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年的元旦即将到来,翻过这个年头,叶蔓就29周岁了。
这个年龄,搁在三十年后,都是七大姑八大姨催婚的对象,更别提这个还相对保守的年代。“老姑娘”、“嫁不出去的”、“没人要的母夜叉”是一部分人在背后酸她时给她安上的标签。
可笑的是,这些人一面在背后笑话她贬低她,疯狂拿没结婚这件事踩她,一面又以各种方式打她婚事的主意。
老师傅家电如今是国内家电三巨头之一,而且还是最均衡发展的一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要老师傅家电不出现决策性的失误,这艘巨轮不会轻易倒下。
这样一个万贯身家的单身女子,娶回家不就意味着娶了一座金山银山回家,人财双收。
可惜叶蔓天生反骨,极有主见,又跟父母闹崩了,没人能做得了她的主,于是这些人就将主意打到了庞勇身上。毕竟庞勇于她而言,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深得她信任。
商海沉浮这么多年,就是再老实木讷的人也会长出半颗玲珑心,更何况庞勇并不傻,对于这些人的意图一清二楚,凡是请他帮忙做媒,或是表示有出色的男青年想要介绍给叶蔓,请他帮忙居中牵个线的,通通被他不着痕迹地拒绝了。
再一次送走了税务局某位家属后,庞勇捧着保温杯跑到叶蔓办公室,长吁短叹道:“妹子,你跟钟医生的事什么时候定下来?这都拖几年了,要人家快的,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
叶蔓半点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说:“慌什么?婚前多了解了解总没坏处。”
庞勇叹气:“你们这都了解多少年了,就没见过你们这么慢的。我跟你嫂子只见了三面就结婚了,这不过得好好的?我们两口子就没红过脸。”
叶蔓了然,笑看着他:“是不是又有人找庞总给我做媒?你直接跟对方说我有稳定交往的对象不就行了?”
庞勇无奈地说:“你跟钟医生的事刚传出去的时候,消停了一阵子,可这么几年了,你们也不见家长,也不结婚的。很多人估计都觉得你是耍着钟医生玩,根本没想过跟人家结婚呢!毕竟,钟医生家里虽然不穷,可跟你差距也很大,又帮不上你的忙,大家都揣测你看不上他。”
就像今天这位财务局的某位家属,就觉得叶蔓要是能跟他家儿子相亲,强强联合,以后在税务、工商等部门都能帮得上老师傅家电的忙,叶蔓只要脑子不傻就不会拒绝。
莫名其妙就被人扣了一顶渣女的帽子,叶蔓无语:“这些人吃饱了没事干吧,我是找对象,又不是找生意场上的伙伴。傻子才想回家还句句话不离工作呢。”
庞勇摇头:“有些人的婚姻就是生意。这么几年了,你也了解钟医生是什么样的人了,要是合适就早点定下来,别让人家钟医生一直等,你家里没人催,他家里不可能不着急,正好打消那些人的念头,你自己耳根子也清净很多。现在公司已经稳定下来了,凡事也不用你亲力亲为了,你还不到三十岁,可以适当的享受生活,别把自己逼太紧。”
叶蔓扶额,真不是她一个人不着急,钟意也不着急啊,没提过见家长,结婚之类的话题。要不是他在朋友面前从不避讳,医院里也不少人认识她,他还经常跑到老师傅家电这边送东西,请她吃饭,送她回家之类的,叶蔓都要怀疑他在养鱼,而且池塘里还不止她这一条。
未免庞勇啰啰嗦嗦个不停,叶蔓忙点头:“好,我知道了。”
等庞勇出去后,叶蔓在办公室里思索了许久。认识这几年以来,钟意脾气好,性情温和,一心热爱医学,没什么物质欲,也从不干涉她的工作,没找过她开后门。
其实叶蔓知道的,自从她跟钟意走得比较近后,医院里就有人拜托过钟意帮忙,说家里亲戚全家都下岗了,生活非常困难,找钟意想拜托他帮忙将人介绍到老师傅家电工作。一个岗位而已,对老板来说那不是一句话的事。
大家都是同事,这么简单的事要是不答应,倒显得他小气了,也容易得罪人。可钟意硬是毫不留情面的在办公室里当着众人的面拒绝了,直言道:如果老师傅家电有对外招工的信息,他听说了,可以通知同事们,大家亲戚有想去工作的,可以去应聘。但安排人进老师傅家电工作什么的,他没那个本事,这不是他的公司,他无权慷他人之慨。
这话当时让那名老同事下不得台来,事后,也不少人在背后议论钟意没有人情味,举手之劳的事都不帮,还在那种场合拒绝,下人面子,不少人由此疏远了他。
过了一阵子,钟意的一位病人半身瘫痪,家人工作忙,没时间长期在病床边照顾他,需要请护工,钟意主动揽过此事,找到先前那名同事,将其亲戚推荐给了该病人家属。
经此一事后,医院里的人都对钟意赞不绝口,夸他有原则,心肠好。那个本来都不搭理钟意的同事,也对他改观,逢人就夸钟医生热心人好,先前是自己误会了他。
小护士跟叶蔓讲这个事的时候,一脸骄傲,还夸叶蔓眼光好。
叶蔓知道钟意其实情商非常高。他故意当众拒绝了同事的请求,以后就再也没人来找他帮忙了,否则一旦破开了这个口子,有一就有二,次数多了,大家不但不会感激,还觉得这是应该的,你要突然不帮了,别人反而觉得你没人情味。不说钟意烦,叶蔓都会对他的印象大打折扣。
更高明的在后面,有机会的时候,他又顺势帮对方一把,立马改善了同事关系。
跟这样有分寸,拎得清的人在一起,生活都会轻松很多。而且上辈子叶蔓人到中年,一个个人孤零零地住着大房子,有时候也挺孤单的,她也想有个家,有个血脉相连的至亲,不至于工作了一天回家,冷冷清清的。
可能因为心理年龄较大又在感情上受过伤的缘故,她没办法像十几岁时那样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去爱一个人,但她对钟意很信任。于她而言,信任有时候比喜欢和爱这样的字眼更珍贵。
想到这里,叶蔓拿起电话打给钟意,给他留的bb机留了言,让他有空回她的电话。
大哥大太贵了,钟意一个几乎两点一线的医生,家里和工作单位都有座机,有急事可以打到他家里或是工作单位,实在用不着大哥大,而且他的领导都没配备大哥大呢,他用上也不合适。不过这两年兴起了一种新的联系工具,bb机,也就是寻呼机,价格很亲民,便宜的几百元一台,比火柴盒略大一点点,功能也非常简单,只能接收简单的信息,不能发信息或打电话。
bb机曾经一度非常流行,大街小巷的男青年屁股上都别了一个,是时髦的象征。据说还有人觉得这就是下一个风口,肯定供不应求,由此囤了一大批货,希望后面能售出高价赚钱,只可惜bb机没盛行几年就被迅速崛起的移动电话给打败了。
不一会儿,钟意就用办公室的座机给她回了电话:“叶蔓,你在哪里?我下午有个手术,今天恐怕要很晚才下班,没办法接你下班了。”
叶蔓笑道:“没关系,我让隋师傅送我回去就是。你元旦节有空吗?”
钟意愉悦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有的,那天轮到我休息。我正想问你,你要是没空,我就跟同事换班,留在医院值班,你要是有空,那我就不用跟他们换了。”
叶蔓笑了笑说:“别换了,我那天也不上班。”
两人在电话中约好,元旦节那天去城郊的梨台寺爬山。
到了约定的时间,叶蔓下楼就看到钟意穿着一身蓝色的运动服,背了一个鼓鼓的包站在楼下,看到她,他嘴角一弯,左脸颊上的梨涡冒了出来,笑容清澈阳光,好似一个青春年少的大学生,时光正是厚待他,仿佛没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看什么呢?”钟意的手在叶蔓眼前晃了一下。
叶蔓回过神,笑盈盈地看着他说:“看你!”
钟意的脸忽地涨红,从耳根子蔓延到脸颊上。他的皮肤很白,脸一红怎么都藏不住,特别明显,逗起来也特别好玩。叶蔓每次逮着机会就想逗逗他。
对上叶蔓促狭的眼神,钟意明白过来,又好气又好笑,脸刻意往前一凑,伸到叶蔓面前,眨了眨长而翘的睫毛,轻轻问:“好看吗?”
距离太近,说话间喷出的热气吹到叶蔓脸上,这下轮到叶蔓脸上发烧了,调戏人不成反被调戏,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叶蔓一把推开了他的头:“走了,不早了。”
然后率先往前面走去。
钟意望着她有些急促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梨台寺离叶蔓现在的住所并不是很远,大概有五六公里远,没有直达的公交车,要是搭乘公交中途还要换乘,绕路,耽误时间也麻烦,至于打车,过去时可以,回来就不行了,那地方到底不是市区,出租车很少,想打到车可不容易。所以钟意将他的自行车骑了过来。
他将包放在前面的车篮里,骑上车招呼叶蔓坐上来,然后往郊外出发。
很快车子骑出了城,薄雾笼罩,道路两旁是绿油油的各种蔬菜和麦苗、油菜之类的庄稼,远处的青山仿佛披上了一层白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叶蔓轻轻吐出一口气,面前顿时升起一阵白雾。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动作,钟意问道:“冷不冷?我包里有个热水袋,忘了给你,你小心点,我停下车,给你找出来。”
叶蔓轻轻摇头:“不用找了,我不冷,等我冷的时候再说吧。”
钟意没有勉强,继续加速骑车,脚踏板被他踩得飞快,叶蔓估摸着以他这速度,不到半小时就可以到梨台寺。
她低头盯着不断转动的铁链看了一会儿,忽地道:“好看!”
钟意不解:“什么好看?”
叶蔓带笑的声音从后座传来:“我说钟医生好看!”
车子的龙头忽然歪了,扭来扭曲,东倒西歪的,像个喝醉酒晚归的路人,歪歪斜斜的,站都站不稳。叶蔓吓了一跳,赶紧抱住钟意的腰:“钟意,你骑车小心点!”
钟意用力握住笼头,手背青筋暴突,深吸一口气道:“你别在骑车的时候逗我了!”
叶蔓抱住他的腰,脑袋贴了上去,靠在他的背上,闷闷地笑了出来:“钟医生,你可真不禁逗!”
钟意磨牙,语带威胁地说:“等回去后,你再逗逗我试试。”
这下轮到叶蔓不吭声了。
钟意大大松了口气,可算是消停了。
***
梨台寺是奉河人周末游玩的好去处,因此这里专门留出一片空地停自行车,还有个当地的老大爷在这里看车子,每次只需要给他一毛钱。
钟意将车子停好后,拿着包问叶蔓:“喝水吗?我带了热水?”
叶蔓看了看他额头上的汗水说:“不用,我不渴,你喝吧。”
钟意点头,从里面拿出自己的保温包,然后将包递给了叶蔓:“想吃点什么,自己拿!”
叶蔓翻开一看,好家伙,橘子苹果糖果饼干应有尽有,简直跟去野餐一样。
叶蔓刚吃了早饭,不饿,从里面拿了一颗水果糖含着,就将包拉上了。
钟意喝完水接过包说:“走吧。”
这时候爬山的人不少,有老有少,他们跟着大部队慢慢往上爬。这座山虽然不高,不过上山的路一般都修得比较蜿蜒曲折,以减轻坡度,所以并不能按照直线距离算。
叶蔓平日里坐在办公室的居多,出门也多是坐车,体力劳动比较少,因此体能不怎么样,爬到一半就气喘吁吁了。反观钟意,刚才在山脚下的时候还出了一身的汗,这会儿却一脸清爽,拿着包都比叶蔓这个双手空空的人轻松。
听到她的喘气声,钟意问道:“要不要歇会儿?”
叶蔓看到前面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回头冲她做了个鬼脸,倔劲儿上来了:“不歇,爬吧,就快到了。”
钟意好笑,一手拿着包,一手拉着她,继续往上爬。
等爬到山上,叶蔓额头上的头发都打湿了,脸蛋红扑扑的,额头上还在不停地冒汗,一副运动过度的样子。
钟意拉着她到旁边的小树林里,将外套垫在一块石头上,然后拿出另外一只粉色的保温杯,打开递给她:“先喝点水,以后有空早上跟我去公园里跑跑步吧。”
叶蔓累得不轻,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拿着杯子如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头。
难得看她这样安静的样子,钟意笑着摇摇头,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帕,弯腰认真地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小舅舅……”
一道惊呼打断了两人之间温馨的气氛。
钟意轻轻一瞥,看了突然冒出来的邵杨一眼,收回目光,一边漫不经心地给叶蔓擦汗,一边淡淡地说:“你们也来爬山啊?”
邵杨脸憋得通红,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从小长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妈妈每次让他学习的对象,在他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小舅舅竟然在给一个女人擦汗,而且这女人屁股下坐的还是小舅舅的衣服。
“舅舅,不介绍一下吗?”邵杨瓮声瓮气地说。
叶蔓有些不自在,将杯子递给钟意,拿走他手里的手帕,低声说:“我自己来。”
然后邵杨就看到他舅舅将那只粉色的水杯盖上,淡定地放进了他的包里。
收拾好东西,钟意才有空搭理邵杨:“邵杨,要有礼貌,叫小舅妈!”
心里最糟糕的猜想成了真,邵杨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瞪大眼,震惊地看着钟意:“小舅舅,你没开玩笑吧!”
更让他心塞的是黄爱玲甩开了他的手,兴奋地跑过去,拉着叶蔓的胳膊说:“叶蔓姐,不对,小舅妈,你竟然没告诉我,你跟小舅舅在一起了,真好,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我们这次回国就不走了,以后我来找你玩啊。”
大四后,她跟邵杨一起出国留学了,刚回来没多久。
刚惊闻噩耗,又被女友这么拆台,邵杨感觉,这简直是他最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
更郁闷的是,对上钟意认真警告的目光,他犹犹豫豫了半天,不得不硬着头皮冲叶蔓打招呼:“小……小舅妈!”
叶蔓看他实在是勉强,丢给钟意一个眼神,让他适可而止。
钟意这才放过了他,问起了其他的:“你们怎么在这儿?我记得爱玲不喜欢爬山的?”
邵杨控诉地看着他:“外婆想到梨台寺上香,我们陪她来的。前阵子问你元旦有没有空,你说你可能要值班。”
这下轮到叶蔓紧张了,一点准备都没有这就要见家长了。
钟意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半点都没有谎言被拆穿的尴尬,淡定地问道:“都有谁来了?”
邵杨说:“外婆,我妈,还有大舅,大舅妈,三表姑和李婶。”
钟意心里有数了,他对邵杨说:“你外婆还不会走吧,你告诉她,我一会儿带人去看她。”
邵杨点头:“我知道了,那小舅舅,小……舅妈,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上前拉着黄爱玲就跑了。黄爱玲临走时,还回头冲叶蔓大喊了一声:“小舅妈,咱们一起办婚礼啊,我认识一个婚纱设计师,他设计的婚纱好漂亮,下次我们一起选。”
叶蔓尴尬地冲她挥了挥手,然后回头,冲钟意无奈地笑了笑,这发展是谁都没预料到的。
过了几秒,还是钟意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伸手帮她将额头上掉下来的头发轻轻拨了回去,蹲下身用商量地口吻跟叶蔓说:“既然碰上了,跟我去打个招呼?如果你现在不方便,那在外面等我,我进去打个招呼就出来。”
叶蔓没吭声,他们双方都知道,虽然这次的碰面很巧,不是那么正式,但要是见了家长,就不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了,结婚势必得慢慢提上日程。可明明都碰上了,她还是不肯去见钟意的母亲,那落在别人眼里,倒真成了她一直吊着钟意。迟早总得见的,叶蔓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但在这之前,有些话,叶蔓要说清楚。
她抬头认真地看着钟意说:“我这辈子只打算生一个孩子,无论男女,都只生一个,将我全部的爱都给他。”
钟意笑了,温柔地说:“巧了,我也只能生一胎,要是超生,就得开除党籍,丢掉工作。我很热爱我的工作岗位,这辈子都没换的打算。”
在这点上,两人算是达成了共识。叶蔓舒了口气,嘴角翘起高高的弧度说:“那我工作很忙,一忙起来,恐怕没空操持家里,也没空照顾家里的老人。如果以后你家里需要我,我可能会帮忙请护工保姆照顾,没法亲力亲为。”
钟意指了指背后的梨台寺,笑道:“知道今天一起来的李婶是谁吗?专门照顾我父母起居生活的阿姨,在我们家做了十来年了。而且我相信,如果他们生病住院了,我这个当医生的儿子比你更适合更方便照顾他们。”
这倒是,他是医生,可比她这个外行懂多了。
叶蔓嘴角的弧度越扩越大,张嘴正要说话,钟意拉住了她的手:“有什么你一口气说吧,别让我提心吊胆了,你这样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没底!”
叶蔓嗔了他一眼:“我可没看出来你哪儿紧张。”
钟意将她的手拉过去,放在他的左心房处。
叶蔓感觉到掌心下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一下一下又一下,仿佛要从里面蹦出来一样。她心里蓦地一片柔软,轻声道:“我没问题了。”
钟意温柔地望着她,从运动裤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本来想回去找个更正式的场合向你求婚的,但我更希望你能以我未婚妻的身份去见我的亲人。叶蔓,嫁给我,好吗?”
这样的身份更正式,也表明了他的态度。有时候男方家里人怎么看女方,很多时候也取决于男方怎么对女友的。
叶蔓定定地看着他,直视着他清澈的眸子良久。就在钟意举起首饰盒的手微微颤抖时,她轻轻将手伸到他面前,微笑着问:“还不给我戴上?”
柳暗花明,钟意眼底一片狂喜,左手死死抓住她的手,生怕她返回一样,另一只手将首饰盒举到嘴边,用牙齿打开,然后取出戒指,珍而重之地套在叶蔓的手指上,低头落下虔诚的一吻:“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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