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051
言亮允的电话比想象中要快,前后不过一天他就焦急上火到直接打来了。
陆云野没有接,调成静音下山回酒店。
或许是路途劳累,刚沾上枕头她就秒睡过去,言疏月处理完工作开始犯困,于是也挨着身边人躺下。
一觉醒来又是傍晚,成捆的昏黄从帘子丝线缝隙刺进眼球,拉长床头柜镶嵌在里的台灯,言疏月先醒了,偏头一看,陆云野散着发还在闭目休息。
她往前轻移,与对方鼻尖对鼻尖,浓墨色的头发绕在一起,有着千丝万缕数不清的缠绵。
陆云野是真正意义上的漂亮,卸妆后皮肤依旧零瑕疵,睫毛又黑又卷,挺翘的鼻梁如弯月,言疏月看着看着忍不住伸手触碰了一下。
只一下,手腕突然被握住朝前带,人便滚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老板,偷袭可耻啊。”没睡醒的人嗓音散漫,连动作都跟着变得懒洋洋:“几点了?”
很微妙,她俩啥时候安心睡到自然醒过?陆云野天天早起晚睡,零星几回迟到还是因为生病和受伤。
言疏月看一眼手机:“下午六点五十。”
“好。”陆云野翻个身,眼神柔媚湿润,像只被雨淋湿的流浪小猫:“我再睡会,老板晚安。”
言疏月:“……”
她定了定神,推一把对方:“晚上不睡了吗。”
没反应了。
真佩服女明星的条件反射,可以秒睡秒起。
床头的手机发亮,一闪一闪冒着微弱的光,言疏月抿抿唇,瞳孔颤动瞄了眼睡死的手机主人,试探性喊道:“云野。”
“陆离歌?”
喊了几声没得到回应,女总裁半挣扎半好奇,很可耻地——拿起了发光的机器。
陆离歌有五六台手机,除了私人的这部,其它全是赞助商提供的,日常当做工作机来使用,毕竟找她合作的广告商数不胜数。
其实言疏月没有看别人隐私的癖好,但一种名为“安全感”的东西驱使她不受控制地点亮熄灭的屏幕。
望着解锁密码,她陷入沉思。
“1113。”低沉的女声突然从空气中响起,言疏月吓一跳,面上维持住了淡然,心惊魂不定地跳动。
“我……”她想辩驳一下。
陆云野翻身,就这么闭着眼说话:“老板,我生日你都不记得?好伤心啊。”
“不是,我……”言疏月默默放下手机:“没有看你隐私的意思。”
“看呗。”女人不在意地舒展身体:“但看完给我奖励,好不好?”
这个瘾睡醒尤为强烈,甚至现在就想了。
陆云野被折磨得彻底清醒,撑着下颚说:“你怀疑我的忠诚,要是没找到什么,不给个奖励吗?”
言疏月坚定地辩驳:“我没有。”
陆云野视线往下,看着静静躺在女总裁指边的手机,怎么瞧都不像能撇清关系的样子。
对峙数十秒,言疏月败下阵:“好,答应你。”
“继续看。”陆云野再次闭眸。
言疏月觉得自己这样幼稚可笑,便把手机拿来塞进对方手中:“你看我的。”
陆云野接过装模作样翻了翻,除家人之外言疏月没有存任何外人的号码,这很符合言家二小姐清冷孤傲的性子,对外一切漠不关心。
随意浏览几遍后,陆云野把手机丢一旁,坐起来从后面拥住了正专心看屏幕的女人。
“好看吗?”她将唇贴近女人耳侧,注视对方明亮的侧脸。
女总裁扎着马尾,发梢越过衣襟搭在后背,脖颈隐隐漏出一小块白皙的皮肤,与黑发成反差,言疏月的心思并没放在“查岗”上,她知道陆云野的社交很单调,娱乐圈里没几个人能交真心,也就林思雪勉勉强强算旧友。
这是私人微信,一页到底,除了叶淼淼和岑今,剩下就是唐枳和林思雪,再没别人。
“仔细想想还没有你的电话号码。”陆云野用眼神示意:“打开通讯录存你手机号。”
言疏月照办,却在点开后停止接下来的动作,忐忑不安地回望:“我父亲找你了。”
“是啊,但我没接电话。”
“他找你什么事。”
陆云野轻笑:“不是说了吗,不出半个月就会有人找上门,这才第二天呢,接下来大概会有场事关感情与利益的谈判了。”
她没猜错,演唱会结束后的当晚,言亮允亲自等在往返酒店的路上,深黑色宾利刚清洗过,油漆昂贵透彻,与略微破旧的会场不搭。
司机停靠好便下车开门,中年男人一脸严肃走出,同时出现的还有眉眼温和的言家主母。
其实言亮允不疼爱二女儿还有一个原因——言疏月长得不像他们夫妻俩,言母温婉,言亮允庄严,而言二小姐却独特孤傲,清冷得像天上月亮般皎洁。
按理说他们才该是态度坚决恶劣的那方,可现场情况来看,此时此刻带有攻击性的反而是一身摇滚朋克制服的女明星。
陆云野立在冰冷的车灯聚集中心点,缓缓往前踱步,边走边说:“叔叔阿姨,不会专门来抓我的吧?”
言家主母往前一步,柔声细语道:“疏月呢?”
“她不在这。”陆云野答得很快:“事情没了结之前老板不会出现。”
言亮允从头到尾紧锁着眉,现在也一样:“你到底要做什么!蛊惑我女儿上位后吞了长渊?!”
演出刚散场,四周还有未离开的粉丝团,陆云野戴上口罩,从光亮中走出:“一定要在这谈吗?”
言亮允初次近距离接触这位传闻中的女明星,第一感觉:果然不是大屏幕中的陆离歌。
他看过陆离歌的签售会视频,被骚扰扯掉耳环也能安稳坐回原位继续进行,心理素质非常高。
就因为这样,言疏月一定被保护得很好。
言亮允定定看了对方一会,转身坐回车内,冷着嘴脸开口:“上来。”
车子扭头奔向郊区,开到了言家名下的一间旅游客栈,现在是淡季,里面寂寥无人。
“陆小姐这么聪明,咱们便开门见山把话说开,你要长渊的股份到底做何用?”
陆云野面前放置着一杯名贵醇香的普洱茶,她翘起小指喝得优雅至极:“不做何用,如果股份全在老板那,你们一定会逼迫她,所以我才拿了三十。”
她又说:“疏月二十四年的人生都不得自由,我救她于水火而已。”
“什么?!”言亮允气笑了:“你怂恿她与家人断绝关系,搅得言家天翻地覆,这是拯救?”
陆云野也笑了:“怎么不是,她活在言疏影的阴影中,连岑今都看不起她。唯有我欣赏她,试问在言家,有谁真正在乎过言家二小姐的感受呢?”
“她太纯粹,纯粹到令人愧疚,就因为这样,我的目的不纯变得可耻阴暗。所以我及时止损,就算娱乐圈再混再脏,身为艺人身不由己也好,我也懂得珍惜一个感情纯粹的人。”
陆云野带言疏月见过自己家人,她在那时候就已经读懂了女总裁眼中的羡慕与悲愤。
“动用大势力对付自己女儿,言叔叔,恕我直言,你的一切手段都让人寒心。”
言亮允没说话,或者说是在沉思。
言疏月从小就闷不吭声,他嫌她不像言疏影张扬有活力,重点还很能干。所以出来后为了方便,他将这个小女儿丢在老宅,一年见不了两次面。
人会对朝夕相处的人产生感情,那么不朝夕相处的言疏月,逐渐成为被淡忘的那个。
言疏影去世,无人打理继承长渊,他才真正意义上想起二女儿。
“她为了你,跳窗,叛逆,夺走言家在商圈的命脉,陆小姐,今天若不给一个合理理由,恕我们直言,你没法走出这扇大门。”
陆云野翘起腿,不在意地笑了笑:“没所谓,唐小姐和胡律师整装待发,我相信疏月不会怪我动言家,毕竟长渊已经独立出来,我有办法脱身。”
他们还是不了解眼前陆云野这个人,在圈内混了八年孑然一身,当然不可能只是因为唱跳俱佳。
有的人天生吃着乱世的饭,闯得出新天地,找得好后路,就不怕被威胁恐吓。
唐枳的名字圈里人都知道,毕竟这位金牌女打手从来没失败过。更何况还有一位金牌律师胡慕湾,这两人简直强强组合
一直沉默的言母带着悲悯再次开口:“疏月还好吗?她有没有受伤?”
“挺好的。”陆云野弯起嘴角:“你们应该知道我和她的关系,自然明白我不会伤害她。”
她,她们,关系密切,言疏月说过她爱女人,而眼前人,就是她口中的爱人。
言亮允深深叹了一口气,原本也不是为了争锋相对才来的,他再逼迫下去,以这么些天对言疏月的了解,她只会更极端。
言二小姐已经彻底鱼死网破,他们都懂。
“你们身份和社会地位不一般,同性……”男人略带厌恶地吞了口唾沫,才接着道:“同性不被世人接受,陆小姐作为艺人,不怕名声大减吗?”
陆云野在对方露出厌恶的神情时坐直了身体,双手交叉放在下颚:“爱情从来不分男女,如果为了利益,我有能力争取到长渊百分百的股份。但为了老板我放弃这个位置甘心扶持她,现在,以后,未来都一样,我可以做背后的人。”
言亮允眸光深沉流转:“什么意思。”
“巡回现场会还剩三场,最后一场结束,我会宣布退圈,娱乐圈再也不会有陆离歌这个人。”
刹那间,现场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雨落声。
陆离歌出道至今属于模范存在,打入国际女单前十强,数据在国内断层式拉开距离,地位稳固,可以说前景一片光明。
作为第一个出道C位从未被质疑过的选秀成员,很多人甚至在团就提出要她solo单飞,实力太强,被队友粉妒忌,被对家公司妒忌。
如果她继续呆着,未来十年乃至二十年,陆离歌的辉煌依旧不会减,地位会更高,哪怕现在新人不断层出也盖不住她,她依旧会爆红,越来越红。
当红之际,她却说要退圈。
言亮允不理解:“放弃所有,为了什么?”
“为了爱。”陆云野自信而坚定:“或许听起来有点幼稚天真,但确实是为了爱,我发现我爱她的那一刻,这份心思就已经决定了。当然,按你们的角度来说属于交换筹码,疏月在位一天我就不出头。”
“不管今天你们怎么想,如果继续逼迫,我不会放人,圈会继续退,只不过长渊依旧不属于言家。虽然世俗困顿,但我们只想拥有彼此,人要勇敢,所以疏月勇敢地争取自己的利益,你们不能怪她。”
言亮允收敛阴沉,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用什么保证你的决心?口说无凭。”
终于说到这里了,最核心的东西。
陆云野望着嘀嗒的雨水,说:“长渊现在很稳固,我手上还有资源,找明家合作,投资唐枳的设计公司,多项发展规划,大家都知道长渊属于言家旗下,有明家和南家庇佑一定一路风顺。”
至于怎么说动明家,陆云野相信唐枳办得到。
言亮允终究为了核心利益而来,没刚开始见面时那般咄咄逼人,甚至眼含哀伤,道:“我想见见她。”
陆云野:“见谁?”
“我的……女儿。”
言母听到这话,立刻点了点头,带着期盼说:“她到底在哪里?”
陆云野偏头看向她:“既然您这么担心,这些年为什么要默认言家人的行为呢?”
言母愣神,不自在地低下头。
一切皆是因为家族利益最大。
所谓的疼爱终归无法比过言疏影和家族关系,陆云野承认她心疼了,替言疏月感到难过和不值。
所幸逃出牢笼,一切变得越来越好。
“她在来的路上,大概二十分钟左右。”
说完瞅一眼手机,改口道:“马上道。”
下一秒门被推开,言疏月径直闯入,高跟鞋急迫地踩踏上柔软的包厢地毯,女人看都没看自己父母,直接朝坐在最里面的女明星跑去。
“你还好吗。”
一句话让言亮允再次皱眉,沉下脸呵斥:“你这什么话?我还能让她如何?现在言家一团糟,还不是她造成的?你当我们是什么人了?”
言疏月头也没回,站在原地充耳不闻。
陆云野轻柔抚摸着女人僵硬的身体,声音与谈判时截然不同:“没事,和你家人谈点事情而已。”
她歪在椅子上像只小憩的豹猫,确实不像被囚困威胁的那方。
女总裁松口气,放松了肩膀。
“坐下吧老板,喝杯茶。”
事已至此,言家再不乐意也必须接受现实,长渊不能放弃,言疏月……不可能真的放弃。
陆云野堵死了所有,只剩下被迫接受这一条出路,又将筹码和条件等价提出,天衣无缝,长渊和言疏月都好好的,她本人甚至退圈辅佐。
只能妥协。
言亮允面色逐渐变得苍老而灰败,沉吟片刻,终于精疲力尽地说:“早点回家,群龙不可无首。”
顿了顿,男人站起身背对着众人。
他已经不够年轻,力不从心精力不足,其实他也后悔过对言疏月没能全面照顾。
悔意没维持多久便被利益冲淡。
哪怕现在反应过来,言疏月却不需要了。
后悔吗?
后悔的。
男人的影子在画满暗纹的精致墙纸上晃动,陆云野慢悠悠喝着茶,笑意捉摸不透。
言疏月背对门坐着,垂眸缄默无言。
无人发现站着的当家人神情悲伤,情绪反射在冰凉的壁上,苍凉飘渺,然后再没回应。
就像言二小姐的感情,投入水中,石沉大海。
言亮允往前走一步,却不小心踉跄着跌到墙根,言母见状立刻上前去扶,低头一看,发现从来强势严厉,说一不二的丈夫近乎满面泪水。
尽管如此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冷漠,那么无感情。
“照顾好她。”
他对陆云野说。
52、052
言家收回了所有威胁势力,言疏月和陆云野回到了她们常年生活的城市。
冬至这天,陆云野收到唐枳传来的判决消息,胡慕湾这位律师很奇怪。据说她只为女性打官司,所以圣华可以说必定全军覆没。
徐家也算名门,虽然不及四大家族,好歹在豪门圈说得上话,如今宣布破产,惹得大家一阵唏嘘。
沈凌辛就没那么好运,无根基无背景,徐家许多事情按在了他头上,陆云野翻到最后,只看到了一个结局:死刑。
虽然徐家大大小小牵扯进去的人就那么几个,最高只判了十年,但能这样已经大快人心。
距离最后一场演唱会还有五天,她们回到长渊。
“我真的累死了好吗!!”林思雪瘦了两圈,下巴越发尖,满脸疲倦和无奈:“得亏就去了小半个月,否则都不知道怎么收场!”
“知足吧!跟着跑更累,简直极限逃生。”叶淼淼伸了个懒腰,斜眼道:“躲记者追击都没这么难受!”
“陆离歌这该死的女人呢?让她出来赔钱!”
“嘘,和言总谈事呢……”
两人相视而笑,暧昧地望向紧闭的办公室门。
陆云野坐在距离门口最近的椅子上,衔着烟,挑逗般将氤氲往前方吹,她脱掉了高跟鞋,璞玉似的足尖撩起眼前人的裙摆。
言疏月穿着黑色丝袜,乍破的尼龙下露出大块皮肤,女人望着电脑平和打字:“我还要工作。”
出去小半个月长渊留下许多重要邮件,都得老板亲自处理,从昨天开始言疏月就没停过。
偏偏陆云野犯瘾,还差一场演出就结束了,这几天的奔波劳碌令她忍不到下周。
于是言疏月刚按下发送邮件,女人带着满身烟草味靠了过来,她虚坐在她膝上,拿起言疏月抓鼠标的手往下带。
热度下渗,烫得两人都有点气息不匀。
眼眸很快湿润起来,言疏月被迫抬头,眨眼道:“我先工作,很快就好。”
“我也很快……”陆云野轻咬女人嫩软的耳垂,然后一路往下含糊地恳求:“好不好?”
柜子里新增添了两个私密用品,是女明星非要走长渊的帐买来寄到这的。
“你帮我放。”
陆云野从嘴里取出东西塞进言疏月手中,于是桃红电线两边相连,将她们推入情/潮。
……
长渊终于为陆离歌包下了华荣商场旁的体育馆,巡回演唱会终场地址一发,粉丝们欢呼:
离歌的小卷毛:“终于有排场了!”
dyas520:“好家伙,长渊是被奶起来了吗?”
一路为离:“卷起来都给我卷起来!以后能不能就按照这个标准办?!”
演出前晚陆离歌完成最后一次专访,离开回到酒店门口,湛蓝色露肩裙将直角肩展露,设计镂空的腰间,马甲线若隐若现。
她还是一如既往性感妩媚,摄人心魂,这么多年,陆离歌的身材管理和样貌还有业务能力只有涨没有跌,外人总说做她的粉丝非常幸福。
确实如此。
女人站定在车门前,聚光灯将她漂亮精致的脸照得分外妖娆,她抚了抚鬓边定型的卷发,转身对记者说:“感谢大家这些年对我的关照。”
“以后陆离歌不会再接受任何采访,谢谢各位。”
说完头也不回地拐到转角,将无数喧嚣隔绝。
别人看不见的墙根,言疏月环臂站在那,于清风朗月中笑道:“就这么应付他们?”
外面的记者们面面相觑,随后疯狂往里涌。
“离歌小姐,您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离歌小姐离歌小姐!请您出来解释一下好吗?”
“陆小姐!是有什么重要决定吗?”
“您是有新的发展打算吗?”
“……”闹哄哄的一大波人被叶淼淼喊来保安眼疾手快地拦截在前面,闪光灯噼里啪啦乱响一气,而女明星只是侧头望了望,又马上将视线转回身后。
她伸手捏住女总裁小巧的下巴,外面还在哄闹,呐喊,和闪烁,墙根下的女人们却在接吻,用舌尖缠绵悱恻,缱绻旖/旎。
突然的,不知道是粉丝还是记者,或者又是别的谁放起陆离歌的曲子,熟悉的声音娓娓道来。
“当吻到情迷意乱,还敢说不爱吗。”
“当灯下影子交叠,是最后归属吗。”
一墙之下,与世隔绝,歌手本人站在明与暗的临界交接处,往前,再往前,终于陷入彻底的黑暗。
尽管尘寰混沌苦涩,但信仰甜蜜而专注,喧嚣浮躁不安,唯有彼此相爱,才能打落无数曲折。
时间轴滚动到第二天,会场门口。
因为是终场,自然盛大隆重许多,来的粉丝也比前几场要密集,门口摆满了周边横幅,火红应援色旗帜穿插其中,大家都一个接一个合影留恋。
布置会场的人是焕艺名下的,明家有意与言家结盟,选择自掏腰包全权负责,连大门前印着陆离歌照片的气球都异常精致。
随着背景乐渐渐拉大音量,叶淼淼从舞台侧边望出去,感叹道:“感觉像是回到了你solo首秀那天。”
陆云野笑一笑:“是吗。”
她陷入回忆。
陆离歌宣布单飞的第一个演唱会,全场满座,无人缺席无人中途离场。
实际上之后的每场全一样,陆离歌用实力证明了娱乐圈许多人无法完成的东西。
言疏月瞧着感叹的两人,悄然走近,迎着鼓风机吹来的凉风,问:“不可惜吗?”
陆云野调整好耳麦的方向,说:“怎么会可惜。”
八年整,青春与身体全部献给了舞台,身为偶像她真的优秀至极,一个人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展示出最完美的自己已经超脱常人。
更何况还做到了艺人该有的品德,在大大小小的绯闻塌方里,陆离歌维持了八年的零绯闻零失误零炒作零黑料,并且每次新曲高质量全身心投入付出。
她奉献牺牲,得到回报,足矣了。
开场十分钟,言疏月坐在前台凝视摄影机里完美展露歌技舞技的女明星。哪怕是最后一刻,陆离歌依旧所向披靡,属于舞台热爱舞台。
如今,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她虽然落幕,但属于她的时代不会,陆离歌将永存人心。
唱跳的曲目从《endroll》开始,中场卡点《moments》。然后是《days》、《sunset》、《always》……
最后一曲结束,陆离歌撤掉所以道具,喊人搬来椅子后,难得再次退场去换衣服。
台下的粉丝们不明所以,不明白该走不该走。因为没见会场熟悉的结束灯亮起,她们一个个呆在原地不敢动弹。
就在大粉想出去询问时,聚光灯突然“啪”的一声从中心打亮,将舞台上早就出现的女明星圈在中间。
这层银白色的牢笼套着一袭鲜红裙摆的她,似乎回到了八年前成团夜那一日,十八岁的陆离歌成为center,站在中心点跳选秀团舞,然后以此为圆心开始,至今,最好的年华皆在这里了。
“本想再奋斗十年,但我疲倦不堪。”
她握着话筒坐在长椅上,鬓边的蝴蝶饰品栩栩如生,真像在眼角眉梢飞舞一般,点缀出绝美的艳丽。
“一路同行八年,拥有你们很幸福,我非常欣慰陆离歌是在座大部分人的青春和初心,退一万步说,哪怕只有一瞬间,那也是我的荣幸。”
言简意赅,只是女明星带笑意的眼眸含着泪,零碎泪光璀璨若钻石,镶嵌在精致的眼睫下。
她从没有在舞台上流过一滴泪,此时此刻,没有人在意质疑泪水的真假。
“其实聚光灯再明亮也照耀不了舞台,是你们每个人的星星之火在燎原,燃烧我整个演艺生涯。从出道开始,各位熟悉的面孔几乎陪伴我每一次接机,会谈,演出,拍摄,录曲,是你们成就了最好的陆离歌,所以,非常抱歉……”
“即使再盛大的宴会也得落幕,天下无不散的席面,感恩各位相伴的八年,如果有缘在街头灯火下遇见记得来打招呼,我爱你们,你们要记得我。”
太真诚反而不像陆云野,这一刻她成为了真正的陆离歌,为粉丝为支持她数年的人。
可陆离歌只是陆离歌,要回到正轨,回到陆云野的生活了,退出娱乐圈,甚至相忘江湖。
“再见,后会无期。”
礼堂里悄然无声,灯下女人的脸庞被泪迹浇灭了光彩和性感,不寻常的脆弱动人。
她依旧坐在这张陪伴她数次演出的椅子上,木漆已经斑驳,述说着老旧和逝去的岁月。
光逐渐缩小消散,陆云野保持一只脚搭在椅栏上的姿势,慢慢摘掉了作为应援礼物的戒指,手环,项链,然后抬起脖颈将耳返扯下,紧接着是话筒。
最后她站起来,将这些东西放到坐过的地方。随即松散卷发,习惯性慵懒地甩了甩,原本当作皮筋的手幅跟着滑落,掉入一堆物件中。
她将辉煌还给了舞台,还给了聚光灯,还给了八年整支持维护她的粉丝们。
亮白的光终究彻底暗淡,再也瞧不见舞台上的分毫,现场才有粉丝反应过来,失声痛哭。
此起彼伏的哭声里,陆云野一步一步穿过摆放在台上的气氛泡泡机,跨越后台凌乱满地的临时道具。
她走得干脆利落,一次头也没有回。
但大家知道,就算没有陆离歌,乐坛会记下这位女歌手辉煌浓稠的一笔墨痕。
所以不后悔。
舞台下,言疏月就站在尽头,逆光而立,长发飘逸,陆云野望着她,不由地步子越迈越大,最后干脆边走边脱掉高跟鞋,不顾形象赤足往前奔跑。
“老板,久等了。”
言疏月下意识张开双手,接着怀里一沉,终于拥抱住对方,融化的眼睛燃烧着对方火红的衣襟。
“不久,刚刚好。”
遇见你,所有一切……
都刚好。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接下来有番外x2,感谢小天使们一路相伴,谢谢喜欢强大野性的陆云野和不怎么勇敢却为爱放肆的言疏月。
愿每一段感情都能顺利双向奔赴,愿每个人的爱豆都能像云野这样登上顶峰!本章评论都发小红包——
下本开《亲吻疼痛》,因为被继父虐/待导致心理创伤从而贪恋疼痛的秦颂与温柔内敛纹身师黎初的故事,欢迎来收藏——
文案:
《亲吻疼痛》
神经病拽姐x温柔甜妹
恋痛患者x纹身师
十八岁之前秦颂时常被打出家门,像只淋雨的猫。
长达多年的虐/待迫使她产生反向心理:依赖疼痛。
她带着疤痕以及一颗绝望的心独自生活,病态地将纹身和穿孔覆盖整个皮肤,如瘾一般。
直到那日她走进一间名为“kiss.me”的纹身店,店主叫黎初,黑发素颜,柔得像一汪清泉。
秦颂下意识靠近,想要汲取暖意。
奇怪的是对方也从不拒绝,她们在椅子上纠缠,在火红的灯笼下亲吻,在色彩斑斓的手稿里辗转…
一开始,秦颂以为自己只是贪恋持续的痛感。
后来发现,她贪恋的是给予她痛感的那个人。
“在满目苍夷的世界里,做些荼蘼绮丽的梦。”-
主攻攻攻文,1v1,he
53、番外篇1
今天风和日丽,乔家湾大门口,刘深洋和陆溪川咬耳朵:“哥,姐姐真是女同啊?”
陆溪川先是皱眉,再是撇嘴,然后压低声音:“现在不是马上要见家长了吗?”
“话是这么说!”刘深洋不以为然地上翻眼珠子:“豪门世家的千金诶!咱姐是攀上高枝了……诶呀!”
男孩捂着脑袋回头,陆云野短背心配休闲长裤站在背后,退圈半年,她整个人精神状态好了起来。
“滚进去吃席。”女人慢条斯理地吮了一口烟,夹着烟头指向饭馆内:“少废话。”
刘深洋敢怒不敢言,恶狠狠地瞪陆溪川,怪他看见陆云野过来不打声招呼,当真胳膊肘往外拐!
陆溪川忍不住笑起来,陆云野瞧着他,淡淡道:“长高了许多,听说你考上南大了,恭喜。”
男孩腼腆地敛掉笑意,低下头:“谢谢姐姐。”
陆云野单肩挎着一个背包,吊儿郎当地从里面掏啊掏,掏出一封皱巴巴的红包递过去:“不客气。”
她说完就转身走了,陆溪川看着手里的红包,沉甸甸的,大概有个一两万块。
其实姐姐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尽管陆军杰总是念叨她冷漠自私。但这么些年陆云野接济家里没有百万也有数十万,就连孙素珍失业也是利用女明星的人脉找了新的好的工作给她。
远处慢慢驶来两辆豪车,陆溪川看着言疏月被搀扶下车,走近,站在他面前。
这是姐姐喜欢的人,豪门世家独女兼长渊老板,长得温柔沉静,像天上的月亮。
陆溪川挺喜欢她的。
言疏月停驻脚步,弯起眼眸开口:“站在这等人吗?他们都进去了?”
“嗯……”陆溪川点头,又忙不迭指着里面:“姐姐可能有事先进去,不是故意不接你。”
“我知道。”她歪头笑了笑,回头道:“一起吧。”
陆溪川想拒绝,陆云野的声音葱楼上高高传来:“你俩站门口干嘛?”
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言亮允和言母停车走来,她将下巴放在夹烟的指上喊道:“伯父伯母,快上来。”
言疏月与言亮允撞了个正着,气氛顿时凝重起来,父女俩这半年没说过一句话,唯一一次见面还是陆离歌宣布退圈后记者围堵长渊,言家派了权重高的人来维持现场秩序。
这半年陆离歌销声匿迹,她退圈退得猝不及防,注销了所有社交账号,只留下一个工作室的发了声明确认隐退,粉丝再不相信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直至今日网络上还有人发着陆离歌曾经的物料怀念她,以及大粉们拍下最后一场演唱会中,那张长椅上被褪下的应援物。
陆离歌已经成为经典,而经典永垂不朽。
“上楼吧。”言母见两人僵持不下,出来打圆场:“人都到齐了,不要让别人等太久。”
言疏月没说话,转身走进去。
陆云野家庭复杂,人也多,一进门就听见刘安平在和刘深洋絮叨:“别惹你姐别惹你姐!说了千八百回怎么愣是不听?”
“你怎么不说她总是打我!你真的是我亲爹吗?”刘深洋哭丧着脸,抱紧脑袋换了个方向哭诉:“妈!你管管你老公啊!”
唐瑶忙着放茶具,头也没抬:“我也和你说过别惹你姐,你非得对着干能咋办?”
“你们!你们真的是我亲爹娘嘛?”
“是啊,但也是你姐的亲娘,你姐的后爹啊!”
“……”刘深洋欲哭无泪,坐回沙发上生闷气。
两家确实地位悬殊,豪门是豪门,普通人就是普通人,言母优雅知性,唐瑶却很随意,陆军杰虽然严肃,但比不过言亮允的庄严。
孙素珍姗姗来迟,陆云野恰好站在门口,见女人涂了胭脂口红,眼神随意地打量起来。
“我……”孙素珍手忙脚乱理了理丝巾,窘迫道:“是不是来迟了?家里没什么衣服……”
她特意找友人借来衣服首饰,只为了看起来体面一点,陆军杰退休后没多少钱,家里能维持下去全靠陆云野救济,凭心而论,她并不讨厌她。
陆云野收回视线,淡然地朝里昂头:“进去坐。”
今天是好日子,谁也不想为难谁。
言亮允也是这么想的,做为言氏家族的执掌人,他亲自斟茶,亲自送到几位家长面前:“尝尝,难得能拿到好的雀舌。”
唐瑶喝了一口,很风趣地说:“咱也喝不出啥味儿,但言总说是好茶,那就是了!”
言疏月立刻瞄自己父亲,生怕他露出什么嫌弃或者不高兴的表情,谁知言亮允愣了半天,哈哈大笑道:“您说笑了,其实我也不怎么懂茶。”
刘安平接过杯子喝了口,对唐瑶说:“我就说你山猪咽不了细糠吧?这明显和铁观音不同。”
唐瑶无语:“那不废话,铁观音谁喝不出来?”
刘安平笑呵呵的没回嘴。
陆军杰才刚出院,身体一年不如一年,陆云野演唱会那几天就又进了次医院,眼下是脸色苍白,精神不好,撑着笑意回敬:“谢谢言总好茶招待。”
言亮允窥一眼言疏月,鱼尾纹展露:“客气了,听闻您身体不好,今天没点辛辣刺激的,酒也不上了,养生局……那个……”
男人顿了好久才不自在道:“疏月,去喊上菜。”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对父女关系紧张,孙素珍眼力见十足,立刻搭腔:“我去吧,别让孩子动了。”
众目睽睽之下,言疏月抿抿唇,突然站起来小声说:“我去就好。”
言亮允有点惊讶,目光随着她动,直到陆云野开玩笑般出声:“叔叔,先喝茶稍等会。”
她还夹着烟,言亮允盯着烟头沉默许久,语气略带点语重心长:“室内别抽烟,虽然退圈了也要注意点嗓子,你父亲还病着,掐了吧。”
陆云野耸耸肩,将烟头摁进了花瓶。
这场饭局吃得平和温馨,菜式确实清淡,但也精致,乔家湾做私房菜出名,每一道菜都爽口独特。
言亮允似乎刻意想要缓和气氛,再次对言疏月发话:“不介绍一下?以后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
言疏月非常喜欢这三个字,温暖,有烟火气,她有些拘束,但也开始一个个认真介绍起来。
“这位是云野的母亲唐阿姨,旁边是她丈夫,刘叔叔。”
唐瑶和刘安平搂过刘深洋,说:“这是我小儿子,深洋,叫人!”
刘深洋还在生闷气,不情不愿地喊了声叔叔阿姨,抬头见陆云野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吓得赶紧逃到沙发旁蒙住脑袋。
言疏月接着介绍:“这位是云野的父亲陆叔叔,孙阿姨是他的现任妻子。”
陆军杰和孙素珍客气地举起茶盏,陆溪川比刘深洋大方许多:“言叔叔,言阿姨好。”
言母笑盈盈地点头:“都是好孩子。”
言亮允眼神晦涩,出其不意地指陆云野:“这位呢?不介绍介绍?”
陆云野转动眼球,和言疏月对视。
言亮允的意思她明白。
言疏月也明白,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回的饭局就是为了两家人相识,两家人因为什么要认识?
还不是因为她与她的恋情需要家长认可。
于是女总裁大胆地牵起对面人的手,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剖出情感,难免有点面红耳赤。
“她叫陆云野,是唐阿姨和陆叔叔的亲女儿,也是我……喜欢的人。”
手心的暖意源源不断,不知不觉间两人竟十指紧扣,言疏月呆呆低头看着那双素净的手,只觉得耳朵和脸上又烫又辣。
言母温和地眯起眼眸,笑容没变:“云野也是好孩子,退圈还习惯吗?”
“言阿姨!”刘深洋找到话头插/进来,人都精神了:“我和你说我姐每天睡到十二点!她可习惯了!”
陆云野退圈之后先是受陆军杰邀请,在他们家住了一个月,然后又去了唐瑶那,无奈离婚的夫妻俩都宠女儿,刘安平更是要继女不要儿子,陆云野睡到自然醒还给留热饭。
最让刘深洋不爽的是他们家买了新房子,三室一厅,那间最大的主卧——竟然给姐姐!
这让他一度怀疑自己是垃圾桶捡来的。
并提出质疑:到底谁是亲生?
唐瑶给出的回答是:那肯定姐姐亲的啊!
不死心的小男孩扭头问亲爹,亲爹推了推眼镜,说:“儿子,你爹我做梦都想要个闺女,现在白捡一漂亮闺女不说,还能一起抽烟飙车,还是女明星,你明白爹的快乐吗?”
刘深洋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言归正传,杀红眼的男孩乐滋滋地倒豆子般吐槽:“我姐在家压根没这么精致,女明星呢还,她可以三天不洗头穿着家居服……嗷!”
陆云野收回手,温温和和道:“长期高强度工作太久,难得可以长期休息所以放肆了些,等歇过这段日子,我会和疏月一起打理好公司。”
言亮允没接这话,反而瞧向陆家几位大人:“其实想问一下,你们是如何接受这两孩子的。”
“……”言疏月皱起眉头。
他提这个做什么?
陆云野依旧翘腿,姿势不变,自从不工作这女人整个都懒散起来,没有女明星的光环笼罩,做事开始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言疏月感觉手心被捏了一下,她抬起眼帘,陆云野勾着嘴角,唇语道:别担心。
鲜红欲滴的唇瓣微张启合,熟悉的樱桃果实成熟了,惹得人实在想去品尝两口。
“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儿孙自有儿孙福。”唐瑶呷着茶,不以为然地说:“云野第一次表露性取向那会才五岁,和我们说要娶隔壁姑娘做老婆,我还反省是不是因为离婚导致孩子心理不正常,过了几年发现,这孩子就没不正常过。”
“这些年她太独立,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的赚钱,我们也没怎么管过她,做家长的没尽责,就不要再插手孩子感情的事了。”
刘安平接话:“只要能开心幸福的过日子,男孩女孩有什么所谓……诶我说闺女,你怎么五岁开始就色不拉几的?娶别人当老婆这话也能说出来?”
陆云野仰头喝茶,并不打算接话。
言疏月再次走神:……现在更夸张。
陆军杰心里还是不大能接受,吹胡子瞪眼没好气道:“二十六岁的人了,谁稀得管她!”
陆云野和自己父亲也不对付,反驳:“需要你管了?你管过吗?”
她这样反而不像从前成熟稳重的样子,小孩子般耍性子顶嘴。
“行了!别和病人置气。”唐瑶还是那句话,随即冲对座两位笑笑:“这两父女也是天天有仇似的。”
言外之意:父女间吵闹正常,大家都一样。
言亮允轻咳两声,陆家人不知道细节,他和言疏月之间的坎怕是跨不过去了。
即使现在想弥补也已经晚了,二十四年的裂缝怎么修补也抹不掉那个裂缝,只能勉勉强强拼凑起来,可伤痕累累的破镜,又如何重圆呢?
他第一次感到无力,语气沉重几分:“是啊,做父母的没尽责,就别想再插手了,能幸福开心就好……罢了,云野。”
男人从公文包里拿出两封特别厚实的红包搁到台面,说:“还是要办个小型婚礼,我言家的女儿嫁出去得体面,请些朋友来玩玩,场景地点我和你阿姨喊人挑选了几个,你和疏月一起商量定在哪……”
刘安平趁机靠近说悄悄话:“你是上面那个啊?”
陆云野笑出声:“感情这二十六年以来,您都以为我是下面那个?”
“可不是吗?”男人扶好眼镜:“你长得也不像是在上面的啊!亏了亏了,我和你妈打赌呢!”
“上面下面的是靠长相决定吗?亏得好。”
“那你性格也不强势啊!”
“两性关系靠智商不是靠这些……”
听了全程对话的言疏月?
于是,陆离歌退圈的第八个月,言疏月和陆云野举行了一场不对外公开的婚礼。
最巧的是,唐枳和她的爱人路槿橙也在隔壁办婚礼,把明逾忙坏了,匀了两波保镖来站岗。
陈绎心去了澳洲留学,得知消息提早打视频过来恭贺,表示回国绝对补上礼物。
因为是秘密举办,来的人几乎都是亲近的豪门世家,张家全家亲临现场,以及黄家,黄子恩送妹妹黄依然去隔壁参加好友的婚礼后才匆匆赶来。
明逾没出席唐枳的,反而很给面子来了这,这位站在权利顶峰的女总裁出手阔绰送来了许多珍贵礼品,包括合作合同,以及投资项目。
言疏月坐在后台,半透明的婚纱将她笼罩,这是清冷的姑娘第一次画浓妆,好看到认不出人来。
黄子恩礼貌上前:“恭喜言小姐。”
言疏月歪头:“客气,谢谢你。”
他们因为长辈的刻意而有过联系,只是感情没有发展便被截止,从此再无瓜葛。
露天的花园里装饰着许多粉橙色月季,言疏月随音乐起身,长长的纯白色裙摆跟着脚步起伏,她走到门口,言亮允正装皮鞋,站在光口处。
父女俩的关系或许真的凑不回了,伤痛还在心底,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愈合,但言家掌权人放低姿态,诚恳而真挚:“终于嫁人了。”
言疏月淡漠疏离地望着窗外,白鸽与音乐一同升起,今日的阳光有些微微刺目。
“她对你不好就回家吧。”
“言家,会为你撑腰。”
男人抬起胳膊,抓起女儿的手轻放上去:“如果爸爸给你道歉,你会接受吗?”
言疏月没有回答,也不打算回答,只是默默整理好头纱,坚定地望向前方,说:“走吧。”
她的幸福不在这里。
小小会场布置得过于精致,陆云野双手抱着捧花站在右侧,身姿性感而妖娆,女明星不愧是女明星,婚纱都能穿得这么妩媚。
但这一刻,她比在舞台上还要闪耀。
礼成后,陆云野目光灼灼,在司仪说话之际用捧花遮住脸,悄声说:“你穿成这样……”
言疏月没听清,不由凑近少许:“你说什么。”
“我说……”
“老板,我想要奖励了。”
54、思雪番外篇2
云野又拿奖了,截止到上一个榜单,她已经蝉联首位多年,所有人都说她是天赋型选手。
只有我知道她比谁都努力,天赋归天赋,但训练完之后留下来继续练习,连饭都在舞蹈室吃的状况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一个有天赋又努力的人很可怕。
可惜天才必定会被妒忌,云野的优秀让所有人排挤。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她独来独往,虽然我觉得她并不在意外人怎么想。
就是这孤狼般的举动令我好奇起来,于是我先靠近提出和她同住,去的时候她还留在舞蹈室没回来,我煮好二人份方便面,加了鸡蛋与午餐肉,香喷喷的味道在门开时飘出。
我俩对视了好久,还是云野先动的,她将外套脱下来,纤细的手臂上全是伤痕。
“你怎么来这住了?”
在团内我是吊车尾干啥啥不行,她是被封为“不动ACE”的冷艳狼首,我们这个组合怎么看都像吊车尾攀高枝,于是我开玩笑:“想找你学习可以吗?”
“可以。”她爽快应承,悠悠道:“只是跟着我肯定很辛苦,你确定吗?”
我的目光不自觉随着光影走动而转来转去:“确定呀,作为报酬我给你送饭,吃吗?”
这是身为吊车尾第一次接触神明的时刻,唱跳俱佳的漂亮C位笑盈盈靠近,单手撑在桌上说:“吃。”
后来才知道其实她早吃过了,为了不下我面子才愣是把一大碗面吃完。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俩彻底同进同出,了解后才发现,她其实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拘束规矩,甚至还会在关灯后抽烟喝酒。
但不妨碍她发光,也不妨碍她能在练习室从白天咬牙坚持到凌晨。
有云野带着我飞速进步,从第十名前移到前五,努力的人往往会被注意,渐渐的我也有了粉丝,我们甚至还有CP粉,她们开了个超话叫“患难妇妇”。
成团夜那天恰好是云野十八岁生日,辉煌至此开始,站在C位跳舞的姑娘闪闪发光,我从团尾上升至第四,宣布排名时完全不敢置信这个结果,无助而茫然地急匆匆回眸望她。
云野淡然坐在人群中,十八岁少女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浓烈的魅力,绕着发丝冲我笑,似乎在说。
“加油。”
第一名当然是她,我们的距离拉近,不过寥寥几步,可望,却也不可及。
不过没关系,足够了,太足够了,是她带着我飞翔,就这么共同飞翔了两年之载。
练习生时的同进同出变成了成团后的共同奔赴,我们偷偷点外卖,偷偷爬墙逃出去吃麻辣烫。
直到有天钻墙出去时,巡逻的保安举着手电追了过来,我蹲在墙上不敢动弹,望着墙下的她,眼泪哗哗流:“怎么办?要被发现了!”
云野埋进黑暗的五官深邃精致,团粉说她是ACE完全没有夸张,漂亮,有实力,实至名归。
刹那间我有些不明所以的心动。
“跳下来!”她张开双手,不慌不忙地说:“你不相信我吗?快跳呀!”
眼见手电筒的光照越来越近,我依旧犹豫不决。
“下来。”云野催促:“思雪,相信陆云野好吗?”
兴许她目光太坚定,仿佛黎明前的曙光,于是我闭着眼跳下去,落入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
云野摁着我蹲下,草丛里的杂叶弄得人脸上发痒,我不断甩头使劲蹭,然后被一只手固定住脑袋,她沉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别乱动。”
好奇怪,这人怎么那么烫,快把我烧着了。
我问出了这辈子最不后悔的问题。
“你怎么热乎乎的?还心跳这么快?”
头顶的女生沉默了很久,呼吸越来越重,好几次险些让我也被带乱,我俩蹲在草丛间听着吵闹远去。
脚步消失,靠在她怀里的我再次问出口:“说呀,干嘛呢心跳这么快?你也害怕是不是?”
云野这个人嘛,就很直球,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乐意就是不乐意,所以否认就是否认。
“不是。”
黑夜里,她美丽神秘的眼眸蒙着头顶月光,轻纱似的银色披在身上异常妖冶。
“那你咋了?”我抬头凑过去,没想到她竟然慌乱避开了,还仰起脖颈:“别靠过来。”
那时候的我年纪小不开窍硬要往前,笑嘻嘻地闹:“就靠就靠!不说我就要过去!”
她被我推到草地上,表情狼狈又无奈,我坐在她腿间往前倾身,真情实意地夸道:“你真的好漂亮。”
“是吗。”倒在地上的云野长直发泼墨般散开,丝线般的发梢勾勒出绝美轮廓,我愣神的片刻,位置突然颠倒,变成了我在下面她在上面。
“思雪,三年你都没发现吗?”她将鼻尖凑近我耳后轻轻蹭动,直到脖子和锁骨,边游离边低语:“我喜欢女孩子,别让我误会。”
云野的五官放软时确实柔媚性感,可一旦占上风就会变得明艳夺目,望着眼前似画一样的脸,不知怎的我鬼迷心窍:“那你喜欢我吗?”
长久寂静里,萤火虫慢慢从身后飞出来,云野似乎还想做什么动作,被我的呐喊打断:“快看背后!”
漫天飞舞的萤火虫围绕着我们,这个场景于往后数年乃至数十年都让我铭记于心,树下,飞舞如星点的小虫萦绕,在星火里我慢慢发现一件事。
——我似乎也喜欢女生,但这个女生不能是别人,只可以是她,只能是她。
于是我们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仔细认真想想,其实云野是一个很合格的……恋人。
她规格自己的同时也调整着我,我进步超常,她的粉丝真诚热情,替我打榜,而我的粉丝感恩有礼,为她第一首单曲投票。
娱乐圈选秀团最和谐的那段日子,大概就是我与她并肩携手的时候。
很快我们俩趁热出了第一首二人mini曲,拍摄完毕那天,我在休息室为她摘耳麦,她背对着我,用含糊不清的语气说话:“我要退团了。”
手下意识顿时动作,但我明白,现团容不下她,陆云野太耀眼夺目,再待下去只会让粉丝打抱不平,隐藏不公平之下的生活状态让人难受憋屈。
只怪她是陆云野,绝不甘心受任何压制。
“没有关系,你不要害怕被限制。”我继续替她取下耳环,却被突然抱住。
“你能理解我的对吗?”她似乎有些难过:“我要登顶,不能枉费这些年的努力。”
“我知道。”
“等我成功了就来接你,好不好?”
精致的妆容将十九岁的女孩装饰得成熟,我摸了摸她的脸,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这是告别。
之后一周里,云野再没参加过团体活动,迎着无数争论不休的新闻,她宣布退团单飞。
没了她,选秀团人气大跌,陆云野变成陆离歌,发了第一支solo单曲《before》,数据断层式拉开差距,就此打下国内女单最辉煌的时代。
团人气下跌,公司明白云野才是那棵摇钱树开始着力培养,她越来越亮眼越来越忙碌,我们聚少离多,可宿舍的床还在那,东西不曾少过变过。
往后无所事事没有资源通告的日子里,我经常一个人在宿舍睡觉发呆,偶尔半夜惊醒转头,发现身边挤着疲倦的她,无论多远她还是会回到这。
无论外界多混乱,陆云野给的安全感不会少。
可我不能放任自己与她差距越来越大,公司资源一边倒向陆离歌。但只要力所能及她就会把资源共享给我,即使忙到昏天暗地依旧每周抽空回来和我吃吃饭,哪怕有时候只是匆匆忙忙睡一觉。
与此同时关于陆离歌的风向愈发强烈,说她唱跳俱佳就算了,甚至没有舞台失误,连专访也做得滴水不漏,行走CD般的存在。
她不再是那个和我蹲在墙角看萤火虫的姑娘。
她是女明星,模范偶像。
自卑如同魑魅魍魉啃噬理智,我开始变得焦虑不安神经兮兮,与她争吵时还会说出“你现在屈尊来这个小地方干什么”等等伤人的话。
我内心期盼她抛弃我,又期盼她不要走。
她确实没有走,甚至每一次都温柔安抚我所有的焦虑和暴躁,团内成员都觉得云野冷淡孤傲不合群,其实她最温柔了,从没有发过脾气。
渐渐地光靠她提供资源不管用了,广告商只要陆离歌,她疲倦困顿,三点睡觉五点又要起床化妆去录歌练舞,她的身体开始垮掉,好几次我从宿舍赶去医院,她脸色苍白昏迷在床,手肿得扎不进针。
娱乐圈是团吃人的漩涡,无数诱惑和陷阱都在里面,一不小心踩进去便会跌得粉身碎骨。
就这样我也落入圈套,他们说有好的合作,前提是把陆离歌约出来一起谈价格,我天真地以为自己也可以为她提供资源。
那是个阴天,我不知道酒里放了多少药,陪喝酒这样的事情对艺人来说很常见,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云野喝了酒身体发红发烫,眼神迷离疯狂。
她用手肘撑着门栏,望过来的眼神与以往不同,含着复杂,质疑,和困惑,更多的是不解和无奈。
这样的眼神让我心虚,无法面对现实。
在场的男人们见她这样立刻将我挤到一边,疯狂拥上去要放倒她,可云野就是云野,摘掉高跟鞋用力往人群抛掷,漆黑的眼眸结出血一般的霜:“滚开。”
说完便踉跄转身跑出去,宴席上只剩下我。
我……很害怕。
害怕事后云野的追问,害怕她怪我,害怕我们的感情就此结束,胆怯懦弱的我转过身。
就这样逃走了。
不敢与她通话,不敢接受她的消息,我给叶淼淼——她的小助理发了地址,然后立刻拉黑取关所有社交,甚至换掉了账号。
好长一段时间,我三天才睡四五个小时,暗无天日的房间内,床单上布满我手腕间的血迹。
我不好过,可我活该不是吗?
后来陆离歌宣布停止活动一个月,据说是生病了,我辗转着去打听她的消息,得知那天她成功逃脱,没有让那群人伤害。
我松了口气,然后是无边无际的悔意。
恨自己,恨娱乐圈。
陆离歌再出现后变得所向披靡,所有黑料刚出两天就会被立即打脸,无论何时,她都完美。
我瞧瞧去看过她的演唱会,是那样耀眼。
在结束曲中我满脸泪水。
我的云野啊,终究到达顶端,我们至此再也回不到从前那般了。
抑郁两年后,公司发来债务单,我不得不从沉寂里捞出自己开始赚钱还债。
歌手中唯陆离歌独尊,六年来不曾变过,我改变风格成为新一代影视小花,被罗导看中长期合作。
我们背道而驰,各自不领域。
即使站在演员圈顶流,云野依旧可望不可及,每出新歌罗导都会惋惜一句:“这孩子怎么不来点抒情歌?摇滚不适合我的电影风格啊。”
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陆离歌出抒情曲,他便会立刻招揽她当御用歌手。
恰巧的是云野突然出了首新曲子,名为《sunset》,黄昏海边,民谣般的乐曲奏响,和她从前的风格截然不同,却新颖到挪不开眼。
我立刻将视频传给罗导看,他迅速喊人联系陆离歌的工作室,找上助理叶淼淼成功合作。
罗导很爱带剧组旅行拍戏,我们去敦煌第一天,云野出现在饭馆门口,成熟性感的模样有点认不出来,她变了,变得捉摸不透,神秘莫测。
从前还青涩懵懂,可眼下她是真正的大明星,让人觉得我们之间有万千距离。
我鼓起勇气找她,她环着臂倚在门口对长渊老板语笑嫣然,那个眼神……好像曾经看我的眼神。
一瞬间心里堵着满口咽不下去的气,窒息到无法形容,我想辩解,想解释。
叶淼淼很凶,像只小刺猬般敌意很大,自知理亏的我上车斟酌再三决定道歉:“对不起。”
可惜道歉没有泛起涟漪,云野晕车胃寒,我们手忙脚乱停在加油站歇息。
言疏月与她一同去了厕所,久久才出来,云野的裙摆翘起一边,翻起的褶皱令人心灰意冷。
我求她原谅我,想找回最初的模样。
可她却和我说。
“爱别人了。”
十八岁时软在少女怀里的岁月,终究被现如今坚定散漫的目光撇去浮末。
我恨自己太了解她,陆云野很直接,是什么就是什么,从不否认任何事物,所以她说的全是事实。
她越来越高不可攀,却依旧温和,连隐私不能说出口也带着软润拒绝,可越这样我越难过。
我开始怀念萤火虫,怀念杂草丛生的墙角,怀念小小宿舍里暖黄的台灯,怀念她躺在我身边的温度。
如果没有退缩逃跑,现在这个温度是不是还属于我?就差一点儿,差一点我们就走向完结了啊。
云野带着病态离开,我转身喊住她。
“可以再抱抱你吗?”
“我……已经六年没有感受过你的温度了。”
那些相互汲取热量的日子渐行渐远,她其实没有变,只是用锋芒保护自己,本性还是包容体贴。
逆光的身影顿了顿,继续往前。
“人生总会有遗憾的……”
“祝你前程似锦。”
我的眼泪汹涌澎湃,她看不见也不会再回头看了,曾几何时,无论多遥远多漫长她都会回来。
林思雪再也不属于陆云野。
而陆云野,也不会再为林思雪归来。
但我知道她还是心软,替我还债办了手续跳槽至长渊,前提是作为演员我必须利用好资源赚钱。
能靠近她,在身边遥望,足够了。
再后来我才发现她爱的人竟然是长渊老板言疏月,所有细节隐藏在底下。尽管隐秘,可蛛丝马迹藏匿不住,我喉头苦涩,无能为力。
她似乎真的把我当成朋友,很多事情都让我去处理,很开心她还是义无反顾信任我,但也更难过。
这代表我们再无可能,只能截止于朋友。
从前的日子她找过追逐过,是我没有珍惜,去拉紧她的手,也没有勇气面对,错过就是错过了。
陆离歌出道的第八年,她宣布了隐退。
网络炸开消息,我呆滞盯着电脑屏幕。
泪流满面。
陆离歌消退代表陆云野崛起,她履行完身为偶像的义务,该去履行身为恋人的责任了。
娱乐圈永远失去陆离歌。
林思雪永远失去陆云野。
婚礼那天我借口拍戏没有出席,只是坐在办公室内,在窗台边远远凝望天上被飞机拖长的云。
湛蓝的天空令人头晕目眩,我止不住心口发疼又不肯罢休,只好倔强抬头。
纹身和月季代替了萤火,我们近在咫尺,相隔天涯,沦落为最熟悉的陌生状态。
我经常回想,如果那一晚没被打断她是不是会亲吻下来,那么她的嘴唇一定也很炙热。
风从缝隙吹进,我笑了笑,任由眼泪一圈圈晕染领口和袖边。
再见了萤火虫,再见了……
我们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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