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司马立初已发雷霆之怒,柳清影不但不害怕,反而轻轻地笑了。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司马立初收回剑,甩给锦欢。
锦欢悄悄退出,掩上房门,然后守在门口。
“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吴太医已经查出,皇后是假孕,原因就是喝了九莲雨花茶和闻了栀子花、蒲仙花。”
司马立初坐下来,不疾不徐:“九莲雨花茶是去年南蛮进宫,朕赏给了贵妃,这茶本身无毒,但是若加上栀子花和蒲仙花的香味,便会使人脉象紊乱、头晕嗜睡、干呕恶心,从而造成假孕之象。”
吴太医一查出缘由,锦欢就快马加鞭去了北疆,司马立初当时一听便猜到了是柳清影。
柳清影摇着头轻笑,笑中带着不屑和悲凉。
“我若是真想害她,何必这么曲折,直接来剂更猛的,让她当场毙命,不是更好?”
“你敢!”司马立初一拍桌子,“毒害大燕皇后,你不要命了,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臣妾父母已亡,又无兄弟姐妹,何惧诛九族?”
司马立初一愣,继而没了话。
“清影这么做,只是想让皇上看清她,她人在皇宫,心却不在,在丞相府时,景邵秋日夜出入丞相府,而皇后却毫不避讳,一点儿也不顾及皇上脸面。”
“皇上,你说过的,清影是你最温暖的的港湾,你还说过,皇宫里处处是猜忌、是暗算,我们两个都是厌恶这种生活却不能逃离的人,所以要互相取暖。”
“皇上还说,在皇宫里会对清影好,即使有机会出宫也绝对不抛弃清影……”
柳清影说的声泪俱下。
忽然她止住哭声,瞪着司马立初,大吼道:“可是为什么?她那样伤害你,你还是选择爱她、宠她?!她姑妈害死先皇,她爹阻挠你登基,她和景邵秋暧昧不清,可是为什么呢?她一回宫,你就没了底线,而贵妃宫便成了冷宫!”
“是不是因为她和你一起长大,还是清影对皇上的爱不如她?”
说到后面,柳清影哭的梨花带雨,将心中想法和盘托出,声音幽怨的像如泣如诉的羌笛。
司马立初愣住了。
她知道柳清影对自己好,帮自己隐瞒身份,帮自己在众妃子面前周旋,把自己的饮食起居照顾的无微不至。
所以,她对柳清影也很好。
有什么奇珍异宝送到贵妃宫。
有什么珍馐海味也赏到贵妃宫。
她有什么要求,自己也会尽量满足。
忽然意识到,这两年来,柳清影似乎没有主动要求过什么。
可是,司马立初做这一切,只是因为她把两人关系定位成了“合作”关系。
除此之外,没有其它。
她知道自己是女儿身,除了对云沐栀那点儿朦胧的情愫外,对待感情,她还一窍不通。
所以,当柳清影说,她这么做,是作为一个女子的嫉妒,是出于对自己的爱,更是气愤自己言而无信。
司马立初竟然没有了责怪的理由。
她忘记了,不管她什么身份,她是大燕皇帝。
而柳清影是大燕妃子。
她的承诺、她的宠溺,让柳清影认同了是丈夫对妻子的爱。
司马立初心生愧疚,但是柳清影伤害云沐栀是真,她也不想说什么好话。
叹息一声,司马立初扶起柳清影,帮她擦了擦泪:“清影,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
顿了顿,又道:“如果你想出宫,朕成全你,放你自由,觅得良人相守一生。如果你愿意留在宫中,朕也会像以前一样对你。但是,没有其它的了。”
柳清影听罢,失望的坐在了椅子上。
眼前这个人娶了自己,却不承认自己是她的妻子。
要把自己像花瓶一样供养在这深宫大院。
柳清影像受了莫大委屈,垂眸,呢喃着:“为什么?清影对皇上的爱一点儿也不比她少……”
司马立初无奈的叹息一声:“这是不一样的。”
云沐栀是她整个童年、少年的记忆。
是她如今在这个世界上能感受到幸福的源泉。
“如果皇后真的有了身孕呢?”
“朕不管,只要她喜欢朕,心里有朕,朕就不在乎。”
柳清影眼中最后一丝希冀的光灭了。
司马立初出了贵妃宫,本想去清溪宫。
不想,吴公公来报,云丞相于未央宫等候,有事相商。
“启禀皇上,为了大燕国和大燕百姓,理应选一位良将,领大将军之职,守护燕京。”
“丞相可有举荐之人?”
“臣与百官商议,明御史之前身为将军,横扫疆场,带兵、领兵经验丰富,是不二人选!”
云丞相说完,从怀里拿出奏折,双手高高捧起。
吴公公见状,赶紧接过奏折递给司马立初。
司马立初翻开看了一眼,然后好整以暇。
“朕有一事不明,朕以前提议过很多次明辰领兵,丞相和百官都坚决反对,这次为何主动举荐呢?”
云丞相一愣,然后笑了。
“原来皇上一直有这个心结。”
他站直身子,像翻阅一本旧册似的回忆着。
“仁祖皇帝勤政爱民,任贤革新,使我大燕出现了繁荣盛世,但哀痛的是,仁祖皇帝六十而薨。长子早夭,穆宗是唯一的子嗣,先帝宽厚仁和,节俭爱民,怎奈天妒英才,二十而薨。”说到这里,云丞相有些哽咽。
“这个时候,明将军表明皇上您的身份,可是,皇上呐,您生长在将军府,又是十五岁的孩子,莫说老臣,朝中百官也不放心呐,若是不夺了明将军军权,那不是武将专权吗?”
“宣王乃先帝皇叔,皇室中人,他在朝中人品、口碑极好,为了大燕着想,臣等才积极推举宣王即位的。”
当年,他携百官阻止自己继承皇位,他协同太后夺了舅舅的军权,只是为了大燕着想。
司马立初听到这些话,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这两年,她心里恨着他。
因为他,她连带着疏离云沐栀。
所以她养精蓄锐,努力让自己一点点儿强大,然后让太后和丞相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可如今,竟是这样的结局?
好像努力练拳,炉火纯青,终于要捶下敌人时,敌人成了一团软棉花。
明辰说的不会错,她相信舅舅。
但是眼前这位老臣两鬓苍白、脊背略显佝偻,眼神里流露着对大燕国的爱,流露着对司马家的忠心。
司马立初很难质疑他。
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里的爱屋及乌。
她更愿意相信,当年的一切都是太后和宣王干的。
压在心头的重石忽然搬去,心里没来由的轻松。
所以司马立初去清溪宫的时候,脚步轻盈、心情愉悦。
云沐栀正在和香怡侍弄院子里灿烂的菊花。
司马立初示意众人退下。
她悄悄走到云沐栀身后,捂了她的眼。
佯装粗声粗气的说:“猜猜我是谁?”
云沐栀一惊,片刻便反应过来,在皇后宫里,除了司马立初,谁还敢这么放肆?
“沐姐姐!好久不见,可想你了……”说着就给了云沐栀一个大大的熊抱。
香怡见状,掩嘴轻笑,然后识趣的下去准备茶水、糕点。
云沐栀推开她,不领情的转身进了屋:“想我,这话谁信呢?”
“怎么…怎么不信呢?”
“你回燕京这许多日了,也不见来找我。”
话一说完,云沐栀懊恼不已,这怎么像受了闺怨的小媳妇儿?
“我想着来的呀,时刻想来,但是你也知道,这些日子朝中事情太多了,忙的脚不沾地。”
“那我怎么听说今下午你得了空就去了贵妃宫,看来你还是喜欢柳贵妃多一些呀?”云沐栀仰着小脸,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
“去贵妃宫是有事,才不是喜欢她呢。”
“哦?不是喜欢她呀,那你喜欢谁?”
司马立初嘿嘿笑着,重新把云沐栀抱进怀里,脑袋在她颈间蹭了蹭:“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云沐栀羞谨的嘟嘟嘴,一抹红晕爬上笑脸。
想到什么,她推开司马立初,去解她的腰带。
“干……干什么?”司马立初有些发蒙。
“听吴公公说,你在北疆受了伤,快让我看看怎么样了。”
司马立初笑:“没事儿,很轻的箭伤,在胳膊上,早就好了。”
“那让我看看!”云沐栀眼里满是担心,接着又要去解衣。
“哎哎哎——”司马立初握住她的手,笑嘻嘻的低声道,“这大白天的多不方便呀,等晚上我脱光了让你检查个干净。”
云沐栀听罢,脸憋得通红,半晌没想出词语形容她这放浪行径。
夜色渐深,路上行人了了。
云丞相去了明府,想把大将军任命的事情说一下,顺便商讨一下军中其它人员变动。
怎奈扑了个空,明夫人告知明辰不在府中,只说收到士兵来报,匆匆离开了。
难道有紧急军情?
云丞相便赶紧吩咐车夫策马出城,赶往军营。
秋月如水。
主帅营帐烛火通明。
年轻少将喝的两腮通红,一会儿拍桌一会儿拔剑:“我爹忠心耿耿,驻守边关多年,为大燕立下汗马功劳,结果竟然成了司马立初的替死鬼!”
“少将军慎言,”不惑男子叹息,“可怜景将军!这便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放屁!要是没有我们景家父子,西卑和南蛮早打到燕京来了!她为了夺得军权竟然派人暗杀我父亲!”
“少将军勇猛过人,让人佩服,”不惑男子顿顿,“不过,眼下只要我掌握军权,一定推举你任骠骑将军,我们可以干一番事业。”
“大将军只管坐守中军,我率领部下为您杀敌!”
“好!”
“我还要云沐栀做我的女人!”
“现在丞相已经被我说服,只要我们掌控了政权和军权,什么没有!”
两人正合谋着,忽然帐帘“呼啦”一下子被拉开。
云丞相站在帐口,一脸不可置信。
他伸出手颤抖的指着眼前二人,破口大骂:“奸佞小人呐!奸佞!奸佞!”
“云丞相,你——”
“什么都别说了,今日老夫撞到你们卑鄙行径,一定要禀告圣上!”
“丞相!”不惑男子还想说些什么来周旋。
哪料,年轻少将一把拽过云丞相,短尖刀直直捅入心肺,还不忘旋了几圈。
云丞相怒目圆睁,当场毙命。
“他已经知道真相,不能再留着了。”年轻少将愤愤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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