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聊到了耿新,晏清辉调查耿新情绪崩溃的事就没避着满月,他知道耿新还有其他家人,只是那些人怕耿新成为他们的累赘纷纷避之如蛇蝎。
他先给耿新的爷爷打了电话,耿新的爷爷在乡下,年龄大了,耳朵不好使,通起电话很费劲,晏清辉没表现出半点不耐烦,他陪满月一起坐在后座,说的话要反反复复重复很多次,但每一次都态度如一,最后才问出冬天好像是耿新被父母从老家接到城里的时间。
按理说从老家接到城里,从爷爷身边接到父母身边应该是好事。
晏清辉想了下,又问耿新母亲的联系方式,爷爷叹了口气,“他妈妈早早就跟他爸离婚了,哪里还有什么电话,人都找不到了。”
晏清辉问:“您知道是什么时间吗?”
“这哪知道,孩子大了,什么都不会跟家里说的。”
挂断电话后,晏清辉看上去没什么情绪波澜,他在通讯录里翻找耿新姑姑的电话,另一只手随意搭在腿上,忽然一抹柔软穿插进他指缝,他目光转移,看到满月与他十指相扣。
他莞尔,主动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满月摇摇头。
其实她是有些难过的,难过于这个世界上的苦难悲痛,有人早早送走爱人,临终也见不到家人,有人出生就被抛弃,还没成年就开始奔跑,好像血里有风,注定漂泊。
姑姑的电话很快接通,那边乱糟糟的,满月在旁边都能听见乱七八糟的人喊:“老板!这鱼怎么卖!这白菜都蔫了也好意思拿出来卖!哎那是不是你儿子啊,让他先别写作业了,过来帮忙拿两根葱啊!”
满月抬头看晏清辉,看到他薄唇抿起,几秒后淡淡说一句:“您先忙。”
一瞬间,满月理解了晏清辉的所有。
他不是圣母心,也不是有钱烧的,他只是善良。
上苍让他不尽人意,却又让他见不得万般疾苦。
他可能没有解救苍生的能力,但至少愿意力所能及。
“要不下次再问吧。”满月说。
晏清辉沉默着捏了捏她的手,好一会儿才说:“好。”
去吃饭的路上,满月跟晏清辉聊天,她怕他太沉浸耿新的事情,“我今天听鹿袁说我妈妈需要看一下医生。”
“嗯,本想明天跟你说,”晏清辉说,“还是建议阿姨过去接受专业咨询,越快越好。”
满月“哦”了一声,低声说:“那是不是说明,她只是生病了,并没有不爱我呀。”
晏清辉闻声从车内后视镜看了满月一眼,她坐在那儿,看上去很乖,像还没毕业的大学生,仔细想想,她今年也才二十三周岁,如果念一些别的专业或者继续考学,确实应该在学校里。
他唤一声:“满月。”
满月抬头。
两个人在镜中对视,灵魂也碰撞。
晏清辉朝她笑笑,才收回视线,专注前方路况,他出声,说得很认真,“他们一直很爱你,病因是愧疚,愧疚是因为爱。”
满月“嗯”一声,忽然笑笑,“以前我总觉得他们好像一点也不爱我,他们只是眼睛里有我,心里没我。”
现在想想,好幼稚的想法。
下车后,晏清辉主动牵满月的手,她手小小的,热热的,晏清辉忍不住握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他说:“所有人都会爱你,包括我。”
满月有点不好意思地抿唇笑笑,她轻轻往他身上贴了贴,主动用另一只手挽住他的胳膊,仰起脸时好像在撒娇,“你在说你爱我吗?”
晏清辉顺势俯身在她额头轻啄一下,“不说也爱。”
满月红着脸把半张脸缩进衣领里,唇角一直没下来过。
吃过饭晏清辉送满月回去,满月往车边走的时候接到满弈的电话,满弈吼着喊:“我们解封了!我要出去玩!”
满月说:“你去呗。”
她说着走到车旁边,晏清辉帮她打开后车车门,其实本来满月是想坐副驾的,但是被满弈一打岔她也就没说,顺势坐进了后座。
回去的路上满弈一直念叨个不停,说是已经和朋友约好了,周末去酒吧玩,然后平安夜去吃饭,圣诞节约去一个富二代家里开趴,元旦到融创跨年。
满月看他安排得满满当当的,就说:“没想着回家看看?”
满弈“嘁”了一声说:“明天就回去好不啦。”
满月笑:“好不啦,哪学来的口音。”
满弈居然停顿一下,然后敷衍道:“跟神经病学的。”
满月全当他口嗨,没往心里去,只是一听满弈明天要回家,她就说:“你明天几点到家?”
“十点多吧,干嘛?要来接我?”满弈口吻挺嘚瑟。
满月说:“可以啊。”
满弈显然没想到,反问:“怎么回事?”
满月说:“回去跟你说。”
满弈问:“现在怎么不能说了?你在哪?”
本来没什么,他一问,满月一沉默,满弈顿时声音拔高:“你又跟男人在一起?满月你怎么回——”
满月眼疾手快把电话挂了。
满弈开始在微信上轰炸。
满弈:?
满弈:你真的疯了。
满月回一个句号。
在满弈看来她这个句号的意思是:是的,没错,我疯了,我不仅现在跟男人在一起我今天一晚上都会跟男人在一起,但是明天早上去接你只有我自己,因为他不负责任他是渣男。
脑补完满弈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爬起来,由于身高过高直接一脑门撞天花板上,撞得眼冒金星,哀嚎连连。
室友很懵,“小满哥你梦游啊?”
“我梦游个锤子,我去拯救失/足少女!”边说边从床上跳下来,随便套条裤子套件卫衣棉袄就跑了。
室友挠挠头,一脸茫然地重新躺下,继续跟女朋友煲电话粥,还要八卦两句:“我们小满哥今天一直神神叨叨的,晚上还搁那儿看一档综艺,边看边嘀咕,没听清嘀咕什么,就好像说什么裙子那么短,干脆裸/着算了。”
室友女朋友“哦”一声,随口说:“快谈恋爱了吧?”
室友立刻否认,“不可能!他跟谁谈?跟女明星吗?”
室友女朋友:“你管人家呢?”
-别管我了!
满月被满弈烦得不行,最后直接发了一条消息把手机静音了。
她刚把手机放下晏清辉就问:“你弟?”
“嗯,”满月说,“解封了。”
晏清辉点点头,“是到时间了。”
“关那么久,出来要疯。”满月小声说。
晏清辉一笑,“年轻。”
满月忽然好奇晏清辉年轻的时候,虽然晏清辉现在也不老,但总归已经快到而立之年,再往前推五年,他也会和满弈这样疯得不着家吗?
应该不会。
满月很快否认。
可能有些人生来就是需要承担责任的,他送走家人,步入大学,为学业操心的同时还要考虑生活,毕业以后应该也没什么时间和心情玩,医学生大多实习就很忙,然后匆匆进入正职,忙碌至此。
她忽然问:“你毕业有没有去旅行啊?”
“去了一趟我爸之前工作的研究所。”晏清辉说。
满月一顿,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一开口就问到不该问的地方。
晏清辉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反而问她:“怎么了?想出去玩?”
“也不是,就问问。”
晏清辉说:“之前实习比较忙,结束实习也就几天时间,出去玩不划算,就去研究所看了看。”
他又说:“今年的年假我还没用,你如果想出去,我可以提前安排。”
“真的吗?”
满月以前从来没想过出去,但是自从和晏清辉在一起,每次在网上或者空间朋友圈看到别人晒照她都想去,想和晏清辉一起去。
“冬天是不是去南方比较好呀?三亚可以吗?”满月想了想,“其实广州应该也很好,那边听说有很多早茶,我有个同事是深圳的,深圳那边也很暖和。”
晏清辉看她兴致勃勃,笑着说:“都可以。”
到家以后天气忽然很冷,满月没下车,晏清辉坐在后排和她闲聊,没聊几句就让满月上去了。
满月挺舍不得的,她突然发现自己好黏人,最后上楼之前主动抱了一下晏清辉,跟他小声说:“要加油呀。”
晏清辉摸摸她的后脑勺,笑着说好。
满月上楼的路上还在跟晏清辉发消息,出了电梯,她报备道:我出电梯了。
刚说完,一抬头,被门口的人吓一跳。
“你怎么在这?”满月惊地瞪眼。
满弈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双臂抱肩,面无表情看满月。
神经病。
满月绕开他去开门,“怎么不进去?不嫌冷?”
满弈“哼”一声,“进去怎么看你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是挺冷的,又没人抱我。”
满月哭笑不得,“你神经病啊,什么搂搂抱抱。”
满弈一扬脖子,很不爽,“难道不是吗?世风日下!”
满月不理他,还要气他,“那也不用在外面看,在我客厅也能看到。”
满弈真的要气死了,他拖鞋都不穿,叉着腰质问:“你们在一起了?走仪式了没?确定对方跟你在一起了?确定对方没有女朋友?他多大?在哪上班?他怎么又开你的车?他到底有没有车啊?”
满月什么也没说,默默打开电视,找到综艺节目,点击播放。
满弈看一眼电视机,脸色微妙地变了变,小声嘀咕:“怎么哪哪都是你。”
下一秒,满月说:“看吧,里面实习生鹿晓的导师,晏清辉,就是我男朋友。”
满弈瞪着眼睛和满月对视,满月面不改色在手机上跟晏清辉说一声到家了,然后放下手机说:“你慢慢看,我先去换衣服,好累。”
满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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