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九辞》开机已经过去了快四十天,剧情已经进展到了江勉所扮演的白帝和唐行砚所扮演的祝九辞同出同住,在这片危险而陌生的大路上共同寻找身体的地方。
江勉的演技,确确实实进步了不少。
方明海坐在监视器后面,面容严肃地看着上面的画面。
这一幕白帝喝醉了,是真的醉了。因为日前,他们来到了蛇族的领地白渊沙漠的边境,这里是白帝出生成长的地方,也是他受尽屈辱的地方。
白渊沙漠里的统治者当然是蛇族,而且是白蛇一族。他们是最靠近龙的生物,所以力量极其强大,血统特同样尊贵。
祝九辞一行人来到这里以后,发现曾经号称沙漠明珠的白渊沙漠居然变成了一片埋骨之地。只剩下少部分流落在这里的修士和曾经的白蛇族还苦苦支撑。
祝九辞就想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白帝则冷眼旁边,看着他查。因为他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在白帝获得了巨大的力量以后,他第一个除掉的就是白渊沙漠里的同族。原因也很简单,白帝是一条黑蛇。
是一条出生在,力量越强大原型就越雪白莹润的白蛇一族的黑蛇。而他的母亲,好巧不巧身份还挺尊贵。
所以在他出声以后的第一时间,母亲就将白帝和族中另外一个女子生下的孩子做了调换,而将白帝扔到了连下人都不会去的烨庭里。
妖族本身就是弱肉强食的种族,白帝在那里怎么可能会有好下场。要不是因为他的血统确实高贵,仍有一些皇族的□□强度护着,早就死在那一处了。
而江勉和唐行砚拍的这一段恰好是祝九辞找到了让整个白渊沙漠变成如今这样的原因。
遍布断壁残垣的场景中,唐行砚走过一个翻到在地上的破碗,镜头下移,给了碗一个特写。
之间那只碗虽然已经有一半掩埋在沙漠中,但剩下的布满尘土的另外一半依稀可见繁复华美的花样。它不便宜,它曾经的主人也身份高贵。只是如今,人走茶凉。
“……白帝为什么要对他原本的部族做出这样的事情,难道只是因为他受到了欺辱?”
祝九辞呐呐道,“可是绝大多数被杀的蛇族是无辜,白帝难道真的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妖族吗?”
江勉弯腰,随意地捡起地上的一块木头放在手中查看。
白帝平时很喜欢笑,经常靠在祝九辞身边略带嘲讽地勾起嘴角,看着这个因为自己才变成这样,却丝毫不知情的傻龙。
但今天他面上半分笑意都没有。化名青酒的白帝用手指拨弄了一下那个木块,语气漫不经心。
“无辜?谁是无辜的呢?”
“白帝的母亲是妖后,她在换孩子的时候,里里外外至少有上百个蛇族是知情的。这其中甚至包括了她的丈夫,白帝的父亲。但是没有强大继承人的族长会被其他同族质疑推翻,所以他也选择了视而不见。”
“白帝被扔到烨庭以后,那些下贱的劣等妖族和半妖其实有许多都知道他的来历,知道这是一个因为天赋极差被父母抛弃的小蛇。”
“他们没有选择在白帝还只是个婴孩的时候饿死他冻死他,甚至在那段时间内,这些人自发地照顾他,就是为了等到白帝长大以后,等到他有了羞耻疼痛,知道什么叫做屈辱难堪以后再打他骂他。”
祝九辞像是没有想到自己身边一直吊儿郎当的青酒能说出这番话,他语气当中的情感太盛,仿佛那些事情就发生在他眼前一样。
“青酒?”祝九辞叫他。
白帝抬眸,不轻不重地朝他那边看了一眼,嘴上却并没有停下,“后来白帝的母亲发现白帝的天赋其实很强大,他的体色只是因为当初那个和自己换孩子的妖妃故意在她怀孕时下了特殊药材而已。”
“那个妖妃,就是当时白帝的母亲惶恐于自己的孩子如此低劣,威胁到她的地位,而带走自己的孩子于膝下抚养。只是她没有想到,妖后居然会狠心如此,连给白帝一个活命的机会都不愿意。”
祝九辞的嘴唇动了动,他觉得今天青酒的情绪未免太激烈了一点,脚下上前一步,“青酒……”
白帝抬手,示意他就站在那里,不用上前。
此处曾经是妖后用于享乐的宫殿,上方镶嵌作为穹顶的是数块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玻璃。这里也是白渊沙漠的最高处。
曾经在烨庭的白帝,就是每日一身的伤口,遥遥望着这里在阳光下如同仙境的地方。
“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白帝语气淡淡的,“妖后得知真相以后虽然盛怒,但还是不敢确定白帝是否真的有能力,居然派人去试探他。说是试探,其实下的是死命令要是,白帝有能力就带回来,要是没用,索性就杀了了事。”
“你说这样一个种族,难道不该杀吗?”
祝九辞并不是什么好人,只是还残存着现代思维的普通人而已。
他只是不忍心想那些被炼成傀儡的蛇族婴儿,不忍心看如今这些在白渊沙漠受难的蛇族后代。
但他长了长嘴,最终只问出了一句话,“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他们一路查来,了解的那些不过是当年的幸存者从外界拼凑出来的真相,青酒说着这些细枝末节,祝九辞分毫不知。
白帝长久地凝视他,像是想透过这个人的外壳看透内心一般。片刻后他笑了,笑出了一颗尖尖的犬齿。
“当然是因为,当年我杀他们的时候,用搜魂术问出来的,要不然呢?”
这一刻,祝九辞脸上明显出现了震惊和惶恐,他下意识后退一步。但青酒已经上前。
“你到底是什么种族的呀,这么笨。”他的声音又变成了平日里那样软绵绵中带一点撒娇的意味,“喏,这个给你,刚才在市场上买的,我说的那些都是从这里面看到的。”
祝九辞低头一看,之间黄色古旧的书籍首页赫然写着《白蛇族秘辛》几个大字。
非常好,他刚才被一本故事书当中的剧情给吓到了。
祝九辞抬头,脸上出现了一点无语的神情。
——“咔!”
方明海起身,拍了两下手,“不错不错,小唐和小江这一幕拍的都非常好。本来还说让你们两遍再过或者把这一段掐成好几段来拍,没想到一个二个都这么能演。”
唐行砚还有点出不了戏,站在原地停了一会,闻言点点头也不接话,
“哎呀真不错,小唐这个微表情处理得好呀,这一段放出去虽然不能说以后在课上面作为典例放给学生看吧,但至少能作为你以后领奖的时候大银幕上的片段……”
四五十岁的老男人在远处叽叽呱呱,宛若一个停不下来的磁带机器。
方明海,一个让唐行砚恐惧衰老,生怕老了以后会变成他这样的男人。
正想着,唐行砚的胳膊就被人拽了一下。
两人身上的戏服虽然看起来厚重,但事实上,非常轻薄,风一吹就能飘起来的那种。主要是为了兼顾美观和实用,保证在剧情大背景比较冷的情况下,拍武打片段的时候,还能好看。
江勉担心地看着他,“你手好冰啊,去那边换件衣服吧。”
唐行砚也没拒绝,他这些天早就已经习惯了江勉时不时的关心。
“待会中午的时候我会看着你把胡萝卜吃掉,这次不许再挑给小黑了,小黑是你的垃圾桶吗?”
勉勉猫猫就很委屈很委屈,“可是你不让我用垃圾桶啊。”
自从上次和江韵之打完电话以后,唐行砚就开始逼他吃素菜,各种各样的素菜,唐行砚的目的应该是想试出来江勉喜欢吃哪种素菜,以后都给他做这一种。
毕竟挑食不会出大问题,但是完全不吃素菜会。
可这件事情到了江勉这里,宛若农村猫猫被迫认识城市中多种多样的素菜,还每一种都要他吃,吃得江勉都对自己的品种一度产生怀疑。
他真的是只猫儿不是只兔子吗?如果他是一只猫,唐行砚为什么要给他吃那么多的素菜。而如果他是一只兔子,又为什么长了两颗天生用来吃肉的尖牙呢?
江勉小声反驳,“你这样是不对的……”
“别撒娇。”唐行砚冷漠回答。
“哎,那个唐老师江老师!”
就在两人准备走向一边的休息间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不用看神色就特别高兴的女声。
江勉回头,就见到一个他少见的认识的记者,和一个扛着巨大摄像机的小哥走了上来。
“勉勉好久不见,唐老师好久不见。”赵记者笑眯眯地朝两人打了个招呼。
她是时尚杂志的著名记者,常年采访各大流量大佬,所以圈内基本有些名气的都认识她。
江勉对她印象还挺好的,因为这个女记者在第一次采访他的时候就给他准备了巧克力。虽然猫猫不能吃巧克力,猫妖也不行,吃了以后会拉肚子的。
但江勉出于礼貌还是将那些巧克力都待会了家,赵记者就特别喜欢他,后面的稿子也帮江勉加了不少亮点人,成为粉丝内部经常拿出来吹的证据之一。
而唐行砚这边就冷淡了不少。只是伸手与她轻轻一握就分开。
“是这样的,因为你们剧组下下个月不就要拍完了嘛,我这边提前过来做个采访,到时候可以结合一些花絮放出去,这样物料充足,方便吸引新的粉丝。”
这就是常见套路了,两人自然没有拒绝,直接跟着走到了一边空旷的地方。
赵记者示意后面的小哥将机器摆好,自己就开始了。
“那我们一个一个来。”赵记者看了眼手上准备好的问题。
“江老师,听说你这些天演技进步很大,方导上次出去做在采访的时候,特意夸过你,对此你是怎么看的呢?”
江勉当然不是第一次面对镜头,但不妨碍貌美猫猫没到这个时候就会有些紧张。
他的手下意识地放在腿上,指尖蜷曲了一下,“我的进步不是很大。”
赵记者以为江勉要谦虚一下,脑中已经想好了措辞。却没有想到,对面抿唇微笑的青年有些不自在地动了一下,“因为唐老师经常会和我对戏,然后如果我没有过的话,他就是一只帮我找毛病,直到我所有的戏都过了以后再让我去面对导演。”
江勉这话的用词非常官方,但是对面的赵记者和小哥都缓缓地朝后仰去。
这个动作,在学术上,叫做战术后仰、
唐行砚——对戏?还是一遍不过和别人对好几遍?
即使赵记者了解江勉八成不会撒谎,但她此时也下意识地朝唐行砚那边看了一眼,之间娱乐圈新生代领头人放松地坐在沙发上,目光不带什么感情地落在有些紧张地江勉身上。
赵记者在心中轻轻吸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好像碰到了什么禁区一般。
要知道,唐行砚这些年不近美色,早就有人猜他是不是取向有点问题。但关键是这人也不交男朋友,让人想找点证据都没处找。
赵记者本着心中的那点小九九,转而问唐行砚:“唐老师,你是如何看到江老师演技提升这件事的呢?”
唐行砚嗯了一声,“江勉的演技已经很不错了,只是方导经常性吹毛求疵。不过即使在扎样的情况下,江勉的演技也得到了方导的认可。”
他声线懒懒的,像是在刚才的演绎中耗尽了体力,“你们有拍下刚才方导夸他的视频吗?”
赵记者心中的怪异感越扩越大,但还是摇了摇头。
唐行砚点了一下头,“待会找摄影要一份,他那里有花絮片段。”
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唐行砚呢?他就像是一只在护着江勉一样。关键是两人都觉得很正常,江勉作为既得利益人没有反驳,乖乖地任由唐行砚说这些也就算了。
唐行砚是个怎么回事?圈里不都说他面热心冷吗?不是说他无论对人有多礼貌都不能信的吗?
赵记者迟疑地盯着手中的问题,目光一一略过那些“江老师你觉得白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唐老师你觉得祝九辞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江老师你还吃得惯剧组的饭吗?”“唐老师你习不习惯在冰天雪地里工作”这些毫无意义中规中矩的问题。
来之前剧组和他们谈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江勉和唐行砚都是很贵的艺人,杂志的预算也只有半个小时。
来之前,主编告诫过她要正常采访,别搞些有的没的,要压抑住自己的搞事冲动。
赵记者面色平静,将手中的稿子折了起来。
“唐老师您私下里是怎么称呼江老师的呢?只是江勉吗?”
唐行砚被这个问题弄得愣了一瞬,“对只是江勉。”
“你还叫过我勉勉。”江勉在旁边反驳,“就昨天在房间门口。”
唐行砚思索了一下,才想起来,“对,敲你们敲不开的时候好像是喊了一声。”
赵记者:……哦?还有这种好事?说来听听~
她面上依旧矜持如往昔,“是吗?看样子两位老师之间的关系很亲密啊?你们是已经成朋友了吗?”
江勉很单纯地点了点头,“是好朋友。”
没错,虽然唐行砚肚子里有他的小猫,但唐行砚不会和他回山海结婚,所以他们只是好朋友。
唐行砚顿了一小会,不知道为什么,江勉斩钉截铁说两人是好朋友的时候,他稍微有点不高兴,就像是觉得江勉说错了话一样。
“我……见过江老师的妈妈了。”
就在赵记者想着下一个问题的时候,陡然听到唐行砚加上了这句话,那目光唰一下就转到了唐行砚这里。
江勉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跟着点头点头,还冲唐行砚笑了一下,浅红色的唇瓣勾起来说不出的招人。
唐行砚不动声色地掐了一下手心,收回刚才不自觉就去注意江勉的目光,给自己略显唐突的话打了个补丁,“他上次和他妈妈视频聊天,我看到以后,就和阿姨聊了两句。”
“是位很漂亮很优雅的女士。”
赵记者抬手,用并起的食指中指按住嘴唇,抑制住了自己的一些冲动。
“……那么,唐老师有没有要将勉勉介绍给自己家里人的打算呢?”
唐行砚毫不犹豫地点头,“可以。”
……
半个小时的采访稍纵即逝,赵记者一步一步走在场景外的小路上,突然抬手制止了身后摄影小哥要跟上来的举动。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她说道。
然后在前行了十多步以后,她掏出了手机,给自己的闺蜜打了一个电话。
“狗子。”赵记者声音沉痛,“你是对的,勉勉和唐老师他们肯定是真的!”
那边沉寂两秒以后,也传来了快乐的尖叫。
“你发现了什么?!等等你今天是不是去采访了?”
赵记者发泄完了快乐,头发一理转身回了车上。打工人打工不影响磕糖,同样的磕糖也不能影响打工。
她只是公事公办地将这份采访视频递交给了主编,在两天以后,和《九辞》的先导片同时放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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