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祖和穆宗之死有蹊跷,亲母之死有问题。
在此之前,司马立初都是从明辰口中得知或是自己推敲。
如今,所有的猜测都得到了验证。
真相,终于大白。
司马立初目光凛冽,紧握双拳,白蜜色的手背上依稀可见凸起的青筋。
“皇上,太后和宣王私通之事,丞相并不知情。当年,宣王派人来明府暗杀,丞相也未参与。”
玉冰望着司马立初,目光柔柔、语气轻轻的补充。
司马立初听罢,沉重的心有了一丝安慰。
“我们现在只要找出丞相尸体,查封栖云馆,人证物证俱在,皇上便可以下令逮捕宣王了。”明辰建议。
司马立初摇头。
“皇上不打算逮捕宣王?”明辰疑惑。
“就算逮捕了又怎样?他是皇室宗亲,是朕的皇叔,在朝中有不少大臣拥护他,哪怕人证物证俱在,也只能夺了他的封号,逐出燕京,贬到其它封地。”
“皇上的意思是?”
司马立初面如冰霜,一字一句冷言道:“朕要让他血债血偿,杀人偿命。”
明辰和玉冰闻言,瞬间感受到一阵凉气刺骨。
“舅舅,朕记得你说过,可以用‘美人计’来离间太后和宣王关系。”
明辰点头,最开始是这么打算的,不过眼下借“宣王杀害大燕丞相”这个罪名难道不是更直接?
“丞相的尸体,不能是我们去找,必须让太后派出的人先找到。”
司马立初又望向比自己矮一个头的美男子,面无表情道:“玉冰,还要麻烦你去两件事。听说你已经出入王府很多次了,这两天,尤其是今明两天,你务必留在王府,太后若是去找宣王,你要两边都吹吹风。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奴才明白。”
明辰不明白,事情到了这一步,何必再这么麻烦。
司马立初嘴角一勾,琉璃色的眸子深邃难测。
一个女人的猜忌、羞愤、痛恨,一个男人的尊严、愤怒、轻视,这些都可以化成刀剑。
司马立初要的就是借刀杀人。
借太后之刀杀宣王,借宣王之刀杀太后。
明辰看她模样,竟觉得陌生起来
他忽然意识到,现在的司马立初已经不再是明府那个活泼灿烂的明初了。
同时,他看向司马立初的眼神也复杂起来。
“皇上,若是事成,奴才有事相求。”玉冰柔柔的开口。
司马立初一愣,这才反应过来。
若不是家境艰难,谁又愿意去做一颗以色侍人的棋子?
看这玉冰,肤白貌美,定是家中遭遇了什么变故。
“玉冰,你放心,此事若成,你功不可没,朕一定重赏!”
玉冰轻轻摇了摇头,柔媚的桃花眼含情脉脉的盯着司马立初。
“奴才父亲和妹妹被宣王陷害,如今还在大牢里。”
司马立初一愣。
明辰赶紧解释:“回皇上,玉冰父亲玉玮本是朝廷礼部主事,当年他反对宣王继位,所以太后和宣王一直怀恨在心。设计陷害,现在还在大牢受苦。”
“母亲抑郁而死,全家三十多口人男的充军,女的为婢,父亲和妹妹含冤受苦,求皇上主持公道!”玉冰哽咽的说着。
司马立初顿时了然,同时也暗下决心:宣王非除不可。
礼部主事乃朝廷正六品,却轻易的下了牢。
除了太后和宣王在上面发话,燕京府的府尹想必也一定投到宣王麾下。
“放心吧,朕答应你。”
玉冰听到,终于笑了,望着司马立初的眼神充满着崇敬。
事情密谋好,司马立初便连夜潜回了宫中。
“阿初,你回来了!”云沐栀一直在焦急的等待,“我爹怎么样?他在哪里?”
司马立初垂了眸子,欲言又止。
“阿初!”云沐栀心中咯噔一下,看到她的神情,似乎明白了什么,“我爹不是失踪,而是……?”
司马立初抬头看着她,琉璃色的眸子溢满了心疼,她轻轻点头。
“沐姐姐,丞相他……他已经死了……”
云沐栀一听,踉跄的后退一步,险些摔倒。
“沐姐姐……”司马立初及时抱住她,将她扶到床上。
云沐栀趴在怀里,紧紧的咬着唇,无声的哭泣着,柔弱的身子如风中的落叶,颤巍巍的。
从小到大,父亲最疼她。
可是她长大了,进宫当了皇后,还没来及好好孝顺,他就这么走了……
“沐姐姐,你想哭就哭吧。”司马立初看她模样,心疼的不得了,但是也想不到什么安慰的话。
云沐栀痛得撕心裂肺,她想哭。
可是,她不能。
外面有御林军把守,一有风吹草动,阿初可能就陷入险境。
“是谁干的?”云沐栀气若游丝。
司马立初寒气四溢:“宣王司马祺,沐姐姐,我一定替丞相报仇!”
“阿初!”云沐栀忽然紧张起来,“你不能鲁莽,不然——”
要是司马立初杀害皇叔,那必定朝中震荡。
司马立初勾了一下嘴角,温柔的哄慰她:“不用担心,相信我。我会保护好自己,更会保护好你。”
司马立初成竹在胸,云沐栀相信她。
以前那个爱抖机灵的阿初已经长成了深谙权术的帝王。
近日来的疲倦加上得知父亲去世的悲痛,一时间在五脏肺腑里冲荡着。
过了好一会儿,云沐栀缩在司马立初的怀里浅浅睡去。
司马立初轻轻拭去她眼角泪痕,本想将她放到床上,但云沐栀紧紧抓住她衣袖不撒手。
“锦欢!”
司马立初轻声一喊,门外的锦欢便进来了,她拱手道:“皇上。”
司马立初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锦欢点头,然后趁着夜色离开了。
寅时刚过。
燕京城西郊外,竹林掩映,草木葱茏。
然而这个时候,竟是一片火把通明,林间被惊起的飞鸟扑腾着翅膀,卷起了一阵风。
带头侍卫前面引路,后面跟着的是太后的马车和两行侍卫队。
“太后,就是在这里了!”
绕过丛林,沿着曲折的小路走了一段。
侍卫便将太后带到了刚刨出的的丞相尸体面前。
“丞相的环佩落在了这里,一个樵夫捡到,连夜报官,臣一路巡察,便找了,丞相已经被奸人杀害,凶器是短尖刀。”
“哥哥!”
太后心中一痛,难以接受的掩面低泣。
众侍卫皆垂头静穆。
“你明天,不,现在去燕京府府尹报官,让府尹带兵把方圆三十里的人家全都抓起来,一个个查,本宫要将凶手碎尸万段!”
“太后……”带头侍卫小声道,“这片山区偏僻寂寥,方圆三十里除了一两户农家没什么人,只有——”他吞吞吐吐。
“只有什么?”太后不耐烦了。
“山下有一座精致小院,叫栖云馆,臣打听到,里面倒是常有不少人出入。”
“栖云馆?”
“主人是……是宣王。”
“宣王?”
太后一愣,她与司马祺自幼相识相知,虽然她后来入宫为后,但两人联系并没有断。
她竟然不知道司马祺在这里有私家园林小宅。
将云丞相尸体运回了丞相府。
丞相府一时间哀嚎、痛哭声不绝于耳。
“姑母,您要为我爹主持公道!”
“姑妈,您要严惩凶手!”
丞相府两位公子哀痛欲绝。
太后安抚了众人,顾不得旁人闲话,带了两个侍卫丫鬟连夜赶往宣王府。
眼下,伤心无济于事,唯查到凶手才是当务之急。
“太后?太后驾到!”
宣王府,守夜的仆人、丫鬟一见,慌慌忙忙的下跪。
“宣王何在,本宫有事找他商议!”
“奴才去禀报!”
“不必了,本宫自己去!”
小厮、丫鬟一见太后怒气冲冲,也不敢多言,统统闪到了旁边。
清幽的小院里,梧桐茂密,桂花飘香。
因为走过无数次这条路,对这个小院子也熟悉的很,所以太后轻车熟路。
“祺哥!”
太后推门而入,瞬间惊呆了!
她看到了什么?
她自小钟情的祺哥,此时在这个他们欢好过无数次的房间里,竟然在与别的女人欢好!
“司马祺!”
听到声响,司马祺不情愿的从美人身上起来,正要骂“哪个不长眼的”,回头看到是太后,酒醒了大半。
“云……云妹,你怎么来了?”司马祺醉脸通红,走起路来也摇摇晃晃。
“这个贱人是谁?”
玉冰掩了掩透明的真丝白衣,柔柔弱弱的跪在了太后跟前。
“太后恕罪……”
玉冰一开口,太后更是震惊,这竟然是个男人。
“司马祺,你——”太后羞愤难当,抬手狠狠的向司马祺脸上扇去。
司马祺大惊,他瞪着太后,转瞬又哀求的眼神:“云妹,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司马祺,本宫亲眼所见,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我……”司马祺确实也没了话。
“司马祺,你竟然如此羞辱本宫,你对得起我吗?!”
司马祺先是一愣,见事情已经败露,也懒得遮掩。
他不屑的哼了两声:“本王如何对不起你了,你先是皇后、又是太后,本王都没有嫌弃你,而且要不是本宣王在,你能在朝中把持朝政,稳坐太后之位吗?”
大概是酒精上头,司马祺越说越来劲:“你十天半个月的才偷偷来一次,难不成你还想让本王为你守身如玉,哈哈哈,这未免太好笑了!”
“你!你——!”太后气的说不出话了,她狠狠一甩衣袖,怒火中烧的离开了宣王府。
太后一走,玉冰便软软的跪了下来,双眼通红,楚楚可怜:“王爷,都是奴才不好……”
司马祺赶紧扶起他,揽他入怀。
看玉冰雨打梨花般的模样,司马祺一阵怜惜。
“本王不是说过了吗?在本王面前,你不必称呼‘奴才’,因为在本王心里,你不是奴才,知道吗?”
“是,冰儿谢谢王爷。”玉冰抽了抽鼻子,颇为忧虑的神色,“王爷,都是因为冰儿,太后才生气了,这可怎么办呢?”
司马祺皱眉:“她生气就生气吧,反正也不能把本王怎么样,本王在朝中也是有自己的势力的,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王爷!”
“你不必担心,冰儿,栖云馆的美人儿本王打算全都送走,以后你就住在王府吧,本王虽然不能给你‘王妃头衔’,但是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是,王爷,您对冰儿太好了。”
玉冰柔弱无骨的靠在他怀里,伸出手抚着司马祺的胡须把玩。
司马祺热气上涌,横抱起玉冰便往床榻走去。
清溪宫内。
司马立初听完锦欢的禀报,沉吟片刻,道:“火还不够旺,你明日出城找机会告诉玉冰,再添一把柴。”
“明日,臣出入宫中会不会引起怀疑?”
景邵秋及御林军一直没有离开,锦欢都是在夜里运用轻功悄然进出的。
司马立初嘴角一笑:“明日景邵秋和御林军便不在了。”
“是。”
“今夜你来回折腾了好几次,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明日不必早起,自然醒就可。”
“是。”
锦欢退下,司马立初来到内室。
云沐栀睡得并不安稳,眼角的泪痕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她梦呓着:“爹……爹……不要走……,阿初……阿初……”
司马立初掀开锦被躺进去,将她抱进怀里,哄慰的抚着她柔软的背。
沐姐姐,好好睡吧。
太阳升起的时候,朝廷要风云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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