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拜疯狂地踩着脚下的油门,汽车在辽阔的雪原上疾驰。
直到脚下已经触底,这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依然满脸仓皇,目光在后视镜和前方的道路来回切换。
他正面临着一场危险的追杀,而追击他的人,却令他完全摸不清底细。
做的亏心事多了,连找自己寻仇的人都不知道是哪个。
心脏以前所未有的高速跳动,血液仿佛全部都冲上了脑门。
随着一声撞击般的震动,汽车的方向顿时偏移,章拜拽着方向盘勉强维持住了方向。
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只是被子弹打中后备箱而已,还能够撑下去。
男人将握枪的左手伸出车窗,也不曾往后看,就直接乱射了机枪。
后视镜中的数辆重型摩托似乎因为这个行为而退远了一些。
他勉强松了口气。
此刻,章拜并不知道,后方的“追兵”正在上演一场不正经的打赌。
“仅仅困在基地一星期,你的实力退步这么明显啊?连轮胎都没有打中。”梳着高马尾的女性戴着防风镜,一袭黑色的紧身作战服,跨在疾驰的摩托上,在隆隆的发动机声中对旁边的同伴之一说道。
被点到的黄发男性顿时不乐意了,他反驳道:“因为老大忽然说要活口,我走神了一下才失手的。”
“哦?所以凯文,你认为是老大的错喽?”在另一边身材魁梧的男人插言调侃道。
“我没有!”凯文顿时悲愤,“别瞎说,老大就是我的信仰,指引我前行的方向,我刚才绝对没有说老大的坏话。你们都要相信我啊!”
闻言,高马尾的飒爽女子耸了耸肩,魁梧的男人偏过头去,显然是对此感到怀疑。
“莉迪娅,你得相信我的忠诚……”凯文欲哭无泪,将视线挪给了最后一个人。
那是个身材纤细的少女,额头中央生着特殊的独角,安静地俯身骑在红色的摩托上,仿佛沉默的幽灵。闻言,也只是用褐色的瞳孔稍稍偏移,注视了性格跳脱的黄毛青年一眼。
“这样,不如设一个赌局,谁先拦下那辆车,就从其他人那里赢得五千流通币,如何?”高马尾女子说道。
“当然可以。”凯文扯开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将手中的枪灵活地转了一圈。
魁梧大汉紧跟着同意,而名为莉迪娅的女孩也轻轻颔首表示赞同。
在这四辆摩托的后方,一辆军用重装车不紧不慢地跟着。
车内。
“一段时间不见,看来大家活跃了不少啊。”副驾驶上,属于男性但却带点轻柔的嗓音响起。
身姿修长的异种坐在位置上,剪裁精良的制服衬得他气势不凡,额头上是醒目的一圈白色绷带。
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纹路从他的左耳横穿整个面部,在右眼下是富有美感的收尾。
青年的嘴角习惯性地勾起,冲淡了外貌带来的压迫感,显示出某种温柔和煦的外表。
然而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却在瞟到自己顶头上司的表情后打了个寒颤。因为常年跟随在叶念深的身边,这个年轻的下属拥有了格外敏锐的情绪感知能力和察言观色技巧。
一旦老大露出这个神色,就表示有些人要倒霉了。
“应该是,想要在您面前表现一番,尽快完成任务。”他斟酌着说道。
“是吗?”叶念深的指尖轻轻敲着旁边的扶手,也仿佛敲在了驾驶员的心脏上,“那我拭目以待。”
驾驶员闭上了嘴巴,内心默默给自己的同僚们点蜡,毕竟,他已经尽力了。
十分钟后。
章拜狼狈地被身材纤细的少女按趴在雪地里,身上所有的武器都在短短几秒内被对方缴械下来堆到另一边。
“我赢了。”莉迪娅用轻软的声音陈述道,面上依旧毫无表情,仿佛是没有情感的傀儡娃娃。
站在一旁的凯文诡异地在她平静的语调中听出了一丝雀跃。
属于章拜的车辆底朝天地翻在一边,上面坑坑洼洼的痕迹显示了它在短短的时间内经历了怎样的蹂.躏。
被压制着的络腮胡男子试图挣扎,然而女孩虽然看起来瘦弱,但力量竟然远胜过他这个成年男人,钳制他的手纹丝不动。
“哎呦姑奶奶,我要是哪里惹过您,给你磕头道歉成吗?”意识到无法逃脱,他迅速滑跪道。
绿色的武装车在旁边缓缓停下,他睁大眼睛看过去,只见一个男人从上面走下来,脸上属于异种的特殊纹路让他在一瞬间感到眼熟。
“这位……以向教廷贩卖人口为业的先生,”青年轻而易举地看出他未隐藏好的茫然,“看来,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仅仅几天不见,你就忘记我这张平平无奇的脸了。”
叶念深缓步走上前,属下们纷纷为他让路。
“啊——!”随着一声骨骼碎裂的声响,络腮胡哀嚎出声。
黑发灰眸的青年轻描淡写地直起身,仿佛刚刚徒手掰断对方肩胛骨的人不是自己。
疼痛之下,章拜拼命地回忆自己究竟是在哪里惹到了这尊大神。电光火石间,倒终于想起了对方的模样。
“你……你是……”他的嘴唇颤抖着不成字句。
小小地给予这男人一点教训之后,叶念深就已经失去了耐心,直起身淡淡地说道:“问出有关教廷同时收集人类与异种的原因,就处理掉他。”
“是。”莉迪娅轻声应道,垂眸望向在听到话之后又开始疯狂挣扎的络腮胡男人,她的目光毫无波动。
凯文走过去踢了一脚章拜的屁股。
他们老大向来没有多余的善心,何况即使以基地内的律法,这男人也是要被判处死刑的。
叶念深靠在车内的座椅上,灰色的眸子注视着窗外大片白色的雪地。
在洲立中部基地的异种军校内,善良与叶念深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是所有军校学生都会连做三天噩梦的程度。
在理想国的时候,脱身的时刻去教廷寻人已经是分外出格的举动。既然已经“报答”了那个不长眼的小人物,此刻更正确的选择应该是回归中部基地稳固局势才对。
面上有着奇异纹路的青年闭上眼睛,气质宛如芝兰玉树。
脑海中却是黑暗的车厢内,少年埋首在他身上酣睡的画面。
他并非没有作为亲人而存在的兄弟,但是却是勉强维持表面平和实则水火不容的关系。而那个人,却像是横空出世,叶念深过去从未见过这样性格的人类或者异种。
如果他死在理想国基地那种地方,未免有些可惜了。
“老大,我们下一站是要回基地吗?”凯文扒在车门上询问道。
“去理想国。”
“啊?”目的地太过脱离预想,他和驾驶员一起震惊出声。
在灰眸青年把视线转过来之前他们又统一而迅速地收敛了表情,齐齐立正/坐直说:“收到!”
————————
理想国基地。
天气极好,太阳耀眼地悬挂在高空之中,湛蓝色的天幕万里无云。
名为“乌托邦”的建筑群仿佛悬浮在高空之中,中央便是金碧辉煌的教廷。它在地面的街区上投下了大片的阴影。
在编号为r的街区,在上午反而是红灯区客流量最少的时候。
虽然红嫣并没有明确限制边若飞的行动自由,但出于自己目前被教廷通缉的待遇,他一直没有出门。
然而,在另一个世界坐拥整片大陆的亡灵师却并不喜欢这种死宅的生活。
在上午亮堂堂的阳光下,边若飞顶着同样在打理得柔顺到几乎能反光的金色长发,站在套着长斗篷的高大男人身边,悠悠地打了个哈欠。
虽然他现在手边没有智能手机,但作为现代人长久形成的晚睡早起的作息却不会改变。即使是早上十点钟的阳光对于他来说也太早了。
更何况,为了收拾出能正常出门而不会被卫兵逮捕的外表,他整理了一个小时。
旁边的亡灵师身上自带阴冷的气息,高大的男人戴着兜帽的外表在红灯区并不算太过显眼。毕竟,能来到这里的人什么装束都有。
运气极好的情况下,哪个帽子或者口罩下说不定就是某个教廷低层神官或者士兵的脸。至于高层,他们自然不屑于来到平民区。高悬于天空上的乌托邦本身就足够纸醉金迷。
之所以出来逛街,是因为既然要打下头顶的教廷,那自然要争取做到知己知彼。
边若飞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茶色墨镜,发觉塞缪尔正在注视着街旁的清洁工人。
负责在街道上清理垃圾的是身上有着奇异斑点的异种,巨大的破麻袋压在他高瘦的肩膀上。
“那是这个基地里,普遍被人类奴役的、名为‘异种’的生物。”边若飞在一旁说道。
塞缪尔·伯特伦却是阴冷地笑起来:“你难道不觉得,他的大骨架,如果用来做成活动的亡灵很合适吗?”
边若飞:“?”
“你难道不觉得,在困境里依然努力生活的人很耀眼吗?”他同样反问道。
闻言,亡灵师勉强再度看了那名异种一眼,随后不感兴趣地挪开目光。
身边的少年身上,那封存于体内的灵魂里总有种令人怀旧的、仿佛回归到无忧无虑的时代的气息。
伴随着身边人的话语,些许模糊的过去也翻涌而上。
耀眼吗?
塞缪尔用舌头顶了顶自己因为危险的魔法试验而在口中生长的犬齿,神色罕见地沉寂了一瞬,随即又被恣睢无忌所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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