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十一舰气氛非常严肃。
从医疗部到封禁区一路的路段全部都被围了起来, 禁止通行。
有不少人聚集在封锁路段之外,好奇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在新任安全部部长苏杨的带领下,安全部全员出动,禁止他们靠近一步。
因此, 有空闲的人们只能远远站在外围, 眺望围观。
“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突然就封锁路段了?”
“不清楚啊, 而且这次怎么还把医疗部围上了?上次封锁好像还是沙司令出事的时候吧,唉, 难道现在又是谁……”
“呸呸呸, 别瞎说,不可能!”
他们悄声猜测着, 却连一个小道消息都没打听出来。
一小时。
两小时。
什么动静都没有。
渐渐的,有人失去耐心放弃围观。
终于,就在围观人群只剩下原本人数不到十分之一的时候,封锁路段内终于远远地传来了动静。
“那是……担架车?上面是谁??”
“看不到,被遮起来了!”
他们努力张望着, 却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只能看到军长和谭栩阳两名单兵分列左右,一路护着,简呈同样随行身侧,不停与耳麦中沟通些什么。苏杨带人护卫在现场两侧,以确保从封禁区到医疗部的整个路途内畅通无阻。
担架车与左右随行护卫的人们很快从封禁区转移到了医疗部内,封禁路段随之解除。
围观人群中有胆大的凑到了医疗部的门口,眼尖地发现医疗部内竟然还有着其他大佬的身影!
“舰长, 颜部长……”
“嘶, 难道是岑司令在里面??”很快, 有人通过简单排除法推得了正确结论, 担忧无比,“唉,岑司令的身体到底什么时候能好啊??”
“是啊,我还听说岑司令这两个月连总指挥部都去不了,一直养着呢……”
*
医疗部内。
“加大刺激,继续!”
“心跳恢复!”
“呼吸恢复!”
“内脏器官活性继续监测!”
零号医疗间又一次忙碌起来。
不过这一次,他们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零维刚转移的时候会有一段时间的虚弱期,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奈何岑初要回归的这具身躯本身又太过虚弱乃至于脆弱,如果当时岑初消耗过大的时候没有自动触发零维-身躯连接的熔断设定,将零维转移到主旋体中,这副身体早在当时就要报废掉了。
双重虚弱叠加起来,这份风险虽然岑司令自己不认为是什么大事,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他们已经经历过一次岑初的离开,万万不能接受还有第二次意外。
所以在零维转移之前,伏翎、简呈等人做了很久的准备,以便应对转移之后可能出现的各种问题。
谭栩阳又一次站在了零号医疗间的隔离间外。
每一次站在这里,他都觉得自己像在接受痛苦无比的凌迟,只能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回回都会在他心底里留下重重一刀。
不过,这时或许应该庆幸,他还有机会能够站在这里?
谭栩阳沉默地看着手术台边上的生命指示灯,由这两个月持续不变的绝望黑色变成了现在的深红色,又在时间的推移下逐渐变浅、变淡,最终变绿。
紧握的拳头慢慢松下。
他回来了。
他真的回来了。
谭栩阳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到里面亲自确认这一点。
但是不行,现在还不行。
他抱着手靠在墙边,脚尖不停点着地,发出急促的“哒哒哒”的声音。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隔离间内的情形。
这是已经到了最后的检查部分?
八项、九项……
怎么还没完,这次的检查这么久?
队长不会又出了其他什么问题吧?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终于,隔离间内简呈长出了一口气,向着其他医务人员点了点头,而后医生们开始收拾东西,挨个有序地离开了隔离间,只剩简呈与另外一人,一起将岑初小心地转移到移动病床上。
谭栩阳双眼一亮,后背当即从墙壁上离开。
简呈隔着透明的隔离墙向他招了招手,然后转身推着病床进了零号医疗间相连着的病房,也就是岑初后来一直住着的地方。
谭栩阳立马抬脚,快步走向了病房内。
“……那个给他挂好,对……”
听到声响,简呈回过头来。
“谭栩阳,这次……”
话还没说完,就见谭栩阳已经大步走到了病床边上,蹲下身,两指按在手腕的脉搏上,很快他双肩一松,长出一口气,这才抬头转过来问:“什么?”
简呈本来想先确认地问一句这次照顾还是由他来吗,但见他的这副模样,简呈默默咽下了原本的话语。
“过来,跟你说说注意事项。”
谭栩阳立马起身:“好。”
他跟着简部长走到了房间的墙边。
十五分钟后,他又走了回来,从医务人员手中接过了看守照顾岑司令的事项,熟门熟路地拉了把椅子在病床边上坐着。
简呈和另外那名医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病房。医疗部部长又一次连续高强度工作了整整一天半的时间,这会儿满脑子只想快点去向舰长汇报完岑司令的情况然后好好回去睡一觉。
病房内很快安静下来。
谭栩阳静静地坐在床边,悄悄将手伸进被子里面,左右摸了两下,很快抓住一份柔软的冰凉。
冰凉,不是这两个月内的冰冷。
有体温,有脉搏,偶尔还会不经意地小小抽动一下。
活的。
真的是活的。
他真的……活过来了。
男人的视线认真地临摹着床上青年的眉眼。
安静,温和,没有以前那种浅浅的疏离感。
没什么血色,也太过瘦弱,状态要比他在精神域里差上很多。
但,这是真的,是物质世界真实存在着的人,而不是由数据模拟出的虚假模型。
他的目光抬起,转向青年另一只手手背连接着的输液药液袋上。透明无色的药液极慢地向下低落,每两滴之间大概都要隔上十多秒的时间。
他再次确认:这是现实。
队长身体虚弱,需要慢慢疗养的现实。
不过,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活着就……够了。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不知道等了多久,床上青年的睫毛终于动了两下。
像是在黑暗中挣扎,他的眉头微微皱着,双眼一次又一次地努力想要张开,却又力气不够,没法成功。
谭栩阳握紧了他的手掌,俯下身,另一只手从侧面浅浅地插入发丝,动作轻柔地抚着眉心。
“队长。”他轻声喊道。
“没事,别急,如果太累就再休息一下。”
司令眉心的褶皱渐渐被抚平,双眼也终于模模糊糊地撑开了一丝。
“欢迎回来,队长。”男人轻笑道。
岑初终于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撑开了眼,一入眼的,便是一只挡在自己眼前遮着光的宽大手掌。他的脑子昏昏沉沉,意识也有些朦朦胧胧,根本无法对外界做出什么反应。
这样的状态下持续了将近十秒时间,他的意识才终于缓缓聚拢。
欢迎回来。
他的脑子后知后觉地解析出了这句话。
他的视线挣扎着清明了三分,慢慢转向自己的手边。
落入眼中的,毫无意外,正是预料中的那个人。
他于半清醒间在心底里无声地念出了这人的名字。
谭栩阳。
“嗯。”
岑初尝试着应了一声,喉间漏出的声音沙哑得不行:“我回来了。”
活过来了。
真的活过来了。
谭栩阳不知道第多少次确认。
他的内心被巨大的欣喜和庆幸所充斥,紧紧抓着青年的手,一秒钟都舍不得放开。
“欢迎回来,”他俯身向下,轻轻吻了吻青年,温柔地说,“等我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
很快,谭栩阳倒完水回来,小心翼翼地扶起岑初,喂他喝了一口水。
岑初刚刚醒来,精神状态十分虚弱,不论是反应速度还是动作都非常缓慢。但谭栩阳一点儿也没着急,非常耐心地等着岑初。等到岑初低头抿完水,谭栩阳又伸出拇指细心地将他嘴角的水珠擦去。
“感觉还好吗?”谭栩阳问。
“……落差有点大。”岑初哑声应道。
这具身体本就处于崩溃边缘,又整整两个月时间没有零维入驻其中,忽一恢复运作,各项机能短时间内肯定较之以往要更差。
再加上他的上一任容器还是主旋体本舰……
落差好大。
真的好大。
……要不等什么时候把零维舰机通路完善一下,再把零维搬回到主旋体里住去吧。
谭栩阳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事情。
男人听他声音还是同样的沙哑,当即说:“行了,不问你了,别说话,好好休息吧。”
他伸手遮住了岑初的双眼。
岑初感受着眼部上方传来的暖暖热意,嘴角无声地弯了弯。
他知道自己每次一醒过来谭栩阳都能立马发现并向他打招呼意味着什么,这种被人自发地这么放在心上忧虑挂念的感觉他并不少拥有,但当这份挂念来自身边这人的时候却又与别人不太一样。
也不知道他是更喜欢现实身躯还是更喜欢精神域里的模型体,如果更喜欢身躯的话……算了,还是留在自己的身体里好了。
岑初思绪模糊地胡乱想着。
谭栩阳静静看着岑初疲惫而困倦的样子,低声说:“想休息吗,不想的话我也可以随便给你讲点什么。想休息就点点头。”
岑初闭着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谭栩阳有些难办地歪了歪脑袋,思考半天,说:“现在的事你都知道得差不多了,我给你讲点以前的事?那时候你还没来……”
男人的话语低沉而富有磁性,语速不快不慢,面对着他的时候很是温和,像是温暖而轻柔的海洋悄悄欢喜地向他抱来。
刚醒没多久的长发青年在这样有意的哄声间慢慢地再次陷入沉睡。
这是预料之中的休息。
但谭栩阳的在他的呼吸轻缓下来的那一刻,心脏下意识地一绞,忍不住伸出手去探了探他的呼吸。
活着,活着。
他再次确认,缓缓出了口气。
这时,已经休息过一觉的简呈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司令刚才醒了?状态怎么样?”简呈来到身边,悄声问道。
“正常,但是不太好。”
谭栩阳目光中带着阴翳,抬起头来,低声问道:“你说他的身体可以养好。真的?”
“真的。”
简呈肯定地点头,笑了笑说:“我怕误检,还偷偷给他多测了一次,之前持续对他身体造成破坏的不可测因素确实已经完全消失。也就是说,只要司令能够撑过最虚弱最危险的这几天,后面的问题就全都在医疗部的能力范围之内了。”
谭栩阳点点头。
简呈问:“还需要帮你把之前那张床加回来吗?”
谭栩阳盯了他一会儿。
“不用加,我睡他床上就行。”他说。
简呈眼角一抽:“不行,我现在就去让人准备张床!谭栩阳我告诉你,岑司令现在身体还弱得很,你可别想打他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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