嘛,总是要一点一点地把鱼饵抛出去的,这样才能在不惊动鱼儿的情况下让他悄无声息地咬钩了都还不自知,周长宁现在正在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
然而,他的话说得轻飘飘的,齐钧听着却不免呼吸一窒,市面上的蔗糖长什么样子他还是见过的,在此之前,如果有人跟他说,蔗糖能够变成从宫里流出来的那种贡品白糖,他一定会让对方回家好好休息,醒一醒酒的,可是,齐钧看了看茶盏中的白糖,又看了看笑眯眯的周长宁,现成的例子就摆在了他的眼前,容不得他不相信。
齐钧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已经隐隐传出一道声音来,算了吧,你该认输了,再看到周长宁的笑脸时,他只觉得对方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觉着像一只狡猾的狐狸,这还是他出门经商以来,第一次有这么大的挫败感呢,而当让他受挫的对象还是一个比他小上好几岁的少年时,这种挫败感就不由得更盛了。
即便齐钧不想承认,现下也不得不承认,在周长宁抛出这个诱人的鱼饵以后,在这场谈判中,主动权便已经从齐钧手里转移到了周长宁手里,对此,双方皆是心知肚明。
“说说吧,什么样的条件,你才愿意把方子卖给齐家?”齐钧这两年随着商队四处跑,那也不是白白浪费时间的,在经商一道上,他显露出了极为过人的天赋,而现下只需要动一动脑筋,他便能算出来这笔账了,买下这个方子,只赚不赔,甚至会获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多的利润,因此,机会就在眼前,决不容他错过。
若是因着一时谈不拢而让方子流传到了别家手里,特别是那几个和齐家隐隐形成竞争的家族手中,那么,只怕对方想要超过齐家,就仅仅是时间问题了,而这一点,恰恰是齐钧和他的外公都无法容忍的。
因此,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齐钧实际上在心底里已经默默地做出了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方子拿下来,即便付出超过他来东阳郡走这一趟所获得的利润,也在所不惜。
而周大新和周长宁也对视了一眼,听出来了齐钧话里的退让,还有那隐约带着不甘心认栽意味的语气,仍旧是由周长宁开口道:“一千两银子,以及白糖这门生意一年的分红,我们只要半成,一年以后,这门生意与我们再无任何干系。”
这个价格是周家人经过讨论后一致同意的,他们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要一千两银子是想着万一以后还有个什么事情急需要用钱呢,要分红则是想给家里留一只会下蛋的母鸡,一年的时间不长不短,但是足以让周家累积起一笔不小的财富了,若是时间再长些,只怕会给周家带来许多不必要的关注。
闻言,齐钧有些诧异,这个价格完全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甚至比他想象当中的还要低了不少,只是,直接要银子那才是最简单省事的,齐家从来不缺银子,但是谈到分红,这里面牵扯到的东西可就多了,于是,便试探着开口道:
“周公子瞧着也不像是经商之人,大抵不太了解,一门生意想要做大,那可绝对不是简简单单地出一个方子便能成的,原料、人手、工艺、运输,做成这些事情所需要的时间和钱财,都要算进成本里面去,显然,我所说的这些个事情都只能由我齐家来完成,这样一来,总不能我齐家出了全部的力却要为周公子做了嫁衣吧?
当然了,若是没有周公子的方子,我齐家也不可能做成这门生意,因此,我愿意用一万两银子来买下周公子手中的方子,以示诚意,怎么样?”
出于“资本家”的习惯,齐钧原本只想说五千两的,可是话都已经到了嘴边,看到周长宁的时候,情不自禁又将这个价格往上翻了一番,罢了,就当做是交个朋友好了。
他自认为给的这个价格已经很是公道,这也就是碰上了他们齐家,若是换了别家心黑手狠的人,看这一对父子无权无势,指不定还打算做些什么样的小动作逼问出方子呢,以时下的物价来说,一万两银子绝对够一户普通人家生活一辈子了,没察觉到,当他说出这个价格的时候,旁边的周大新呼吸都忍不住稍微急促了些许吗?
然而,周长宁却依旧面不改色,甚至微微拧起了眉头,以示自己的不满:“齐公子,虽然在下不经商,但是对这生意里面的弯弯绕绕也是了解几分的,时人都讲究个物以稀为贵,这品质更好的白糖,只需要你们齐家稍微运作一番,就能卖出一个比贡品白糖还要昂贵的价格。
即使再退一步来讲,就算价格不会更高了,可即使是与贡品白糖一般无二的价格,想想它所用到的原料乃是廉价的蔗糖,这其中的差价可不少,在下乃是真心想要与齐公子达成这桩交易,哪知道,齐公子看上去没有多大诚意呐?”
显然,周长宁并非齐钧过往所见到的那些普通人家出身的年轻人,也并非是他可以随口糊弄过去的,周长宁虽然能够理解齐钧想要压价的心理,也欣赏对方做事的风格,但是两方谈判,自然是理性占了上风,当然要以自家利益为先了。
再者说了,他之所以挑中的是齐家,而且想要一点儿分红,也是想着齐钧的背后还有洪家在呢,有权才能护住钱财,否则无异于三岁小儿抱着金砖过市,因此,若是有了分红这一层联系,当自家遇上解决不了的大麻烦的时候,直接与他联系着做成这门生意的齐钧还好意思不出手帮忙吗?齐钧出手,与齐家、洪家出手又有何不同呢?
齐钧显然没想到,周长宁看上去年纪不大,心思却是极为深沉,竟然已经想到了这么深的地方去,现下的他,眼看着周长宁已然有些不耐烦了,只好做出了最后的退让:“一千两银子没问题,但是分红的话,一年时间太长了,最多半年,半成分红也是一个很可观的数字了。”
在这一点上,齐钧倒还不至于欺骗周长宁,当然,周长宁在提出一年时间的时候,其实已经预料到了现在这种情况,一年时间自然还给了齐钧还价的空间。
双方总算是达成了一致,齐钧先是找人要了笔墨,写下了一份简要的契约,周长宁看过无误之后,双方这才约定好,后日一早周长宁去云来客栈,教给他们制白糖的方子,届时,这份契约在两人签订完之后,也会在官府那里过明路,好给双方一个保障。
作者有话说:
呜呜对不起大家,我要长胖了,说好的六千字泡汤了,回来以后沉迷追剧无法自拔,本来以为码字的时间够的,但是忘记今晚十一点单元楼要停水停电了,只能提前把码好的一章多一点儿发出来,剩下的明天补~~
第四十三章 家人
齐钧先离开了茶馆, 齐家商队此行来东阳郡原本只是为了倾销货物顺便带一些东西回去的,哪成想,中途却有了这么一茬子变故, 自然得在东阳郡多停留上几日了, 而客栈人多眼杂,并非久留之地,要让周长宁手把手地教会他们的人如何制作出白糖, 在客栈这样的地方肯定是不行的。
因此, 他现在赶着回客栈,一方面让管事先行回去,顺便把他给外祖父写的信也捎回去,另一方面, 他也得派出人手去寻摸一个僻静的小院出来, 以方便他们的人制糖。
而周大新和周长宁自然也没有久留,离开了茶馆,回到了周家,将今日的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家里人,听到周长宁和齐钧最终所达成的价格以后, 周老太太和林氏心里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周老爷子也有些许沉默:
“咱们家余下的银钱的确是不多了,现下能够有这么一大笔进账,这是件好事, 只是, 财不露白,咱们也刚在郡城里停留没几日, 周围的人家还有些陌生的面孔, 行事切莫太过出格露富, 反而招致祸端,另外,即使是对着咱们村子里一道出来的族人,也不可言明此事。
一来,这笔银钱数目不小,咱们家原本和大家相差不大的,现下富起来了,倒容易让族人内心不平;二来,这方子毕竟是长宁想出来的,若是要对外解释的话,不好绕过长宁这一关,可是,他年纪还小,木秀于林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咱们自家人心里知晓就好。”
说完,周老爷子犹豫了一瞬间,又紧接着对周大新说道:“长宁想出来的法子赚回来的银钱,不可能不用在你们当爹娘的人身上,只是,老大,你在兄弟三个里面一向都是过得最好的,现下我也希望你能继续记着,你还有两个弟弟呢。
他们或许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却也都是勤勤恳恳本本分分的老实人,我这把老骨头没脸去要求当侄子的反倒要去帮衬叔叔,自古以来也从没有这样的道理,但是你这个当大哥的,若是他们以后遇到了什么难处,我希望你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帮衬他们一把,也算是对得起你们之间的兄弟情分了。”
周老爷子说这话,若是落在旁人身上,指不定还得以为他老了老了还要偏疼另外两个儿子呢,只不过,他知晓无论是周大新还是周长宁都不是小心眼的人,就算是林氏,行事也一向落落大方,即便大房“穷人乍富”,也不该一朝心态失衡、看不起两个弟弟才对,何况,老二老三也不是那等心里没数的人,因此,这才说出来了这番话。
毕竟,他都已经是五十好几的人了,又能再活上几个年头呢?这话就算今日不说,以后等到他走到生命的尽头之际,不还得照旧对老大交代这一番话吗?谁让此事过后,他渐渐意识到了,长宁这个孩子以后也一定会出息呢?
周老爷子这话说得格外坦然,想来也是话赶话的,就说到这里了,然而,周大新听得却是格外惶恐,膝盖一软,跪在了周老爷子脚边,脸上方才的喜色早已消失不见:“爹!您说这话,岂不是让儿子无地自容吗?我们兄弟三人向来关系就好,在长宁出生以后,二弟三弟几乎都是把他当做亲儿子一般对待的,但凡去了镇上,只要口袋里还有两个余钱,都不忘给长宁带些好吃的或者小玩意儿回来。
您这么说,难道是认为我就是那种沾了儿子的光以后,就不认兄弟的人了吗?您和娘养了我这么多年,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难道还不够清楚吗?怪不得人家都说,银子是祸乱之源呢,咱们家这还没真真切切地见到银钱呢,就要开始互相猜忌了吗?
您要是不信任我,这样,等到约定好了的后日早上,我让长宁去客栈跟齐公子把契约撕毁掉,这门生意咱们家不做了还不成吗?反正也还没在官府那里过明路呢。”周大新说着,是真的有些伤心了。
对此,周长宁倒是能够理解一二,时下本就讲究孝道,不孝敬父母的人走到哪里都是会被人唾弃的,在村子里,一户人家如果分家后,当爹娘的不和理应养老的长子一道过活,那么,长子一家人都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何况,作为父母,周老爷子和老太太也是力所能及地给了儿子们自己能够给予的东西,周家的家庭氛围又一向不错,周大新三人嘴上不说,但心里对父母自然都是依恋着的,现下被周老爷子这么一说,也难怪周大新会有如此惶恐不安之感了。
“胡说八道什么!都要到手的银子了,还能让它飞了不成?我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以备万一罢了,你都成家这么多年了,长宁眼看着都是要说亲的年纪了,还在我和你娘面前做出这等小儿姿态,也不怕长宁笑话你?”周老爷子心里欣慰,面上却狠狠地瞪了周大新一眼,让他收了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去。
“爷爷,就算分家了,咱们和二叔三叔也依旧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又何必要说这么生分的话呢?我爹的性格您比我更清楚,若是二叔三叔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话,无论是出人还是出银子,我爹都肯定会第一个冲上去的,我也同样记着他们对我的好呢,您呐,就放心吧。”周长宁给周老爷子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毕竟,血缘关系是剪不断的,更何况,二叔三叔家都很好,又不是那等不知分寸的人,他和他爹又怎么可能仅图自己一家享乐、而不顾他们的处境呢?
有了这话垫底儿,周老爷子也就放下心来了,揭过这一页后,才道:“既然家里眼看着就不缺银钱了,那之前所说过的让你去私塾继续读书的事情,你心里可有什么成算?”
老爷子到底还是对家里没能出一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有些执念,他至今都还记着,当年他们一家人在商量过后,把长宁送到了何秀才开的私塾里去读书,可是,镇子上也就那么丁大点儿地方,一有个风吹草动立刻就能被全镇的人所知晓,那个时候,村里人哪个不是见了他笑眯眯的、背地里却嘲笑他们一家“痴心妄想”?
就连族中比他辈分要大的长辈也拄着个拐杖,颤巍巍地被家里的子孙扶着找上门来,就是为了劝他要认清事实,读书是多么耗费银钱的事情,那么多人家都尝试着把家里的孩子送去读书,也没见着读出个什么名堂,唯一还算有些出息的就是识过几个字的周大新了,可是,相比之下,在酒楼工作得到的银钱与读书的时候花出去的银钱,“回报率”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
只是,周老爷子到底执拗,对着那些人说,他们家这么多能干活的,就供这么一个孩子读书,还是能勉力供他读上几年的,总得让孩子试试,他们这些做大人的也才能甘心,这才让很多人闭上了嘴巴。
当然,周老爷子也知道,此后的几年,像那样暗地里看好戏的目光一直都未曾缺少过,也就是长宁考中了童生以后,那些人的口风才变了过来,因此,也难怪他会心心念念着让周长宁最起码把秀才功名给考出来了。
听着周老爷子的问话,周长宁心知,这一茬儿迟早都是要过去的,这才将自己通过邸报分析出来的当前局势挑了些合适的信息,告知了家人,所以,并非是他不想现在进学,只是他们在东阳郡怕是停留不了多长时间,隔三差五地便要更换夫子,他又得重新去适应新夫子的教学风格,反而会在自己学问不到家之时把自己搞成一团乱麻。
只不过,听了周长宁的话,众人心里都不由得一惊,现下,谁还有心思关心他是否要在东阳郡进学的事情啊?周大新更是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儿子,你的意思是,东阳郡也要不太平起来了?这怕是不能吧,咱们俩今日出门,也没见外头有过什么风吹草动啊,若是真的要打起来了,这城里的人更加惜命,还能不早些跑掉?
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二叔三叔他们都在码头那等消息灵通之地天天做活,要不这样,这会儿我去把他们两家人也都喊过来?若是没什么迹象,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可若是连他们也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那咱们可就得早做准备了。”
周大新一番话里,颇有些“自问自答”的意味,还觉着自己出了个什么样的好主意呢,惹得周长宁哭笑不得:“爹,我又没说会立刻打起来,一时半刻的,那边哪怕行军赶路,赶到东阳郡也得好一阵子时间呢,而且,从燕王府近日的动静来看,这位燕王也还有几分小聪明,肯定不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托在向敌人示弱上。
所以啊,对于那边的动静肯定也有派探子随时查探禀报的,郡城就这么大,燕王府要动兵的话肯定少不了挪用燕王的私军,那么多人的动静,咱们还能毫无察觉不成?您就放心吧,我呀,也时刻对这事儿上着心呢,咱们要想逃到更安全的地方去,肯定少不了用银子安置,所以呢,当务之急,还是要从齐公子那里拿到我们的一千两银子才是。”
周长宁这一番逻辑清晰的话语,再加上他颇为胸有成竹的姿态,倒是也让一家人放下心来,什么王爷啊,打仗啊,这些事情都距离他们有些遥远了,他们也都不太懂,既然长宁心里有成算,那他们还是听有主意的人的话吧。
然而,看着这样一个说起朝堂、王爷等事情来头头是道的周长宁,旁人或许觉察不出什么异样,周大新却是悄然再度看了他一眼,心里不由得拧起了眉,是他的错觉吗,长宁何时有过这般“意气风发”的模样了?竟叫他这个当爹的也觉得有些许陌生,只不过,再看那面容之时,他又很是确信无疑,那的确就是他的儿子周长宁没错啊。
如是作想着,周大新内心不由得暗暗失笑地摇了摇头,想来他也真是昏了头了,自己的儿子有本事了不为之高兴不说,反而还怀疑起儿子来了,这要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周长宁,还能是谁呢?
作者有话说:
嘿嘿每天多码几百字来补上之前缺的那一更,今天的更新也来咯~
第四十四章 制糖
到了约定的这一日, 周长宁独自来到了云来客栈,但他却没有见到齐钧,只是见到了齐家的一个下人, 对方带路, 引着周长宁来到了快要靠近西城门处的一个小院子中,而齐钧在这里已经等候许久了。
虽说以齐家的能力,真想查出来周长宁的底儿, 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可是,齐钧却不愿意这么做,经商之人,讲究诚信, 他既然已经同周长宁签了契约, 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人并非从属关系,而是平等意义上的合作关系。
因此,他不想因为自己一时的好奇心而惹得周长宁不快,要知道, 商人最讲求利益, 平白无故便开罪人的赔本生意,他可不愿意做,更何况, 周长宁既然这次能拿出来制白糖的方子, 谁又敢保证他以后不会拿出来其他能给齐家带来利益的方子呢?
所以,在这多重考虑之下, 齐钧虽然带着大多数人手转移到了这个小院子里面, 却还没忘记让一人在云来客栈等着, 好将周长宁带过来,事实上,也正如他所预想的那样,他的做事风格处处妥帖,并未让周长宁心生不满,反而多了些许好感来。
“周公子,你要的东西我都派人已经买回来了,咱们那日签订的契约我已经转换成了官契,这是你的那一份,可要收好了,另外,一千两银子到底过于沉重,你带回家的路上太过惹眼,多有不便,所以,在下便自作主张,将其中的九百两都换成了银票,还有两个重为五十两的银锭,希望周公子莫要怪在下替你拿了主意。”
齐钧说着,手指了指他身边小厮捧着的一个盒子,盒子的盖子是打开着的,银票对于大多数普通人家来说都会陌生一些,但是白花花的银锭子却是做不得假的,对人视觉上的冲击力甚至还要远超过面值更大的银票一些。
“齐公子这是哪里的话?该是在下多谢公子思虑周全才是。”别看齐钧对周长宁的态度很是客气,言语之间一口一个“周公子”地喊着,实际上,周长宁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他是什么身份?齐钧又是什么身份?要是真的有人读书读傻了,把那条“士农工商”奉为金科玉律,只怕转眼间齐钧就会翻脸教他做人了。
齐钧客气的对象可不是他,而是他背后能够给齐家带来的利益,因此,周长宁并未由于齐钧的态度而有半分自傲,对方既然客客气气的,那么,他也就当成是“商业合作伙伴”一样相处,不就成了吗?若是他自己先把自己看低了,对齐钧低声下气的,只怕方子刚一到手,钱货两讫之后,他与齐家就连面子情也都谈不上了呢。
果然,尽管嘴上不说,但是齐钧心里还是很满意周长宁的“识趣”的,只觉得这人不似一般市井小民,这辈子难得见到齐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便恨不得如同水蛭一般吸血似的扑上来。
“对了,周公子,你要求准备好的这些东西,旁的也就罢了,为何还需要黄泥呢?郡城内这东西可不多见,在下还是派人专程去城外的村子里寻找的呢,不知周公子可否为我等解惑一二?”
看着周长宁慢条斯理地将衣袖挽上去,齐钧一边如是说着,一边给他旁边的随从使了个眼色,对方接下来做的事情他们必须都得看仔细了,只有真真切切学到手的东西那才是属于他们齐家的,可不能因着下人的疏忽大意而遗漏了个中要点来。
周长宁哪能不清楚他的这份心理呢?表示理解之余心中也不免觉着有些好笑,这位齐公子怕不是忘了他还有这门生意的分红呢,就算分成比例不高,但仍旧是这门白糖生意越好,他能拿到手的银钱就越多,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留一手呢?对他来说又没有什么好处。
当然,这就属于是周长宁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了,因为在古代,手艺、方子那些都是可以世代传承下去的,家家户户若是有了这样的底蕴,定然会藏着掖着,决计不会让外人偷学去半分的,就算由于本金等因素不能把生意做大,但是让每一代子孙混个温饱那还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前两日,若不是周大新这个当爹的也一并来了,这出售白糖方子一事就还有的磨呢,毕竟,齐钧也会心有疑虑,方子该不会是周长宁这个“孩子”从家里偷出来的吧,为了避免之后可能出现的各种纠纷,他就算是再心动,也会增添许多顾虑,不会轻易那样同周长宁成交的。
“齐公子,放心吧,既然我们已经有契约在先,那我肯定是会保证您家的下人完全学会了这个法子的,别说法子操作起来本就不难,就算有什么难点,在下也会揉碎掰烂、手把手地教,确保大家学会的,注意,接下来,就是制造白糖的整个工序了。”周长宁冲着齐钧如是说道。
他这话也不由得让一旁的齐家随从心里松了口气儿,多少有了些底,毕竟,在他们的想象中,能够价值这么多银子的方子,操作起来一定简单不到哪里去,有了周长宁这话托底,他们也就不用担心无法立刻学会而受到公子的责难了。
不过,虽然这样想着,但是能快些掌握这个方子好在公子面前露脸,他们又怎么可能不情愿呢?在周长宁说到“制造白糖的整个工序”的时候,一群人,包括齐钧在内,都不由得向着周长宁的方向又靠近了许多,确保自己能够看清他的每一个动作。
“制白糖的方法唤做黄泥水淋糖法,原料呢,若是齐公子家有门路在南方办作坊的话,可以就地收购甘蔗,榨汁熬煮成糖浆,变成最常见的蔗糖,或是直接从街上购买到的那种蔗糖就可以用,总之,做生意都要计算成本的,这一点齐公子比我要清楚得多,在下就不在这里班门弄斧了。
将成块的蔗糖放进瓦制漏斗里,再把黄泥水浇入漏斗中,只需等待一段时间,黄泥水便会带着蔗糖中的杂质滴落进大缸里,最后还留在漏斗中的,就是齐公子先前所见到的白糖了。”就算周长宁把手头上的动作放得再慢,可是总共也就这么一两步,时间又能被拖长到什么地步去呢?
“这就完了?”发出此疑问的不是齐钧,而是他身旁的一位随从,但是很显然,虽然其他人都没有说话,可他们心里都有着同样的困惑,这和他们想象中的大不相同啊,这么简单的操作,让十岁的孩子来都能原原本本地完成了,哪里配得上那一千两银子的价格呢?不得不说,他们心中颇有一种虎头蛇尾的感觉。
周长宁哪里猜不到他们在想些什么?转过头来,看向他们,肯定地点点头道:“这就完了!不过,蔗糖颜色重,内里难免含有许多杂质,若是这样操作一次过后,颜色还没有接近雪白,可以用同样的步骤操作第二次、第三次,直至得出满意的白色为止。
当然,诸位定然是觉得这法子并没有什么难度,甚至可能还觉着,在下占了齐家的大便宜,只是,还请诸位好生设想一番,在此之前,大家印象中蔗糖那是入口的东西,要保证干净,而黄泥是用来糊墙的东西,指不定得有多脏呢,若是没有在下今日这番演示,谁能想到将黄泥水淋入蔗糖中便能得到白糖呢?”
若不是看在那一千两银子的份儿上,又念着以后或许还会有找齐家帮忙的时候,周长宁还真不想这么掰开了给他们解释呢?世界上从来不缺少看别人做成了一件事,便生出“换我我也行”的感觉,事实上,若是无人提点,自己距离成功只怕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之远呢。
周长宁把话说得这般直白,倒是让齐家人不好意思起来,不过,说句实在话,在看完了整个不到一盏茶时间的操作过程以后,他们的确有些觉着周长宁这是欺负他们齐家不懂行、故意占便宜呢,可是,既然周长宁都已经把话说开了,他们要是再这样想,就难免有些让人觉着这是方子拿到手、就想翻脸不认账了。
齐钧全程都未曾说过些什么,诚如周长宁所说,既然在此之前都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个制白糖的要点所在,而他却想到了,那这自然算是他的本事了,再说了,做生意之事,向来都是一步快步步快的,看似他们齐家付出的银子和这方子的价值有些不甚匹配,可实际上,有了周长宁的点拨,足以让他们在尝试制出白糖的道路上少走多少弯路呢。
时间就是金钱,这个道理,齐钧再是明白不过了,所以,他并未像身旁的随从一样,当真觉得周长宁占到了什么大便宜,左右,一千两银子,他们齐家还不放在眼里,这桩交易,双方各取所需,都未曾吃亏,那便足够了。
当然,齐钧虽然对周长宁的方子并无怀疑,但还是等到就像他所说的那样、漏斗里留下的是白糖以后,心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同时,他做事向来讲究稳妥周全,又让自家的下人仿照着周长宁方才的动作,重复操作了两遍,直至周长宁点头、确保他们掌握了这道工序,这才让随从将盒子交给了周长宁,并且派人用马车将对方好生送回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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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来者
回到周家以后, 周长宁自然是第一时间把得来的银子上交到了周老太太手中,他们家一向都是由周老太太管着银钱的,先前三家还未分家的时候, 便是各房上交每月收入的一半留作家用, 剩下的一半则是自己这一房的私产。
现在,既然二老跟着大房过活了,林氏本人也并没有要和婆母争夺这项权力的意思, 所以, 周家便保持了原状,依旧是将各项收入都交给周老太太来统一支配。
不过,说句实在话,就算从年轻时到现在, 这么多年下来, 周家总共也攒了不少银钱,可是那都是像水磨一样,一点一滴攒起来的,更何况,银子总还要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又花出去了, 所以, 严格意义上来说,真正看到足足有一千两银子摆在自己面前,这还是第一次。
尽管盒子中的大半都是银票, 远不如两个银锭子给她的视觉冲击力大, 但是周老太太心里是有概念的,知道盒子里就是整整一千两银子, 一时间, 脑海里只剩下了家里尚且缺少的东西清单在来回滚动着。
老爷子有些看不惯她这副模样, 在旁轻轻哼了一声:“好了,银子是多,但咱们家接下来的花销也少不到哪里去,把银子赶紧去收好吧,对了,别忘了给长宁一张银票,他时常出门,这么大的人了,身上没点儿银子怎么能成?”
他是知道,周长宁有喜欢买邸报的习惯的,而就他的经验来看,通过邸报了解到许多信息,也的确是一件十分必要的事情。
突然家中有了这么一大笔进账,老太太心情好,此刻也懒得计较老爷子的态度问题了,要是换了以前,她定是要和老爷子好生理论一番家里到底谁说了算这个问题的,现下,要说给长孙一张银票,她倒没有什么不舍得的情绪,别说这银子本就是长宁脑袋活泛才得来的,就算家中仅剩的银钱不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也不愿意委屈了长孙去。
接过周老太太递过来的银票,周长宁并未有任何推拒的态度,虽则家里暂时宽裕了许多,但是他可没忘记,还有二叔三叔家呢,此时还不知道东阳郡能够保持这样的风平浪静有多长时间,但是不管怎么说,码头上的活计完全是在透支身体的,压根儿不是能够长久来做的活儿,所以,他总归要想想法子,好让二叔三叔家同样宽裕一些。
他可是清楚的,三家在衙门那里把户籍彻底分开以后,爷爷也将公中的银子分成了三份儿,平分给了三个儿子,只是,经过这一遭逃荒,再一平分,落到每个人手上的银子可就没有多少了,若是他们以后还是得继续逃的话,手上没银钱可是万万不行的,而指望着自家一直帮衬着,也并非亲戚之间的长久相处之道。
当然,这个想法只是一直在周长宁脑海中盘旋着,此刻他也并未说出来,在事情还没有落定之前凭白给人希望,要是后面希望落空了,岂不是白让人高兴一场?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做完了事情以后再给家人一个惊喜的这种方式。
抱着这样的想法,这日下午,周长宁便出门了,他心中早有盘算,郡城中种地是不可能了,那便只有做生意了,若是周家开一间小铺子,只要每个月的收入没有超过一定标准,是不会被归入商籍的,为此,他还专程去找了最初给他们寻找院子的蒋勇,对方毕竟对东阳郡要更熟悉些,尽管最后需要支付佣金,但若是能节省一些时间,也足够划算了。
只可惜,地段好的铺子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又不是什么遇上天灾人祸的一年,若是家里没有什么变故的话,一般人哪里肯轻易将自家赖以为生的铺子转让给别人?所幸,考虑到他们一家人在郡城或许待不长久,周长宁便放低了要求,不一定非要买下一间铺子来,租也是可以的。
一连三天,周长宁出门都是一无所获的,家里人只知道他每日出门,具体出门是为了做什么事情,却是一无所知,周长宁也渐渐明白,此事急不得,左右他爹和二叔三叔自觉在码头上做活还能认识许多人,总比闷在家里要好得多,他这才慢慢将心态给放平和了。
而齐钧那里也派人捎了口信儿,说是已经安排培训好了熟手,只等最后验收,作坊便可以开始投入大规模生产白糖的活儿了,邀请周长宁一道明早前去看一看,届时将会有马车在周家门口等着,周长宁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倒不是为了铺子的事情想要寻求齐钧帮忙,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或许有些艰难,可是在齐钧看来不过是随手为之的小事儿,他怎么着也不可能把这桩交易所带来的齐家的人情浪费在这样的小事上,好刀总是要用在刀刃上的嘛。
之所以答应齐钧的邀请,也不过是秉着负责的心理想要最后再去看一看,等到作坊正式投入生产了,他一个外人可就不好进去了,毕竟,他手上还有这门生意的“股份”呢,多少也算个“小股东”,尽管他心知肚明,这门生意虽然不需要齐家投入多少力气,但是齐钧一定会比他更加在乎生产的事情,谁让,其中的大头利益,就连齐钧也忍不住为之心动呢?
果然,这日早上,正如齐钧所说,马车早早地便候在了周家门口,周长宁用过早饭以后刚一打开家门,就看到了这辆马车,毕竟已经是签订过契约的合作关系了,这会儿,他倒是不至于因为齐钧派人查了他们家的地址而生气,也幸好,齐钧考虑周全,这附近住着的人家都是普通百姓,蓦然在街上出现一辆马车就已经足够惹眼了,大可不必连马车周身的装饰都要弄得有多么奢华。
因此,周长宁毫无心理负担地上了这辆外表看来很是普通的马车,然而,刚一上来坐好,他便反应过来,这哪里只是一辆普通马车?内里却是另有乾坤,单看马车上造型古朴的炭炉,上面温着的水显然是用来泡茶的,一旁还有点心匣子、取暖用的毯子和暖手炉、缕缕青烟升腾而起的香炉等,一应设施皆是俱全,令周长宁也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一声,这便是古代大户人家的生活吗?果然“奢侈”。
当然,这个奢侈也是相对而言的,银子是人家自己赚的,想要怎么花也是人家的事情,周长宁自然不会讨人嫌地对别人的生活方式指手画脚,横加干涉,所以,在见到齐钧时,脸上并未表露出什么异色来,随着齐钧走到院子中,这里现下有不少大缸,细细一看,除了空缸,还有上面放着瓦制漏斗的大缸,此外,还有大缸当中装满了黄泥水。
显然,齐钧这是以周长宁上次的演示为样本,三个大缸为一组,安排两人轮换操作,最后得出的白糖就装在空缸之中,再由专人将其装进袋子里保存,最后统一运输销售。
对此,周长宁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好提的,只是额外提了一句要注意干净,不仅是制白糖的过程要保证干净,就连做工的人也不能太邋遢,毕竟,吃食这是入口的东西,不干净乃是大忌。
随后,拒绝了齐钧说要派人送他回去的建议,周长宁只说自己还想在城中逛一逛,这才离开了作坊,他虽然不知道齐钧带着人要在东阳郡停留多长时间,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接下来的那些事情可就不是他能插得上手的了,而他通过这桩交易所搭上的齐家的门路,最多也仅供他求上门一次罢了,所以,刚刚的这一趟便是放出一个信号,他会识趣地和齐家减少牵扯了。
对此,周长宁并没有什么被人瞧不起了的愤懑,至少目前为止,在大多数人眼中,周家与齐家的地位的确是相距甚远,而周长宁,也是不会刻意去忽略这个客观事实的。
然而,往西街上走的周长宁,突然看到一家有些破旧了的杂货铺时,眼前却是一亮,门是开着的,经过时便能看到里面陈列着的货物已经被清掉了大半,没有及时补货自觉家里的铺子突然有了着落,这算是一桩意外之喜了,正打算走进去问上一问的时候,却突然被人拦了下来,周长宁顿时眉头一皱:“阁下是?”
对方看上去年纪与周三全相仿,瞧着一脸正气的模样,但周长宁深知,以貌取人那是蠢人才会去做的事情,丝毫不敢轻忽大意,只见对方双手抱拳行礼,沉声道:“周公子,我家姑娘想请公子到对面一叙!”
顺着他的手指,周长宁看过去,这才发现这家杂货铺对面的赫然是一家不算太大的酒楼,他们一家人来到郡城也有些日子了,有名气的酒楼就那么几个,显然,眼前的这一家并不在其列。
按道理来说,对方既然口中称的是姑娘,周长宁一个男子,又身怀巨力,怎么着也不至于怵了这一行人去,为了避免后续蜂拥而至的麻烦,自该顺着此人的意去走一趟,只可惜,在他说到“姑娘”二字的时候,周长宁心里便已经转过弯儿来了,对于来者的身份更是猜测到了几分,眼下,眼睛一眯,语气中颇有些意味不明地问道:“若是,我不愿意去呢?”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六章 云意
随着周长宁的话音落下, 气氛似乎变得凝滞起来,那人挡在周长宁面前,目光锐利, 虽然不说话, 但是逼迫之意尽显,很显然,这一趟周长宁怕是非走不可的了。
“久闻周公子大名, 何不上来一叙?莫不是, 怕了我这个小女子不成?”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女声,周长宁扭头看过去,酒楼的二楼窗户打开着,对方正在那里定睛看着他, 笑意盈盈的, 语气当中颇有些拙劣的激将法的意味。
周长宁沉默了一瞬,随即向着酒楼走过去,若他只是孤家寡人,那么得罪了对方也就得罪了,对方若是敢伸爪子, 他就敢给剁了去, 可惜,现在的他,有家人在, 放在这些“上位者”眼中, 可以说处处是弱点,而他, 赌不起, 也不想赌。
“周公子, 请坐!”女子对着周长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脸上的笑容不变,对自己这番行为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
周长宁依言坐在对方的对面,这才抬眼看向她,沉声问道:“不知云姑娘找在下有何贵干?”是的,能够在这个时候找上周长宁的人,除了云家的云意,还能有谁?
对于周长宁能够一口道破自己的身份,云意并没有感到丝毫惊讶,脸上的笑容反而更盛了,目光中似乎隐隐还带了些欣赏之意:“周公子果然聪明!那么,以公子之聪慧,可能猜出来,我邀公子见这一面有何用意呢?”
“在下愚笨,当不起姑娘盛赞,素闻云姑娘虽为女儿身,手腕心计却处处不输给男子,这才能以云家旁支的身份在一众子弟当中脱颖而出,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姑娘心思变化莫测,在下岂能轻易猜到?”
周长宁显然是在跟她打马虎眼儿,只是云意并不生恼,反而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别处:“哦?公子当真听说过我?那不知,周公子还听说了哪些关于我的话?让小女子猜一猜,该不会还有人说我不知廉耻、抛头露脸,给云家蒙羞了吧?唉,那些人哟,来来回回能说我的话也就那么几句,都不知道换些新鲜花样儿,他们说得不烦,我都要听烦了呢,当真是无趣之人。”
周长宁沉默着,不得不承认的是,能够以一介未出阁女儿身做到如此地步,云意的心理承受能力之强大显然是远远超出外人想象的,他来自现代,当然不会还抱有这等古板守旧的想法,但是,他也自认为,和此人并非一路人,既不同道,如何同行?
然而他的这番沉默在云意看来,却是同样赞同了那些个酸儒书生的话,顿觉无趣,原以为难得遇上个聪明人,没想到不过是小聪明罢了,本质上和那些人也是一丘之貉,罢了,她还在期待什么呢?早就该明白,这世间男子都是既自卑又自大,格外容不得女子超过他们的。
失去了继续逗弄周长宁的兴致,云意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淡了许多:“我的来意想必周公子已经猜到了几分,不便多耽搁公子时间,我便直言了,今日寻你,只为问公子一句,可否透露齐家近日究竟在筹备些什么?这番动作与周公子又有何关联?倘若周公子能够据实以告,这个,就是公子的了。”说着,云意便将手边的一张面值为一百两的银票推了过来,好让周长宁能够看得更加清楚些。
按道理来说,云家此趟来东阳郡,比齐家是要早到了几天的,手头上该办的事情也早就该办完了,理应回家去了,然而,她的人却偶然查探到,前几日齐家商队是回去了没错,但是商船上却只有齐家管事,并无齐钧。
正是因为心怀疑问,云意才会让人专程去查齐钧的下落,东阳郡也就这么大,耽搁了两天功夫,她这才得知齐钧从云来客栈退房以后,住到了一个地段偏僻的小院子里面,而且,前两日那个小院子的一辆马车还送了一个人到西街去,以云意之敏锐,很快便预感到这个住在西街的人或许会成为突破口,便命人去查这家人的底细。
显然,周长宁一家人都是普通百姓,又无人替他们遮掩一二,因此,身份背景信息这些东西在云家这样的庞然大物眼中几乎是透明的,所以,查到周家,或者说是查到周长宁身上,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而看过所查到的有关周长宁的信息之后,云意还真没看出来这么个普普通通、说不定扔到人群里都找不到的农家少年,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能够得到齐钧的青眼,要说长得的确比她想象中的农家子俊俏些,可是更俊俏的她也不是没有见过,何况齐钧乃是男子;要说身上有个童生的功名吧,可是在齐家的眼里,童生算不得什么,除非确实入了朝堂、成为品阶较高的官员,这才值得像齐家这样的人家去巴结一二。
正因为百思不得其解,云意才会直接找上门来,在她看来,即便是富庶的东阳郡,对普通人家来说动动嘴就能有一笔一百两银子的进账,已然是极为划算的事情了,至于更多的银子,她倒不是没有,只是觉得划不来罢了。
周长宁看了看那张银票,眼里似笑非笑:“恕在下直言,原来,云姑娘一直都是这般做生意的吗?千方百计打听对家秘密,随后呢?是不是就该跟风仿照着,快人一步,好让对家吃个暗亏啊?”
他的话里带着刺儿,听在云意耳中,只觉得刺耳至极,似乎,是被鄙夷了呢,顿时冷下脸来:“这似乎,和周公子没有什么关系吧?我如何行事,暂且还不必向公子交代,公子若是当真要管我云家的闲事,也得等到自己有能力了再说,否则,无异于鸡蛋碰石头罢了。
当然,我也要奉劝周公子一句,有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周公子乖乖地把消息告诉我,这张银票就可以拿走了,至于我得知消息之后会怎么做,那就和公子没有关系了,毕竟,齐家和云家之间的生意竞争,那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掺和进来的。”
云意并不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妥,两家同是经商,虽然主营的行业不同,但是多少也存在些许竞争关系,而她现在所使用的手段,不过是生意场上正常的竞争手段罢了,她可以千方百计地探听齐钧的动向,与此同时,齐钧也可以反过来探听她的动向啊,自己没想到这种手段的话,那要怪自己蠢,而不是怪别人太过聪明。
尽管心下知晓云意说得都是实话,的确,就算他今日在这个地方把消息告诉了云意,只要他不主动找上门去,齐钧一时间想必也想不到消息是从他这里泄露出去的,就算想到了,他和齐家毕竟还有这桩生意上的往来呢,为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儿,就这么撕开脸,那可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情。
“云姑娘想要知道齐公子近日在筹划些什么,这很简单啊,只不过,消息的价值那是要分人的,在姑娘看来,这个消息或许只值一百两银子,可是在我看来,这个消息对云姑娘的价值最少要指一万两银子,姑娘若是想这么轻易地就打发了我,只怕还不够啊。”
周长宁这话说得倒也没错,一旦云意得知齐家在那个小院子里制造白糖,而齐家总要派人出来采购原料,她只需要派人盯紧了,即便齐家故布疑阵地掺和了许多其他原料,可只要云家肯投入研究,白糖的方子很快便能被试出来,其中的利益岂是能用一万两银子就购买下来的?
只可惜,他这话却让云意心里的怒意好一阵翻滚,已经多久了,多久没有人敢这样惹她生气了?她有点儿好奇,面前这个人究竟能有什么依仗呢?他能有什么样的筹码赌她不会顺手对付他们家呢?要知道,以云家在东阳郡的力量,对付一个周家几乎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至于周长宁所提出来的一万两银子,云意只有两种猜测,要么,周长宁是和齐钧关系更亲近些,甚至自以为已经成为了齐家公子的朋友,本着读书人那所谓的“气节”,不愿意出卖朋友,这才抬高价格,想要让她知难而退;要么,就是周长宁以为她对这个消息势在必得,想要借此机会狠捞一笔罢了。
这两种可能性,想想方才的对话,云意心中对于这人究竟有没有所谓的“气节”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相比起颠覆自己刚刚才建立的对他的印象,她更加偏向于是后一种可能性,所以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七章 铺子
“周公子莫不是觉得吃定我了?那恐怕要让公子失望了!我们走!”云意说着, 脸上最后的笑容也化为眼底冰冷的神色,站起身来,抓起桌子上的银票, 对着旁边的侍从如是说道。
周长宁没成想这位云姑娘还是个擅长“脑补”的人, 很快便反应过来她这番话是何意了,便佯装淡定地想要拦住他们继续谈谈,道:“云姑娘何必如此心急呢?经商之人, 最是得明白一点, 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难不成云姑娘平日与买家做生意时也是这样一次谈不拢便要离开吗?”
只是,他眼里的那一抹焦急却是并未瞒过云意的眼睛,她心下冷笑, 倒是她昏了头了, 一个普通小民,还能接触到齐家近期动向最核心的东西不成?本想从这人口中挖出点儿有用的东西来,却没想到,遇到了一个小人,现下竟是要黏住她不放了不成?
想到这儿, 云意给一旁的侍从使了一个眼色, 对方立刻意会,拦住了周长宁想要凑过来拉扯的动作,待云意大步离开了这里, 才冷着一张脸道:“周公子请自重!今日之事, 我云家从未找上门过,也望公子知情识趣, 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否则, 这偌大的东阳郡,偶尔消失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公子觉得呢?”
似乎是一下子被侍从放出的冷气给吓到了,似乎是相信云家当真有这个实力且狠得下心来让他一家消失,周长宁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了许多,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连连点头道:“明白了,我明白了。”
见他这副模样,侍从心里冷哼一声,将心中最后残存的那一星半点儿的怀疑也祛除了,不免对眼前这人更是看不上眼,什么玩意儿?称一句“公子”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凭白浪费他们这么长的时间!一把粗鲁地将周长宁推开,这才大步下楼,去追赶云意的脚步了。
借着一旁的桌子,周长宁站稳了,直至确定云家一行人已经离开,他的神色这才恢复了正常,与云家正面杠上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毕竟,齐家也不一定能反应过来及时保住周家,所以,就这样让云意以为他是一个借机“狮子大开口”的小人吧。
如此一来,既可以不泄露出白糖的秘密,又能让云意懒得与他这样的小人物计较,可谓是一举两得了,至于在这个过程中,他的“伟光正”形象在云意那里遭到了破坏,呵,那又如何呢?对他又没有什么真切的损失,对方如何作想,与他何干?
尽管经过了这一遭,心情或多或少地受了点儿影响,但是周长宁还是没忘记一直放在心上的事情,进了方才的那家杂货铺,有一名中年男子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盹儿。
周长宁在柜台上轻轻敲了两下,引起了这人的注意:“掌柜的,这杂货铺可是你家的?不知可有意出租或者出售啊?”
男子上下打量着周长宁,虽不相信面前这个文质彬彬的小子也想租铺子做生意,但还是回答道:“铺子是我租别人的,因着家中老父年迈,想再陪伴他老人家一段时间,我们夫妻两个便打算带着孩子回老家去,等这铺子里的货物全部清空以后,房主大概就要另寻租客了吧,怎么?你家大人有意找铺子经商?”显然,一看周长宁的模样便知他并非经商的料子,男子这才有了如上的猜测。
周长宁心思转动着,问道:“不知掌柜可是急着要回老家去?若是着急的话,不若这样,恰巧我二叔还没想好要做什么生意,倒不如趁着你这铺子租期未到之前,把这现成的杂货铺连带剩下的货物给接手过来,如此一来,掌柜你一家少了等待的功夫,我家也不必再去寻摸铺子另改铺子里的摆设布置了。”
男子闻言倒真有些意动,他之所以带着妻儿在郡城里打拼了这些年,却突然想回老家,也是因着前段时间同乡捎了口信儿过来,说老父前些日子大病一场,虽然平安无事却到底伤了元气,他这才惊觉,郡城和老家之间距离遥远,家中有个什么急事,等他回家也早就晚了,何况老父年迈,他作为儿子能够承欢膝下的时间还能剩下多少呢?便动了回老家的心思。
如果面前这年轻人当真说话作数的话,对自家来讲也算是有益无弊,左不过多和房主讲一声便行了,还免去了对方再寻租客的功夫。
“此话当真?我这里倒是没有什么问题,若是主意定下了的话,便让你家大人来签订契约吧,届时,我会将房主也请来,等到现有的租期到了以后,你们家可自行与房主联络再续租期。”
事关银钱,还是一笔不小的银钱,也难怪这掌柜对周长宁所说的将信将疑了,不管周长宁一个少年说得再是天花乱坠,他也只能和对方家里的大人签订契约,免得被人说他故意哄骗孩子,凭白闹出一场风波。
毕竟是做生意的人,凡是多留个心眼儿,周长宁也完全能够理解:“那这样吧,掌柜您急着回老家,我们也急着租下合适的铺子,不如明早我家人便来寻你签订契约?”男子自然没什么异议,虽说时间上紧张了些,但是自家今晚连夜收拾东西,也是能够来得及的。
是的,这杂货铺还有一个好处,铺子的后面是一个一进的小院子,与周长宁他们现在所住的一般无二,虽说这样一来租金就不免要再上涨些,但是可以免去人每日从家里赶到铺子所耗费的时间,也是很划算的了。
回到家中的周长宁并未向家人提起今日云家找上门的事情,而是跟周老爷子略提了两句之后,分别去二叔、三叔家把一家人都请过来了,全家人都算是到齐了,周老太太和林氏想着这也算是一家人难得吃一顿“团圆饭”,专程去街上买了一斤多的肉,整整齐齐六个菜,配上白花花的大米饭,算是一家子少有的奢侈了。
饭后,林氏正准备收拾碗筷呢,却被周长宁给喊住了,看了看这些日子因为做体力活而总显得疲惫的周大新三兄弟,道:“爹,二叔,三叔,在码头上扛包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几天我闲来无事,也一直都在寻摸合适的铺子,想着咱们自家做点儿生意,如此一来,家里既能有进账,也不至于太过于劳累。
今日外出时,我看到了一家杂货铺,掌柜的要回老家了,铺子的租期还剩下两个月,里面还剩下一些货物,所以,咱们家完全可以把这个铺子租下来,也不必再去改陈列布置,就继续当做杂货铺来开就好。
一来,铺子的位置靠近西街,周围住着的都是普通百姓,而杂货铺又是人们常去的地方,所以,继续开杂货铺,咱们也算是借用人家的口碑和名气了;二来,只需要和现在的掌柜问清楚货物的来源门路,咱们如期进货也就是了,进价售价没有那么多波动,按照固定的价格出售即可,所以,即便是算术不怎么好的人,做这门生意也是完全行得通的。
回家以后,我和爷爷也曾商量过,原本是想着这个铺子就交给二叔来打理,却忘记过问二叔的意见了,因此,现在咱们就趁着一家人都在的功夫,各自说说愿不愿意接下这个铺子,至于银钱,也无须担心,近期家里公中有一笔进账,二叔三叔家如果暂时银钱不够的话,公中可以先行垫付,等到手头宽裕了再还回来就是。”
作者有话说:
虽迟但到的一章更新~
第四十八章 营生
周二柱和周三全对视一眼, 分家之后公中大致上还剩下多少银钱,他们心里都能大约估摸出一个数字的,要说盘下一个铺子倒是也可以, 但绝对不会像长宁所说得这般轻松, 还是说,大哥家又想着法儿地补贴他们了?当然,银钱的具体来源他们也没有要追根究底的意思。
无论如何, 既然已经分了家, 即便是过去再亲密不过的兄弟三人也要多少为自己的小家多考虑一些,因此,若是大房有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收入门路,那绝不是舍不得公开分享出来, 只怕是另有缘由吧。
“要说经商, 咱们家最能说会道的当属大哥了,我自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性子,无论是我还是孩子他娘,就不是个能做生意的人,所以, 爹娘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是铺子的事情还是算了吧,我现在在码头上做工,一天下来也能赚些铜板, 一家四口的吃喝已经是尽够的了。”周二柱率先道, 他面不改色,全然忽略了饭桌下杨氏一直暗暗掐他的那只手, 只作浑然不觉。
杨氏心下气恼, 她怎么就嫁了这么个男人?只会下苦力不说, 到嘴的好处还非要推出去,这爹娘和大哥家都是同意了的,就算他们接下这个铺子老三家还能有什么意见不成?再说了,她又不是想占爹娘的便宜,等挣到了钱,她定然将租金如数还回去还不行吗?
更何况,她有这么一番小心思是为了谁?难不成是为了她自己能够吃好穿好不成?自家两个孩子,负担本就比其他两房要更重一些,闺女也就罢了,还能在家和她做些针线活儿打发时间顺便补贴家用,可是儿子呢?就这么让他整日闷在家里头吗?
当初长宁送去私塾的时候公中和大房都是各自出了一半的银钱,现在轮到自家儿子,虽说分家的时候二老就已经把这笔银钱拨给二房了,可是读书的花销有多大自然是不言而喻,不趁着这个机会多攒一些家底儿,莫不是要让儿子将来像他们夫妻俩一样,一辈子在地里刨食儿不成?
杨氏的不满饭桌上稍微心思通透的人都是察觉到了的,唯独周三全,本就心粗一些,但是二哥都那样说了,他也不好意思就这样占了爹娘的便宜,毕竟,爹娘现在是跟着大哥一家呢,养老什么的大头都是大哥大嫂来负责,若是还要偏帮他们这两房的话,大哥或许不会多说什么,可是大嫂心里就不一定也是那样想了。
他身为人子,不能让爹娘享享清福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拖累爹娘呢?因此,在周二柱话音刚落下的时候,周三全也紧接着说道:“爹娘,这铺子我也不要,你们也知道,我就不是那种能安心守在铺子里的人,更何况,我笨嘴拙舌的,脾气又急,没说两句就和来买东西的人吵起来怎么办?”为了打消爹娘这个念头,周三全也是很拼命地在“抹黑”自己了。
对此,他媳妇儿李氏倒是没有什么意见,自家现在还没有孩子,也就没有负担,赚多赚少够两个大人吃喝就可以了。
至于大房,早先这个事情便已经跟周大新夫妻俩通过气儿了,有周长宁赚回来的那一千两银子在,夫妻俩底气十足,对一些小事儿也就不会斤斤计较了,更是不忍看着平日里关系很不错的两房兄弟还在苦哈哈地过日子,因此,周长宁提出来这件事以后,夫妻俩都没有什么异议。
此时,周老爷子看着饭桌上的儿孙们,心下很是欣慰,即便不知晓老大家一下子有了大笔进账,也有余力能够帮助两个弟弟,可是三个儿子还是能够互相为对方考虑着,看样子,他和老婆子一直教他们要兄弟齐心,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啊,当家做主的终究是家里的男人,有三个儿子把控着各自家里的方向,就算儿媳们各自难免有了些小心思,那也是无伤大雅的事情,妨碍不到什么。
“好了,你们兄弟几个也就别来回谦让了,咱们家现在是关上门来说话,我也就不瞒你们了,想给你们俩找个别的营生,这主意是你大哥家出的,这铺子的租金你大哥家也愿意为你们先行垫付,所以,别操心那些个有的没的。
老二,就像长宁刚刚说的,杂货铺其实不需要多大的精力去打理,你和媳妇儿两个人守着也会更轻松一些,唯独进货大概会是个体力活,但是怎么说也比在码头上扛包要轻松得多,这份儿苦我相信你还是能吃得下的,明日一早,你们俩便和长宁一起去看铺子,跟人家签订契约,铺子里该打扫的打扫,该进货的进货,总之,早一天开门,就早一天赚钱。
不过,你和你媳妇儿的确都不是能跟人快速搭上话的性子,也为了让你大哥有个事情可做,我老头子便做主了,你们那个杂货铺的掌柜便聘请你大哥吧,至于工钱,便定为五百文。
老三,你呢,是有一把子力气,但是现在卖力气你可能觉察不出什么,等到以后老了,落下一身伤病就有你受的了,能有轻省活儿干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呢?再说了,这杂货铺本就不是给你准备的,我老头子觉着,做豆腐是个不错的选择,你们家那个院子只住了你们二人,空地方绰绰有余,弄个石磨,买一头驴子回来,虽说要早些起床辛苦些,但是想赚钱哪儿有不辛苦的呢?”
周老爷子算是一锤定音地道,他老人家在周家的话语权还是相当重的,并没有因为分家而减淡了半分,因此,周二柱点点头,算是应下了,对于周大新的工钱也没有丝毫意见,五百文其实已经很低了,甚至还是自家占了便宜呢,想来老爷子只是想把大哥从码头上拽出来吧,那厢,周三全却苦着一张脸,挠挠头道:
“爹,做豆腐不是什么难的活计,只要肯费那番功夫,都能做出来,但是我做好了卖给谁去啊?总不能就把我家里的院子当成铺子了吧?人来人往的,那多吵嚷。”
他自知本就不是什么脑子灵光的人,现下当着一家子人的面儿求助他爹,也丝毫不觉得丢脸,最起码,有老爷子替他指了明路,这得少走多少弯路呐!
老爷子很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有什么不行的?现在咱们买豆腐的那家距离这条街太远了,为着吃一块儿豆腐很多人都觉着划不来,你就在自家院子里卖豆腐,别的不说,附近这么多户人家,想少走些路的人可不就去你那儿买了吗?
另外,谁说黄豆只能做豆腐了?豆腐脑、豆浆、豆腐干这些不是都能做吗?你媳妇儿手艺好,让她清早蒸两锅包子,配着豆腐脑、豆浆来卖,总有人懒得在家里吃早饭,这不就能卖出去了吗?
还有,做生意要脑子活泛一点儿,谁说只能在家里静等着人家上门了?咱们这边是有豆腐铺子不假,其他地方呢?你把一板豆腐提前均分成大小相等的豆腐块儿,规定好每一块卖几文钱,用篮子提着,上街叫卖去,特别是城外村子的人,他们不常来郡城,来了花个几文钱买块豆腐尝个新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生意可不就这么来了吗?还有,马上就要过冬了,到了冬天蔬菜见得少,谁不想吃一口新鲜的”
周老爷子絮絮叨叨地提点着小儿子,他这辈子虽然没有亲自做过生意,但是只需要动脑子想一想,无论什么生意不也就是那些个套路吗?所以,给周三全出主意的时候毫不心虚,一旁的周二柱同样也是听得入神,这经商之事,总是一通百通的,爹在提点三弟,又何尝不是也在教他呢?机会难得,他可不得好好学一学?
只不过,老爷子方才提到过让他和长宁去见铺子现在的主人,难道说,这里面还是长宁出了大力气?周二柱抽空思考了一瞬间这个问题,对这个侄子倒是又有了新的认识,随后便将这个问题抛到脑后去了,再出息那也是他们周家的儿郎,他们当长辈的只有自豪的份儿!
另一边,周长宁也被周老爷子的一句话给点醒了,是啊,马上就要过冬了,虽说自家现在不缺银子,可是谁还会嫌银子扎手不成?若是能有个不惹眼又能赚银子的方式,谁会不愿意呢?只不过,具体要种什么蔬菜,他还得再好好地想一想,当然,能够留给他的富余时间,其实也不多了。
作者有话说:
依旧是虽迟但到的一章~
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跟大家解释一下:先前提到过周长宁是有金手指——系统在身的,但是这个金手指的作用只是为了更合理地解释男主的穿越,正是因为男主先前积攒的功德点(好人有好报),他才会被系统带到这个世界重活一世;
在逃荒路上除了搜寻信息还有找资源以外,男主用这个金手指都很少,等到在郡城安定下来以后,文中更是没了系统的出现,因为设定的是,男主对系统的感情很复杂,在被家人不负责任地扫地出门的时候,系统是一路陪伴他长大的,而到了这个世界,他有了周家这样的亲人,所以,系统也算是“功成身退”了,本文不会涉及到更玄幻的层次上去,希望大家不要感觉到奇怪哈~
第四十九章 开业
周家人的行动力大抵是一脉相承的吧, 次日一早,周长宁便和周二柱夫妻俩一道去了杂货铺,那里, 铺子的掌柜已经在等着了, 旁边还有一个周长宁未曾见过的中年男子,想来便是这间铺子的房主吧。
做生意嘛,就是要尽量减少自己的成本, 这样, 即使卖出的货物价格不变,自己的利润也能有所增加,周二柱夫妻俩暂时还学不会这一点不要紧,周长宁可没什么读书人的包袱, 很是自在地为他们夫妻演示了一番真实事例, 谁让这间铺子的掌柜着急要回老家呢?
于是乎,周二柱夫妻俩面不改色,心底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往日这个文质彬彬、充满读书人气节的侄子一点一点地砍价,将铺子的租金以及剩下的一半货物谈到了一个比他们预想中要稍微低一些的价格。
他们夫妻俩也不是没有过过苦日子的人,自然知晓什么叫做“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 所以, 见着周长宁这样,心里并没有什么负担不说,反倒觉得, 他此番从周家村出来, 确实是肉眼可见地长大懂事了许多。
谈好了价格,去官府里走了官契, 这间杂货铺自此也就暂时地归属于周家二房了, 尽管由于掌柜的近日还有许多杂事, 没有多余时间来打扫清理这家即将不要了的铺子,里面的货物堆得也很是凌乱,可是在周二柱夫妻俩眼里,这间甚至让他们有些无处下脚的铺子却是再可爱不过的了,此后,这便是他们一家人生计的来源了。
说句实在话,自从到了东阳郡的这些日子以来,周二柱好歹还能去码头上做活,挣下几个银钱,可是杨氏不同,她本就不习惯无所事事的日子,往日还在周家村的时候,也是会同周二柱一道下地的,现下可好,一家子四张嘴,全指望着周二柱每日带回来的那些个铜板呢,郡城的东西价格自然要比青石镇上的贵上两成,过惯了精打细算日子的杨氏只觉自家这是在坐吃山空,一天比一天焦虑。
可是,有了铺子就不一样了,不说每日能够挣到的银钱怎么着也比在码头上做工强,最起码,杨氏终于找到自己能做的活了,也就不用整日闷在家里头,东想西想的。
见他们夫妻俩对这间铺子很是满意的样子,周长宁也就放下了一颗心,开始帮着一道打扫起铺子来,铺子早日清扫干净,再把货物都摆上,也就能早日开张挣钱了。
三人都不是会叫苦连天的性子,更何况,在赚钱这件事情上,周二柱夫妻俩更是会投以百分之一百的热情,至于周长宁嘛,左右是自家二叔,总不能指望着二叔家的另一个男丁——才五岁多的周长平来帮忙吧,所以,自然是秉持着亲戚间互相帮助的心理,承担下来了一部分活计。
等到天色将晚,也该回家吃饭的时候,这间铺子最起码已经被他们清理过了一多半,包括货物当中有些由于进货时间太长被遗忘了而有些发霉变质的东西,也一并都被清理了出来,至于铺子后面的那个小院子,一时之间倒是不必着急。
事先周老太太已经专程嘱咐过了,二房在铺子里忙活一天,家里又只剩下两个孩子,若是周仪霜还要兼顾做饭的话,难免会有看顾不到周长平的时候,所以,这几日便留二房在大房这边吃饭了。
说句实在话,林氏倒是不会吝啬于二房一家四口吃的那点儿粮食,左右自家儿子有出息,她这个当娘的还是得有点儿格局在的,她只是有些不满,从小自己和周大新做爹娘的都没怎么使唤过儿子,现下儿子却眼巴巴地跑去给二房当劳力去了,说到底,还是当娘的那份儿心疼的心理占了上风。
只是,林氏更是知晓,无论是二房还是三房都是好相处的,两个妯娌也不是什么坏人,周大新和周长宁父子俩更是格外孝顺,罢了,儿子自己都没有什么意见,她一个人势单力薄的,何必出言去做这个恶人呢?因此,这点儿意见不过是在心里头冒出来了一小会儿,很快便被林氏自己又给掐灭了。
饭桌上,稍稍有所察觉的周老太太也不由得在心底里松了一口气,幸好,三个儿媳妇都不是那等爱搅事情的人,她和老头子终归还是要跟着大房过日子的,林氏自己就能想开,倒是免去了她再去私下里安抚的功夫。
至于周三全夫妻俩,接下来的这几日也并未清闲着,既然已经决定好要做什么生意了,那便要开始行动起来,否则,仅仅停留在口头上说说而已,难不成还指望着别人眼巴巴地把银子送到自己家来啊?
周老爷子给的银子刚一到位,周三全便买石磨回来安在了自家院子里,他不懂怎么挑驴子,为此,还专程买了份儿点心去了族人中曾养过驴子的一家,请人家陪自己去挑一头驴子,都是同族的人,还是比较好说话的,因此,很是顺利地挑了一头健康的小驴。
此外,驴子要吃的草料以及收购黄豆的事情都被他提上了日程,想起那天过后周长宁顺嘴提过一句黄豆、绿豆还可以拿来发豆芽,便顺道也买了些绿豆。
至于做豆腐需要用的模具,自然是去附近的一家木工铺子买的,为了照顾自家二哥的生意,还特意推迟了几天,等到周二柱去进了一趟货回来,这才去二哥家新开的杂货铺买了几个需要用到的木桶、木盆、碗等等之类的用具。
二房、三房都有事做,周大新只能和同族的几个堂兄弟一道去码头,跟管事说了一声自己兄弟三人找到活计了,以后就再也不来了,拿了剩下的工钱,这才回了周家,在家里面难得地歇息了几天,只不过,或许他天生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又或许是在老爷子整天盯着的目光下有些不自在,总之,明明是盼望已久的“享清福”的日子,他却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得劲儿。
也幸好,杂货铺里,秉持着人多力量大的原则,铺子很快便收拾一新了,虽然并未重新装修,但是杨氏却是个细致人,恨不得用抹布将柜台都擦得发亮,另外,周长宁也专程提了建议,给每样货物上用标签标注好价格,用文字写好之后,为了方便更多不识字的人,在下面继续用圆圈代表价格,一个圆圈便是一个铜板。
这样一来,既能让进来买东西的人一眼就知道某样货物的具体价格,省去了一样一样问价的功夫,也能避免忙起来的时候,由于人太多忘记某样货物的价格而计算失误,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思考过后,周二柱也承认,这个法子虽然还有些不起眼的缺陷,比如还是有些人就连数数都不会,但是瑕不掩瑜,总体上来说,还是很实用的,便采纳了周长宁的这个法子,这样一来,尽管还是原先那个杂货铺,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却显得与原先的铺子大相径庭起来了。
如此收拾好之后,也不必刻意去挑什么好日子,周二柱夫妻俩便决定让铺子开张了,周大新这个被聘请来的掌柜兼任账房自然也该走马上任了,看着周大新前几天那种悠闲自在的日子,周二柱原先还有些不好意思呢,毕竟,五百文的工钱,那纯粹是大哥为了帮他的忙又不愿意他自觉亏欠了。
只是,周二柱却不知道的是,看着另外两个儿子每天忙得不可开交,而眼前这个长子却是一副开始养老了的日子,周老爷子早就看长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了,所以,周大新哪儿会有半分抱怨呢?他早就巴不得远离老爷子的“怒目而视”了。
这日一大早,周二柱夫妻俩和周大新便穿着自家箱子里一直宝贝着没穿过几次的衣服,站在了杂货铺的门口,小小的杂货铺上面的牌匾已经被换了过来,取了最简单好记的“周家杂货铺”之名,牌匾上还难得地挂了两根红绸带,一看便是新铺子开业的样子。
而周老爷子等人为了捧场,也早早地就站在了铺子外面,就连忙活着自家“事业”的周三全夫妻俩也暂时停下了手头上的事情,一并跟着过来了,周家这么多人围在这里,也就难免引起了其他人的好奇心,同样往这里挤了过来。
眼看着人渐渐多了起来,周二柱点点头,周大新便意会地点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一下子吸引来了更多的目光,鞭炮声停下,周二柱暗自吸了一口气,对上周老爷子沉稳却仿佛更多的是肯定的目光,只觉得心下大定,气沉丹田,沉声道:
“诸位,鄙人周二柱,是身后这间周家杂货铺的东家,今日小店开业,特此推出买东西满一百文钱送价值五文钱的木梳一把的活动,只限今日,还希望各位日后也能多多照顾小店生意!”
活动是周长宁跟着周二柱去进了一次货后提出来的,白得的东西总是会更香一些,何况,木梳这种东西,别说女子有需求了,就连男子也同样需要梳头束发,可是,木质的梳齿又常容易断,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一种消耗品了,因此,在优惠活动还不常见的当下,这种活动难免会吸引眼球,也能为这家新开的杂货铺引来更多的关注。
只要今日进店购买东西的顾客有五成能够对这家铺子有深刻印象,日后家里缺东西的时候第一时间便会想到周家杂货铺,那么,这个活动就不算白费力气,更何况,五文钱的木梳只是对外的价格,从他们进货的那家店铺购买,只花了三文钱一把。
至于以上那一番话,则是周二柱在知晓他作为铺子的东家需要在今日说说话,这才冥思苦想出来的,在心底里想了又想,改了又改,总算是说出了这一段自己觉得没什么问题的话。
前来捧场的周家人这个时候可不就派上用场了,带头鼓起掌来,围观的百姓自然也不会吝啬于这一丁半点儿的善意,同样鼓起掌来,一时之间,被远远挡在最外层的人群竟有些摸不着头脑来,对里面的具体情形也是越发好奇了。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大家,欠的两更会慢慢补上的~
第五十章 赚钱
说完那段话以后, 周二柱三人便移开了,抱着或许是出于好奇、或许是真的有购买需求的心态,总之, 一个人走了进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相继也走进了店里,周二柱等人自然也不能闲着, 在柜台等着收账的收账, 还有去帮客人们介绍东西及价格的,也算是各尽其职了。
今天是杂货铺开业的第一天,也是最吸引眼球的一天,因此, 当即这间小小的铺子便挤满了人, 周家杂货铺的东西虽然与其他杂货铺的价格一般无二,但是多了方才周二柱所说的那个优惠活动,即便是不识字的人心里也能算得过来这一笔账。
左右,一般摆在杂货铺里的东西家里总归能够用得到,所以, 即便是东拼西凑, 人们也会尽量凑满一百文的东西,多花一点儿钱就能白得一个木梳,但是花钱买的东西都还是自家的, 这不是占了便宜是什么?
这个时候, 原先给货物上标注好价格的木牌就派上用场了,人一多, 周二柱三人也压根儿忙不过来, 不可能一一跟在每个人身后与他们解说每一样货物的价格, 而东阳郡的人,即使不识字,但是在城里生活久了,买东西总要知道人家找给你的钱数目到底能不能对上吧,一来二去的,最基本的数数还是会的,木牌上的价格一目了然,也就方便人们计算要买哪几样东西才能恰巧凑够一百文。
同时,这也大大地将周二柱三人解放了出来,当然,尽管如此,由于进了铺子的人实在太多,难保不会有人起了歪心思,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摸个什么小件东西揣在怀里,这又不像是现代还有专门的检测仪器,所以,周老爷子等人也没有立刻抬脚就走,周长宁、周三全夫妻俩、林氏都进了铺子一道帮忙照看着。
口耳相传的力量是巨大的,一个人回家后告诉周围的邻居,这里新开了一家周家杂货铺,有送木梳的活动,不一会儿,他附近的几户人家也就都该知道了,所以,一直到中午饭点儿都过了的时候,周家人这才算是稍微闲了下来。
周二柱有些不好意思,感觉因着自家一房的事情还要这么大动干戈地劳累这么多家人,也幸好,他方才就见势不对,让媳妇儿杨氏回家做了饭食带过来,不然的话,只怕众人这会儿还要饿着肚子去街上买吃食呢。
不过,由于饭食带过来有一会儿了,而他们现在才闲下来,所以,饭食已经没有那么热了,所幸周家人也都不是什么讲究人,更何况,为了感谢一家子人都过来帮他们的忙,杨氏此番很是大方,并没有做便宜且容易坨的面食,而是炒了几个菜,焖了米饭,给每个人碗里的米饭上都盖了满满两大勺的菜,看上去很是实在。
当然,米饭不会完全是最上等的白米,而是掺杂了一些糙米,尽管如此,这样的饭食对于周家这样出身农家的人来说,也已经算是相当拿得出手了。
虽则众人过来帮忙,是出于彼此之间的情分,并不是希冀于得到什么样不菲的回报,但是能够得到主人家这样一顿招待,众人心里还是舒服了许多,兄弟之间的相处同样需要有来有往,而不能仅仅依靠任意一方单方面的付出。
到了下午,或许是附近人家的购买力已经达到了饱和,总之,人终于没有上午那般多了,但是总归还是会比平常日子杂货铺的客流量要好上一些的,周老爷子等人还是没有离开,打算帮忙做完这一天再说。
天色渐渐暗下来,再进铺子来买东西的客人也越来越少,周二柱察觉出众人也都有些劳累了,特别是老爷子和老太太,已经上了年纪的人,还陪着他们在铺子里守了整整一天,便干脆关了铺子,众人依旧是回到周家大房的小院子里做一番盘点。
林氏、杨氏、李氏三个女眷在厨房里准备晚饭,周二柱在大家的注视之下将今天一天柜台上所收到的银钱都从那个小布袋里倒了出来,到底来杂货铺买东西的人还是周围的普通百姓居多,买东西也多是以铜板为主,所以,许多铜板倒在了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
除了一角碎银子以外,剩下的铜板实在是太多了,周二柱兄弟三人便一道开始数铜板,每一千文钱串成了一串,最后,得到了整整五串半的铜钱,再加上那一角碎银子,今天一天铺子上的毛收入大概在五两七百文左右。
心里得出了这个数字,周家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气,知道开铺子赚钱,可也没想到会这么赚钱啊,就算还要刨除掉成本,剩下的利润依旧对他们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了。
“前几天在进货的时候,大哥就帮忙把铺子里的货物种类、数量都清点了一遍,结合进价和标注好的卖价,再加上推出这个送木梳的优惠活动所耗费的银钱,总体上来说,杂货铺的利润大概在两成半左右,所以,今天大概能赚不到一两半的银子。”
涉及到银钱,周二柱的思路很是清晰,像周大新那样清点货物的举动是很必要的,免得最后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遗失了某样货物,而导致账本上的数目完全对不上。
就算能够真正落在周二柱手里的银子比起方才要大打折扣,可是,一两多的银子在过去的周家,仍旧只有每年卖粮食、杀猪的时候才能看到,其他时候,周家三兄弟的口袋里更多的还是以零散的铜板为主。
周三全不免有些羡慕,他自家的豆腐生意还不知道能不能做成呢,要是能像二哥家这样就好了,当然,这也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景,毕竟,杂货铺的货物种类多,每家每户总有缺那么一两样需要添置的,可是豆腐这种东西,吃也行,不吃也行,没有豆腐,还可以有白菜、萝卜代替,所以,他心知肚明,豆腐生意决计不可能像杂货铺今天的生意这样红火的。
“一两半的银子的确不少,不过,若是你们想着天天都能赚这么多,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杂货铺里卖的东西大多都是每户人家买了之后能用上许久的,大家都是精打细算着过日子的人,不到把东西完全用坏了的地步,是绝对不肯再掏钱买新的。
长宁提出来的这个优惠活动,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以最快地速度把周家杂货铺的招牌给打了出去,让附近的人家只要家里面有需要添置的东西,第一时间就能想到周家杂货铺。
可是,不好的地方就在于今天这么一番动作,恐怕有不少人为了硬生生地凑够一百文好拿到白得的木梳,把家里未来几个月才会需要添置的东西也一并买了,所以,之后的一个月里,铺子的生意就绝对没有今天这般红火了,像今天这样,也不过是一桩子买卖罢了。
所以啊,老二,就算铺子里接下来的这几天生意会不怎么样,你也得多学着思考,想想别人家的杂货铺乃至卖其他东西的铺子都是怎么经营的,同样都是杂货铺,同样的价格,除了距离远近,你的周家杂货铺还能有什么样的好处能够让大家来选择你这一家呢?这个问题,不止是你,还有老三,都得好好想一想,人无我有,人有我优,这才是做生意的学问。”
还是那句话,周老爷子一辈子在地里刨食儿,可是到底有这大半辈子的阅历在,有些事情,总归是一通百通的,像他方才所说的这番话,归根结底,放在现代也不过是用“核心竞争力”这五个字来概括而已。
当然,老爷子之所以会这样说,也不过是怕老三会看着这笔银钱眼热,觉得大房帮助二房更多一些,导致伤了兄弟间的和气罢了。
不过,这番话到底是引起了周家三兄弟以及周长宁的若有所思,特别是周大新,他在这郡城里迟迟找不到酒楼掌柜的活计,归根结底,不还是因为他懂的东西和别人一般无二甚至比别人还要弱上一筹吗?要是他能有一门别人没有的本事,那些个酒楼的东家还不得争相聘请他?就连自家儿子的白糖方子也是同样的道理。
就是因为别人拿不出这样的白糖方子,所以,在买方与卖方市场当中,才会是周长宁占据了主动权,就连半成的分红这样的要求,齐家不是也得乖乖答应吗?
心底藏着这样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导致饭桌上的众人都很是沉默,唯独五岁多尚且不知愁滋味的周长平一个人抱着自己的小碗吃得欢乐。
二房这边,杂货铺剩下的日子就要清闲了许多,不管怎么说,铺子每日的收益不仅赚回了租金,也能保证周二柱一家四口的基本生活需求,甚至还能余下一点儿银钱,都被杨氏攒了起来,只等着打听到合适的私塾便送周长平去读书识字,而在这之前,往往都是由周长宁这个现下闲来无事的堂兄代替行使夫子之责的。
也正因为如此,就算周长宁是他一贯喜爱的堂兄,近些日子周长平也忍不住想着法儿地躲着堂兄走;与他相反的是杨氏,杨氏嫁人之前也是个格外爽利的姑娘,嫁人这么些年,反倒是和周二柱越来越像了,在外面也越发沉默寡言起来。
不过,自从开了杂货铺以后,另一个好处就是无论是周二柱还是杨氏出于要和客人打交道的需要,都不得不勉强自己多和外人交谈起来,杨氏也就恢复了些许还在娘家时候的本性,由于周长宁自告奋勇地暂且带着小堂弟读书一事,杨氏心里说不出有多么感激呢。
因着这件事,接下来的几日二房都是在大房这边用晚饭的,杨氏从杂货铺回来,就算再累也不忘去厨房里帮林氏的忙,话里话外也多有捧着林氏之意,林氏自然知道她这是为何如此,为了让她安心,并不拒绝,反而态度越发温和,倒让妯娌两个的关系越发好了起来。
当然,就算是教小堂弟读书,周长宁也并没有一天到晚都待在家里,若是给小堂弟已经布置好了要背书的作业,他便会走上一段路去三叔家也瞧一瞧。
两位叔叔都是亲的,也都对他很是不错,周长宁自然不能厚此薄彼,在二叔家的杂货铺生意进入正轨以后,对三叔家的豆腐生意也不免多投入了几分关注。
这几日,尽管已经万事俱备了,但是周三全仍旧未曾开始卖豆腐,而是不断试验着能做出口感较好的豆腐的最佳比例,没办法,此前,周三全虽然知道做豆腐的工序,也帮着村人上手过两三次,但是真要拿出去卖,那可不得在熟练掌握了全部工序以后再精益求精些?说到底,周老爷子那晚的话还是在他心里头多少留下了些许影响的。
至于用黄豆做成的其他豆制品,倒是没有什么难度,周三全主攻体力活儿,更加细致一些的活计都是由李氏来完成的,她是个心思细密的人,而且厨艺在周家三个儿媳妇当中也是居于首位的那一个,所以,做起豆制品来,反而比周三全掌握的进度还要快一些。
也因此,近几日周三全和李氏光是为了解决那些个试验品豆腐,就已经快要厌倦这个味道了,而周长宁今日过来,也是因着想起来有一个办法能够替他们解决这个难题,不仅如此,若是做得好的话,还能够成为周三全家里豆腐生意的“独门秘方”,也能为他们带来不少客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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